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坚定。 “谁说当家人就一定要医术好的,明亭做着官,好歹也是个正五品,总能帮衬到家里。再加上岳家的助力,家主的位置他坐得稳稳的。” 谢而立点头,“裴叔思虑的周全。” 裴太医叹了口气。 “父母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我当年如果没有岳家的助力,我母亲,我大哥岂能服我?不知道得闹出多少幺蛾子。” 正因为裴太医尝过这其中的好处,所以才会一门心思想为儿子选个好岳家。 晏三合虽说是谢家人,但到底不是亲的,娶她进门,根本服不了众。 “裴叔是否已经有了人选?”谢而立问。 “左右不过那几个公侯之府的嫡女。” 裴太医眉头紧蹙:“若不是季府的事情,媒人早上门了,好在明亭前几日升了官,他自个腰板挺起来,没了季家一样能成事儿。” “既然已有这样的打算,裴叔还是早些和明亭交底的好。” “早和他提过,这小子转个身就忘,压根没往心上去。” 谢而立笑笑,心说那还不是被你们夫妻宠出来的。 裴寓变了变脸色,“……那晏姑娘那头?” “裴叔别急。” 谢而立把晏三合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裴寓听。 裴寓听完,唇角微翕,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叹了一声:“是个通透的,可惜,可惜啊!” …… 晏三合通透吗? 并不! 她只是有自知之明。 更何况她早就和李不言商量好,自己的根找不着,绝不谈婚论嫁。 这会她正眼巴巴的盼着谢知非他们回来,好让她有事情做,否则这寸步难行的日子,可太难熬。 正盼着,人就回来了,只有李不言一个人。 李不言见到晏三合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抱起双臂,似笑非笑的倚在桌旁。 晏三合一看她这副表情,“你都知道了?” “否则能这么急赶回来?快说说,你是怎么回他的,我快好奇死了。” 晏三合重复了一遍。 李不言听完,愣了好一会,突然笑道:“晏三合,这不是你一惯的做派啊。” “我一惯什么做派?” “你会直接对他说……” 李不言学着晏三合的口气,“这位壮士,神婆不是你能肖想的,我给你指一条活路,赶紧回家找爹娘去吧。” 晏三合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李不言看得心中蓦的一跳。 也难怪裴大人要先斩后奏,她笑起来,当真好看极了,眼仁儿比星星还亮。 “得了,不说这个,水月庵如何?” “汤圆,劳烦给我端碗冰镇的酸梅汤过来,这鬼天热死了。” “来了,姑娘。” 一碗酸梅汤喝完,李不言浑身舒畅,便把今天跟在三爷身边听到的、看到的,一一道来。 末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小姐,你看看吧,这才是静尘真正的笔迹。” 瘦金体? 晏三合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这个静尘打小应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巧了,三爷也这么说的。” 晏三合一怔,蹙眉看着李不言,李不言撇撇嘴:“看我做什么,他就是这么说的啊!” “他人呢?” “刚到府里,就被谢总管拦住了,估计是去劝某人了吧。” “不言,抱我去书房。” “干嘛。” “我来临一临这个字。” 字如其人,每一副字,都是书写者当时心情的映照,心情不同,字就有细微的不同。 “我的小姐啊,你可真沉得住气,换了我,怎么着也得到外头去瞧瞧热闹。” 李不言:“更何况这个热闹,还是关于你自己的。” “我在看热闹的同时,他们在看我。” 晏三合冷笑:“何必自己给自己搭个戏台呢!” …… 世安院。 裴明亭一巴掌拍在桌上,“这日子,小爷他娘的不过了。” 你还有脸发火? 谢知非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原本以为晏三合的态度说明了一切,这小子受几次挫,怎么着也得知难而退。 结果倒好,他还越挫越勇了! “裴明亭。” 谢知非连名带姓的喊,决定一盆冷水泼过去了。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是先斩后奏了,可有想一想晏三合的处境?” “我还要想她的处境,她不应该很开心吗?” “那是你以为。” 谢知非:“凡事总要讲个你情我愿,你可有问问她愿意不愿意。” “这种事情哪好问的,人家姑娘家脸皮薄,会害羞。” “晏三合是那种害羞的人?” 谢知非冷笑一声:“你裴明亭就是脱光了站在她面前,害羞的是你,不是她。” 裴明亭看了看身下。 诶? 好像是的诶! “这是其一。” 谢知非点点他的脑袋,“其二,你行事之前为什么不来问问我?” 裴明亭不服气。 “怎么,小爷我的婚姻大事,还得经你点头同意?” “你来问我,我就会告诉你,晏三合答应留在谢家之前,和谢家约法三章。” 谢知非:“其中一条,便是她的婚事只有她能做主,谁都不能干涉。” 裴明亭一拍脑袋,“哎啊,那我提亲提错了人,我应该直接向她提的。” “你……” 谢知非别说气笑,真能被这人气哭出来。 “行了,我知道错了。” 裴明亭用肩膀碰碰谢知非的。 从得知爹娘急吼吼地冲到谢府,他其实就知道错了。 他小裴爷不是转个身就忘了,更不是没往心里去,恰恰相反,他心里明白着呢。 自己的婚事,不仅爹重视,娘重视,赵怀仁说不定也早有安排,总而言之一句话:谁都会称心,但就不会让他称心。 可人活一世,多不容易啊。 胡三妹年轻的时候,还为个吴关月折腾呢,他们俩那才叫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怎么,到他小裴爷这里,他应该认命了,妥协了,连个挣扎都没有,就乖乖进洞房了? 那多没意思啊! “五十。” 小裴爷耷拉下脑袋,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我查不到她的来龙去脉,心里慌,就想为自己搏一搏,我没想她的处境,是没时间去想,来不及了。” 谢知非神色大变,“你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他呢? 可不都回来了吗! 裴明亭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什么都没查到?” 裴明亭又点点头。 谢知非一时心里哽得厉害,“这丫头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这话,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裴明亭“啧”了一声,“还有那个李不言,也什么都查不到,我有时候夜里想一想,都觉得瘆得慌,她们俩个不会都不是人吧!” 亏你想得出。 谢知非刚要呵斥,只听外头有人喊道:“小裴爷,裴老爷、裴夫人要回去了。” 裴明亭可怜巴巴地看了谢知非一眼,“我先回去,水月庵的事情回头再说。” “我送你。” 两人走出院子,裴明亭突然停下来。 “五十,你帮我和晏三合传个话,只要她应下,我就敢为她把天都捅破了。” “这会你也不怕她是鬼了?” “是鬼我也喜欢!” 裴明亭一脸鄙视地看着他,“算了,这种感觉你不会懂的。” 谢知非:“……” “别送了,你伤还没好透呢!” 谢知非看着这人的背影,又是想打死他,又替他觉得怅然。 正所谓兔死狐悲,明亭做不了主,那么他呢? 他能吗? 答案从大哥大嫂就可窥见。 两人成婚前,其实都有暗自喜欢的人,但谁也扛不过父母之命这四个字。 虽然这几年夫妻二人看着举案齐眉,但只有他这个最亲的人知道,大哥、大嫂其实活得都很憋屈。 朱青看着三爷一动不动,像魔怔了一样,忙劝道:“爷,回吧。” “嗯。” 谢知非一转身,忽然看到几个婆子探头探脑,脸色倏地一沉。 “朱青?” “爷。” “去把谢总管叫来。” “是!” 谢总管一听三爷找,小腿跑得蹬蹬蹬。 “三爷,你找老奴有什么吩咐?” 谢知非凉飕飕看他一眼,“来,摸摸我心口。” 谢总管哪敢伸手,看着主子的脸色:“三爷这是……心口不舒服?” “对,找你来揉揉。” 谢小花多精明一人,忙凑近了,“爷心口不舒服,一定是老奴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爷只管说,老奴这就改。” 谢知非掏掏耳朵,故意拉长了调儿,“我这人呢,听不得闲话。” 闲话? 谁的闲话? 谢小花眼珠咕噜一转,想到今日小裴爷的举动,“三爷放心,谁敢把小裴爷的事情往外透一丁点,我撕烂他的嘴。” “就小裴爷吗?” 谢总管抓狂了,除了小裴爷还有…… 对了! 静思居那主儿。 “三爷放一百个心。” 谢总管忙道:“姑娘家的闺名顶顶得要,老奴一定约束着底下的人,谁要敢说晏姑娘半点不是,我打断他们的腿。”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谢知非冲谢总管一笑,笑得特别和蔼可亲。 “去吧,拿出点手段来。否则,庄上那个挑粪的空缺,就是你谢小花的归宿了。” 谢小花:“……” …… 一个人要沉下心来做事,外头的闲言碎语是入不了耳的。 几页纸临下来,晏三合又让李不言把她抱回竹榻里,伤脚不能下垂的时间太长,还得让它架起来。 “静尘在写这几张佛经的时候,心不算太静。” 晏三合揉着发酸的手腕,“她是在用写字,强压下心头的情绪。” 李不言:“就像你现在这样?” 晏三合点点头,“所以你看她字的收笔,都有一点点偏急,如果她情绪是稳定的,绝对还能写得再好一点。” 李不言凑过头看了又看,也没看明白什么叫收笔偏急。 “谢三爷的判断是对的,她就是高门大户里的人。” 晏三合:“一会你跑一趟,劳烦他查一查十八年前,京中高门大户,官宦人家,有没有妇人出家为尼。” “不用劳烦,他人在。” 李不言推开窗户,冲外头站着的人笑了笑,“三爷,窗下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谢知非十分的淡定,“李姑娘看我,像君子吗?” 李不言:“……”你不像君子,你像个登徒子。 谢知非迎上晏三合的目光,“我已经让兵马司的人去查了。” 晏三合没有掩饰脸上的吃惊,脸上、眼中都是赞扬。 “京城不大,高门大户也就那么几百家,不出三天,一定会有结果出来。” 谢知非:“可惜没有静尘的画像,否则,能更快些。” “辛苦,谢了。” 晏三合说得真心实意,偏他觉得不够,“晏三合,就这一句可太轻薄了!” 有了前面那个青枣,晏三合料定他不会太过分,“说吧,怎样才能不轻薄。” “那就……” 谢知非嘴角上翘,那股子坏劲儿又起来,“说说为什么拒了小裴爷?” 晏三合十分淡定地回他,“不喜欢,不高攀,不委屈。” “不委屈谁?” “自己。” “不喜欢谁?” “他!” 晏三合看着他,夕阳将他的眉眼映得俊朗而温柔,“三爷还有话要问吗?” 三爷拿手揉揉鼻子,笑了。 笑得都有些站不稳。 好像怀里原本揣着一个宝贝,然后被人瞧上了,差一点抢走;结果闹半天,那宝贝稳稳的,还在他怀里揣着呢。 “没话了。” 谢知非硬生生收了笑,一本正经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帮你想了想锣的几个用法,你要不要听听?” 晏三合还没回答,李不言眼睛瞪大一圈。 她在回来的路上,尽想着晏三合和小裴爷那点事了,他谢三爷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想听,你说!” “丧、葬、嫁、娶,那是一定要用到的。除此之外,皇帝巡视,大官出行也需锣鼓开道; 秀才中举,家有红白喜事都会敲锣;就是街头卖拳卖艺的,上来也是先一通锣声。” 谢知非:“对了,唱戏用的是小锣,鼓点子一敲,小锣声一起,这戏就算开了场。等你脚好了,哪天我带你听戏去。” 最后一句话,晏三合压根没听见,她脑子已经转开了。 能听到锣声的地方可太多,哪一种锣声才是静尘念念不忘,以至于心念成魔的呢? “哟,又是这么巧,三弟也在?” 这不是太巧,这是阴魂不散。 谢知非眼中的锋芒一闪而过,转过身,笑得一脸和气,“二哥啊,好久不见!” 第二百五十六章嫉妒 是好久不见! 他不过是去保定府做了一笔买卖,十天不到的时间,一个伤了,一个瘸了,还有一个……疯了! 谢不惑看了眼身后,乌行忙上前把纸包塞到汤圆手中。 “这是保定府的蜜饯,给晏姑娘解解闷。” 谢不惑说完,也走到窗前,看着竹榻上的晏三合,一脸惋惜。 “不知道姑娘的脚伤了,否则就买些那边的跌打膏药回来,听说药效是好的。” 晏三合一颔首:“多谢。” 李不言莞尔一笑,“两位爷要不都进屋喝盅茶吧!”堵着窗户实在不像样! 谢二爷:“不必了!” 谢三爷:“好啊!” 三爷微笑着,口气不咸不淡道:“二哥怎么来了就走啊,也不进屋里坐坐?” 二爷回以不咸不淡的口气:“刚进府,衣服也没换,长辈也没见, 去晚了失了礼数。” 谢三爷听了这话,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谢二爷,只是一眼,便从窗户边走到了正堂。 “汤圆,这蜜饯金贵,都是二爷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偷吃。” 汤圆一张圆脸涨得通红,嗡声道:“谁偷吃了,三爷别冤枉人。” “笨,我这是好心提醒。” 谢三爷敲她一记脑袋,冲屋里喊,“那个谁,说好给茶喝的呢,茶呢?” 李不言表情扭曲了一下,赶紧跑出去冲茶。 谢不惑像是没有听到老三那几句话,依旧一脸温和道:“晏姑娘好好养伤,等我见过长辈,再来陪晏姑娘说说话。” “多谢。”晏三合依旧是不冷不热的两个字。 二爷一走,三爷的茶也不喝了,与李不言说了两个字“有事”,便扬长而去。 李不言捏着一把茶叶,收起来也难受,冲泡开来也难受。 愣了半晌,她索性把茶叶一扔,揪住正把蜜饯收起来的汤圆,恶狠狠道:“说,你们家二爷和三爷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汤圆惊了一跳,“左,左不过是嫡啊,庶的那些。” “不可能。” 李不言面露狠色,“你和我说实话。” 汤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只知道三爷不怎么待见二爷,不止三爷,大爷也不待见。” “不言,听说谢总管晚上都是一个人睡,要不……你问问他去。” “好主意。” 李不言松开汤圆,把头探进房里:“小姐,斯文的问,还是粗鲁的问? ” “看他表现。” 晏三合眼里有冷笑闪过。 本来她不好奇,被谢老二闹这么一出,不好奇也好奇了。 衣裳没换,长辈没见,听着她伤就跑来了。 偏偏另一个受伤的就在他面前,还是手足兄弟,他却只字不问。 她一介孤女何德何能? …… 青石路上,主仆二人并肩而行。 “二爷这一趟去静思居,有些冲动了,至少也该问一问三爷的伤。” 乌行看着主子的脸色,小声道:“三爷刚刚瞧二爷的眼神,很不善。” “怎么着,全天下的人都得围着他谢老三转啊?” 谢不惑冷笑:“问他的人排着长队呢,用得着我那点虚情假意?” “这不是做给老爷和老太太看的吗?” “反正他们看见了,也只当看不见。”谢不惑冷笑一声,便往木香院去。 柳姨娘听说儿子回来,已经站在屋檐下等着。 谢不惑上前行礼。 柳姨娘看着儿子风尘仆仆的脸,笑道:“酒菜都备下了,就在姨娘房里用些吧。” “好。” 母子二人进到里间,小圆桌前早就坐着俏丽的谢婉姝。 她一见着自家亲哥的面,小嘴一嘟,小手一伸:“我要你带的蜜饯呢?” “急急忙忙赶回来,没时间了。” 谢不惑掀衣坐下:“一回来就听说小裴爷上门给晏姑娘提亲,姨娘,这怎么回事?” 柳姨娘替儿子斟酒,“听说是瞒着长辈过来的,这会又被拎回去了,小裴爷这回行事有些鲁莽。” 那小子,可不是就鲁莽吗? 谢不惑抿了口酒,“老三的伤和晏姑娘的脚,又是怎么一回事?” “三哥是被徐家人打的,晏姑娘的脚是自己扭的。” 谢婉姝声音又脆又甜。 “我和姨娘一个个都去瞧过了,没什么大事。二哥,徐家倒台了,欺负我的畜生听说进了锦衣卫受审,真是活该!” 谢不惑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哥知道了,用饭吧!” 谢婉姝却没动筷子,手托着腮道:“二哥,小裴爷怎么相中了晏姑娘,一个性子躁,一个性子冷,不配啊!” 谢不惑看了妹子一眼,没说话。 “再说了,门第上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谢婉姝轻声叹了口气,“不过这会,我倒有些羡慕晏姐姐的福气了,命怎么就那么好的呢,得了小裴爷的青眼!” “啪!” 谢不惑手里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堂堂谢府二小姐,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哥,我说说怎么了?” “你这样说,不仅显得你蠢,还显得你眼皮子浅。” “我……” “你什么你?” 谢不惑:“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和晏三合亲着些,亲着些,你倒好,平白无故的还嫉妒上了。” “我嫉妒了吗?我,我……” 谢婉姝急得眼泪掉下来:“我就是觉得她命好,什么堂堂谢府二小姐,我还不如她命好呢!” 谢不惑:“你哪里命不好?” “……也没个嫡子向我提亲啊!” 谢婉姝眼泪汪汪,“哥都二十二了,按理早该成家立业,也没见着谁为哥打算打算,庶出的命就是不好,难道我说错了吗?” 谢不惑蹭的站起来,冷着脸冲柳姨娘道:“姨娘好好管教管教,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总有一天为我们二房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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