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或许是万劫不复。” 陆时看着他,感觉浑身的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 “青山若在,柴火依旧,我们都要先保住自己,才能保住他们。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天亮之前给我一个答案。” 那天的夜,很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陆时一个人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像一块真正的山石。 他仿佛又回到了六合县的那个夜里,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浑身冰冷,期待着有只温柔的手,摸上他的额头,把他阎王殿里救上来。 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手再也不会有了。 陆时弯下腰,把脸捂在掌心,泪水从指缝里滑落,止都止不住。 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痛哭,为那个女孩儿,为这该死的命运。 天微微亮时。 陆时走出那间暗房,一眼就看到了太子站在树下。 陆时走上前,与他对望。 一夜之间,他的脸色似乎衰败了很多,眼里都是一条条的血丝。 “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别让她受太多的罪。” 陆时眼眶有些泛红,“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折辱不起。” 太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有点颤抖。 “陆时,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三岁,十六年,我是一点一点看着她长大的。她喊我哥哥,她看我眉头总皱着,叫我不要皱眉,说那样老得快。” 陆时不想再听下去。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了三个字: “我愿意。” …… 太子,竟然是先太子。 晏三合三人面面相觑,过往很多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此刻一通百通了。 为什么陆时不在那张血书上签字,拒绝为唐岐令平反? 因为他提前知道了,这些雕虫小技,对案子根本没有用。 为什么他在唐岐令一事中,毫发无损,还能到御史台做小官? 因为有太子暗中帮忙。 为什么他常年不在京城? 因为他要让所有人淡忘他和唐家的关系,为以后唐家平反一步一步做铺垫。 为什么拒绝褚言停的提议,不做唐之未花魁之夜的入室之宾? 因为他要扮演一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角色,让世间所有人看到他无情无义的一面。 “这件事,唐之未知道吗?”晏三合问。 第三百九十九章支撑 “在教坊司的八年,她不知道。”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晏三合垂下目光:“她知道后,能让她有动力活下去啊!” “你错了,孩子。” 陆时眼底结出一层霜。 “如果让她知道,她活不下去的,要么一头撞死,要么一根绳子吊死,再或者在夜里吞块金子。” 晏三合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是她不想连累你吗?” “我记得季府的九姑娘,在牢里自尽了。” 晏三合淡淡看了裴笑一眼,“是。” “她为什么活不下去?” 陆时冷笑:“只是因为她被男人轻薄了一下,听旁人说了几句风凉话,被自家亲娘骂了几句吗?” 小裴爷眼皮一跳,“那是因为什么?” 陆时一字一句,“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希望,没有牵挂,还要忍受侮辱,不如去死。” 晏三合听出这话里的深意,“你的意思是,她恨你,所以支撑到了八年后?” “晏姑娘,如果你原来是青云顶端的人,手一伸,什么都能触碰到,最后落进了教坊司,倚门卖笑……” 陆时肃穆地看着她:“你能活吗?” “我……” 晏三合:“为着深仇大恨,或许我能咬牙活下去。” “能活几年呢?” 陆时平静道:“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 晏三合被这一连串的数字给惊到,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是个没有记忆的人。 她的记忆是在每一次化念解魔后,靠着一个一个的梦才能找到。 她期盼着每一个心魔的到来,她破解它们,替一个又一个的死人合上棺材…… 心魔给了她生的希望,找到自己的根给了她生的希望,查出那把大火给了她生的希望。 如果没有这些…… 她不可能一年一年的坚持下去。 而支撑一个从青云顶端,最后沦落为妓女的人活下去,仅凭着前太子上位那一点希望是不够的。 她能撑过一年,两年……绝撑不到八年。 还得加上心上人的背弃。 陆时,一个穷书生,靠着唐家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和她花前月下,为她亲手搭一座戏台,许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誓言…… 到头来不仅不救她,不救唐家,而是像缩头乌龟一样远远避开了,没有只言片语,换了谁,谁会甘心? 谁能不恨? 于是,晏三合回答陆时刚刚的问题。 “唐家的案子,是死不瞑目的不甘;大人的背弃,是刻骨铭心的恨;再加上太子是储君这一点希望,这三样东西,才能支撑唐之未在教坊司那种地方,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陆时目光幽深不见底:“孩子,你真的很聪明。” 晏三合被夸了也没有多少开心。 因为晏行的原因,她总觉得男女之间的那点情爱,充满了算计和利用,都是各有所需,各有所图。 却不曾想这世间还有一个陆时。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用心良苦?是到了水月庵吗?” “如果我猜,她在教坊司的第六年就知道了,你们信吗?” 小裴爷等不及的问一声:“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成亲。” 晏三合:“别人只知道他不成亲,是因为命根子坏了。只有唐之未知道,他的命根子没有坏。” 小裴爷脸色一红:“哎啊,他们还未成亲,就已经……” “裴明亭。” 晏三合觉得这小子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老大人的侮辱。 “要是他的命根子是坏的,他先生能放心让他入赘吗?” 小裴爷偷瞄了陆时一眼,乖乖闭上了嘴巴。 无论这个世道怎么变,男人下半身惦记的那点破事儿,总不会变的。 六年过后,陆时三十五,无妻无子,仍是赤条条一个人,以唐之未的聪明,一定能琢磨出些什么来。 而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想死了,教坊司的外面,有一个人在苦等她,她若死了,那个人怎么办? 人一旦生出了牵挂,也是死不了的。 这时,晏三合又问:“老大人,你不在京城的那几年,除了做御史外,是不是还在暗中调查唐岐令的案子?” 陆时坦承:“是!” 晏三合:“调查到了什么?” 陆时回了两个字:“很多。” 晏三合:“能具体说说吗?” 陆时:“具体的,你们没有必要知道。” 晏三合:“陆大人又想保护我们?” 陆时:“是。” 见他不肯说,晏三合只能这样问:“所以严如贤、李兴都是当年陷害唐岐令的人?” 陆时:“关于这件事,我只能回你们一句:李兴是严如贤的狗,他当年借住在唐家后院,因为诬陷我,被大小姐赶出了唐家。” 晏三合飞快的偏过脸,去看谢知非。 谢知非眼皮无端的跳了一下,然后冲晏三合微微点了一下头。 李兴是严如贤的狗,严如贤是谁的狗? 不用再问下去,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老大人。” 晏三合心里却还有疑问。 “我不问严如贤,不问李兴,也不问他们背后的人,我只问唐家内宅里面,谁是内贼?” 陆时目光一冷,“你如何知道唐家有内贼?” “那人说是证据确凿,是铁案,那就意味着试题的确是从唐岐令的手里泄漏的。” 晏三合冷笑:“没有内贼,试题怎么会泄漏?这事必须得里应外和合。” 陆时突然反问:“你猜猜?” 晏三合摇头。 “猜不出来,关于唐家,我只知道唐岐令父女,你们三师兄,还有一个林壁。” 陆时冷哼一声,“就在这些人里面。” 小裴爷大惊失色:“什么?” 谢知非惊呼:“怎么可能?” 晏三合心里咯噔一下,“是,是林壁吗?” 陆时冷冷地看着晏三合:“你为什么觉得是她?” “不知道。” 晏三合怔愣了片刻,“总觉得她的死,不太对。” 陆时突然站起来,走到晏三合身边,大掌按住她的肩,问:“哪里不太对?” 晏三合能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心想:我会不会是猜对了? “唐见溪说,她为了照顾唐之未,都没有立马和褚言停成亲。她这般护着唐之未,总觉得不应该轻易寻死。 更何况,她将来也是要去教坊司的,结局也是被人糟蹋,有什么区别?” 事情如果落在她和李不言身上,谁都不可能扔下谁,哪怕只剩下一口气。 第四百章余生 “真聪明,真聪明啊!” 陆时用力拍了几下晏三合的肩膀。 晏三合抬头看着他:“……我猜对了?” 谢知非和裴笑纷纷抬头,两人感觉自己的血,都要被吓冷了。 林壁,这,这他娘的怎么可能? 陆时看着这三张年轻的脸,慢慢走到窗户边。 黑色的云压着天际,他感觉到自己的膝盖隐隐地疼,这就要变天了。 “刚开始的两年,我一筹莫展,我在唐家住了七年,唐家的每一个人我都熟悉。 试题一定是从先生书房流出来的,而能进书房的人,十个手指能数过来,没有一个人有这个动机。 直到有一天,我得罪了人,被追杀,我和阿大两个人逃命……” “你们谁都没有放弃谁,哪怕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哪怕就剩下一口气。那一个瞬间,你突然想到了林壁。” 晏三合看着陆时萧索的背影,“大人,我猜得对吗?” 一个字都没有错。 那个瞬间,好像有道闪电劈中了他,将他混沌脑子劈出一片白光。 一个念头,忽然从心底升起,然后就一通百通了。 “她是一枚被人处心积虑埋在唐家的暗棋,她的自尽,不是因为受辱,而是因为愧疚。大小姐对她掏心掏肺,把她当亲人,什么话都和她说。” 陆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始终平静,但带给晏三合三人的冲击,无异于惊涛骇浪。 林壁是唐母亲手调教,留给女儿用的,这人从小就在唐家生活,与唐之未情同姐妹。 由此可见布棋的人在很多年前,就有了要动唐岐令的念头。 而动唐岐令,就是冲着前太子去的。 再换句话说,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很多年前,就起了夺嫡之心,一直在暗中徐徐图之。 多么可怕! 他娘的太可怕了。 晏三合颤着声问:“查到林壁以后呢,老大人是怎么做的?” “没有真正查到,只是怀疑,并且把怀疑传信给了前太子。” 陆时缓缓转身,“前太子让人去查,却什么也没有查到。” 晏三合一听就知道问题的关键,“查不到的原因,是所有的线索都被人为抹去了。” “抹得干干净净,但我相信我的直觉不会错,就是她。” 陆时又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与此同时,我还生出另一个直觉,那个位置前太子坐不上去,就算坐上去了,也坐不稳。” 哪怕这个直觉,早就已经变成了现实,晏三合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的变快了。 “为什么这么说?” “在我心中,唐之未无疑是聪明过人的,但和晏姑娘你一比,她还差了一些。” 陆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晏姑娘,人是怕比较的。非前太子心慈手软,非他谋略不深,实在是当今陛下的野心之大,手段之狠,布局之深,放眼天下,无一人能及。” 晏三合对朝政知道的不多,这话听完没有谢知非和裴笑感触的深,并且这两人的脑子里同时想到了另一个人:汉王。 不得不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汉王有野心,手段狠,与当今陛下如出一辙。 事情会再轮回吗? 谢知非和裴笑生生打了个寒颤。 “你提醒过前太子吗?”晏三合问。 陆时忽的笑了。 这孩子也并非事事聪明,于朝政一事上,就显得很稚嫩。 “这事何需我提醒,他那个位置的人,只怕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竖着一只耳朵,我只需要不断的提醒他一件事。” “我知道。” 晏三合:“想办法把唐之未从教坊司赎出来。” 陆时脸上露出一点欣慰的笑,“他做到了,李三是他安排的。” 晏三合心酸,“真漫长啊,用了八年的时间。” “他已经尽力了,我知道的。” 陆时眼神渐渐黯淡。 “种田人有种田人的难,当官有当官的难,他那个身份地位的人,享着荣华富贵,走的是刀山火海,他比谁都难。” 说到这里,陆时忽然看了谢知非和裴笑一眼。 谢知非和裴笑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了,现太子如今的处境,也难。 这时,晏三合又问:“水月庵是谁的主意?” 陆时垂下眸,“她的主意。” “为什么?” 晏三合看着面前这个老人,忽然生出一股无力感。 “为什么你们不远走高飞,寻一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哪怕是深山老林,哪怕是边陲小镇,共度余生呢?” 陆时转过身,背手而立,看着夜色良久才道:“晏姑娘可有喜欢的人?” 这话,让整个水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晏三合能察觉到身旁两道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没去看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低头沉默着。 “如果晏姑娘有喜欢的人,就会明白,从前的戏,从前的人,都是从前,带不到今天,也走不到明天。” 陆时的脊背似乎往下弯一些,声音温沉如水。 “唐之未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大小姐;逝水是教坊司是娼妓。唐之未可以肆无忌惮的喊我一声陆时;逝水则要小心翼翼地喊一声陆大人。” 他再度转过身,慢慢走到椅子上坐下,苍白的脸色中泛着一点儿青色。 “我可以带她到深山老林,到边陲小镇,但她用什么身份,与我共度余生?什么样的身份,能让她安心与我共度余生呢?” 早就物是人非了。 晏三合只觉得心头无比的苦涩。 原来这世上有一种感情是一定要离开的。 不是因为你不够好,而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的状态不好。 我脆弱,焦躁,不安,内疚,羞愧,怀疑,埋怨,痛恨,忍耐……当这些情绪我无法改变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陆时没有血色的唇颤了几下,又道: “为什么那一段锣声,是她的心魔?因为从那天开始,她其实就知道,今生今世,花好月圆这条路走不下去了。” 他闭上眼睛,“她都知道的。” 多么通透的一个人啊! 晏三合想着那一笔瘦金体,忽然对唐之未生了敬佩之心。 这世间的女子大多柔弱,依附于男人生活,男人是他们的天,为了这个天,她们大部分的人小心侍候,想办法讨好,绞尽脑汁的算计。 唐之未不一样。 她走出教坊司时,太子还是储君,就算不与陆时共度余生,她其实还有很多的选择。 但她却选择了水月庵,隐姓埋名避开了这污浊的尘世,心灰意冷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 她是在用这样一种方式,将那八年崩溃的生活掩埋,不向别人多吐露一个字,不向任何一个人摇尾乞怜。 第四百零一章预感 晏三合深深地看着陆时。 “那么你呢?” “我?” “你就任由她青灯古佛吗?” “她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不是因为嫌弃吗?” 陆时轻轻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积起来。 “我和她朝夕相处七年,如今在我脑海里浮现的,永远是她在一天夜里,被绊了一跤,忿忿不平的爬起来,头一抬,露出一张委屈的脸。” 那天,他躲在马厩后面,看着那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儿,一瞬间还以为是月亮成了精。 晏三合的眼泪,在这一瞬间毫无预兆的滑下来,等她自己发现的时候,一方锦帕塞了过来。 抬头,是一双黑沉的眼睛。 “擦擦。” 谢知非把锦帕塞到晏三合手里,然后冲陆时抱歉地笑了笑。 “老大人,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你才心软呢!” 晏三合一边拭泪,一边冲谢知非瞪眼睛。 “我就是觉得他们太不容易了,这么些年呢。” “老大人,你看她……”谢知非被瞪得一脸无奈。 “孩子,别哭。” 陆时目光在两人脸上一一扫过,浮出一丝微笑。 “不光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到了后来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层原因。” 晏三合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先太子败了。” “败得突如其来,毫无一点征兆。” 陆时面色慢慢沉重起来,“当时我不在京城,等我知道的时候,天都已经变了。” “没有连累到你?” “暗棋就是暗棋,不到死的那一刻,不会有人知道你这枚棋子是谁布下的。” 陆时:“也多亏了他,把我埋得严严实实。” “后来呢?” “我继续做我的御史,她继续当她的尼姑。” 陆时停了下,惨淡嗤笑:“只是从此,死生再无相见之日。” 这话,说得晏三合心里又是一悲。 坐上皇位的人厉害至此,锦衣卫又无孔不入,一个前太子太师女儿最后的归宿,怎么打听不到。 留她一命,不过是看在她是个孤女,又遁入空门,再掀不起半丝风浪了。 而陆时想要为唐家翻案,就必须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御史,做一个孤种。 她忽然想起慧如的一句话:“一道庵门,隔着尘世与佛门。” 不对。 一道庵门,隔着身不由己的两个人。 门里,是伤心人; 门外,亦是伤心人。 谢知非扫一眼晏三合的侧脸,插话道:“老大人,陛下他……信你?” “信?” 陆时脸上露出一抹幽深的表情。 “那个位置上的人,谁也不会信的,我不过是替他扳倒了两个人。” 谢知非:“一个是裕王;一个是户部尚书蔡晋同。” “裕王背地里称他是窃国贼,他早有想杀之心,却忌惮悠悠之口;国库空虚,蔡晋同是头肥猪,他需要一把刀替他杀猪。” 陆时举起茶盅,慢慢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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