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哪有一点配得上我家妹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谢三爷自己都狠狠惊住了,目光有些泛冷地看着裴笑。 一息; 二息; 三息; 小半盏茶后,裴笑被他看毛了,伸出脚,狠狠踢过去:“你个王八蛋干什么,我脸上有黄金还是怎么的?” 你脸上没有黄金,但你脸上写着四个字:乘龙快婿! 谢知非酸酸的收回视线,掀开帘子冲外头的朱青道:“速度快点!” “是!” …… 乱坟岗,又名乱葬岗,是京城北郊的一个土岗子。 因为白骨累累、杂草丛生,以至于整个土岗子阴气森森,连野狗都不敢靠近。 马车在远处停下来。 李不言掀帘跳下去,冲黄芪一招手,“走,咱们两个去瞧瞧。” 黄芪舌头打着颤,“姑,姑,姑娘,我,我肚子有点……疼,要不你,你……” 疼什么疼,不就是怂吗? 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李不言一摔帘子,一个人往乱坟岗去。 谢知非:“朱青!” “是!” 朱青赶紧跟过去。 李不言察觉,回头不解地看了三爷一眼。 三爷无声叹口气:你这搅屎棍懂什么?这叫爱屋及乌! 晏三合闷了一路,也想下车透口气,刚伸出一条腿,谢知非已经先跳了下去。 站定,转身,他伸出手。 “扶着我再慢慢下,你的脚还不能吃太多的劲儿。” 晏三合:“……” 这一瞬间,她无师自通的发现,眼前这位谢三爷果然对她也乱了方寸。 “我也一道下去。” 小裴爷急了,晏神婆下去了,万一野鬼飘进来呢? 他一把抓住谢知非的手,死死握住,“快,拉兄弟一把。” 谢知非用力一拽,小裴爷跳下车。 “来,晏三合。” 那手固执地伸过来,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 晏三合从把手放上去,到下车,脑子里都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人的手很大,很干燥,指节分明,手心一层薄茧。 按理说,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两手相握,化季老太太的心魔,探静尘的墓地,都有触碰。 但触感这么明显,还是第一次。 晏三合背过身,在人看不到的地方两只手轻轻搓着。 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轻哨声。 晏三合猛的转过身,“找到了。” 谢知非轻轻一点头,“准备回去。” “不回去。” 晏三合:“先找个地方问话,然后让她直接出城。” 教坊司不是别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在册子上。 小裴爷已经冒险把人带出来,这人无论如何不能再在京城出现,否则便是祸害。 谢知非轻轻笑了。 时至今日,这丫头的身上才算多了一点人味儿,知道为别人打算了。 晏三合色厉内荏,“你笑什么?” “没什么。” 谢知非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心软不是优点,是弱点。” 晏三合心里莫名抖一下,红着脸干巴巴的咬出三个字:“干正事。” “正事是……” 谢知非大大方方收回手,四下看看,“就在这里问话,这里最阴森,也最安全。” “好!” 晏三合一口应下,随即快走几步,离这人远一些。 忽又一想,自己这幅做贼心虚的样子落在他的眼里,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脚下又一顿。 她哪里知道,裴笑正一步不落的跟在她身后。 她忽的停下来,裴笑吓一跳,以为前面有什么“脏”东西,“嗷”的一声,习惯性的纵身一跳,直接跳到了晏三合的背上。 天地间,有那么片刻静止住了。 黄芪:“……”爷啊,你查真丢男人的脸! 谢知非:“……”什么乘龙快婿,快滚! 晏三合:“……”滚下去! 小裴爷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尴尬、最惊魂不定的片刻时间,从晏三合的背上跳下来。 然后,一脸无辜道:“那个……登高才能望远!” 所有人:“……” 这时,朱青和李不言一前一后走过来,李不言身上背着一个人。 “李不言,把她放马车旁;黄芪,去车里拿点水。” 谢知非看了眼裴笑,咬牙切齿道:“明亭,你想办法把她弄醒。” “不用弄,时辰到了,她自然会醒。” 两大高手齐齐回归,裴笑瞬间不害怕了,也忘了自己丢脸的事,笑眯眯道:“老妪一身的屎尿,李大侠怎么背得上身的。” 李大侠看他一眼:“她自己跳上来的呗!” 小裴爷:“……” 余下人:“…………” …… 半个时辰后,老妪靠在一棵大树上幽幽醒来,浑浊目光里尽是错愕和害怕。 晏三合这时才发现,这人并不太老,只是背佝偻着,添了几分老态。 “这里是乱坟岗。” 晏三合语气诚挚至极,“你突然晕过去,教坊司的人以为你死了,我们觉得你还活着,所以就一路偷偷跟过来。” 老妪没吭声,直愣愣地瞪着两只眼睛,像是在寻思着她是怎么死的。 “我们跟过来的目的,是为了一个人,你应该知道这人是谁。” 晏三合伸出手,轻轻握住老妪的,“桂花,你和我们说说她,好吗?” 老妪的眼睛慢慢往下,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然后又慢慢的往上,落在晏三合的脸上。 “你是谁?” “我叫晏三合,水月庵请来的。” 晏三合决定全盘托出:“静尘的棺材合不上,她生前有心念,时间一久念就成了魔,我是替她化解心魔的人,静尘在教坊司的俗名,就叫逝水。” 逝水? 老妪的神色蹦的一下裂开了。 第三百章桂花 这一点裂,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个桂花果然与逝水有不一般的关系,就看怎么撬开她的嘴。 晏三合没有再催促,耐心等待。 一个卑贱的倒恭桶的老妇人,是没有机会开口诉说往事的,因为她的话无足轻重,谁耐烦听。 但再卑微的人,有些事也想找个人说道说道。 她认识过什么人,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更何况她还是个老人。 人老了就算拿抹布擦,也有擦不去的记忆,再不说,就真要带进棺材里。 许久,桂花干裂的唇动了动,“水,水月庵在哪里?” “在城外的西郊,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晏三合:“逝水在那里出家,很受尼姑们的欢迎,常常给她们讲佛经,老庵主的佛经都没她说得好,说得透。” 桂花布满皱纹的眼睛,透出一点微光。 不够。 晏三合继续抛砖引玉。 “再深奥的佛经到了她那里,都能悟解出来。她还写得一笔好字,她抄的佛经,尼姑们都争着抢着要。” 桂花的眼睛又亮一点,嘴角微微抿,抿出个透着得意的笑。 “水月庵不是香火旺盛的地方,她的斋房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床,日子过得清苦,她却乐在其中。” 晏三合:“对了,她有一个养女叫明月,也是个没人要的小尼姑。后来,她还帮明月找了户好人家还俗……” 一个活生生的人,通过晏三合的叙述,慢慢展露在桂花眼前,这人的所作所为,和记忆里的那个人严丝合缝。 “她从来都聪明。”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洪水喷涌而来。 逝水跨入教坊司的那一刻,桂花正在擦拭宫灯。 七八个侍卫押着十二个小娘子,她一眼就看到了她。 别的小娘子都面若死灰的垂着头,逝水却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默默抬起头。 只这一个动作,桂花就知道这个小娘子不是一般人。 被侍卫押进教坊司的小娘子,都是犯了事的罪官家属。 曾经的千金大小姐,好汤好水的养在深闺中,十指不沾阳春水,到了这个地儿,谁不面若死灰?谁还有心思理理衣裳? 若不是侍卫们手上明晃晃的大刀,这些人多半是要放声大哭的。 她甚至见过有的小娘子一只脚刚跨进来,便一头撞到墙壁上。 运气好的,一命呜呼,一了百了;运气差的,半死不活不说,后面还有遭不完打骂,受不完的折磨。 小娘子进了教坊司,第一件事就是脱光了衣裳,让妈妈检查。 处子之身的小娘子最值钱,妈妈调教一两年后参加花魁比赛,初夜卖个好价格。 那些不是处子之身的,三天后就要接客。 不接? 试试看! 负责检查这些小娘子身子的人叫刘婆子。 桂花和刘婆子一向要好,每次来新人时,刘婆子都会让她在边上看着。 人吗,谁还没个好奇心,那些千金大小姐脱光了是个什么样儿,谁不想瞧瞧呢。 其实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哪个女子不长那几样玩意儿。 她真正想看的,是这些曾经的娇小姐们脱下衣裳,那一瞬间的表情。 有羞愤欲死的,有泪流满面的,有咬牙切齿的…… 精彩哩。 让桂花颇感意外的是,逝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三下两下褪去身上的衣裳,目光依旧平视前方。 真是扫兴啊,桂花心想。 其实以刘婆子的眼力劲儿,哪个是处子,哪个不是处子,她扫一眼就能知道。 教坊司让小娘子们脱衣裳,其实是在脱掉她们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里可没有什么青云顶端的贵人,你们的身份是娼/妓,娼/妓就是脱光了陪男人睡觉的。 逝水这一拨的小娘子们个个是处子,十二个人被带去红楼安顿。 红楼是妈妈们调教小娘子的地方。 在这里不仅要学琴棋书画歌舞,还要学怎么在酒桌上,床上侍候男人。 红楼除了妈妈多,还有一样多,惩罚多。 挨打,挨骂,或者饿个三五天都是小惩罚,更多阴毒的手段那是外头的人听也没听过,想也想不到的,非要用四个字形容,那便是:生不如死。 妈妈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这么受过来的,所以下手一点都不会轻。 能从红楼里活着走出去的,哪里还是当初连男人都不敢看一眼的小娘子,都是脱胎换骨的小妖精哩。 晏三合柔声问道:“桂花,对教坊司的这些规矩,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怎么到的教坊司。” 桂花呆愣愣的答道:“我就生在教坊司。” 晏三合惊疑地看着她。 生在教坊司?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的生母是教坊司的小娘子,和客人春宵一度后有了这个孩子。 背上有一根指头戳了戳她,晏三合回头,对上三爷格外深沉的黑眸。 晏三合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桂花生在教坊司,长在教坊司,那一定知道很多陈年旧事,要好好问一问。 那一根指头戳过的地方隐隐发烫,晏三合心口一阵晃,心说还用得着你叮嘱。 “你想说说你的故事吗?如果不想说,就继续说逝水的。” “我的没什么可说的,我娘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她是从外头买进教坊司的,我爹是谁,我娘自个都弄不清楚。” 桂花嗤笑一声,“她是得了花柳病死的,最后走的时候下身都烂透了,臭气熏天。” 晏三合倒吸一口凉气,“那你……” “我娘死前拉着我的手交待,宁肯做一辈子奴婢,也不要干那叉开腿的活,会不得好死哩。” “所以,你就在教坊司当了一辈子奴婢?” 桂花没有回答。 人在回忆起往事的时候,眼神总带着一抹幽远。 她怔怔地看着晏三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嗤笑一下,然后话峰一转。 “逝水在红楼里是吃了很多苦头的,人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样受人欺负。晏姑娘,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人的心最狠吗?” 晏三合摇摇头。 “女人,心里有嫉妒的女人。” 晏三合“嗯”了一声。 桂花:“你知道整个教坊司谁最会嫉妒吗?” 晏三合:“谁?” 第三百零一章反常 “夏玉!” “夏玉?” 从来不随便插话的谢知非,没由来的插了一句,“是不是夏妈妈?” 桂花一听到这个名字,手一翻,用力地抓住晏三合的,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两排已经掉得七零八落的牙齿死死地咬着。 晏三合察觉到她的紧绷,柔声问道:“桂花,夏玉为什么嫉妒逝水?” “为什么?” 话从桂花的齿缝里挤出来:“因为她贱呗!” 新来的十二个小娘子中,逝水是年纪是最大的,却也是最聪明、最好看的,逝水的好看…… 桂花看着面前少女:“眼睛比你还黑,皮肤比你还白……” “你别拿她和逝水比!” 谢知非又突然插话,口气很冲,吓得桂花身子一抖,什么话都不敢再往下说。 晏三合还没作出反应呢,小裴爷一记毛栗子已经赏了下去,“你干什么?” “滚开!” 谢知非一把挥开小裴爷的手,脸上的神色阴沉的吓人。 小裴爷心头一凛。 这小子怎么了? 吃错药了? 还是鬼上身了? “李不言。” 晏三合头也没回,“你陪三爷去边上走走。” “三爷,走吧!” “走什么走?” 谢知非没好气的瞪了李不言一眼:“爷要听。” 李不言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没有人不让爷听,但爷也该知趣些,桂花是死过一回的人,胆子小,你可别吓着她!” 翻译成人话是:三爷,懂点事! 其实话一出口,三爷心里就后悔了,但拿逝水和晏三合比,他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那逝水虽然是太师的女儿,最后沦落风尘不说,还遁入空门,死后棺材合不上,这他娘的是什么命格? “我的妹子,必须是这世上顶顶好命的人。”他在心里恨恨道。 晏三合察觉到这人身上的戾气,不得不转过身,用命令般的口吻对他说道:“安静点,不许插话。” 谢知非看着晏三合冷冷的面孔,没有一丝挣扎的,老老实实点头。 他这一点头,除了被乱坟岗的阴风吓得无心思考的黄芪外,余下三人的心里都各有算盘。 李不言:“……” 确认过眼神,三爷以后是个妻管严! 朱青:“……” 爷最近,很反常。 小裴爷:“……” 以他“过来人”的眼光看,这小子不会对晏三合心动了吧? “桂花,对不住。” 晏三合很平静说:“这一位是谢府三爷,你不用害怕他,他笑起来比谁都和气。” 桂花看着谢知非,再看看晏三合,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刚刚……我说到哪儿了?” “说到夏玉嫉妒逝水,说逝水在红楼里吃了很多的苦,遭了很多的罪。” “对,吃了很多的苦,遭了很多的罪。” 逝水在红楼里脱颖而出,除了长相和聪明外,还有一份依仗是琴棋书画。 她的琴棋书画,那可是连授课的妈妈们都自叹不如的。 但正所谓枪打出头鸟,逝水越出众,那些小娘子就越嫉妒。 花魁只有一个,做花魁的好处又那么多,谁不想坐上那个宝座,好让贵人们瞧见了,伸手拉上一把,让她们从泥潭里解脱出来。 “你们知道那个夏玉都做了些什么吗?” 桂花自问自答:“她在逝水的床上放虫子,在她水里下巴豆,把她的衣服剪烂,绣花鞋里放绣花针……” 夏玉比逝水早来两年,因为长得好看,嘴又甜,会来事,哄得一众妈妈们都喜欢她。 逝水的到来,让她有了危机感。 这小娘子从前在闺中争宠争惯了,心比毒蛇还要毒,什么下作的招儿都使得出。 逝水因为她挨过骂,挨过打,最严重的一次,被罚跪在雪地里整整一宿。 那可是一年中最冷的几天,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她穿着一身单衣,冻得瑟瑟发抖。 夏玉撑着伞慢慢走到她面前,抬起绣花鞋便是一脚,逝水被踢倒在地。 夏玉上前一步,踩在她的手上,用力捻几下。 “我这人最恨有人压我一头,谁压我,我就弄死谁。逝水,我劝你不要跟我斗,你斗不过的。” 逝水掀开眼皮,声音很平静的说了一句话:“只怕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 “当时我躲在暗处,这话很清楚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桂花咂了咂嘴,“我细细想一想,逝水的话,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这世上一个人能吃几碗饭,喝几碗汤,享多少福,受多少罪,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 “于是你就出手帮她了?”晏三合试探着问。 “是!” 桂花松开晏三合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我娘说的,女人欺负女人不算本事,女人欺负男人才算真本事;我娘还说过,娼/妓是下贱,但贱的是身子,不是心,一个人的心不能坏。” “你娘的话说得都对。” 晏三合看着桂花,真心诚意道:“可惜我晚生了这么些年,否则这样的奇女子一定要结交一下。” 桂花眼皮狠狠一抽,看着晏三合的双目通红,却没有眼泪。 人老了,泪就少了,可心里的感动不会少。 娘是什么人? 可这姑娘却说她是奇女子…… 其实她在心里也觉得娘是个奇女子,换成别的小娘子早就一碗滑胎药喝下去,哪里还会有她。 晏三合的这一句话,让桂花决定要把心里边边角角的事,搜搜刮刮,一件一件都说出来。 “其实娘的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在教坊司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像逝水这样外表看着柔顺,骨子里却倔强的要死的人。” 晏三合突然来了兴趣:“你说她倔强?” “嗯。”桂花点点头。 晏三合:“能不能举个例子?” 桂花想了想,“她被罚跪在雪地里的那次,就是个例子。” 那次书法课,按往常的惯例,所有小娘子一人抄一段佛经,别的小娘子都用楷书,只有逝水用的是瘦金体。 授课妈妈点评的时候本来没说什么,偏那夏玉插了一句话,瘦金体是狂人所写,是对佛法的不敬。 逝水看她一眼,说:“佛渡众生,狂人亦是众生,何来不敬?” 夏玉冷笑一声:“可别说得那样好听,不就是想用这一笔字,搏一个花魁吗?” 逝水一双黯黝黝的瞳仁中全是不屑,“搏不搏是我的事,何劳你操心,管好自个,手别伸得太长。” 夏玉像只蝴蝶一样,扑进妈妈的怀里,眼泪
相关推荐:
妄想人妻
学长,我们牵手吧 (BL)《不校园攻宠受系列》
玄门美人星际养崽指南
未婚妻和乡下表弟
仙道空间
带着儿子嫁豪门
玩笑(H)
碧荷衍生文
芊芊入怀
小寡妇的第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