第161章
见严卿序过来连头也没抬:“对不住严公子,方才是我冲动,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无妨,只是陆兄下回莫要行如此险事了,太危险了,伤到便不好了。” 可陆滕远像是没听见,他哑着声喃喃道:“多久了来着……七八年了,当了八年的兄弟啊……是大哥没能保护好你们,是我食言了……食言了啊……” 严卿序的话皆堵在喉口说不出,眼见那铁血养大的汉子说着说着低下头去,他于是背过身站定,没再盯着陆滕远瞧,反用自个的宽袍大氅将蜷着躯体的陆滕远挡在了身后。 “严公子,”他听见陆滕远用有些发颤的哭腔唤他,“您说,这世上人之生死再平常不过,但为何总要冷不丁来这么一下,昨儿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今早说死就死了?怎就偏偏我身边留不住人呢?那怪物分明连几位公子都瞧过的,都说是死透了……那怪物怎就能醒过来,又怎就吃人……” 是啊,怎会活过来,又怎会吃人? 昨夜他们四人仔仔细细检查过几番,那三具尸本就死透了不说,顾於眠甚而剜出其中一个的心,可它们不仅醒了过来还袭击了守夜的府兵,如此阴邪情况绝非喂了毒草便足以达成的……可究竟是怎样的邪术,能有如此瞒天过海之效? 严卿序没有头绪,只能扭头去看走近前的顾於眠,可顾於眠也只是轻轻摇头。 纵他对邪术禁忌一类知之甚多,但这世上千奇百怪的术法不可胜数,也难免存在缺漏,现下这情形如此古怪,他一时也说不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卿序见顾於眠的手被冻得有些发红,于是将自己的手藏在大氅里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用掌心温度驱着他身上寒。 那君子垂下眸,恰瞧见了顾於眠自薄衣间露出的一小截白玉似的脖颈,他其实很想将眼前人给抱入怀中,暖一暖他的身子,可众目睽睽之下,此举到底僭越无礼,他终究是克制住心底冲动。 顾於眠瞧出他面上忧虑,笑着比了个“我不冷”的口型,严卿序却还是叹着气将自个的大氅给脱下,仔细给顾於眠披上了。 “阿眠,天寒,莫要着凉了。” 顾於眠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而后便越过严卿序走到了已擦干泪痕的陆滕远身边:“陆大哥,今日有人如此猖狂地羞辱陆氏,残害无辜,伤及兄弟,这仇非报不可。” 言罢,他蹲下身去,一只手不动声色掩紧了仍带着严卿序体温的大氅,一只手伸向瘫坐在地的陆滕远:“说来有些冒昧,但陆大哥,现下还不到难过的时候,如若寻不到犯事之人,恐怕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烦恼。” “如何寻?”陆滕远没有握住顾於眠的手,他将手上雪泥、脏血等污物胡乱在身上一擦,一只手抱住肉块,自个站起身来,“莫要脏了公子的手。” 顾於眠没说什么,将手收了回去。 “我见方才争斗中那无头尸总朝东边张望,这地往东可是有什么东西么?” “东边?陆氏地东边便是禮间了。” “不是那么远的地方。”顾於眠不经意瞥到他眼尾的一抹红,于是偏过头去,“近些。” 严卿序闻言也朝东面望,一片苍白模糊间,隐约能瞧见一高墙,墙的一角已凹陷进去,估摸着是个荒城:“那是什么城么?” “城?”陆滕远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待看清那一角内凹的城墙后,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那不过是个荒城,诸位公子还是莫去那处比较好……” “为何?”见陆滕远难得露出局促的面容,顾於眠像是饿狼似的穷追不舍,“陆兄,我们都这般熟识了,何必遮遮掩掩呢?现下咱们的线索都断了,那无头尸如此在意那处,恐怕强说没关系,有些不妥吧?何况我们此番是来救民的,也不是来刺探陆氏消息的探子,陆大哥不必如此小心提防着,早些解决这事也算给苍生造福呐,大家都不想再多死人了。” “顾公子言重了,并非在下存心隐瞒,只是那处确实是个不祥之地……那城原先叫“佟桉城”,十二年前,那处发了瘟疫,死了大半人。大家伙都觉得此乃上苍降下天灾惩戒城中民,因而哪怕侥幸活下去的也都逃出城去了,没再回来,不过半年的功夫,死的死,走的走,人都散光了。” “城中百姓犯了何事?怎会平白无故怀疑是天罚?” “呃……这……在下也不清楚……在下乃朝黔人!同此地相距甚远,也不过偶然听来些风声罢了。” “那便去看看天灾后的荒城是什么模样。”顾於眠的嘴角噙笑,他拍了拍方落至身上的雪,洒脱道,“自古便是这类荒城破庙最易招引恶鬼凶兽,这城是非去不可。但恐怕其中凶险异常,单我们五人去便好,若是将府兵们都带上,恐怕大家伙碰上恶鬼不好脱身,还是留下守营吧。” 陆滕远颔首。 “啊呀……当真是个‘好兆头’。”顾於眠朝林中张望几下,又回过头笑道,“大家先收拾收拾吧,咱们尽快出发。” 没人再说话,陆滕远抱紧怀里兄弟的几截尸骨,咽下了自喉口上涌的腥甜,若根蔫了的草般垂头绕过同样低沉的陆家卫,进了营帐。 隔着薄薄的帷帘,他听见有人在低声问:“方才顾公子说的什么好兆头?” “哎呦……你这家伙……不长眼的吗?”一侍卫低低骂了声娘,“林里起雾了!那是大凶之兆呐!快别说了……” 起雾了。 第117章 灯笼 “喏!有小鬼领路呢。”…… 大雾乍起, 不消半个时辰已将整片林子沉入墨缸底。偶有寒风过,那雾便散开些许,眨眼间又在身侧聚拢起来。 顾於眠提着盏从屋檐上摘下的四方灯, 悠悠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他步子行得颇稳,紧跟在后头的陆滕远反被拦路的碎石绊了几脚。 “陆兄当心脚下, 这林中雪早被压实了, 摔伤便不好了。”顾於眠掩住差些被风雪掀落的狐裘, 借余光瞥着殿后的严卿序, 却在严卿序侧过头时默默移开去。 那四方灯笼里头烧着红焰, 微光透过薄薄宣纸洒入暝雾间, 因是破不开几步昏黑, 打眼看去只如坟地里的鬼火,不知终期地飘着。 “顾公子未尝至佟桉城,眼下这浓雾掩道,公子怎似熟路的模样?” “喏!有小鬼领路呢。” 顾於眠笑着朝前扬了扬下巴, 没听明白的陆滕远抬眼却只看到阴恻恻的枯木与几乎被雪埋尽的碎草木。 “哪儿呢?” “哎呦,别光瞧近处,也朝远看看嘛。” “远?这雾如此大,要如何看远……” 嗬! 陆滕远自诩朝黔铁血汉,瞧见眼前景时还是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小鬼还是大鬼他不清楚, 反正必然是闹了鬼。 茫茫大雾间,铺了白雪的枯枝顶生出数团浓密乌发,垂落于地,风动,发飘。陆滕远拧起眉,抬手便要将近在眼前的乌发拨开, 谁料倏忽间一只手已轻抵在了他臂膀处。 “陆兄,此举不敬,恐怕不妥,还是莫要扰了她们清净得好。”顾於眠将右手收回去,似乎只是弯了弯眼睛,“避开,或任这怨鬼之发拂面去也成,只是莫要用手碰。” 顾於眠一语方罢,那枯草似的乌发已贴着陆滕远的面过去了,他有些失了神,走过去好一段路后方察觉额间凉丝丝的。他本以为是雪水淌落,谁知探手一摸,却摸出满手血来。 “这……”陆滕远还没问出口,身后谢尘吾已扔来张干净帕子。 “见了那鬼东西绕道走,别傻子似的往上撞,没血也不可能干净。” 他压低声谢过那公子,却在一阵恍惚间真正窥见了顾於眠口中说的——“小鬼”。 不远处有俩猩红小点,像是吊死鬼的一双淌血目,轻飘飘浮在半空,风一过,那双赤色的眼便也跟着动,摇摇晃晃,总让人疑心下一刻便要垂落于地。 “这林中魑魅魍魉当真多……”陆滕远叹了句,左手有意无意摸了摸腰间弯刀。 “陆兄可曾想过缘由?”顾於眠微微笑着,手中灯跟着主儿的手轻轻荡。 “嗐!在下愚拙,搞不懂公子们玩的氏族权术……也怨我不是个读书的料子,窥探天机之事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实在没本事忧天。” “倒有自知之明。”谢尘吾冷笑一声,严卿序又作势去捂他嘴,一如既往收获了谢家公子的几个白眼。 谁知那陆滕远闻言却挑眉笑了起来:“早有听闻谢公子嘴下不留情,在下今儿算是见识了。谢公子的嘴当真厉害,在下佩服呐!” 谢尘吾没搭理他,微微仰头瞧着什么东西,良久才开口嘲道:“好厉害,不过俩破红灯笼也能认作林中鬼。” “灯笼?” 有东西敲打之声传来,似远似近,倒像深夜浣衣妇连续反复的捣衣声。 “咚——咚——” 浓雾往旁侧散开了不少,从中显露出老旧斑驳的城门,城门顶挂着一残破的匾,匾上题字——“佟桉城”。 顾於眠朝后退了几步,抬头果然看见了城墙顶一木杆上高挂着的两盏血红宫灯,瘆人的红光映照这被世人所弃的城池,照得这荒城像是被恶鬼浸在了深深血海间。 “在陆氏地,升灯,有迎贵客之意吧?”顾於眠将手中四方灯提至面前,见其中红焰乱晃,笑弯了眼,“来客喽!” “这荒城能有什么客?” “吃酒浪人是客,黄泉恶鬼自然也是客,我们未尝不算客。”顾於眠抬起头,将手抚上了落漆的朱门,“先进去再说。” 只听得訇然一声巨响,城门自外向内缓缓打开。又听得悉悉簌簌几声碎响,不知何人扯着嗓子唱起了小曲儿——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尘寰乱,四地愁,冤冤相报,天道昭彰。” 顾於眠顶着缝隙间送出的阵阵腥臭跨入城中,这才发觉城中雾比林中还要浓得多,置身其中,莫说是东西南北,怕是连身前身后人都看不清。 可偏偏是在一片模糊迷蒙间,他朝后牵住了严卿序的手,将人拉至了身侧,严卿序笑着反牵了回去,将顾於眠发寒的手包裹入他温热的掌心间。严卿序的指尖轻柔而放肆地在顾於眠的手背游走,眼见陆滕远拨开雾在另一边站定,他也没将手松开。 在跟在队尾的谢尘吾也入城后,那城门在惊雷似的巨响后闭拢,倏忽间,一声尤为凄厉的叫喊从半空传来。 “嘭——咕咚——” 像是有什么东西入了水,而后四周喧闹起来,混乱吵嚷声同鸡鸣狗吠交叠,一切都听得皆不清晰。 “淹死她!淹死她!!!” 众人终于听清了第一声。 “砰铛——” “砸死那染了脏病的小子,砸死他!!!” 第二声。 “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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