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彻底惊住。 角落里蜷缩着一人,这人披头散发,满面是血,哪里还有半点人样。 “季陵川。” “……” “季陵川!” “……” 连喊两声无人应答,晏三合直觉不太妙,正要再喊时,季陵川突然冲过来,面目狰狞道: “你这个骗子,骗子!” 晏三合低呵:“季陵川,你认清我是谁?” 季陵川哈哈大笑,似疯似癫。 “化成灰我都认得,你收了我两千两,说要帮我母亲化念解魔,你解开了没有?你没本事解开,你偿我儿子命来……哈哈哈……” “季陵川,我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没功夫听你发疯。” 晏三合伸出手,用力揪住季陵川带血的衣襟。 “下面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给我听清楚了。”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九丫头没了,我儿子没了,季家没了,统统没了,老太太,母亲,你害人不浅啊!” 晏三合手一松,握成拳头,直中季陵川的面门。 痛意传来,季陵川眼中的疯魔退了一点。 他喉间呜呜的哽咽着,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晏三合索性也盘坐下去。 “季陵川,你母亲的全名叫胡三妹,她真正的家乡在广西省南宁府东兴县。 那里有满山的翠竹,有一片一片的菜园,还有一条长长的,望不到头的北仓河。 北仓河的另一边是大齐国,它是两国的边界。 胡三妹小时候很苦,很穷,但她过得很自在,她还有一个好姐妹叫胡珍,人称珍姐儿。” 想到珍姐儿,晏三合冰冷的脸上,现出一点柔色。 “有一天,姐妹两个在河边玩耍,看到北仓河里有条狗落水,胡三妹便游了过去,恰好这时,北仓河的另一边也有人游过来。 那条落水的狗怀了身孕,两人就在水里帮母狗接生,就这样,胡三妹认识了她的青梅竹马。 胡三妹死后脑子里出现的那条黑狗,就是和那人一同接生下的那条,那个人的名字,你一定听过,他叫吴关月。” 季陵川低垂的头,骤然抬起来,“你,你,你说什么?” “吴关月,大齐国的流亡君主,屠杀郑老将军一案的罪魁祸首。” 晏三合直视着他浑浊的眼睛。 “你是当官的,吴关月怎么成为流亡君主,怎么屠杀的郑老将军一府……这些事情你比我清楚。” 季陵川一口口倒抽着凉气,根本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力的点点头。 “你母亲胡三妹到京城做妾,根本不是她情愿,她是被逼离开北仓河,离开前她对好姐妹珍姐儿说,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 而那条名叫黑蛋的黑狗,也在胡三妹离开后,绝食而亡,因为它的主人无情抛弃了它。” 季陵川身子明显一颤,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竹院那么阴森潮湿,老太太也执意要搬过去。那些翠竹,是她念念不忘的。 所以,你明白了老太太当家后,为什么下令府中不准养狗。因为她看到狗,就会想到黑蛋。 所以,你明白老太太为什么在后花园种了一园的菜,她种的不是菜,她是在怀念种菜的儿时。 所以,你明白老太太为什么心湖边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她看的不是心湖,是她朝思暮想,却永远回不去的北仓河。 所以,你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起了想放丫鬟小红离开的念头,因为她从小红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 至于她为什么不宠季家的孙子、孙女,偏宠裴明亭这个外孙子……” 晏三合闭了闭眼睛,想着裴明亭这一路的所作所为。 “我想,大概因为胡三妹她从小就是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性子野,无拘无束的人吧。” 季陵川怔怔的。 这真是那个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老太太吗? 为什么听上去那样的陌生,那样的…… 不可思议! “季府抄家的当晚,我们见到了陈妈,见到陈妈后,我们连口气都没有喘,马不停蹄的直奔南宁府。” 晏三合想着那些惊险的过往,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在南宁府,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找到吴关月的儿子吴书年,吴关月在兵败后的四个月,就郁郁而死。 其实吴书年也已经是将死之人,但不知道是不是你母亲在暗中保佑,我们在他死之前,终于找到了你母亲一半的心魔。” 季陵川的眼睛骤然瞪大,几乎要瞪出眼眶。 “一半,怎么只有一半?” 第一百六十七章坦承 晏三合冷冷地看了季陵川一眼。 “你不应该问一下,你母亲这一半的心魔是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 季陵川偏头啐掉口里的血沫,眼睛赤红。 “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另一半的心魔,让她不再祸害季家儿孙。” “我却必须要告诉你。” 晏三合口气非常坚定。 “你母亲一半的心魔是吴关月。” “我猜也是。” 季陵川对老太太有说不出的怨对。 “明明进了季家,明明锦衣玉食,明明是有夫之妇,却对一个十恶不赦的男人念念不忘,愚妇,愚妇啊!” “季陵川,吴关月并非十恶不赦,若真要有个比较……” 晏三合脸上露出浓浓的嘲讽。 “十个你父亲季春山,也比不过他一个。” 季陵川呼吸一窒。 “至于你……” 晏三合再度冷笑。 “以你的品性,自然是给吴关月提鞋都不配。” “你……” 季陵川气得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现在你母亲的心魔还剩下一半,这一半心魔解不出来,死的不只是一个季十二,接下来我要问的问题……” 晏三合伸出手,又一次揪住季陵川的前襟。 “你必须老老实实,没有半点隐瞒的回答我,否则以老太太的心魔,你们季家必定断子绝孙,一个都活不成。” 仿佛一道天雷从季陵川脑门劈下来,劈得他五脏六腑,四经八脉没有一处不痛的。 真要断子绝孙,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季家的列祖列宗? 他抖着身,颤着音,“你问。” 晏三合松开手,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翻涌的情绪往下压一压。 “老太太真正搬到竹院是什么时候,如果你记不得,可以回忆一下当年京城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们季家发生了什么大事?” 季陵川神色十分茫然。 晏三合看着他,缓缓又道:“又或者,她跟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我想起来了。” 季陵川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老太太真正搬进竹园是在……就在郑家惨案发生后的几个月。” 晏三合:“你确定?” 季陵川点点头,然后又飞快的摇摇头。 “不对,应该是郑家案子的凶手,确定是吴关月父子以后。” 晏三合变了脸色,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季陵川手重重的拍了下栅栏。 这一下,他算是彻底想起来了。 “刚开始,老太太听说郑家的案子后,只是唏嘘感叹了几天。” “她唏嘘感叹什么?” “可怜啊,造孽啊,骂是哪个畜生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后来呢?” “后来查出凶手是吴关月父子后,她就常常打听,甚至还跑来问我。” “问你什么?” 季陵川怔怔地看着晏三合,思绪拉出很远。 那天应该是他的书房。 他书房里还有客人。 老太太就这么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 整个季府都知道,季府大老爷、二老爷的书房是禁地,就算三弟、四弟过来,都得事先派人通报一声,更何况是内宅女眷。 他当时脸就挂了下来,只是顶着一层孝道,并且当着客人的面不好发作。 他走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颤颤巍巍地问道:“老爷,郑府一族的灭门惨案,当真是大齐国的吴关月父子做的吗?” 他皱眉:“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她不仅没有回答,反而又问道:“朝廷没弄错吧,怎么可能是吴关月父子呢,他们是大齐国的人,咱们四九城哪能让大齐国的人跑进来。” 他一听这话,简直怒从心头起。 妇道人家,打听朝政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质疑朝廷官员的判案? 传出去,岂不是要给同僚笑掉大牙? 他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母亲安安分分过日子就行,朝堂大事你不懂,更无需懂。若母亲实在闲着无事,就从外头叫几个戏子来家里唱唱戏。” 话说得不够重,他又补了一句。 “或者去西山的寺庙里住几天,念念佛,静静心,少管那些不该管的闲事!” 她唇一动一动,又想说话,又不敢说话,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最恨她做出这副无辜又可怜的模样,声音一压,冷冷道:“母亲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了,没了,你忙吧,你忙你的。” 她听得懂他每一句的言外之意,转过身,柱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外走。 他没等她走出院子,便甩甩袖子,回了书房。 季陵川声音沙哑,“晏姑娘,我哪知道她和吴关月有那么一层关系啊!” 晏三合:“她后来还向你打听过吗?” 季陵川摇头,“老太太是个知趣的人,拒了一次,她就不可能再凑上来问第二次。” 晏三合:“二老爷那边呢?” 季陵川:“没听我二弟说起过。而且二弟和我是一条心,老太太那头但凡有点什么事,他都会跑来和我说。” 晏三合:“然后,老太太就搬去竹院住了?还是这中间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季陵川想了片刻,“没有了,没有什么事了。” “不对吧!” 晏三合:“我听陈妈说,老太太年纪大了,管得有些多,你们两个大的都是养在嫡母跟前,岂是受她管的?” 季陵川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晏三合。 晏三合冷笑一声。 “陈妈这个话绝对是话中有话,只是她是个下人,说话做事极有分寸,已经习惯了给主子留情面。” 季陵川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瞒,都是些小事,我没把那些小事放心上。” “什么小事情?” “她,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糊涂了,还是嫉妒我嫡母,话里话外总让我和我二弟离张家远一点。” 离张家远一点? 离张家远一点?? 为什么??? 晏三合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疑惑。 “除此之外呢?”她又问。 “她还经常在我耳边念叨,说什么季家的富贵已经滔天了,树高多危风,人这一辈子,吃过几碗饭,走过几座桥,都有定数……” 说到这里,季陵川带血的脸色,一点点变了,声音也越来越低,低到晏三合几乎要听不见。 晏三合急得一把又揪住他。 “她还说什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破解 “没了,就是反反复复地念叨这些,她念叨一次,我和二弟就厌烦她一次,心想这老太太真是不知趣。后来……” 季陵川换了口气。 “后来我和二弟言语中狠狠弹压了一两次后,她就不敢再说了,再后来,她就搬去了竹院。” 季陵川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长长松出口气,对老二说:“终于可以不用听这老太太胡说八道了。” 晏三合断然松开手,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因为烛火的原因,她的五官四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晕,但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清冷。 “晏姑娘,你是不是……” “你闭嘴!” 晏三合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我再问你,你知道不知道郑老将军一案的始末,包括内里的一些细节?” “这……” 季陵川手心冷汗渗出。 “说!” 晏三合发泄般重重拍了一下栅栏,怒吼,“说实话!” 季陵川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了几下,猛的抬头道:“我在张家听说过。” “你有没有说给老太太听过?” 季陵川摇摇头。 “如果!” 晏三合看着他:“我是说如果,老太太因为吴关月的关系,想要打听郑家的案子,你说她会用什么办法?” 季陵川眼珠子不动了,定定地看着晏三合半晌,然后又一拍大腿。 “这个简单,我虽不会说给老太太听,但我会说给我夫人听。” “郑家的案子,你和你夫人聊起过?” 季陵川点点头,“出了那么大的一个案子,谁心里不好奇啊,我私下告诉过她。” “包括郑家的狗一条都没有活下来?” “你怎么知道?”季陵川惊恐万分地看着晏三合。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 晏三合话峰突然一转。 “吴关月的祖先被一条狗救过,他们吴家有一条祖训是不杀狗,这事老太太也知道。” “什么意思?” 季陵川懵了片刻后,突然身子狠狠一颤,眼睛都直了,“你,你,你的意思是……” “季陵川。” 晏三合压抑着声音里的愤怒,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居高临下道: “老太太还有一半心魔,我找到了。”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季陵川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两只手死死的抓着栅栏。 “是什么,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季家有救了,是不是我儿子有救了,你快说啊?” 晏三合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晏三合,晏三合……你回来……你回来啊!” 季陵川从栅栏里伸出手,整个人失控的跳着,蹦着,跟个疯子似的。 “你回来,我求求你快回来,还有半个时辰,只有半个时辰了……” 晏三合脚步一顿,立即转身走回去。 “什么半个时辰?” “我家十二还有半个时辰,他们要动手了,我没有咬出张家,我什么都没有说,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啊……” 季陵川缓缓跪倒在地,眼泪鼻涕流下来。 晏三合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男人生不出半分同情,只冷冷的说了一句: “季陵川,你也有今天!” …… 另一处牢狱里。 赵亦时坐在太师椅里,脸色阴沉地看着栅栏里气息微弱的季家十二爷。 身旁,徐来躬着身子,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回殿下,案子拖太久了,下官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赵亦时强忍怒火,平声静气道:“好一个万般无奈啊,徐大人。” 徐来扑通一声跪下,颤颤威威的开口。 “回殿下,这人是季陵川的爱子,关进牢狱时只剩下小半条命,就算裴太医十天一来,下官瞧着也无力回天。 将死之人,总得死得其所,若能用他来逼一逼季陵川,说不定此案就能了结,也能慰皇上之心。” 赵亦时心中惊怒到了极点。 搬出裴太医,无非就是在说,你皇太孙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睁只眼闭只眼,那么也请皇太孙对于我的一举一动,睁只眼,闭只眼。 谁胜谁负,各凭本事,各听天命。 搬出皇帝,无非就是在说,我徐来所作所为,皆名正言顺,我是在为皇帝办事啊! 赵亦时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 “徐大人忠君爱国,倒是辛苦了。” “殿下这么说,下官无地自容。” 徐来忙身子往地上一拜,姿态越发的恭敬。 赵亦时冷冷注视着他,良久后,弯下腰亲手扶起,温声道:“我也是看他年纪轻轻,便多存了一份怜悯之心。” 徐来一脸感叹:“殿下仁心仁义啊!” 赵亦时轻轻一笑,“你既夸我仁心仁义,高低我也得送季十二最后一程,徐大人陪我一道如何?” “……” 徐来后悔的差点没咬舌自尽。 皇太孙这是打算亲自在这里护着季十二啊! 他还能做什么手脚? 还怎么能撬开季陵川的嘴? 徐来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一脸恭敬道:“下官遵命。” …… 晏三合推开铁门,心头微微一惊。 偌大的院子里,只见沈冲与那锦衣卫在低声交谈,却不见赵亦时的人影。 沈冲见她出来,冲那锦衣卫一颔首,大步走过来。 “晏姑娘,如何?” 晏三合一点头,“殿下呢?” 沈冲,“殿下有事忙去了,但他临走前让我转告姑娘一句话。” 晏三合:“你说!” 沈冲:“姑娘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出了事情他来顶着。” 晏三合没有半分犹豫。 “我要把季陵川从牢狱里弄出来,要他沐浴更衣; 然后找一处僻静的院落,要一张祭台,三盘瓜果,两只烛台,一只香炉。 得快,季府十二爷已经没有时间了。” 沈冲的表情,比雷劈中了他还要痛苦。 晏姑娘,这里是北司牢狱啊,他到哪里去弄这么些东西?更别说要把季陵川弄出来? 晏三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要坏事,“把殿下喊过来。” 沈冲咬着牙,道:“晏姑娘,殿下现在喊不过来,他和刑部侍郎徐来在一处……” 说到这里,沈冲抬手半捂着嘴,“徐来一惊动,事情更难办。” 这怎么办? 晏三合急得用力抓了两把头发,好不容易把另一半老太太的心魔找到了,偏偏…… 忽的,她神色一变。 “我想到一个人,他应该可以!” 第一百六十九章阴寿 马车里。 李不言抱着胸,没心没肺的打着瞌睡。 余下两位爷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时间从来没这么难捱过。 裴笑用脚尖碰碰谢知非:晏神婆行不行啊,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谢知非:祖宗啊,你盼点好成不? 裴笑:我急啊! 谢知非:谁不急? 裴笑:问一问边上那李神婆,晏神婆到底有几成把握? 谢知非:十成。 裴笑:你怎么知道? 谢知非冷哼:掐指一算! 裴笑想咬死他:你他娘的变谢神棍了? “二位爷!” 李不言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我掐指一算,我家小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谢知非:“……” 裴笑:“……” 就在这时,车帘一掀,晏三合蹭的一下跳进来。 裴笑吓一跳,嘴里正要“啊”,被谢知非一把捂住。 “晏三合,怎么样?” 晏三合直视着谢知非,“我想另一半的心魔应该是找到了,但现在又面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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