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在裴大人清点名册的时候,就已经趁机在大雄宝殿通往几个斋院的路两边,洒一层薄薄的石灰粉。 但凡有人想通风报讯,必定是趁夜走小径。 除此之外,几个斋院的门口也都洒了薄薄的一层。 大雄宝殿那头结束后,时辰已经不早了,和尚们都习惯早睡,正常的人进到斋院就不会再出来。 哪个斋院发现有脚印是往外走的,多半有问题,需要重点排查。 洒完石灰,李不言和朱青立刻分头行动。 不管是在名册的,还是不在名册的,这会都集中在大雄宝殿,那么此刻硬是缩在斋房不出来的,便大大的可疑。 他们两人必须在这两个时辰内,把观音禅寺所有的房间,一一查看…… …… 有人忙死,有人闲死。 谢三爷无事可做,先在自个屋里喝了半天的茶,坐不住,又去院里踱了会步。 心总不定。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心想这样干等着也不行,必须要和晏三合再商量商量。 一抬眼,发现晏三合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熄了灯。 睡了? 她竟然还能睡得着? 谢知非心里一个大写的:服! 晏三合这会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亮。 没有睡意。 脑子里把这些天查到的,一点点梳理,再一点点抽丝剥茧。 子时不到,院外传来说话声。 晏三合一轱辘爬起来,冲到门口,猛的拉开了门。 门外,裴笑和谢知非正在说话。 裴笑见她起来,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晏三合并没有对他报以太大的希望,十分平静地问道:“黄芪呢?” 裴笑:“忙完我这头,去帮朱青忙了。” 晏三合:“那就先睡觉,等不言和朱青回来再说。” 谢知非看似很随意的多了句嘴,“你能睡着?” “不睡,哪来的精力和吴关月父子斗智斗勇?” 晏三合扔下这一句,便关上了门。 谢知非神情微动,冲裴笑低声道:“走,睡觉。” 裴笑:“……” 哎,怎么就睡觉了呢? 怎么也不问问我在观音禅寺的情况? 算了! 睡就睡吧,反正我这头也没啥情况。 哎啊,累死小爷我了! …… 天微微亮的时候,李不言、朱青、黄芪才回来。 三人眼圈黑重,眼睛里全是血丝。 “怎么样?”裴笑忙不迭的问。 三人同时摇摇头。 裴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 在他看来,这一暗一明几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为什么到头来,一个猎物都没有网到? “晏三合,怎么办?”裴大人深受重击,想死的心都有。 晏三合看也没看他,“不言,朱青,黄芪,你们三个什么都不要想,先去睡觉。” 一声令下,三人都听话的离开。 晏三合这才看了眼被打击成一根蔫黄瓜的裴笑。 “劳烦三爷安慰安慰他,我出去透口气。” “不用,他自己会好。” 谢知非揉揉裴笑的脑袋,看着晏三合道:“我陪你走走。” 晏三合皱眉。 “放心,我跟在你后面,不打扰你。” 谢知非说不打扰,就真的不打扰。 事实上,从解晏行心魔的那会起,他就发现晏三合有一边走路,一边思考的习惯。 而且喜欢一个人。 晏三合走得很慢,仿佛迈出去的每一步,都有千斤重。 一无所获是整个方向错了吗? 吴关月父子根本不在观音禅寺? 还是说有别的可能性? “有一步棋,可能我走错了。” 她自言自语,但身后的谢知非却听得很清楚,忍不住问道:“哪一步?” “不应该住到知府衙门来。” 谢知非有些微微意外,他本来没打算晏三合会回答他的问题。 心中一动,他快步走上前,与她并肩。 “为什么这么说?” 晏三合停下脚步,看着他,“真正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的。” 谢知非狠狠地颤栗了一下,透过晏三合的瞳孔,他看到自己惊惧的表情。 这话? 这话?? 她怎么能想到的??? 第一百三十章送鸡 谢知非狠狠地颤栗了一下。 不等他细问,晏三合已经开了口。 “住知府衙门是下下策;住客栈是中策;回到观音禅寺才是上上策。知府衙门保护了我们,但也拦住了他们。” 提议住到府衙的人是谢知非。 “我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咱们几个人一起出来,就得一起回去,谁也不能出事,所以……” “不怪你。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只要是人,都会选择先保命。” 晏三合垂下眸子,“错过的事不提,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有吗?”谢知非心急地问。 有吗? 晏三合想了一路,答案是:没有。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会再从衙门里搬出去,傻子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而吴关月父子,绝对不是傻子。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谢知非咽了下口水。 “藏在观音禅寺的人,是吴关月父子的手下,或是曾经的忠仆,而吴关月父子就在大齐国内,他们怕我们找到,所以半路拦截。” “有这个可能。” 晏三合迟疑了片刻。 “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一箭后,黑衣人突然撤退?难道树林里只藏了一个人,一把箭?” 不等谢知非开口,她又自顾自道:“他们设下埋伏,既没伤我们,又没杀我们,这不等于无功而返?” 谢知非呼吸一滞。 当时,他一度以为连阵法都摆出来了,必定是绝杀,除了血战到底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你在怀疑什么,晏三合?”他问。 她没有立刻回答,想了很久,才慢吞吞道:“我怀疑,他们是在试探我们。” “试探?” 谢知非只觉得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试探我们什么?我们有什么可试探的?” “不知道。” 晏三合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眼底是浓重的失望。 不是只有裴笑深受打击,她也一样,甚至打击更大,因为一明一暗的计划是她提出来的。 所以,一无所获是她的责任。 谢知非目光掠过她低垂的睫毛,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子心疼,手也下意识的想去揉一揉那耷拉的,深感无力的脑袋。 倏的。 晏三合抬头,眼中两道锐光。 干什么? 又想调戏她? “……” 三爷到底皮厚肉糙,“头发上刚刚有只苍蝇,我帮你赶一赶。” 我看你才是那只苍蝇! 晏三合冷哼一声,刚要折回去,忽然不远处传来呵斥声。 这时,她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府衙的门口。 “什么人,一大早的就往衙门里闯,出来,出来,出来。” “官爷,我找周大人,我给他送两只老母鸡来。” “周大人还没上衙呢,在外头等着,出去,出去!” “别推啊……哎啊啊……我腿脚不好啊,官爷。” “放开他!” 衙役转身一看,见是谢知非,笑了,“怎么了,谢哥儿,你认识这老头。” “嗯,打过交道。” 谢知非手一抛,二两银子抛到衙役手中。 “我带他到里头等,他年纪大了,这天又热,别站出个好歹来,周大人要是知道,指不定拿你出气!” 衙役又得银子,又能在上司面前做做好人,还能给谢哥儿一个面子,何乐不为呢! 就不知道这个面子给了,谢哥儿请喝花酒的时候,会不会把他也捎上。 “老头儿,进去等吧!” 老汉人腰间别着两只鸡,兴冲冲的朝谢知非道谢:“小哥儿,你心肠真好啊。” 谢知非笑:“老汉,记不得我了?” “你是……” 老汉看看他,又看看晏三合,摇摇头,表示不记得。 “我们说周大人是偷儿,你气得要找我们打架,忘了?” “噢,我想起来了。” 老汉瞪眼,“以后可不能瞎说,周大人是好人。” “是,是,是,绝对是好人。” 谢知非:“走吧,我带你去内堂等着,给你倒杯凉茶喝。” “你也是个好人,我瞧得出来的。” 老汉嘿嘿一笑,“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看走眼过。” 你现在就看走眼了。 真正想帮你的人,是我身边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谢知非侧过脸冲姑娘使了个眼色。 这是让她别跟的太近的意思,这老汉身上一股子鸡屎味,熏哩。 “鸡绑身上多久了?” 谢知非有些好奇,“会不会闷死啊?” “我出门多久,这鸡就绑了多久,哥儿你放心,我养的鸡,绑上三天三夜,下地都活蹦乱跳的。” “什么时候出的门?” “子时三刻。” 谢知非大吃一惊,“走了三个时辰,就为给周大人送两只鸡。” 老汉还是嘿嘿嘿地笑,“送一只,还有一只不是我的。” “谁的?” “我们村金老太婆的。” 老汉滔滔不绝,“周大人好久没来村里钓鱼了,金老太婆就让我捎只鸡来,给大人补补。”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没逻辑。 钓鱼和补补有关联吗? 谢知非越发好奇了,“周大人常去你们村钓鱼?” “是啊!” “为什么呢?” “小哥啊,你这话就问到点子上了。” 老汉脸上那个骄傲啊,“那是因为我们村的鱼比别地方的鱼好吃,鲜哩。” 谢知非一听这话,就更纳闷了。 “那金老太婆为什么要给大人补补?” “大人辛苦啊!” “大人辛苦和她有什么关系?” “瞧你这话说的。” 老汉一个白眼,翻得惊天动地。 “金老太婆几年前得病,是周大人掏银子给她看得病。他儿子娶不上媳妇,也是周大人帮衬着娶上的。大恩人呢,你说有什么关系?” 谢知非这一回是真心实意的感叹,“周大人这官儿做的,可真是让人佩服。” 老汉一听这话,简直比夸他儿子有出息还得意。 “瞅瞅我这鸡,肥不肥?” “嗯,真肥。” 谢知非随口应付一声,快走几步,与正堂门口守着的小衙役低声交待了几句,又随手塞了点银子。 小衙役瞅了老汉一眼,“谢哥儿,他身上装着鸡,内堂就算了,我给他搬把椅子,倒盅茶,坐在外头你看如何?” “成啊。” “谢哥儿你也忒好心,要个个都放进来,我们这衙门成什么了。” “怎么,还有别的人给你家大人送鸡呢!” “鸡啊,鱼啊,蛋啊……送什么的都有,最离谱的还有人巴巴的牵了头牛来。” 小衙役压低了声,手指朝天上戳戳,“有什么用啊,上头的人谁能知道这些。” “总会知道的。” 谢知非拍拍小衙役的肩,“去吧,给他搬张椅子。” 小衙役颠颠的去了。 谢知非对老汉叮嘱几句,才走回到晏三合面前,“算不算送佛送到西了?” 晏三合撇撇嘴。 送没送到西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件事:这年头,有钱能使磨推鬼。 “走吧,明亭还等着呢。” 晏三合“嗯”了一声。 平心而论,谢三爷在为人处事上是挑不出错的,只是……忽的,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晏三合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盯着那老汉。 第一百三十一章怀疑 谢知非被她吓一跳,“怎么了?” 晏三合恍若未闻,径直走到老汉面前,“老人家,周大人多久去你们村钓一次鱼?” 谢知非和老汉同时一惊:她问这做什么? 晏三合见老汉不作声,故意道:“周大人这么忙,怕是两三个月一次吧。” “乱猜什么?” 老汉哼一声道:“周大人半个月就会来一趟,来得勤快哩!” 晏三合:“那……这回几个月没去了?” 老汉哼一声。 我凭什么说给你听啊? 晏三合声音淡淡,“回头我好提醒提醒大人,什么都能忘,就钓鱼这事不能忘,有人巴巴等着呢!” 老汉立马兴冲冲道:“就是就是,大人两三个月没来了,大家伙心里都惦记。” 说到这里,他自个又和自个恼上了。 “哎啊,上回我怎么能收他的钱呢……好不容易见着大人……不行,肯定不行……见着大人我一定要把钱还给他。 他要不肯收怎么办……那我就跪地不起……金老太婆就常常用这法子,这法子灵光的很……” 什么胡言乱语? 谢知非听不下去,一转身见晏三合若有所思,忙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晏三合不理他,自顾自垂着脑袋走了。 谢知非顶着一头雾水追上去。 就在这时,晏三合突然一个转身。 “咚”的一声。 晏三合脑袋重重地阖在谢知非胸口,金星聚顶,怒道:“你就不能看着点路?” 谢知非被她的倒打一耙给逗乐了,索性不说话,抱着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咱俩到底谁撞谁? 你自己说吧! “那个……” 晏三合也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神色讪讪,“用你的银子磨推鬼一下,打听打听知府大人这几个月去了哪里?” 谢知非纳闷,“打听这个做什么?” 晏三合:“八百两呢!” 谢知非气绝,“你怎么还在怀疑周……” “谢知非!” 晏三合突然连名带姓的喊,“先别问,先打听回来再说!” 谢知非一怔,这话里似乎隐隐透出一些别的意思。 “你回斋房等着,我马上就来。” …… 谢三爷的马上,是真的马上。 晏三合前脚回到房里,刚给自己倒了盅茶,后脚他便推门而入。 天又热,跑得又快,喉咙像着了火,谢三爷走到晏三合面前,抢过她手里的茶盅,一口气灌下。 晏三合:“……” 在太师椅里躺尸的裴明亭:“……” “问清楚了。” 谢知非喘着粗气道:“周也已经有两个月没来衙门,十天前刚刚把假销了。” 裴笑撑着椅把手坐直了,懵一脸问,“你们打听周也干什……” 晏三合:“可打听到他去了什么地方?” 谢知非:“没有人知道。” 晏三合皱眉:“那你有没有问一问,周大人常常会不知所踪几个月吗?” 谢知非抹抹额头的汗,“说是头一回,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裴笑:“喂,你们打听……” 晏三合:“你能想起来,那天周大人在凉茶铺有没有穿官服?” “没有。” 谢知非十分确定:“他如果穿了,我一定会多看几眼的。” 晏三合重新给自己拿了个茶盅。 “他每半个月就会到老汉的村上钓鱼,按理说应该和老汉很熟悉,为什么那天走得那么匆忙?” 谢知非拎起桌上的茶壶,替她倒了半杯,“可能有什么急事吧?” 晏三合捏着茶盅,抬眼看着谢知非道:“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谢知非愣住了,霎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个……” 裴笑见缝插针,“可以让我说句话吗?” “闭嘴!” 两道声音同时喊出来。 裴笑:“……” 谢知非看着晏三合:“你在怀疑什么?” 晏三合:“你还记得官驿掌柜的话吗?” 谢知非:“记得,他说那人也是个官。” 晏三合:“周也是官,这是一重巧合;凉茶铺同时出现他和那个装银子的包袱,这是第二重巧合。” “第三重巧合。” 谢知非:“他扔下银子,对老汉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匆匆走了,但明明是很熟的人。” 晏三合点点头。 “我的个菩萨哎!” 裴笑这会总算是听明白了。 “这个节骨眼上,你们怎么还对那八百两银子耿耿于怀啊,想点正事吧,二位!” 晏三合上前一步,黑沉目光逼视着裴笑的眼睛。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小偷真的是他,那么谢三爷的身份还瞒得住吗?” 裴笑浑身一僵,全身的血涌到了头顶。 “既然瞒不住,他对三爷没有怀疑吗?” 晏三合:“对我们此行的目的,没有怀疑吗?为什么还那么痛快的让我们去大齐国?” 空气,僵成冰块。 过了好一会,裴笑才从僵硬中挣脱出来,吸了一口凉气问:“晏三合,你是不是怀疑他和吴……” “不是。” 晏三合非常坦承的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事情有点诡异,想查一查……” “那就好!” 裴笑长长松口气,一脸心有余悸道:“我差点被你活活吓死,毕竟人家好歹也帮过咱们,做人可不能恩……” “毕竟!” 晏三合冷冷打断:“知道我们去大齐国的另外一拨人,只有他!” “……” 裴笑一屁股跌坐回太师椅里,破罐子破摔地继续做回一根蔫黄瓜。 就不能一下子把话说完吗? 这样断句…… 真的会要人命的! “谢知非。” 晏三合当机立断,“我们分头行动吧!” 谢知非神色凝重道:“你安排。” 晏三合深吸口气,“我和‘我哥’,带三个侍卫去观音禅寺;周知府就交给你。” 谢知非几乎在她话落的瞬间,就明白她这样安排的用意:又是一明一暗。 观音禅寺依旧是重点怀疑对象; 周也是南宁府的父母官,调查他不能明着来,得旁敲侧击,而旁敲侧击这种事,是他谢三爷的拿手好戏。 勾栏听曲就行! 裴笑再度挣扎着站起来,“去观音禅寺,我们还能做什么?” “能做的很多。” 晏三合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不紧不慢的喝完手里的一盅茶后,才开口道: “裴大人敢不敢把官威耍得再风生水起一点?” 第一百三十二章醉酒 裴笑一昂头。 “要怎么个风生水起法?” “裴大人遇刺,侥幸捡回一条命,经初步查证,幕后黑手是吴关月父子二人。而坊间有个传说,吴关月父子其实就藏在观音禅寺。” 裴笑眯起了眼睛。 “你是让我大大方方逼老秃驴把吴关月父子交出来?” “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晏三合余光瞄了眼正在喝茶的谢知非:“你们当官的,不都擅长用这一套吗?” “噗!” 一口热茶喷出来,谢知非不急反笑。 “晏三合,你翻旧账前,能不能提前吱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晏三合:“吱!” 谢知非:“……” 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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