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忽然,马车吁的一声停下。 接着,帘子一掀,探进来一个脑袋。 “哎啊,你们可总算是回来了,要再不回来,我要站成一块望夫石。” 马车里黑,小裴爷的眼睛从亮处落到暗处,也没看清里面的人。 “瞅瞅,快瞅瞅,我这黑眼圈,我这红血丝,都他娘的是为了你们……” 话,戛然而止。 午后的阳光透进来,照着马车里的两人,一个蓬头垢面,一个胡子拉碴,两人蜷缩在角落里,像两个可怜兮兮的要饭花子。 小裴爷定定地看一会,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哗地流下来。 “再怎么急,也不能把人折腾成这样。狗日的,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良心了?” 晏三合爬过去,伸手弹了一下小裴爷的脑门。 “骂得好,继续,我还想听,再骂狠点。” 小裴爷揉着额头,眼睁睁地看着晏三合下车。 呜呜呜,这还是曾经我心目中的小仙女吗? 身上什么味儿? 头发什么味儿? 都他娘的馊了啊! 小裴爷就差没“呕”的一声,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晏三合站稳,一抬眼,就看到数丈外的李不言。 李不言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晏三合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心里骂了声“我可去你娘的吧”,上前把晏三合的包袱接过来,打个结系在胸前,然后往她面前一蹲。 “上来。” 晏三合听话的趴上去。 李不言背起她,冲守在一旁的朱府的人,道:“去和你们当家的说,我家小姐要洗漱、更衣、吃饭,睡觉。” “这……” “这你爹的这。” 李不言眼中露出浓浓杀意,“再敢废一句话,姑奶奶送你去见你们家老爷。” 朱府人吓得一个字都不敢多说,拍拍屁股,一溜烟的跑回去报讯了。 裴笑看着李不言把人背上马车,也学着她的样子,把身子弯下去,屁股撅起来。 “兄弟,上来,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滚边儿去。” 谢知非跳下马车,哑着声道:“我还没虚弱到那个份上。” 太孙的侍卫一看三爷下车,冲他抱了抱拳,回去复命。 坐太久,谢知非的腿都麻了,搭着裴笑的肩,一瘸一拐地向晏三合坐的马车走过去。 裴笑身子和谢知非贴着,脑袋离了八丈远。 没法子。 连晏三合他闻着都想呕,这人他更是想呕呕呕! 第四百八十章盯着 走到近前,谢知非没去掀车帘,而是隔着一道车帘说话。 “晏三合,你回去先喘口气,等休息好了,我再陪你去朱府。” 车里安静了片刻,才传来声音。 “我劝你也好好休息,你这身子……” “放心,一定长命百岁。” 谢知非拍拍车身,“走吧,李大侠,别耽搁了。” 李不言一勒缰绳,扭头看了谢知非一眼,没忍住。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谢三爷,再好看的男人一邋遢,狗都不如。” “骂谁狗呢,你们女人一邋遢,女鬼都不如。” 小裴爷当空一脚,扭头想安慰安慰自家的兄弟,却见兄弟的脸上浮着一记神秘莫测的微笑。 这人脑袋被马车颠傻了吗? 怎么被骂了,还笑得一脸开心呢? 谢知非是开心。 这十来天苦归苦,脏归脏,可一睁眼能看到她,一闭眼她就在边上…… 幸福的像一场梦啊! “上车吧。” 裴笑见他穿的还是单衣,“京里冷,可别着凉了。” “走!” 谢知非钻进马车,揉了揉脸问道:“朱家的事,京里的事,我衙门里的事,这一路都和我说说,仔细说。” 小裴爷闻着他身上的味儿,一边忍着恶心,一边低声说话…… 谢知非做梦都没有想到,杜依云最后许给了汉王嫡子赵亦显,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杜家这是明摆着已经站队。 “怎么,还惦记你的老相好呢,人家攀上高枝,要变凤凰了。” “是啊。” 谢知非冷笑一声:“我还惦记不久的将来,谁会嫁给皇太孙,谁会嫁给你呢!” 裴笑不由地怔住了。 也对,赵亦显比怀仁还小两岁,他都定亲了,怀仁的婚事怕也就在眼儿前了。 他的婚事谁都做不了主,必定是皇帝亲自做媒。 怀仁的婚事有了着落,他和谢五十的还会远吗? 哎,也难怪谢五十要冷笑,他心里有人了,这人十有八九不是他爹他娘相中的。 这他娘的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没逃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没劲透顶了! 剩下的路程,两兄弟都没有说话,一路沉默着到了谢家。 …… 谢家。 老太太、太太、谢总管已经得讯儿,眼巴巴地等在院子里。 谢道之也提前从衙门里回来。 儿子离开两个多月,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留下,秋去冬来,他当老子的能不惦记吗。 谢知非一进门,老太太、太太眼泪就跟水漫金山了似的。 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跟叫花子还有区别吗? 谢知非累得不想说话,喊了一声饿,拉着谢总管就进了净房。 净房里,热水早就备下,足足有十几桶。 谢知非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得精光,然后坐了进去。 谢小花捏着鼻子,把衣裳扔出去,一扭头见朱青比叫花子还不如,忙摆摆手道: “这里我来侍候,你快去洗洗,洗干净些,多冲两遍。” 朱青闻闻身上,他怎么没闻到有臭味儿。 院里,老太太抹了几把眼泪,拽着太太吴氏离开。 吴氏走了几步,挣脱开老太太的手,快步走到老爷身边,泣声哀求道: “老爷,给三儿换个差事吧,五城的差事,太苦了。” 这是衙门差事的事吗? 谢道之不知道要怎么和发妻说,只点点头安抚道:“有机会,我会的。” 吴氏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谢道之等她走远,低声问裴笑:“晏姑娘呢,怎么样了?” 裴笑回了四个字:“不成人样。” “那孩子受累。” 谢道之叹了口气:“你去净房和谢总管说一声,让他从库房里多挑些补品送过去。” “好。” “对了,晏姑娘什么时候去朱家?” “别急啊谢伯,休息好了就去。” 能不急吗,朱家现在的情况别人不知道,他心里一本账,儿子都偷偷告诉他了,比自家当初的情况,险上百倍、千倍、万倍。 谢道之深吸口气,把满心的焦躁压下去。 …… 裴笑走进净房的时候,谢总管正在讲谢府的琐事。 “朱老爷的事情,老太太和太太她们都蒙在鼓里,老太太好几回想去别院瞧瞧晏姑娘,都被老爷拦住了。 二爷和二小姐去了一次别院,扑了个空。这个月有媒人来咱们家,给二爷说谋,姑娘家挺好的,柳姨娘婉拒了。” 谢小花撇撇嘴:“老奴瞧着,他们对晏姑娘还没有死心呢!” 二房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套,谢知非都已经听腻了。 “大哥、大嫂怎么样,刚刚我怎么没瞧见他们的人?” “还有两个多月就过年了,大爷衙门里挺忙的,每天忙完还得去朱家走一趟,回来也就是睡个觉的时间。” 谢小花:“朱府大爷身子一不好,连带着他母亲毛氏都急起来,听说也一直在请医问药呢。所以大奶奶在朱家的时间多,小少爷都让老太太带着了。” “五十。” 身后,小裴爷插话:“朱太太的病,我爹说没什么大事,就是着急上火。” 但愿没什么大事。 谢知非又问:“朱大哥的病,你爹是怎么治的,我在半路的时候听说险的很?” “我爹没治。” 谢知非一惊,“什么意思?” “你用脚趾头想,都肯定想不到……” 小裴爷搬了张小板凳坐过去,把声音压到最低,然后神秘兮兮道: “朱老大在自己的房里,摆了个什么乾坤八卦阵,好像是可以用来挡煞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很是稀奇古怪。” 谢知非不信,“这就没事了?” “我爹说脉相什么的都正常,就是人一天一天瘦下去,我估摸着应该是想了个什么法子,先控制住病情,然后等晏三合回来。” 谢小花一听,吓得脸上的肥肉抖三抖,心道我的个娘咧,以后对大奶奶还得好一点。 朱家这一门人,惹不起,惹不起啊! 小裴爷拍了拍谢知非的肩膀。 “五十啊,这个心魔就算晏三合不让我跟着,我也得厚着脸皮凑上去,太他娘的稀奇了,你说这朱老爷到底有什么放不下啊?” 鬼知道! 谢知非忽的把身子沉下去,憋了一会,又哗的一声浮上来,抹一把脸,道: “别说我没提醒过你,晏三合亲口说的,凶险无比。” “切,吓唬谁啊!” 小裴爷满脸不在乎道:“有神婆在,必定能佛挡杀佛,魔挡杀魔,一往无前。” 谢知非本来还没什么,被他这么一说,没由来的想到晏三合在翻身上马时,脸上那一抹决绝。 “明亭。” “啊?” “城北韩家镖局的分部你派个人给我盯着,只要韩煦一回来,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裴爷有些郁闷,“盯着他做什么?” 谢知非随口胡诌了一句:“我觉得这小子有蹊跷。” 第四百八十一章上门 别院里。 晏三合也泡在浴桶里,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三桶水了,还觉得脏。 李不言一边替她洗头发,一边打算把京里的事情简单说给她听一听。 哪知晏三合直接问:“你去了南边后,怎么样?” “这……” 李不言有些支吾起来,“没啥事,就是跟在太孙的边上,他忙他的事儿,我睡我的觉儿。” “没发生些啥?” “能发生些啥啊!” 李不言不自然地笑笑:“我就一打粗丫鬟。” 晏三合:“等我的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些什么?” “啥也没干。” 李不言直叹气,“小裴爷怕我去找你,天天把我拴在他裤腰带上,他到哪里,我到哪里,一点自由都没有。” 晏三合:“他去见皇太孙呢?” 李不言实话实说:“我也跟着。” 是吗? 晏三合心中冷笑。 皇太孙和小裴爷议事,议的都是重要的事,放你一个打粗丫鬟在边上听着看着? 裴明亭可没这个胆子! 这分明是皇太孙的意思,小裴爷不过是个幌子。 “那盒月饼怎么回事?” “他说他就想送了。” 这话,李不言没掺水分,但晏三合却有些生气地说:“这要定力不足的姑娘,就犯了相思病。” “我这定力,泰山都难以撼动。” 李不言心虚的很,忙换了个话题道:“你和韩煦突然回云南府,到底是为什么,都急死我了。” “我包袱里有本金刚经,里面夹了份信,你看了就知道。” 晏三合打了个哈欠:“看完你帮我找个隐秘的地方收起来。” 信? 李不言二话不说,转身走出净房,拿出信一看,顿时像被雷劈中了。 我去! 晏行和郑老将军竟然是认识的,这么说来…… 她火急火燎地冲进净房,“三合,三合……” 没有人应声。 李不言低头一看,发现晏三合已经头靠在木桶上,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 晏三合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沉,足足睡满了五个时辰,醒来,已过子时。 看着帐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到了京城。 月黑风高夜,是探心魔时。 “不言。” 李不言匆匆进来,“醒了?” “嗯。” 晏三合撑着坐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去朱家。” “给你煨了鸡汤。” 李不言扭头喊:“汤圆,侍候小姐洗漱更衣,穿男装。” 汤圆在外间塌上打瞌睡,听到喊,赶紧下塌忙活起来。 她到姑娘身边已经九个月,姑娘是做什么的,她心里有谱。 不过片刻时间,晏三合便焕然一新的走出屋子。 饭菜都是热的,鸡汤很香,里面还加两片黄芪,一把枸杞,她足足喝了两大碗。 吃完,拿茶水漱口,叮嘱汤圆一句“别等我,先去睡”,便与李不言并肩离开。 夜很黑,天际黯淡无光,像遮着一层厚厚的黑布。 晏三合走出角门,停下脚步。 角门口,停着两辆马车,站着四个人,正是称不离砣的谢、裴兄弟二人,还有朱青、黄芪。 朱青、黄芪手里各拿着一只灯笼。 小裴爷跺着脚,一张嘴,嘴边便是一团白雾。 “晏三合,你可终于出来了,这鬼天,怎么一下子冷成这样,快冻死我了。” 晏三合没理他,目光看向一旁的谢知非。 “你们都回去吧,李不言认识朱家,她带我去就行。” 谢知非走上前,低头问,“为什么回去?” “你没事要忙吗?当真衙门是你们家开的?” 晏三合:“这个心魔,我和李不言来就行了。” 谢知非的眼神一下子锋利起来,几乎是逼视着晏三合,“为什么你和李不言就行?” “……” 肖老太婆成精了,你也步她后尘吗? 偏这时,李不言插了一句:“对啊,为什么只有咱们俩,有他们在,还省咱们的事呢!” “……” 这就是不言他娘嘴里的那种猪队友吗? 晏三合放弃了把人赶走的念头,指着小裴爷冷冷道:“不是他喊冷吗?” 小裴爷一听根子在他身上,忙“啧”后声,埋怨道: “我这人啥样,晏三合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也就是嘴上说说的,心里热成一团火啊!” “以后废话少说。” 晏三合:“上车。” 我废话? 小裴爷忍气吞声地看了谢知非一眼:兄弟啊,我发现我从前真是眼瞎啊,竟然看上她? 兄弟没理他,目光都在晏三合的身上。 …… 子时过后的大街上,鬼影都不见一个,两辆马车疾驰起来,很快就到了朱家。 谢而立一身灰色长袍站在门口,见马车来,脸上的神色明显一松,赶紧提起衣角迎过去。 晏三合下车,目光与他对上。 “姑娘终于来了。” “劳大爷久等。” “跟我来吧。”谢而立飞快地看了自家兄弟一眼。 得知老三回来,他下衙后特意先回了趟家,没说上话,老三睡着了。 谢而立站在床边看了会老三的睡相,替他掖了掖被子,才又来了朱家。 谢知非见只有自家亲哥一个人等在门口,心里很不舒坦。 朱家人呢,怎么也不出来迎一迎? 晏三合不觉得自己被怠慢,事实上她压根没有长这根筋。 走上几层台阶,跨过半人高的门槛,她跟着谢而立往里走。 刚走几步,胸口就一阵阵发闷,胃里的东西不停的翻涌,冷汗从额头冒出来,速度瞬间就慢了下来。 谢知非就走在晏三合的身后,刚开始慢下来的时候,还以为她要四处看看,却见她的头始终低着。 似乎有点不对。 谢知非一把夺过朱青手里的灯笼,往晏三合脸上一照。 “脸怎么这么白?怎么出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 他这一喊,所有人都朝晏三合看过来。 晏三合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有些气虚道:“这宅子是不是布了好些个阵?” 谢知非答不上来,赶紧去看自家大哥。 谢而立也是一脸茫然。 他只知道大舅哥的房里是布了阵的,但也只有一个,也没有好些个啊? “让他们把阵撤了,否则我只有离开。”晏三合转身就走。 怎么就走了呢? 谢而立急了,“老三,你快去拉住晏姑娘,我去找朱老大。” “好!” 倾刻间,往外走的往外走,往里跑的往里跑,就剩下小裴爷主仆二人,愣愣地站着。 小裴爷摸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娘的,我在朱家进进出出几十回,竟然啥都没发现。” 黄芪一脸的胆战心惊:“爷啊,我最近拉不出屎,不会是这阵法闹的吧?” 小裴爷看着自家的蠢货,心说我原地去世得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撤阵 “晏三合。” 谢知非追上去,低头看她苍白的侧脸,“先去马车里坐坐吧。” 晏三合没说话,脚下走得很快。 两只脚都跨出门槛,胸闷感一下就消失,她这才抬起头,“不用了,就这里等着。” 谢知非看了朱青一眼,朱青立刻从门房搬来一张圆凳。 “晏姑娘,坐。” 胃里的翻腾没有那么快压下去,晏三合不客气地坐了。 谢知非撩起衣袍,往门槛上一坐,目光平视着晏三合:“你是怎么察觉到朱家有阵的?” 晏三合指指心口:“这里不舒服。” “现在呢,有没有好一点了?” 晏三合点点头。 谢知非见她唇上有点干裂,“我让人给你拿盅热茶?” “不用。” “喝一点会舒服,朱青?” “是。” 谢知非看着她,低声交待,“不能撑咱们就先撤,明儿再来,反正两个月都过来了,不急在这一时。” 言语中的关心像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浓得要把人粘在上面。 晏三合没法直视这人的眼睛,点点头,把脸偏向一边。 朱青把茶端来的同时,小裴爷也跟过来,学着谢知非的样子,一屁股坐到门槛上。 “晏三合,为什么我们体会不到有阵?” 晏三合接过茶盅,轻轻抿一口,“因为我是神婆。” “神婆了不起。” 小裴爷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晏三合,然后一只手慢慢撑起下巴,疑惑道: “奇怪啊,朱家没事施那么多阵做什么?难道都是用来挡煞?” “你怎么知道是挡煞?”晏三合问。 “没来得及和你说。” 小裴爷捂着嘴,低声道:“朱老大房里听说摆了一个什么阵,就是用来挡煞的。”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晏三合面目严肃,刚刚那股不舒服极为强烈,以至于她不得不快速退出去。 小裴爷用胳膊蹭蹭谢知非:兄弟啊,以后这朱家,看来咱们得少来,要来也得带着开过光的佛牌来。 兄弟又没有理他,眼神落在晏三合捏着茶盅的手指上。 手指泛着青白色,表示她捏得很用力。 为什么要这么用力的捏着? “你看什么呢?” 小裴爷两次没和谢五十的眼神勾搭上,心里很不满意两人的默契,胳膊肘用力一蹭,正好蹭到谢知非手臂的酸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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