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 他们并非一路人,严卿序不清楚,可他比谁都清楚。 茶尽,杯空。 顾於眠撂下那茶盏,嘟囔道:“是我假仁假义,扮菩萨扮得太真了么?” 这夜他心绪乱得惊人,本以为直截了当地婉拒便是,可叫他怕的不是严卿序,却是他自己。他根本理不清红尘情|爱,更算不出自己该拒该允。 实话说,他并不讨厌严卿序,反而很喜欢,那般温柔入骨的君子谁不喜欢?严卿序总能叫他觉着安心,比点了安神香还好使。 只是,金兰交何能擅作鸳鸯情?他并非会轻易委屈自己之人,也不可能让严卿序得一场空欢喜。 爱便是爱,不爱又何能骗他呢? 偏巧,顾於眠思忖了这大半夜,想的便是自己究竟爱不爱严卿序。 什么是爱? 他喜欢严卿序同喜欢江念与、许昭安有分别么? 叹只叹,苍天赐了他运计铺谋心,不赠了悟情窦命。 红尘事,他看不透,也看不懂。 “若是隐卫在就好了……好歹问问吧……”顾於眠将手中簪放回那紫檀木盒中,又叹了口气,“重逢不过两月,究竟何时动的情?” 刹那之间有长风过庭,草木清香氤氲开来。他不觉又在眼前摹出了那君子形貌,就好若见了草木便是见了他。 严卿序给他的感觉,恰是众生平和,熏风不皱池中水,雀鸣不扰梦中人。 那君子像是谁都爱,救苦救难,欲普渡众生。恰他乃众生间一微缈蜉蝣,君子见他苦,便爱他更深几分。 所谓情意,大抵是如此罢? 可那是怜悯,是同情,独独不是爱。 他倏地生了邪念——若严卿序真的爱他,而非动了区区恻隐之心该有多好? 好歹,是有人真正爱他的…… 当真无耻,当真卑劣啊,顾於眠。 顾於眠苦笑着垂下手去,他是个卑鄙龌龊之人,不单妄自揣测他人情意,还暗自奢望他这罪人能有善终。 他不敢再细想,偏偏往昔一幕幕如银花乱溅。 从暮春重逢起,严卿序待他便总小心翼翼的,目光偶尔停驻良久,偶尔又四处闪躲。他本以为是他这人性子刁蛮,叫人瞧来生畏,方唬得那君子一愣一愣的。现下想来,又禁不住琢磨起严卿序是否那时便对他有意了。 可……倘若他早早动了心思,那自个总称兄道弟地揽他肩、牵他手,不若引诱么? 这么一想,他更是双耳发烫。 好端端的十人九慕“渊清玉絜”,爱谁会爱不得?怎偏偏瞧上他呢? 唉…… 顾於眠在窗边坐了下来,只有一只手撑住下颏,遥望那些许泛白的天。星星点点微光已然透过薄云下落,现下尚不清晰。 你若知道我本性如何,你还爱我吗? 顾於眠枕着左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响了木桌。 “咚咚咚——” 屋中阒然,闷声空空回荡,碰着了墙又入了他耳。 原来即便夜里无有梦魇,也能如此漫长。 屋外几声鸡鸣于这时窜入耳中,顾於眠忽地又勾唇笑了起来:“去找念与商量商量好了。” 散进屋中的晨光在顾於眠的指缝间穿梭,在他推门而出时,终于落入他敞开的怀抱里。 ------------------------------------- 江念与是怕热的,渭于常年天寒,连盛夏都有凉风过,甚是清爽,而陌成则恰恰相反,这儿的盛夏热得河都冒烟。 也正因此,暂居谢府时,他几乎整日整日地待在屋里,靠着凛阴里取的冰块消暑。昨夜他也不愿去掺和谢地那“兰灯节”,只觉得到底是人挤人,闷得慌。 昨夜“绪壹”入梦来,口中问的尽是哥哥何日回来陪她,这一梦给他本就不顺意的旅途平添了些歉疚之意。 “江绪壹”乃他的胞妹,也是他手中捧着的珠玉,心中的明月光。 他四岁那年,江氏庭添了朵可人的花,在那之后,他便成了替她遮风挡雨的草木,宁可倾其一切也要护她安康周全。 世人皆知许大公子宠许昭安,却不清楚江念与如何爱护妹妹江绪壹。江念与本是个貌观孤高之徒,可为了妹妹,他并不介意自己在世人眼中成了个什么模样,哪怕是个护短的怪物,他也在所不惜。 许氏长公子许辞闲替许昭安将血腥路都踏了一遍,泼了水,却不忘骗他说这世上干干净净,清风明月十五族。但江念与不骗江绪壹,他要她知世间险恶,再小心翼翼地护她不受风雨。 他希望江绪壹依赖他,却也不愿江绪壹依赖他一辈子。 他希望江绪壹比谁都强,不做一人附庸。 他的爱不若许辞闲那般热烈以至于癫狂,只若涓流润物,悄然无声。 江绪壹自小便有早起的习惯,只要醒了,便定要在江念与房门前大唤“哥哥”,硬拽他起床陪自己玩。因他不让仆从拦着江绪壹,故而,时常是他尚在睡梦中,江绪壹软软的小手便重重拍在了他的脸上,直吓得他惊坐起。 没办法,他一向宠着妹妹,妹妹都来唤自己了,他如何能安睡塌上?长此以往,江念与便也养成早醒的习惯。 顾於眠自然也知道这事,大摇大摆来到江念与房前,果然见江念与的房门大开,他那好兄弟已经坐在桌前用早膳了。 他本是干什么都有股机灵劲,算天算地,却没算到自己会输给情|爱。若不是他对这红尘情|事一窍不通,他绝不会去劳烦江念与。 “念与——”顾於眠一入门便送过去个烂漫非凡的笑。 “怎么了?怎这副样子?”江念与轻轻摇着扇,他好歹也是自小和顾於眠一起长大的,见他那副古怪的笑脸便知道有事,“可用过早膳了?” 见顾於眠摆手,江念与于是给他盛了碗冰镇的绿豆汤,让他自己搬个木凳坐下。 “这谢地暑气实在逼人,怎么连你也受不住么?面上都泛了红。” 顾於眠摇了摇头,讪笑道:“嗐,或许吧……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 他故作镇定地舀了勺绿豆汤,那汤又凉又甜,叫他浑身都舒爽几分:“近来我看了些戏本,百思不得其解。” “哦?”江念与轻轻笑了笑,“什么戏本让你记挂到现在?可别又是关于我和昭安的江湖传言。” 顾於眠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他一开口便是侃天侃地,滔滔不绝,先是乱七八糟扯了好些有的没的,听得江念与一脸茫然后方进入正题。 “念与,你说,世人多道,爱一人则欲与其白头终老,欲与其携手共进,欲互为心间唯一。”顾於眠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只是所谓‘欲’又该如何理解?一刹心动?亦或一时心安么?” 江念与闻言蹙起眉头,看他的眼神中有好些诧异:“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何须管‘欲’与‘不欲’?千人千面,万人万言,你若有了心爱之人,自己便会知道,我又如何知道?你又不是我,我的想法到底与你有别……” “可是爱与不爱,每个人多少会有相似之处吧?如何才算爱呢?” “大抵是总想着念着,总不自觉在意吧……” 江念与叹了口气,又笑问:“怎么?哪家姑娘缠上你了?还是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也不算吧……”顾於眠讪讪笑笑,端起那白瓷碗,将其中绿豆汤一饮而尽,随即起身,“念与,多谢,回见!” “什么叫也不算?” 因为是个男子。 江念与望着他很快远去的背影,不禁感慨真真是夏至暑气盛,人心也燥! ------------------------------------- 江念与所言其实并非叫他得来多少启发,只是聊着聊着,他便发觉,自己分明什么都清楚,却仍在逃避,逃避那份稍显沉重的、不知是否该属于自己的感情。 他躲躲藏藏,不愿一个未加深思熟虑的答复成了埋葬友情的坟,但仅仅是友情么? 严卿序十人九慕是明摆着的事实,四地里有几人不爱慕那温润如玉、儒雅入骨的严家公子? 但偏偏是他,偏偏严卿序就是对他心动。 食髓知味,贪心落了根,只会愈扎愈深。 他其实很清楚,那君子是个慈悲为怀的大善人。苍巡以来,他受严卿序的照拂并不少,裕山之上,若非严卿序相救,他也不知自个现下还能不能站在此地。 许昭安喜欢听书看戏,也常拽着他一块。叫人眼花缭乱的戏中人唱的多是婉转的爱意,是新妇同夫郎别离的凄怨与愁苦,是青梅竹马爱而不得的遗憾与懊悔……那些情意缠绵纠结,浓得好似一碗烈酒,一口饮下去能辣得人喉口疼。 所以他有充分的缘由诓骗自己,说自个不懂情意,因为那戏本中鲜有碰上这类君子清茶一般的情,不紧不慢,无有波折,无有忧愁。 他并非断袖,但他并不嫌恶断袖之人。 说实话,他倒也很喜欢严卿序总那般小兽似闪躲得模样,像是很怕他,却又总能温温柔柔地站回他身侧,莞尔一笑。 他好似也很喜欢严卿序触碰他时,自瑟缩的指尖传出的滚烫体温,那般和暖足以叫他想要…… 想要什么? 不……他并非断袖,断不能叫那君子的容貌迷了眼,世间最不缺美人。 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拒绝严卿序,再同那君子称兄道弟拜把子。 “我不是断袖啊……犹豫什么……”顾於眠蹙眉,暗暗在心底思忖着,总寻思自个好似生了些尤其怪异的情感。 可要是拒绝了,他又去爱别人该如何是好? 他垂首在长廊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心事重重。莫名涌来的不安犹昏影笼罩四野,他不知自己是怕失去友人,还是怕错失有缘人。 他没发觉身后一人已默默跟着他走了好长的路。穿庭过廊,不紧不慢,行步悠然。 其实严卿序大老远便瞧见那月白袍的公子了,但见他一脸沮丧,也没敢开口唤他。这会见他实在失落得很,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於眠,我让你困扰了吧?” 一语落地,顾於眠是吓得一动不敢动。 “是我昨夜鲁莽,若能让你好受些,便忘了吧。”连顾於眠都听得出来,那话里有严卿序拼命藏都藏不住的惆怅与失落。 顾於眠觉得心中莫名难受得发紧,他咬咬牙回过身去,严卿序那张泛着苦的脸于是映入眼帘。 “卿序,我们换个地谈吧?”顾於眠觉得自己没什么底气,也不敢再用正眼瞧他。 见严卿序立如松,一动不动,顾於眠于是拽住他的手腕,在长廊上疾行。直到将他拉进自己房里,又往外探头看看,见四下没人,这才放心地将门关了个严实。 “於眠……我们正大光明,不必如此偷偷摸摸的。”严卿序笑得有些无奈。 “……” “我昨日就想说你了……”顾於眠回过身,“你就不觉得害臊吗?当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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