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之后,她便看清楚了面前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浮在半空中,正缓缓转动的圆形法器,几个大小不一的环圈相互交叠,上方汇聚了很多星星一样的光芒,极其微弱,只有视线落在上面时才会比旁的亮一些。 这些繁密的星芒之中,有几颗分外亮,沉云欢一眼就能看见。除此之外,屋中没有其他灯盏,所以整个法器的全貌看得不太清楚,只隐约听到四周响着一种厚重而沉闷的声音,夹杂着浑厚的灵气于空中飘散。 晏少知往前走了几步,朝着那密集的星芒处贴近,声音从黑暗中幽幽传来,“这是古时期一位姓李的高人造出的法器,名为‘万象仪’,此法器能够推算大夏的气运。四十年前,这法器之上星芒璀璨,熠熠生辉,数不尽的光芒能将整个殿堂照得明亮如昼,而今你看,只剩下这寥寥几颗……” 他这么一说,沉云欢马上就明白了。她将目光再次投向面前那个缓缓转动的巨大星盘,上面那稀疏的星光极为黯淡,像是正在走向消亡前散发的最后一点余晖。 倘若这万象仪当真代表着大夏的气运,那就说明,大夏的气运将尽。 “我师父尚在人世事,这上面的星芒已经开始衰减,为了找到应对的方法,他耗尽了毕生修为,至死都未能扭转这衰败之相。他仙去之前对此事耿耿于怀,咽气之前还叮嘱我一定要找到延续大夏气运的方法,只可惜,我寻了三十多年,仍未有结果。”晏少知抬手,在星盘上轻抚,说话间又有几颗星芒消散。 这绝对是一个说出去令整个大夏都陷入大乱的消息,对千千万万的民众都具有毁灭性的打击。 可沉云欢听出他的语气极为沉重,那不是戏说的口吻,仿佛是真的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才会将这核心密事告知她一个外来人。她无法理解大夏的衰败,怔怔问道:“怎么会?十四州的仙门千千万万,民间供奉的神庙也香火旺盛,内外无乱,四海升平,大夏分明正值盛世。” “世人都道玄门之人,乃凡世半仙,能够看见常人所不知的将来,知晓被掩埋的过去,趋吉避凶,改天换命。”晏少知道:“殊不知天道之下,没有人能够掌控天机。我们这种人,不过是窥探天机之后,再眼睁睁看着结局到来,束手无策。就像我师父在几十年前就已算得大夏走向衰败,从我继任天机门的掌门至今,这重担落在我的身上许多年,仍未有半分进展。” “原先我也一直笃定,这万象仪所呈现的,并非必定的结果,一定还有转机能够改变逐渐走向衰败的国运。”晏少知抬手,随意往万象仪上一推,整个庞大的法器发出低沉的声响,转动起来,“可在天道的洪流面前,我们的力量好比蜉蝣撼树。” 刹时间,万千星芒频频闪烁,像被揉乱的星河,在殿中流淌。 晏少知站在其中,年轻的背影被星河淹没,万古洪流压在他的肩上。这动作他做得如此娴熟,像是在多年间持续重复了千千万万遍。 晏少知不是怯弱之人,他应当是充满斗志,不停地寻找着国运衰败的破解之法。沉云欢问:“大夏尚昌隆,前辈为何突然丧失了信心?” 话音落下,万象仪停下转动,恢复成方才那缓慢滚动的样子,散落的群星归位,又黯淡下去。晏少知缓缓转身,俊俏的脸落了半边光影,一双眼睛里竟充满哀伤,“因为天枷。” 沉云欢与他对视,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巨大的悲伤。 “天枷现世,必将带来灭亡。”晏少知缓声道:“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咒文,它甚至不属于人间,是来自九重天之上的,天道枷锁。天枷不会轻易出现在任何一个妖魔的身上,除非……”晏少知眼瞳微颤,喃喃道:“除非是曾被古神封印在沧溟雪域的天魔。” 沉云欢静静地听着,心道难怪方才晏少知不过是画了一下,就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原来这图案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也亏得晏少知见多识广,换个人问,恐怕都问不出个所以然。 “可这咒文,我是在一个凡人身上看见的。”沉云欢道。 “只要那凡人沾染了源头的力量,便也会身负天枷。”晏少知颓然道:“天魔现世,生灵涂炭,大夏恐遭万劫。” 沉云欢想了想,道:“你说这是非常古老的咒文,会不会你所知也并不全面?沧溟雪域的封印还在,天魔不可能跑出来的呀,或许这天枷来自天魔的身上。” 晏少知约莫也是觉得这话有道理,沧溟雪域的封印到底是古神留下的,即便是过了千万载,也不至于那么不堪一击,天魔若是想从里面出来,光是开一条缝是不够的,必定引得雪峰崩裂,山河动荡。 他神色稍霁,道:“言之有理。不论如何,天枷所带来的必不是祥瑞,你方才说的那个邪祟作乱的村落,我即刻派人去着重调查,这几日京城的祭神节恐不太平,劳烦你在街上多走动,遇见什么邪祟或是蹊跷之人,可先斩后奏,归于天机门负责。” 沉云欢点头为应,想起了其他事,又接着问:“前辈,我有一个朋友,身份恐怕有些奇特,只是不知为何,每回我想问的时候,他总是缄口不言,能否请你算算他的过往?” 晏少知听后,当下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不必算了,他身上算不出任何东西。” 沉云欢得到这个答案没有任何意外,毕竟之前张元清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沉云欢问:“为何?” “我不知。”晏少知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在意,他非是故意隐瞒你。我先前在他身上起了一卦,只隐约看见他身上有某种限制,约莫就是这样的原因致使他无法将自己的过往和身份托出。我见他身上的‘灵’十分醇厚,不像邪祟。” 沉云欢叹了口气,心说难道真的要用张元清给的那个术法去探知师岚野的过去不成? 她在掌心写写画画,画出了先前张元清传给她的咒文,举起来给晏少知看,“前辈帮我看看这个咒法是什么。” 晏少知瞧了一眼,当下露出惊奇的表情,讶然道:“你是从何处学来这么高深的东西?” “先前遇见了一位高人,她说与我有缘分,便教给我的。”沉云欢道:“这咒文可有危险?” 晏少知很快就分辨出这个咒文的作用,板着脸提醒道:“你最好还是莫用。这咒文的确能助你潜入对方的心魂之中探知过去,只是你在实施过程必须出灵窍。若是对方对你友善,并且心魂稳定尚可,倘若对方的心魂极为封闭排外,又或者不稳定,你极有可能因此重创,并且在这期间,你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甚至会永远被困在那里不得出,风险巨大。” 沉云欢抬手摸了掌心的咒文,道:“这么危险?那我的确要多考虑考虑。” 她问完了心中的问题,转身便要走,但抬起的脚又放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道:“前辈为何告诉我万象仪的事,不怕我说出去惹得京城大乱吗?” 晏少知笑了笑,抬手一指,指尖落在万象仪上最亮的那颗星,“云欢,那颗就是你。” 沉云欢盯着那颗星星良久,最终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跟随晏少知出了大殿。两人重新在桌前坐下来,像往年一样下了一盘棋。 沉云欢的棋术没有丝毫见长,捻着棋子就乱放。饶是如此,晏少知每一次落棋都很郑重,像是耗尽全部心力博弈,最终勉强赢下了胜利。 沉云欢将棋子一撂,起身行礼,不忘关切他好好养伤,其后推门离开了大殿。 门外无人看守,沉云欢左右张望片刻,自己寻了一条路走。皇宫富丽堂皇,大道宽敞,到处雕梁画栋,金顶闪烁,沉云欢檐廊下,影子被金光照在赤红的墙壁上,显出精致的轮廓。 她见四下无人,将先前虞暄悄悄给她塞的纸条拿出来,展开一瞧,上面只有四个字:当心祭司。 沉云欢只看了一眼,很快把纸条烧毁,化作掌中烟灰飘散。她自然明白这纸上的祭司所指的便是辅佐皇室的大祭司,只是不懂虞暄为何会突然给她这个提醒。 沉云欢思索着前行,不过沿路行了半炷香的时间,忽而有人从后方追上来,唤道:“沉姑娘!” 她转身望去,看见是知棋与怀境二人。她们的装扮很郑重,身着白色的银织长袍,头上戴着玛瑙珍珠串在一起的头冠,眉心画着咒文,脚步匆匆地来到沉云欢面前,像是追赶了一阵。 沉云欢问:“你们找我何事?” 知棋行礼说道:“师父敬请沉姑娘前去司命宫。” 沉云欢心道还真是巧得很,刚得了提醒,这人就找上门来了。她自然是不怕,这种整日转着罗盘,算明日如何,后日如何的人,从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沉云欢当下点头,“前头带路。”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祭神节(二)[VIP] 永嘉帝倚重玄门, 大祭司的地位远胜朝廷命官,朝中凡有大事,皆要经过司命宫的推算之后才能下决策。因此司命宫建得极为富丽奢华, 隔得老远都看见那金字招牌闪闪发亮,门口摆放着一座精雕细琢的日晷,指明当下的时间。 殿门刻着星象, 每一颗星斗嵌了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光。殿门外站着两排禁军, 隐约能瞧见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女在殿中行走, 另有朗朗书声传出来, 整个司命宫热闹非凡。 这种糊弄玄虚的东西一定要建得辉煌气派,似乎此处越华丽,就代表着大夏越昌隆。 沉云欢跟在知棋怀境二人的后方, 越过宫门之后向里行。沉云欢注意到这里的人身着的衣服可以彰显其身份地位, 像知棋姐妹二人身着银织长袍的身份似乎比旁人高了一阶, 在殿院中来回穿梭的男女瞧见了她们便要停下来让路行礼。沉云欢左右张望,略微打量一番, 见这院子相当广阔,高低错落的大殿紧挨着, 其中还有一条回字形的水流,顺着建筑从廊下或是檐上潺潺而过,风中尽是檀香的味道。 从光影四散的走廊中行过,沉云欢忽而开口, “你们谁身上有镜子,可否借我一用?” 沉云欢知道她们身上有镜子, 不是用来时刻整理仪容,而是镜子算得上她们比较重要的工具。先前在行路时, 她总是见知棋时不时拿出镜子,在上方落水滴,掐诀法。 她状似随口一问,知棋果然摸出了一面镜子来,一边递出一边问道:“沉姑娘要镜子何用?” 沉云欢摸了摸镜子的背面,上方雕刻着日月纹样,底下有一掌宽的手柄,能支在桌上,倒是方便。她抬手摸了摸镜子,指头在镜面上留下些划痕,随口应道:“方才行在路上忽遇一阵风,我瞧瞧有没有将我的头发吹乱。” 知棋笑着接了一句,“沉姑娘天生丽质,便是乱了几根发丝,也是美的。” 知棋到底年纪不大,对于人的喜恶过于分明,自从她在那村子里见识到沉云欢的天火九劫之后,态度较之从前有了极大的转变,后半程上京的路上也时不时与沉云欢说笑,偶尔夹杂几句奉承,仰慕得很是明显。 沉云欢便就着这么一点仰慕,将镜子揣在了怀中,据为己有。 知棋并未多言,反而因为她昧下了镜子显得有些高兴,走在前头带路时脚步明显轻快了不少。出了高耸的长廊,尽头便是一座比之其他大殿更为高大、富丽的宫殿,殿门和檐下雕刻着颜色鲜艳的飞禽走兽,极为炫目。 知棋上前轻叩殿门,道:“师父,沉姑娘已至。” 话音刚落,那紧闭的殿门便开了一条缝,轻烟从中飘出,紧接着两只白玉鹤从展开的门中飞出,绕着沉云欢的周身飞了两圈,其后猛地化作云烟散去,殿中有一位女子便踏着白雾徐徐而出。 沉云欢抬手挥了挥有些遮挡视线的白雾,就看见那女子身着雪白的长袍,袖口衣摆以金线绣着日月星辰,一路走来,沉云欢看得出这样的衣袍是整个司命宫阶级最高之人所穿。 她身量高挑,只是面容看起来极为平庸,整个五官没有任何出彩之处,落在一起时便形成了平平无奇,令人见之即忘的一张脸。不过她衣袖轻摆间,身形缥缈,浑身散发着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一眼看去便知此人非同寻常。 沉云欢见过很多玄门中人,道士也好,术士也罢,身上几乎都有这股子气质,因此也总是被民间称为半仙。目前为止,只有张元清身上那股气息让她觉得遥远又神秘,本能地有一种不得不防备的警惕,然而面对晏少知及面前此人,沉云欢都无甚警觉。 大祭司面露微笑,行到沉云欢面前停下,做出个请进的姿势,“贵客赏脸一坐,司命宫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沉云欢立即与她客套起来,“哪儿的话”“客气了”之类的话在嘴里来回转,与大祭司一同进入大殿之中,知棋怀境二人则候在门外。 随着大殿的关闭,周围迅速安静下来。殿中的香炉不知点了什么香,味道浅淡,沁人心脾,让沉云欢生出了些许睡意。她懒散地伸了伸腰,又打了个哈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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