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汪汪道:“妈妈,你瞧瞧她,说的是什么话?” 教坊司两个最出众的小娘子,调教好了就是最值钱的摇钱树,妈妈想做个和事佬。 “逝水,你快来和夏玉赔个不是。” 桂花忽的笑了笑,看着晏三合问:“姑娘知道逝水答了一句什么吗?” 第三百零二章执拗 “她说: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一字一句,如同惊雷在晏三合耳边炸响。 这话知道的人很少,逝水能脱口而出,可见她是喜欢这话的。而能喜欢上这话的人,性子不仅傲,还有一份执拗在里面。 执拗和倔强不同。 前者是一种态度,是融进骨子里、血脉里的东西; 后者是指性子,而一个人的性子会由他一生遇到的事,遇到的人,慢慢改变。 英雄惜英雄;美人怜美人。 晏三合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命运的泥潭里苦苦挣扎。 “姑娘,是不是我记错了?” 桂花见她不说话,有些难为情,“这话我不懂,记了好多遍也记不住,后来还是逝水做了花魁以后,她才慢慢教我记住的。” “记得没有错。” 晏三合看着她:“逝水这话针对的是妈妈,她后面的日子不会好过。” “有我暗中护着,就会好过。” 桂花的眼神透着些小得意:“夏玉那个小贱人再招人喜欢,也不过来教坊司几年,能比得过我。” “逝水这样的性子,一定会拒绝你的帮忙。” “姑娘料得半分不错,可谁不想过好太平日子,谁想挨罚、受辱呢?” 桂花:“夏玉那小贱人伙同别的小娘子一道欺负她,我把腰一叉,摆出个恶人的姿势来,谁又敢上前半分。” 她在教坊司土生土长,最会做的便是撒泼打滚,指爹骂娘,耍横耍蛮,夏玉被她治几次后,就老实了。 “你护住了她,她这样的人是会把你当好朋友的。” 晏三合:“我说得对吗,桂花?” 一个字都没有错。 慢慢的,逝水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在红楼里负责清扫,只要看到她来,逝水的眼睛就捉着她看。 读书人的眼睛和普通人的眼睛不一样,很黑很清很透亮,往下一弯的时候,像一轮弯月。 白天她们会遥遥相望,会心一笑。到了晚上,她就想办法进到红楼里,拉着逝水天南海北的聊。 她会把教坊司的种种,都说给逝水听。哪些要注意,什么人不能得罪,哪些地方可以偷懒,还有各个妈妈的来历…… 逝水则会给她讲外面的天地,讲四九城的四季,哪里最美;讲街头巷陌,哪家的东西好吃;讲戏园子里角儿,哪个戏唱得最好。 “桂花。” 晏三合打断:“逝水喜欢听戏?” “她最喜欢听戏,每一出戏的戏文说的是什么,唱词是什么,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桂花忽的笑了:“有一回夜里,她还给我唱过呢,小腰儿一扭,兰花指一翘,唱得像模像样。” 晏三合的心口有些发抖。 这时,身后又有一根手指戳过来,不用细想也知道是那位爷。这位爷曾经说过,鼓点一敲,小锣一打,这戏便就开始了。 静尘念念不忘的是一段锣声,他是在提醒她,心魔会不会跟唱戏有关? 很可能有关! 晏三合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做了回应。 “逝水最喜欢听的戏是哪一出,桂花你知道吗?” “她哪个都喜欢听,没有最喜欢,刚开始只要教坊司搭戏台,她就走不动路。” “刚开始?” 晏三合何等敏锐:“那么也就是说,后来教坊司搭戏台,她就能走动路了?” 桂花这个时候,才又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眼晏三合,心里感叹一句,好个聪明的女孩儿啊!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不爱听了。” “什么时候开始不爱听的?” “这……” 桂花想了好半晌,才不怎么确定道:“好像是选上花魁以后。” 晏三合问:“为什么选上花魁后便不爱听戏?” 这话她也问过逝水。 “戏点子响了,这会你又没客,咱们去听听。” “不去!” “干什么不去,你不最爱听戏?” 逝水走到窗前,指着远处的戏台,愣了一会道: “她们在唱戏,我们也在唱戏;她们在戏里哭,我们也在戏里哭;她们哭给听戏的人看,我们只有哭给自己看。” 她是不甘心做一辈子的娼妓啊! 晏三合眼底露出怜悯,又问道:“逝水选花魁顺利吗?” 桂花摇摇头,“她一开始不想选花魁的。” “为什么?” “因为她的身份。” 晏三合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唐岐令曾贵为太子太傅,太傅的女儿最后做了花魁,陪男人笑,陪男人睡,这让当时还在位的先太子何等难堪? 按辈分,先太子还得唤逝水一声小师妹呢。 “后来呢,她怎么又有了斗志?” “后来……” 桂花气愤的脸都变了形:“逝水听到有人背地里说她不是处子,还说她在闺中和她亲爹乱/伦。” 晏三合等不及的追问,“然后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桂花一想到这些泼脏水的话,依旧忿忿不平。 “然后她就冲上去和那几个人厮打起来,别看她娇娇弱弱,真发起狠来,谁也不是她的对手。” 两道轻轻的喘息声,几乎同时响起,一道是晏三合的,一道是谢知非的。 谢知非再度伸手戳了下晏三合的后背。 一个诗礼之家的小姐,别说打架,便是骂人,也是少见的。 逝水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和别人厮打在一起,可见这些话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由此可以判断,她在闺中和唐岐令乱/伦一事,是无中生有。 晏三合侧过头,眼神与谢知非轻轻一碰,便又转过身,“后来呢?” “后来逝水被关进柴房饿三天。三天出来,人都瘦了一大圈,我瞧着都心疼。” “是谁在背后嚼舌根?” “除了夏玉那个贱人,还会有谁?” 桂花冷笑一声:“使出这种龌龊手段,就是想坏了逝水的名声,好没有人跟她争花魁,那骚/货一肚子的坏水。” “有证据吗?” “这事要有什么证据,我眼珠子一瞄,就能让那只骚狐狸现原形。” 晏三合听她满嘴大话,也不好拆台,又问道:“因为夏玉,逝水就决定争花魁了?” 桂花点点头,“她从小黑屋出来便病了,烧了整整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她抓着我的手,一边流泪,一边说……” “说什么?” “她说‘桂花,他们都巴不得我们唐家臭了,烂了,腐了,我不能如他们的意,我得好好活着,活到有青天明月的那一天。’” 这话,让所有人心头狠狠一震。 谢知非甚至是急不可耐的,又戳了戳晏三合的后背。 晏三合飞快的偏过脸,惊鸿一瞥中,她看到了三爷一张略显凝重的脸。 第三百零三章学生 曾经云端的女子,受欺负,关柴房,被饿整整三天,出来后又一夜高烧。 落魄到如此下场后喊出来的话,一定是发自肺腑。 活到有青天明月的那一天——这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天不清,月不明; 意味着唐家的案子在她眼里是冤枉的; 意味着她没有一头碰死,忍辱负重的来到教坊司,是在等着唐家的案子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那么,谁有本事能让唐家案子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先太子! 换一个角度说,她在等着先太子登上高位。 再换一个角度说,也许、或者,可能唐岐令的春闱舞弊案——有蹊跷。 绕来绕去,终究还是没有绕过唐岐令的案子,三爷的脸色能不凝重吗? 晏三合看着他,没有多说什么,依旧平静的问话:“桂花,如此一来,逝水该脱胎换骨了吧?” “又被姑娘料到了。” 那一夜后的逝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不再事事忍让。 夏玉打她一巴掌,她还夏玉一巴掌;夏玉诬陷她,她当场大声戳穿;夏玉给她小鞋穿,她直接把鞋砸夏玉脸上。 人都是贱骨头,欺软怕硬。 几次下来,夏玉不仅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被弄得灰头土脸,一下子收敛很多。 除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外,她还一敛从前的清高孤傲,和别的小娘子慢慢打成一片。 小娘子们也会看菜下碟。 逝水的背后好歹还站着一个当朝太子,那夏玉的背后有什么,屁都没有。 “争花魁那一天,就算没有逝水那首诗,那笔瘦金体,夏玉也不可能是逝水的对手。” 桂花眼皮一挑,“她做的诗太烂了,烂到底下的那帮书生们都嘘她,呸,活该!” 晏三合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知道当天有一个叫岁寒三友的书生跟着逝水进了水屋,桂花,那个岁寒三友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知道。” 桂花:“那人是她父亲的学生,他们当晚没有行房,说了一夜的话,那抹落红是书生咬破手指擦上去的。” 晏三合追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选花魁前三个月,向教坊司管事要了我,水屋那晚,我就在外间守着,里头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 晏三合抬头看了眼黑沉沉的天际:唐之未,今晚我和桂花的偶遇,是你在冥冥之中保佑我找到她吗? “那个书生叫什么?” “我只知道他姓诸,我们唤他诸公子。” “诸?” 晏三合侧了侧脸,对着身后的人道:“这个名字很少见啊!” “的确不常见。” 谢知非十分隐晦地与朱青对视了一眼。 有了姓,又是唐岐令的学生,又自称岁寒三友,这个范围一下子缩小很多,找起来就容易了。 “诸公子常来教坊司吗?” “不常来,两三个月来一次。” “来了几年?” “大概有三四年的时间。” “三四年以后,就再也没来过吗?” 桂花想了想,“也来的,每年逝水生辰过来坐坐。” 晏三合:“她生辰是什么时候?” 桂花:“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 逝水的生辰竟是那样一个好日子。 晏三合心里着实有些唏嘘,“除了诸公子,常来的还有哪些?” “没有了。” 桂花脸色忽的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后来还有一个唐爷。” 晏三合:“唐爷是什么人?” 桂花:“好像也是逝水她爹的学生,有次我听逝水喊过他一声小师兄” 唐家? 唐爷? 姓都一样。 这个唐爷除了是唐岐令的学生外,不知道和唐家还有没有其他的牵扯。 晏三合:“唐爷来,一般会在房里做些什么?” 桂花:“和诸公子一样,就是喝喝茶,聊聊天。” 晏三合:“他们都聊些什么?” 桂花伸手挠挠脸,“姑娘,如果我说他们聊些什么,我一丁点儿也不知道,你信吗?” 晏三合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信!” “是真不知道!” 桂花回忆道:“逝水也不让我知道,回回他们来,她就把我打发出去,有一回我实在忍不住便问她,咱们俩都这么好了,你怎么不信我?” “逝水不是不信你,她是不想让你知道太多,怕连累到你。” “姑娘,你怎么事事都知道?” 桂花惊讶的同时,眼眶竟又红了起来。 “她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刚开始还不信,还和她闹了几天别扭,隔了几天后才想明白的,可真笨啊!” 你不是笨,你从小生活在教坊司,没有生出一颗对时局的戒备心。 诸公子、唐爷都是唐岐令的学生,多半也是太子党,他们来教坊司照看他们小师妹的同时,一定会带来外头的消息。 太子如何了,时局如何了,一夜的时间,足够逝水了解到外头的天地。 人活在泥潭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永无出头之日,诸、唐二人的到来,应该是逝水期盼青天明月的动力和勇气。 这勇气是逝水迫切需要的,也是他们想鼓励小师妹活下去的,迫切想要给予的。 晏三合心里有一根弦忽的轻轻动了下,“桂花,逝水做了花魁后,有没有再受过客人的欺负?” 桂花这回想都没想,十分干脆道:“没有。” 这一回,小裴爷没忍住插了话,“桂花,教坊司哪有不受欺负的小娘子,你别是记错了?” 谢知非冷笑一声:“就算是花魁,也只有两三年顶盛的时间,不红了,谁把她当回事。” 桂花神色一变,“我没说谎,她,她就是没受欺负,她那样的人,谁舍得欺负她?” 谢知非:“连个刁难也没有?” 桂花眨巴着眼睛:“她接的客,都是读书人,读书人斯文哩,不会刁难人。” “对,不会刁难她。” 晏三合非常轻柔地拍拍桂花的手,意味深长道:“她是个好人哩,连佛祖都保佑着她。” 话落,身后两位爷的瞳孔几乎是同时,倏地一缩。 风月之地,佛祖的保佑没有用,该受的罪,该受的欺一样都不会少。 逝水在教坊司卖笑陪客九年时间,客人们连个刁难也没有…… 保佑她的不是佛祖,是一只无形的手。 这只手很有可能就是先太子! 第三百零四章李三 谢知非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落在晏三合耳朵里,就知道他和小裴爷都明白她刚刚那句话的深意。 那么,逝水的赎身也是先太子暗中筹谋的吗? “桂花。” 她没有一句废话,“替逝水赎身的人叫李三,李三这个人,你知道内情吗?” “他就是个骗子!” 桂花神情一下子激动起来,紧盯着晏三合恨恨道:“嘴上说得好好的,要把逝水赎回去做妾,结果呢?” 晏三合被她眼里的恨意惊一跳,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李三是哪里人?” “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桂花突然伸出两只手,死死拽着晏三合的胳膊。 “我打小就在教坊司里长大,男人什么嘴脸看得最清楚,裤子一脱,一个个指天发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屌一拔,恨不得在你水里下碗耗子药,他怎么可能真心实意要抬她做妾?”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小裴爷眉一立,刚想怼回去,可一看晏三合的脸色,到底憋住了。 罢,罢,罢,为了化念解魔,小裴爷替男人们忍辱负重。 晏三合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既然什么都是假的,那他怎么可能替逝水赎身?教坊司也不答应啊!” “他有银子,有大把大把的银子。” 桂花嘴一张,扯着嗓子毫无预兆地嚎哭起来。 “我劝了拦了,她不听我的。我待她这么好,连心都恨不得掏出来给她看,她为什么不听我的……遭报应了啊……啊啊……” 魔音再度穿耳,刺得所有人心都砰砰跳,黄芪甚至往晏三合那边挪了挪脚步。 这嚎的,真能把鬼给嚎来! 晏三合却在这几句嚎声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立刻伸手捂住了桂花的嘴。 声音戛然而止, 桂花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她。 “桂花,我问你几句话,是,你就点点头;不是你就摇摇头。” 桂花眼珠子动了动,含糊的说了声好。 晏三合:“你拦着逝水赎身,是怕她吃亏?” 桂花用力地点头。 晏三合:“但她却执意要跟着李三离开?” 桂花一边点头,嘴里还:“嗯嗯嗯。” 晏三合突然话峰一转,“你拦的手段不光彩?” 桂花浑浊的眼睛里,顿时涌出慌乱。 晏三合不给她慌乱的时间,“后来,你们因为这个事情彻底闹僵了,甚至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对不对?” 少女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如刀,让桂花无所遁形,眼里的慌乱慢慢变成了惊悚。 她一把掀开晏三合的手,撕心裂肺的冲晏三合大喊。 “不对,我送了,我去送她了,她就跟在那个李三后面,连头都没有回……没有回……呜呜呜……” 晏三合的手没有收回去,掌心直接落在桂花的头上,“你去送了,你心里牵挂着她,舍不得她,想让她留下来。” 桂花那双老目中渗出了眼泪,同时渗出来的还有两把鼻涕,把小裴爷恶心的想吐。 “告诉我,桂花,那个李三到底是谁?” 晏三合轻轻地换了口气,“还有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桂花的心,静了下去。 她活一把年纪,已经很久没有人摸过她的头了,娘也很少摸她的头,娘总嫌弃她是个小野货,脚丫子撒起来,人影都瞧不见。 娘临死前,摸过她一回脑袋。 “花儿,你知道娘这辈子最后悔的是什么?就是生了你,不该让你来这世上走一遭的,受罪哩。”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对自己说:现在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呢,你又不能把我再塞回去。 桂花甩甩头,把娘的一点影子从脑海里甩出去,手捏住鼻子,擤出两道鼻涕,往身后一甩,手指在鞋后跟上拧几下,又咕咚咽了口口水,抬头看着晏三合。 “那个李三是南边的商人。” “商人?” “说是做丝绸生意的,可我瞧着不太像。” 晏三合轻轻拍拍桂花的脑袋,低声问:“为什么不太像?” 回忆排山倒海的压过来。 因为,没有几个做买卖的有李三那样一身的气度。 他坐在那里,一手端起茶碗,一只手用茶盖拨动几下,低头轻轻啜一口,再把茶碗放下,冲逝水一笑。 这笑一看就透着虚假,属于皮笑肉不笑的那一种。 其实教坊司也出一两个痴情男人,倾家荡产也要替他们中意的小娘子赎身。 这种男人看小娘子的眼神不一样,是发着亮光的。 李三的眼睛里没有,他看逝水的眼神里甚至透出些淡漠,那张脸就好像挂了一层皮,皮上面一点深情,皮下面都是算计。 “阿水,你别跟他走,他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没几年就会把你卖了,你信我,我瞧人很准的,从没错过。” 她走近,低声道:“桂花,你信不信我?” “我信你,但我不信他。” “信我,就让我跟他走。” 逝水眼神柔柔,声音也柔,“我离开后半个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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