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 “嗯。” 小裴爷伸出一个巴掌,但一想,一个巴掌还是太多了,于是便蜷起两个手指。 “三天,只要三天,保管大侠能吃到锦衣卫的牢饭。” 丁一补刀:“顺便还能尝尝锦衣卫的十八酷刑。” 黄芪语重心长,“他们真不是在吓你。” 李不言:“……” 别说,我还真被吓到了! 第六百零九章真相 “晏姑娘。” 朱远墨挥开两兄弟的手,踉跄着走到晏三合面前。 “千万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从长计议,否则,否则……” “否则朱家便是万劫不复。” 晏三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复又睁开,“我知道的,一切还是等送走了太太再说。谢知非,走!” 一行人离去,堂屋里只剩下朱家三兄弟。 弟弟们的目光,都落在长兄朱远墨身上。 这是他们的大哥,也是朱家这一代的家主,无需商量,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清醒的走,就是告诉娘真相; 糊涂的去,就是什么都瞒着。 怎么选择呢? 然而朱远墨却一反常态,“你们怎么想,都说说吧。” 说什么呢? 朱远钊坐在椅子里,忍受着一波又一波的耳鸣。 棺材裂开的那天,二房一尸两命。 任氏和他夫妻十几年,感情不同寻常;她腹中的孩子,是他期盼已久的。 听晏姑娘说,她们是因为他的心魔而死。 朱远钊心里有怨吗? 有的。 可只要一想到他从前待自己那样好,什么都偏着自己,怨也就散了。 哪怕他把庚宋升害得那样惨,朱远钊心里仍在为他找借口。 可谁曾想…… 朱远钊咬牙切齿,“我不想让娘死不瞑目,瞒着吧。” “二哥说得对。” 朱远昊哽咽,“娘这性子,一旦知道真相,没有心魔也会气出个心魔来,她既然开心快活一辈子,就让她走得安心一点吧。” “我想告诉她。” 朱远墨眼神淬着恶毒的恨意。 “不为别的,就为让她下辈子哪怕投胎成了畜生,也记得要离那人远一点。” 这世间,天圆地方,阴阳对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顺……都是有规矩,有约束的。 而人之所以能称为人,就是因为这些规矩和约束。 否则,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付姨娘是他的娘,他不过是被薄待了一点,就搅得整个朱家天翻地覆,害了这个,又害了那个。 那么太太呢? 太太是他们的亲娘啊! 他们也在太太的肚子里呆了九个多月,同生共死;他们对太太也有依恋,也有不舍,也有深深的牵挂。 “哥?” “哥?” 朱远墨冲两人摆摆手,用一种万念俱灰的口气,道: “我这辈子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给我的。我的命是他给的,我的本事是他教的,我的地位权势,是他留下来的。 按理他就是把这个天都掀开来,我也应该站在他身边。可你们看看,他把咱们朱家都祸害成什么样了?” 他的眼泪缓缓流下来。 “我是他儿子不错,可我姓朱啊,朱家传承几百年,祖坟里睡着一个个先人,用尽了毕生的本事,才让朱家走到了今天,成了钦天监的头一份。” 朱远墨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不住的往外涌。 “如果事情真的扯上钦天监,朱家就要被他生生毁了,我怎么有脸去见祖父他们?怎么还有脸啊!” 满腔的震怒和痛楚无处可藏,朱远墨这个堂堂五尺汉子,哭得泣不成声。 哭朱家的命运,哭亲娘的惨,哭死去的弟妹侄子,哭大妹的遭遇。 也哭自己。 …… 此刻,晏三合一行已经走到了朱府外。 谢知非单脚落地,只觉得头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气也顺畅了,总算是活过来了。 他撑着丁一的肩,扭头朝朱府看。 庭院深深。 感觉真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说吧。” 他偏过脸,看着晏三合的黑眸,“还有话说吗?” 晏三合摇摇头,“刚刚说完了。” 也猜到了。 谢知非:“其实让朱家三兄弟早些知道也好,至少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钦天监的事情,朱远墨必须挑大梁,别人谁都帮不上忙。” 他看了看天色:“雪停了,我先回衙门,衙门里还有事,明亭,你跟我一起走。” 我干嘛跟你走? 小裴爷刚要出声,却见谢知非的目光硬茬茬地向他看来。 嘿,你还硬茬茬?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走!” 谢知非没动,而是看着晏三合尖尖的下巴道: “这府里马上又是一场丧事,你也不是铁做的,后面要查的事情多着呢,回别院歇一歇吧。” 晏三合“嗯”一声:“答应了太太要见她一面的,等见了她再回去。” 话音刚落,却听见身后有踩雪声,一回头,见是朱远昊。 朱远昊走近了,眼眶红红道:“晏姑娘,劳烦你帮我们拿个主意,到底要不要和我娘说实话?” 晏三合没说话,而是冲门槛外的谢知非摆摆手,“你们先去。” 谢知非也不多废话,朝朱远昊抱了抱拳,被丁一和黄芪一左一右地架上了马车。 裴笑跟过去,一脚踩着矮凳,身子转过来心有余悸地看了朱府一眼。 算了,这地儿以后还是少来吧。 别又有什么阵没撤干净,最后移到他身上。 车轱辘转动起来,晏三合才看向朱远昊,“这种事情不要问我,你们自个作主。” “晏姑娘,必须问你。” 朱远昊面露悲色,“我们三兄弟意见不一样,求你给我们选条明路吧,我娘她……可怜。” 人死后,都会去阎王那里报道。 有罪的人,才会下地狱。 地狱十八层,按时间和受苦的程度来区分。 他作的恶,她来受,光三条人命就足够打她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而所谓无间,是指受苦无有间断,一秒都不能休息,永生受苦。 娘被虫子咬一口,都要哇哇叫上半天。 她怎么受得住! 怎么受得住啊! 晏三合鼻翼微微作酸,拧着眉想了良久,轻声道:“等太太醒了,就让她自个做选择吧。” …… 马车里。 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一肚子话要说,又都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瞪了一会,小裴爷索性眼一闭,不理这个王八蛋。 “我对晏三合,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没和你说,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谢知非:“我家和你家差不离,我说不定比你还难点。” 这什么情况? 卖惨! 小爷不听,不听! “其实早在你动心的时候,我也动了心,没敢和你抢,因为你是我兄弟。” 这又是什么情况? 歌唱兄弟情? 小爷还是不听,不听! “总之是经历一番很大的波折。” 谢知非话说得含糊,却没有假话,“后来她拒了你,我自己心里这一关过去了,才又动了心思。” 第六百一十章选择 “明亭,这事儿到底是我不对,你要打要骂冲我来,只别惊着她。” “嘿!” 小裴爷睁开眼睛,“合着我是那不讲道理的泼妇吗?” “你是我好兄弟,八百年都难遇到的。” 谢知非脚不能动,手灵活着呢,伸到他颈后,轻轻揉捏着,顺顺他的毛。 “我谢五十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得一个你,真真儿的,小命忒好了。” 滚,滚,滚! 小裴爷他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但脸色却已经软了好多。 “以后我有什么事,统统告诉你,一定不瞒着。” 谢知非凝凝眉儿:“还有,一定不重色轻友,她排第一,你排第二。” “这还不重色轻友?” “人家是神婆,我没那个胆儿把你排第一。” 谢知非小脸委屈呢,“你说是不是这么个实情?” 还有什么气? 还有什么怨? 小裴爷要的就是他认错的态度,态度一好,十万根炸起的毛都能统统捋顺。 “得了,收起你那副贱兮兮的嘴脸。” 小裴爷心胸十分的宽广:“说吧,叫爷跟过来是什么事?” 说起正起,谢知非立刻收回了手,正色道:“怀仁天天问我朱家心魔的事,后面什么个章程,咱们要商量商量。” 朱旋久的心魔如果扯上钦天监,那事儿真就大到了天。 怀仁那头要不要说? 怎么说? 还有。 从长计议还是得计议。 这下一步怎么走? 往哪走? 都得好好想想。 裴笑一个头,两个大,心说小爷这会子跳车,还来得及吗? 正想着,车子猛地停下来。 “三爷,是大爷的马车。” 谢知非一听是自家亲哥,头涨得比小裴爷还要大,怎么来这么快啊? 他赶紧冲裴笑递了个眼神。 “我腿脚不方便,你下去迎迎我哥。” “我不!” 小裴爷头一缩,“你哥是我现在最怕见到的人。” 谢知非都快气死了,刀眼还没剜过去,车帘被掀开来,谢而立一身官服,面色沉沉地站在车外头。 谢知非赶紧招手。 “哥,你别冻着,赶紧上车来,事情清楚了一半。明亭,你说给咱哥听听!” 还我排第二? 狗畜生一转身就把我给卖了。 裴笑咬咬后槽牙,伸手去拉谢而立。 谢而立坐进马车,冲裴笑一摆手,“说,你这腿怎么回事?” 看到他被背着进朱府,刚开始还只当他是身子骨受不住,结果仔细一看,是腿伤了。 谢知非陪着满脸的笑:“捉江湖大盗时被人捅了一刀。” “朱青呢?” “他被人弄了个调虎离山之计。” “真话?” 假话也得当真话来说! 谢知非“嗯”一声,“人已经送到锦衣卫了,大哥不信可以找锦衣卫熟悉的人问问。” “老三,大盗跑了还能再捕,你的命只有一条。” 谢而立神情严肃:“给我悠着点。” “我也是这么批评他的,这小子一碰到事儿,命都不要了。” 裴笑笑得咬牙切齿,“大哥,你多骂他几句,骂醒他,快!” 谢而立目光一偏:“说朱家的事。” “……” 裴笑看着谢而立眼中的寒光,没法子,只得把事儿一五一十的道了个干净。 谢而立听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裴笑冲谢知非挑挑眉:啥情况? 谢知非眨眨眼:不知道。 裴笑:他这么不喜不怒的,有些瘆人啊! 谢知非:谁说不是呢? 裴笑:要不……你劝劝? 谢知非:你劝! 狗东西! 裴笑咳嗽一声,“大哥,这事儿……” “他心魔的事儿绝对小不了。” 谢而立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们俩和晏姑娘说一声,千万千万要小心,一定不能轻举妄动。” 谢知非:“……” 裴笑:“……” …… “太太醒了!” “太太醒了!” 厢房里传来的喊声,让等在门外的每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没有人挪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晏三合。 晏三合深吸一口气,刚要走进去,忽然屋里传来毛氏的叫声—— “疼,好疼……哎啊,我疼啊……” 声音从喉咙里压出来,不高也不低,却像鞭子一样,狠狠的抽在每个朱家儿女的身上。 三小姐掩面痛哭。 “老总管。” 晏三合:“有止疼的药汤吧。” 老总管:“有的,有的,一直在炉子上热着呢。” “拿来给我。” 药汤很快拿来,晏三合接过碗,走进厢房。 房里,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三个碳盆烧得很旺。 床上,毛氏蜷缩在被窝里,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露出下世的光景。 晏三合:“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屋里多点几盏灯。” 两个丫鬟赶忙一个开窗,一个掌灯。 “出去吧,把门掩上。” “是!” 晏三合在床边坐下,放下药盏,伸手拉开一点被子。 “太太,是我,三合。” 毛氏努力睁开眼睛。 第一下没有睁开,第二下才慢慢睁出一条缝。 是她。 “你终于来了。” 我等好久了。 “事情刚刚忙完。” 晏三合看着她,“来喂你吃药,顺便和你说说话。” 毛氏听了,从被窝里伸出手,慢慢整理自己的头发,神色有些羞愧。 “我这个样子,让姑娘见笑了。” “和第一次见你时,一样好看,来,张嘴。” 毛氏听话的张开嘴,一勺汤药从嘴里喂进去,一半流了出来。 晏三合掏出帕子替她轻轻擦了擦,“太太,你全名叫什么?” “毛慧宝。”她声音微不可闻。 “慧宝?” 晏三合笑了:“如珍似宝,真是个好名字。” 毛氏眼睛弯出一点弧度,“我娘也是这么说的。” “慧宝,我这里有个故事,你要不要听一听。”晏三合慢慢又喂一勺汤药下去。 毛氏看着晏三合,阖了下眼睛。 “说,从前有个叫阿生的姑娘,她没有记忆,和祖父一起生活在一处山青水秀的地方,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晏三合:“有一天,阿生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的家人被一群黑衣人杀了,死得很惨。 阿生醒来,觉得这个梦很真实,好像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于是她问祖父:祖父,别人都有爹娘,我却只有你,我的爹呢,我的娘呢,他们在哪里? 祖父的脸色变幻了好几下,才开口回答:阿生啊,你爹娘都在瘟疫中去世了。 阿生信了,很快就把这个梦抛到了脑后。但她不知道,当天夜里她祖父躺在床上,无声流泪到半夜。” 毛氏听得入神,“阿生的爹娘一定不是因为瘟疫死的。” “确实不是。” 晏三合看着她。 “慧宝,如果你是祖父,会告诉阿生实情吗?还是让她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第六百一十一章冤孽 毛氏不说话。 只是眼睛比刚刚沉了一些,也悲了一些。 良久,她问:“实情是非常残忍的?” “是,非常残忍。” 晏三合又喂了毛氏一口药,然后凑近了,“慧宝,你怎么选?” “好苦!” 毛氏眉头紧紧的皱着:“我最怕苦了。” “傻慧宝,能治病的药,都是苦的。” 晏三合一手把药碗放桌上,一手去握她的手。 手,瘦骨嶙峋,像鸡爪子似的,谁能想象,在三个多月前,这只手还保养的柔弱无骨。 毛氏长长叹出一口气,“还是别告诉了吧。” 晏三合的手轻轻抖了下,“为什么呢?” “快快乐乐不好吗?” 毛氏的眼里不知为何,有了一点生机,说话的声音也比刚刚大了一点。 “人生已经很苦了,那些不好的,就让他过去吧。” “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吧,那是她的亲生父母呢。” “孩子。” 毛氏缓缓地笑了,“不要事事都弄明白,很累的。” 这是你的选择吗? “可我替阿生觉得不甘心,她应该知道的。” 毛氏反手握住晏三合的,“孩子,人这一生,可以开心,就不要难过,很短的。” “你说得对。” 晏三合也笑了:“后来祖父什么都没有说,阿生就这样糊里糊涂、开开心心地活了一辈子。” “就该这样。”毛氏似乎满意故事是这样一个结尾。 晏三合:“故事说完了,我去把大爷他们叫来,他们在外头守了好久了。” “都是好孩子。” 毛氏目光很温柔,“你也是好孩子。” 我不是。 我没有救回你的命。 慧宝。 对不起,我食言了。 晏三合深深看她一眼,迅速抽出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所有人都迎上来。 晏三合面色平静,道:“什么都不要说,让她开开心心的走吧。” …… 儿女们都围在床前。 毛氏一张脸孔一张脸孔地看过去。 “身上脏死了,刚刚见晏姑娘太失礼,我要换件干净衣裳。” 朱远昊藏在背后的手,用力的都暴出了青筋,“娘,穿那件红色的,绣牡丹的,好看呢。” “还是三儿懂娘的心。” “快替我换上。” 毛氏看向朱未希:“大妹,你在哭吗?” “没有!” 朱未希迅速用手背擦了下眼泪,“娘,就是眼里进沙子了。” “三妹,快帮你大姐吹吹。” “噢!” 三小姐作势吹了两下,却把自己的眼泪给吹了出来,“大姐。” “忍住。” 朱未希拨开她,“娘,我来替你换衣裳。” “再帮我梳个头。” 毛氏拿起一缕头发,“怎么都白了呢。” “谁的头发不白啊,我将来也会白的。” 朱未希低头:“娘,我帮你梳个最好看的。” “一定要最好看的。” 毛氏脸上有些小得意:“当年,你娘在洛阳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门槛都被媒婆踏矮了三寸。” “不是美人,能生出我们这几个。” 朱远昊把衣裳拿到近前:“娘,你伸手。” 兄妹五人替毛氏换好衣裳,梳好头,毛氏又说嘴巴没味道,想吃甜的。 四个汤圆,吃了半个。 毛氏咂吧咂吧嘴巴,满足了,眼里的光也淡了。 她在人世间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毛氏目光看向朱远墨:“老大?” “娘?” “背娘回自己的院子,这院子娘睡不惯。” 朱远墨失神片刻,蹲到她面前,“娘,你上来。” 毛氏伏在大儿子的身上,脑袋贴着他宽阔的背,无声笑了。 “老大啊,娘生你的时候,你这皮孩子,差点没把娘疼死,这会身子骨都长这么结实了。” “娘,我都三十出头了。” “大人了。” 毛氏叹了口气,“你是长子,弟弟妹妹就交给你,这个家要撑起来不容易的,我儿受苦了。” 朱远墨脚下一顿,眼泪夺眶而出。 “老二。” “娘。” 朱远钊赶紧跟上过去。 毛氏抬起手,轻轻抚摸他脸上的每一寸。 “以前娘一直没瞧见,我的老二原来也长得这么好,别怨娘。” “不怨,一点也不怨。” “老二啊,娘谁都不担心,只担心你。” 毛氏看着他,又叹气。 “将来遇着好的,再讨一房吧,从前娘待任氏不够好,你替我待后面那位再好一点。你待她好了,她才能疼咱们姐儿,才能疼你。” 朱远钊一边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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