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手按着她乱动的身子,一手撑在她的脸庞,俯身覆了上来。 这真是个危险的姿势,赵嫣整条背脊都僵了,难以启齿的酸痛又争先恐后涌上。 赵嫣头发散乱地盖着半张脸,影绰的视线中只见闻人蔺撑在榻上的那只手霜白修长,淡青色的筋脉略微隐现,距离她的颈子只有不到两寸。 她甚至能闻到身后传来的清冷木香,宛如被按在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本王尽心尽力辅佐殿下,殿下却用本王教授的招式来杀本王,好生凉薄。” 闻人蔺万年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不悦,抬起她的下颌道,“冷静点了?” 声音略微一顿。他望着眼尾通红,犹自喘息不定的小公主。 褪去了名为“太子”的怯懦伪装,她整个人都张扬明丽起来。明明是春水般潋滟的眸子,里头却仿佛烧着两簇火焰,柔中带韧。 在榻上亦是如此,有好几次闻人蔺以为她会哭出来,可她宁可一口咬在他的肩头嚼碎呜咽,也未曾掉一滴眼泪。 眼下被桎在榻上,她仍徒劳地瞪着双腿,就像是一头困境中的漂亮小兽,龇牙咧嘴地想要冲破牢笼,拼一线生机。 掌心下的纤细腕子脉搏急促紊乱,药性损伤加上情绪起伏,已有急火攻心之兆。 闻人蔺不再开口逼问结果,略一皱眉,抬手朝她耳后覆去。 赵嫣僵着脖子,盯着他缓缓靠近的指节…… 这回,恐怕是真的要完! 她瞳仁一颤,继而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黯淡。她的眼睫徒劳地颤了颤,终是慢慢阖下。 待赵嫣急促的呼吸渐渐绵长平静,闻人蔺这才收回手。 “还真是不省心……” 闻人蔺另一只手也从她腕上松开,翻身坐在榻沿,小臂随意搭在膝头道,“该担忧头疼的,明明是本王才对。” 自语毕,又觉出几分不对。 权倾朝野的肃王必须无坚不摧,所向披靡,而体内的寒骨毒,是他不能触及的命门。若让旁人知晓,还不知会引来怎样的麻烦。 是以闻人蔺方才几番出言试探,可赵嫣宁可拔簪相向,以命相搏,也没有提及和寒骨毒有关的一星半点, 赵嫣不笨,相反她颇有些聪明小伎俩,才能几次三番从他设的套中跳出。 莫非自己毒发时那副人鬼不如的尊容,赵嫣真的不记得了? 方才看她眼中的茫然愠怒,似乎不像是作假。 闻人蔺睨视榻上昏睡的少女半晌,抬手替她将遮面的墨色长发拨开些,露出芙蓉般明丽的脸来。 这样也好。 纵使她当时真看出了什么端倪,他也是有那么点儿……舍不得善后的。 闻人蔺唇角提了提。 兴致来焉,他以指腹轻碾过她的眼睫,而后顿住,遮住了眼尾那颗不属于她的泪痣。 唔,看起来顺眼多了。 地上还散落着两只罗袜,闻人蔺踏着烛火的暖光向前拾起,而后转身撩袍半跪,大手托起赵嫣垂在榻沿的小腿,轻轻将她的革靴褪下。 秀气白皙的足尖一览无余,在灯火下镀着暖玉般的光泽。她竟是连袜子也顾不得穿好,便着急要跑。 闻人蔺嗤笑着捏了捏那带粉的脚趾,低声道:“殿下但凡肯说两句软话哄哄,何至于落得这般狼狈?” 赵嫣自然听不见他这声似嘲非嘲的喟叹。 她浑然不知,任由他摆弄。 闻人蔺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对着灯看了会儿,又将自己的手掌比上去。 见这只嫩脚竟是比他的手掌还小上一圈,他挑眉似是诧异:“这么小。” 他以目光研究了片刻,方将罗袜从她脚趾往上套去,扎好裤腿,重新套上靴子。 闻人蔺抬指抵着下颌端详了榻上美人片刻,才摸出命张沧备好的丸药,俯身挑开她松散衣袍的一角,将丸药搁在她轻轻起伏的肚脐处。 然后,抬掌覆上那片细腻软玉,以掌心的温度暖化那颗药丸,直至化开的药油被那片凝脂般的肚皮完全吸收。 自己虽控制得还算好,可这种事,难免有个遗漏。 这原是给各宫娘娘避子用的,比饮那等寒汤要管用些,但用多了亦会伤身。 下次得研发些不那么伤身的法子…… 这个念头一经冒出,闻人蔺揉推的动作微顿,眼帘垂下阴影。 一次已是意外,哪还有什么下次? …… 赵嫣仿佛陷入一片黑色的沼泽中,寻不到出路。 “嫣儿,嫣儿……” 有谁在唤她,声音缥缈仿若来自天际。 赵嫣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仿佛又回到了华阳行宫的寝殿。 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赵衍披着雪色的襕衫坐于她面前,身上镀着一层银色的雨光,正含笑望着她。 自己……这是死了吗? 赵嫣试探伸手,似是要触及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却更加温柔的脸。 然而纤细的指尖顿在半空,又慢慢蜷缩起来。她紧紧抿住菱唇,抱膝将自己藏入黑暗的角落。 “嫣儿很难受吗?” 赵衍轻柔的声音自耳畔响起,蕴着难以遮掩的担忧。 “你一定很失望吧,”赵嫣闭上眼睛,“我将事情搞砸了。” “怎么会?嫣儿已经做得很好了,比大部分女子甚至男子,都要勇敢聪慧。” 赵衍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温声道,“不要再苛责自己,那并非你的错。孤的妹妹,可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赵嫣眼睫一抖,抬起眼来,可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黯淡,渐行渐远。 “赵衍!” 赵嫣低叫着从梦中惊醒,一只手还向前伸着,抓住了流萤的袖子。 ……不错,是流萤。 这里不是鹤归阁。 赵嫣四下环顾,只见自己正躺在东宫寝殿的大床上,淡黄的清透帐纱正在灯影下微微晃荡。 她撑着额角怔忪片刻,回过神来,立即朝胸上摸去。 束胸仍在,衣裳齐整,连簪冠亦是端端正正,她甚至觉得簪花宴上经历的种种只是一场噩梦…… 如果,忽略她现在遍身隐秘的酸痛的话。 屏息撩开衣袖一看,那枚浅淡的指痕还在,一切都在提醒她所经历的并非噩梦。 赵嫣飞快放下了袖子,茫然半晌,哑声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流萤将纱灯往床榻的方向挪了挪,答道:“殿下在鹤归阁昏睡过去了,肃王发现了殿下,便差人告知奴婢,这才将殿下接回了东宫。” “肃王……” 赵嫣嗓子紧了紧,攥着褥子道,“谁去接的我?可瞧见……什么异常?” “是奴婢与李浮亲自去的,只见殿下独自在榻上睡得正浓,其他的什么也未曾瞧见。” 言毕,流萤又轻声道,“张太医,已经为殿下把过脉了。” 赵嫣才稍稍放下的心又骤然提起,紧张道:“他怎么说的?” “说殿下饮酒受寒,风邪入体,是故引起昏睡,休息两日便好了。” 流萤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神色起伏,心中一个可怕的猜想形成。 她咬唇半晌,终是放下帐帘悄声问:“殿下受奸人陷害,可是……被谁欺负了?” 流萤措辞隐秘,这赵嫣却像是受惊雷劈顶,所有的秘密和难堪都暴露在了那片煞白的怔愣中。 “殿下放心,张太医什么也没说,他是个信得过的人。” 流萤狠狠握了握手指,后退一步跪拜请罪道,“是奴婢自作主张给殿下更衣时,才发现……” 那时赵嫣虽穿戴齐整,束胸也缠得严实,可眼尖的流萤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其缠绕的手法,根本不是出自自己之手,再看到那纤细腰肢上的浅痕…… 在宫里当值的人,哪能看不出这意味着什么呢? 流萤当时都快吓傻了,坐立难安。 那时张煦已经赶来请过脉,正在外间写安神补气的药方,见流萤沉着脸欲言又止,便道:“殿下只是风邪入体,气虚晕眩。姑娘放心,无论是谁来问,下官都这样说。” 流萤这才明白,张太医的想法与她一样——那便是会豁出性命守住这个秘密。 因为小殿下以弱质女流之身卷入这乱局中,半年以来日日如履薄冰,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他们守口如瓶,往轻了说,是为情义;往重了说,是为家国。 赵嫣看着帐外跪着的流萤,混乱的思绪反倒清醒了不少,有种尘埃落定的沉静。 “是我不小心着了道,怎能怪你?” 她艰难抬臂抱住屈起的双膝,甚至还有心思朝柳眉紧皱的流萤笑笑,“越是这种时候,你可越不能自乱阵脚呀?我们之间,总得留一个清醒的。” 流萤咬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殿下看似灵动张扬,不循规蹈矩,但其实她与太子殿下一样,骨子里都是极温柔重情义的人。 流萤没有问“欺负”主子的人是谁,若是宴会上某位普通的男子,东宫自然有手段使其闭嘴,将此事遮掩过去。 但殿下自醒来起,就绝口不提“处置”之事,只能说明那个男子,是连东宫也无法撼动的人。 整个皇城内外,这样的男子能有几个?又是在鹤归阁出的事…… 流萤略一推演,心中便有了结果。 这场暗流涌动的争斗中,殿下本就是最无辜的那个,流萤怎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坠下高台,万劫不复呢? “让娘娘送殿下走吧,离京城远远的。” 流萤下定决心,沉声道,“便是太子殿下,也不愿看到您受此牵连。” 赵嫣怔了怔,下意识问:“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流萤沉吟片刻,低语道:“自太子殿下出事,奴婢本就该一同去了。托小殿下的福,方能苟活至今,已是莫大的幸事。” 赵嫣将下颌抵在膝头,闻言轻而坚定地摇头:“我不能走。” 赵衍有句话说得对,她向来倔强叛逆,绝非轻言放弃之人。 闻人蔺既然将她送回来了,眼下并无其他动作,便说明此事或有转机。 然而流萤着实为主子担忧,还欲再劝,便听殿外内侍一声唱喏:“皇后娘娘到——” 赵嫣眼睫微颤,流萤忙让她躺好,严严实实盖上被褥,方转身跪迎道:“皇后娘娘千岁。” 魏皇后伴了一天的圣驾,能脱身了便直接来了东宫,闻言她道了声“起”,便径直走向内间床榻。 她看着帐纱后那团朝里侧躺的纤细身形,半晌道:“听闻太子在鹤归阁晕睡了一下午,可有不适?” 赵嫣睁着眼睛,压了压嗓道:“只是头晕,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尽管她刻意隐藏,魏皇后还是听出了女儿声音的微妙不对劲。 她心下略沉,亲手挑开帐帘,坐在床沿看了女儿半晌,问道:“真没事?” 这回,声音轻了许多。 赵嫣“嗯”了声,莫名有些鼻子发酸。 自懂事以来,她与母后时常势同水火,极少有这般心平气和谈话的时候。她也不知母后是在关心“太子赵衍”,还是女儿赵嫣……可是,就是莫名想拉着母后的袖子,如同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样和她宣泄点什么。 可她不敢,她怕看到母后冰冷失望的眼神。 魏皇后红唇微动,过了许久,才低声道:“你是本宫的孩子,要记住,即便有东宫兜不住的事,还有中宫在。” 铿锵的话,让赵嫣心里一阵酸软。 她咬了咬唇,正迟疑要不要将一切摊开,便听太监的唱喏声再次传来: “太子太傅到——” 闻人蔺! 赵嫣那点娇气犹豫荡然无存,黑暗中眼睛瞪得老大:他这会儿来做什么?! 第25章 [VIP] 第25章 看中 赵嫣躺在床榻最里侧, 听到一连串窸窣的动静。 她辨不出闻人蔺带了多少人来,是否领着父皇的敕令,只听见那道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缓缓逼近, 停在了镂空雕花月门下。 “娘娘金安。” 闻人蔺朝皇后略一问礼。 魏皇后不动声色放下帐帘,起身直面来客:“已是宫禁时辰, 肃王怎还有闲情散步至此。” “娘娘说笑。本王忝居太子太傅一职, 出入东宫辅佐不受宫禁约束,便是夜宿于此亦无不妥。” 闻人蔺接过宫婢奉上的茶置于唇边, 却并不饮,只随意道,“本王顺道来此,是为今日鹤归阁一事。” 帐中的赵嫣登时竖起了耳朵。 闻人蔺是要打算揭穿她的秘密了吗? 寂静中,赵嫣身子越发僵硬,头顶仿若悬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下一刻就要落下。 捅破之后,要如何应对? 若难逃一死, 索性将责任全揽于自己身上好了,至少莫要牵连其他无辜之人。 赵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鼓噪的心跳,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鹤归阁是天子赐予本王留宿之处,奉命在那里处理了多少政务,连本王自己都记不清了。今日蓬莱苑设宴, 守卫人手不足,这才让太子殿下醉酒误入,酣眠其中。” 闻人蔺顿了顿, 嗓音颇为低沉,像是故意说给谁听, “幸而其宫婢发现得早,即刻将太子寻回。否则宣扬出去,一顶‘刺探圣意、出位僭越’的帽子压下,御史台弹劾,太子殿下的地位只怕不保。” 意料中的腥风血雨并未到来,赵嫣紧绷的心弦倏地松散,化作无限茫然。 闻人蔺这番话看似是敲打警告,但仔细一揣摩,似乎太子只是醉酒误入鹤归阁酣睡,且“即刻寻回”,而至关重要的中药与解毒过程,却只字未提…… 听起来,怎么更像是在为她遮掩开脱? 不,闻人蔺不会如此好心。 赵嫣又打起精神,只能愈发屏息敛神,继续听下去。 魏皇后也在揣摩肃王的意思,可烛影中的年轻男人始终面不改色,颇有几分大节凛然的气度。 好似他真的只是,专程来进谏的正人君子。 好在身居高位之人最擅长维系表面的和谐,魏皇后猜不透,便顺着话茬道:“吾儿年幼,一时春景醉人贪了杯,还请肃王宽宥。待太子酒醒,本宫自会罚他。” “那倒不必。” 闻人蔺目光投向悄静的帐帘处,指腹轻捻道,“这罚,想必殿下已受过了。” 隔着重重帐帘,赵嫣依旧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背后,沉甸甸,凉飕飕的。 是啊,可不是“罚”过了,眼下腰腿还酸痛得很! 赵嫣咬唇愤愤。 “这解酒药,殿下醒来记得喝。” 闻人蔺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搁在案几上,别有深意地屈指点了点,再未多一言。 竟是就这么起身走了。 赵嫣扭头看着影绰帐纱外的那只药瓶,轻轻蹙眉。一颗心倏地从半空落到了底,说不出劫后余生的欢喜,还是悬而未决的余悸。 闻人蔺这一趟……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赵嫣猜不明白,觉得自己脑子快要炸了。 东宫外,马车上的灯笼随风曳动,沁人的花香沉浮。 自入夜起,张沧的行径就颇为古怪。 他时而抬起佩刀出鞘三寸,以刀刃为镜,左右照了照粗犷的古铜色脸颊,又时而眉头拧成疙瘩,唉声叹气。 右副将蔡田抱臂靠着宫墙,看着身边这位愁眉不展的仁兄,终是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了?自从蓬莱苑出来,就心事重重的。” 张沧的确有心事。 先前他送药时,撞见毒发的王爷怀中抱着一人。因那人身量纤细,王爷又举袖护得紧,是故他下意识以为那是个赴宴的女公子,只是那片露出的浅绯色衣角,怎么想都觉得眼熟。 直到张沧眼睁睁看着东宫侍从闻讯而来,将太子从鹤归阁扶了回去,他才一拍脑袋想起来:难怪眼熟呢,这不就是太子殿下的衣裳吗! 回过神来,八尺大汉张副将不由悚然一惊。 难怪王爷二十来岁了,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过!应酬时的舞姬不说,便是下面孝敬来的美人,他也从不多看一眼,一应打发干净。 却原来是投其所好投错了路,王爷喜欢来旱的。 千年老狐敢欺龙,那魄力,啧! 张沧震惊归震惊,但跟了肃王这么多年,嘴还是严实的。可这么大一桩秘辛压在心头,憋久了,就容易胡思乱想。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又曲肱比了比壮实的肌肉,问蔡田:“你觉得我长得好看不?” 蔡田看着他胡子拉碴的脸,眼角一阵抽抽,面无表情道:“见过门上的钟馗像吗?是你亲兄弟。” 张沧欲反驳,吸一口气,又重重叹出:“你不懂!” “我怎的不懂?”蔡田奇了怪了。 “那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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