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基本上早上一起床就得出门了,不过由于头天晚上要守岁,所以一般起得不太早。于祝家,有人来拜年,他们就得起来,大年初一躺床上睡懒觉这事儿,皇帝都不能干。 ———————— 大年初一,谁也不能晚起,祝缨先带着全家上下给祝大、张仙姑拜年,然后接受大家的拜年。他们还得发红包,这一天,全家上下都有红包拿。张仙姑也包了一个红包给祝缨:“呐,这是我和你爹给你的。” 祝缨笑着收下了:“发财啦!” 杜大姐等人都笑着对她说:“恭喜。” 林寡妇到厨下将之前准备好的饭菜一热,仆人们赶紧将饭食拿过来匆匆吃完——拜年的人就要来了! 先是官员,他们新年第一件事是跑到刺史府里来,先给祝缨拜年——这个绝不能晚,因为祝缨还要带着他们摆着香案果品,大家朝着京城的方向遥拜皇帝。 接着才是他们自己的活动,官吏们在前衙里聚着,照例得摆席。祝缨命人上菜,每人桌上必有一盘福橘。 刺史府的娱乐活动一向不多,刺史大人什么就好,就是不好歌舞伎,所以素酒无趣。不过倒不禁大家划拳喝酒。还给大家设个鹄,比射箭、有彩头。此外又有各种才艺表演,也有彩头。 诸多活动弥补了没有好颜色的遗憾,大家也就做个正人君子了。 王司功道:“咱们这般热闹,可惜别驾是没赶上啦!” 李司法道:“他在京城,只有更热闹的!明年大人到了京城,也是一样的繁华,到时候可别忘了咱们呀!” 大家都觉得李司法这话说得漂亮,一齐喝彩! 花姐与小江等人就坐在一处,女官就她们俩,再来两个女役陪着,男人们也不拖她们喝酒。小江见花姐有点坐不住的样子,心下好奇:她难道有什么心事?这可不像她了。 花姐一向沉稳,少见在这样正式的场合如此显露内心的,她问道:“是后衙有事么?同大人禀告一声去就是了。咱又不同他们一处喝酒。”小江也不喜欢跟男人喝酒,最近好些了,能对同僚们的酒桌熟视无睹了。祝缨能做主的酒席,少见妓-女,这让小江十分的舒服,心情也好,对花姐更温和了一些。 花姐有点讪讪的,言不由衷地说:“也、也没什么大事。” 祝缨注意到了她们这里的情况,问:“怎么了?” 花姐道:“我去家里看看。” 祝缨觉得花姐这个样子十分有趣,道:“好呀。” 花姐咳嗽了几声,将下巴扬了一下,飞快地走了,祝缨在她身后笑出了声。胡师姐道:“大人,用不用我去看看?” 祝缨道:“行。” 胡师姐去了又来,对祝缨道:“是大娘子的两个学生来了。” 祝缨笑道:“我说呢,她从昨晚吃饭就心不在焉的。她的学生,得包红包。” 胡师姐道:“两位娘子儿女都好大了,孟娘子都有孙子了,王娘子带着女儿来的,闺女都二十了,哪好意思自己拿?大娘就给她们家孩子了。” 祝缨道:“那也不错。” ———————— 孟、王二人初进刺史府都觉得紧张,她俩上次只到了花姐房里稍坐了一下就出来了,这一次也是预备着见一见花姐然后就走的,大过年的,府上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士绅来拜年,她们俩自知算不上号。 果然,两人拖着各自的家人到了刺史府外面,就见外面车水马龙,城内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来了,还有士绅不断地赶过来。其中一个荆老封翁,乃是城内著名的人物,她们也都看过荆家的威风。 荆老封君在几个儿媳妇的陪伴下往内递帖子。看到这一幕,王氏心里有点打鼓,孟氏用力咳嗽一声给自己打气,她也往内递个帖子。 刺史府上凡帖子都收,胡须杂了些白丝的男子过来接了帖子,一看她们,道:“哦!你们不是上回来见我们大娘的么?” 孟氏道:“正是小妇人,来拜见朱博士的。” 侯五又往她们身后看了两眼:“这是什么人?” 孟氏道:“小妇人的儿子媳妇一家三口,陪小妇人出门的。这是她的儿女,那头车上是她男人,车过不来,在那儿看车呢。” 侯五道:“得嘞,您稍等。小柳,这个你交给杜大姐,这是给大娘的,一定要记得。” 孟氏见状,忙说:“要是博士忙,我们拜个年、磕个头就走。不敢多耽误功夫。” 侯五道:“别呀,大娘的学生可不一般。” 说话时,杜大姐就匆匆跑了过来,笑道:“孟娘子、王娘子?快请进!还有两位巫小娘子?大娘说,都请进。这两位郎君,请往那边喝茶。” 侯五道:“那边车上还有一个看车的呢。” 杜大姐道:“那五叔您帮忙叫个人去给送些茶点。” 王氏忙说:“不用了吧……” 侯五已经安排人去了。 朱博士的学生竟这么有面子!孟、王二人腰杆也直了一点。 两人连同何娘子、巫仁巫信一同到了花姐那里,先带着小辈要磕头。花姐请她们坐下,给三个年轻女子红包,又给小孩子的襁褓里也放了一个。何娘子会说话,逗儿子让他说谢。这孩子还不到会说话的年纪,哪说得出来?却也是一种乐趣。 花姐又看巫仁、巫信姐儿俩,都模样儿周正,姐姐文静,嘴抿得比蚌壳还要紧,妹妹倒是大大方方,不太像王氏的女儿,倒有点像孟氏女儿的样子。花姐问她年纪之类,她就说:“回博士的话,我今年十岁了,哥哥姐姐们读书,我跟着也读了一点,后来他们不上学了,我现跟邻居一道听几回课。什么都学一点儿,不过算账不如阿姐。” 花姐又看巫仁。因见她不爱说话,也不强求她,女孩子腼腆一点是非常正常的,非得逼人多说话就强人所难了。不说话的人总是会更吃亏一点,巫仁一不说话,整个人就几乎没了存在感。 巫仁勉强笑笑,有点想往母亲身后躲。 王氏道:“跟大娘说,你多大了……” “叽叽喳喳——”嘈杂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从外面传到了房里,巫仁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也往门外看去。 一个中年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大娘。” 花姐站了起来:“怎么了?” 今天府里热闹是很正常的,这是怎么了? 蒋寡妇道:“外头有人喊冤,老封君请您过去看看。” 花姐道:“小祝正在府里,李司法他们也都在,正是人多的时候,要我做甚?” 蒋寡妇道:“是我没说清楚。外头先是有人到前面衙门口喊冤了,说……说是……家里女婿杀了女儿,又跑到他们家烧了他们的屋子。” 孟、王等人尽皆站起! 大过年的,出命案,怎么看都不是件好事儿,真该去庙里拜一拜了。 花姐道:“那该江娘子忙了,难道又有人受伤了?” “是。乡下屋子,草垛一点,房子那还不见风着?连邻居都烧了,火烧了好几家,年也没能过好。就在昨天夜里。今天早上他们就跑过来报案了!那男人也叫拿住了,先打了个半死,现正被扭到前衙哩!” “那不是有医学博士么?”花姐说。她这个博士是番学里的,对外主攻是妇科。正经的医学博士是州学里的,从老师到学生都是男子。如果有犯人被打伤了要看,也是医学博士的勾当。记得这个博士刚才也在酒席上。 蒋寡妇叹了口气:“这男人也喊冤来,说是他女人……到城里做工就不学好,同糖坊的主人家勾搭上了,给他戴绿帽子。回家过年又不听话,也不安份,大年夜的跑回娘家,又倒贴娘家。反正说不是个好女人。那个糖坊是杨家的,杨家娘子正陪同荆老封君在咱们老封君面前说话呢!她当时就说,绝无此事!” 杨家也是荆家的姻亲,这地方,只要你求个门当户对,那就是个遍地姻亲。杨家的糖坊是后补的那一家,方子都不是从祝缨手里接的,心里不大自在,总觉得没能多赚钱必定是与刺史府关系不够亲近的缘故。 年礼备得颇为丰厚,今天一大早就陪同荆家过来了。 花姐听明了事情,便要向孟、王二人道个歉,请她们先回家,口没张便看到向个女人脸上的神色。孟氏道:“男人惹了这等不要脸的祸,倒要女人在外面给他圆。” 王氏道:“博士有事,咱们就先回啦,博士莫急。” 更妙的是巫仁,花姐分明看到她听蒋寡妇讲述时撇了撇嘴,眼睛往上一斜。再看时,她又是一副比当年杜大姐还老实的样子了。 花姐道:“路上小心。” 花姐与她们一同出了院子让蒋寡妇代她将出门,江舟就从那道门里穿了进来。见了她就说:“大娘,大人吩咐,请您去看一看烧伤。” “怎么?” 江舟道:“那个畜牲!跟老婆拌嘴就拌嘴,何必放火?烧伤了不少人,身上的伤,女人。” 孟氏道:“博士,要不您先看看老封君那儿?我们俩好歹也是学过的,治病还没学会,喂个水、擦个身还行。我俩先上手,您跟老封君说一声再过来也行的。” 江舟看了她们一眼,道:“有人同去自然是好啦,好几个受伤的呢。烫伤膏那边的王博士有,正在看着了。” 孟氏就让儿媳妇带着孙子出去找儿子先回家,王氏也让女儿回家,巫信道:“我也帮娘。” 花姐道:“好吧,你们先过去,我这就来。” 她匆匆先去后面劝导,请杨娘子先回家:“出了这样的事,杨郎君是要出面应诉的,家里不能没个坐镇的人,您先回家让家里别乱,免得有人借机生事。”将一个会在张仙姑面前哭着求情的人先给弄走,让刺史府里清静。 然后是向荆老封君等人说:“咱们大人必会秉公办理的。”暗示她们不要借张仙姑来插手。 最后让厨下换上新茶,自己才匆匆跑去前衙。 —————————— 花姐估计,既然江舟那样讲,则伤者必是已经抬到了城内。 这是打官司常见的手法,将伤者、病者、尸体等统统一辆板车拖到城里衙门口,讲究的就铺张席子在门前地上,不讲究的就直接把板车排在衙门前面。一家人披麻戴孝,跪在门口哭着喊冤。抬尸闹衙,在许多时候比单人过来击鼓投状纸要高效得多。 实际上也与她猜得相差无几。 衙门前本来很热闹的车马人流为了看热闹,硬是给这一群人让出了一大片的空地。衙门面前,几辆平板车已经空了。仍然有一些面色凄然的人站在那里抹泪,还有嘴快的跟旁边的人说:“听那狗东西放胡屁!咱们王家的女儿是最好的!又勤快又能干!当年瞎了眼,说给他姓李的!一个男人好吃懒作,将爹娘也气死了、家里能卖的都卖尽了。我们姑娘没法子,只好出来做工!家都是咱们姑娘在养着呢!哪家叫女人养家的?!!!父老乡亲评评理,这是个男人干的事吗?” 里面又出来几个衙役:“你,有话进来对大人讲,在外面胡诌什么?” 因祝缨在刺史府,所以反应十分的迅速,尸体、伤者都被抬了来,那就先看尸体。小江看女尸,刺史府的男仵作看男尸。村里还有一个来不及跑出来的老头也被烧死了,他儿子拖着尸体也就过来了,一家子哭得昏死过去,也被叫进了衙门里。 先处理严重的,后面陪同的人稍后也当做证人被拉了进去。刺史府面前顿时清静了。 大年初一!人命官司!还涉及人伦! 什么酒都甭吃了,开始干活吧。 席面一撤,祝缨上面一坐,李司法陪同,王司功不敢怠慢,也跟着听一听。郭县令也跑了过来,倒霉催的,这事儿发生在他的辖区,人偏偏告到了刺史府上,根本没给他先过一遍的机会。就这时机、这案情,刺史都不好将事儿交给他办了。 大家都还穿着新年的新衣,就开门接一起命案。 先是听原告王家的,王家所述:“女婿李某好吃懒作、不学无术,女儿不得不含泪将幼子寄放家中上城做工。除夕夜,女婿将女儿殴伤,女儿只得逃回娘家。不想女婿又纠集许多人追来,将女儿杀死,又扬言要杀我全家。本以为他是酒后气话哪知这畜牲说的是真的!” 祝缨又传被告李某,李某脸都被打肿了一脸血,衣服也抓破了,露出来的脖子上也是抓痕,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上到了堂上就“哎哟哎哟”哼了起来。 祝缨一拍醒木,李某就是一个哆嗦,不再哼了,含糊地大声说“冤枉”:“王家养出淫-妇,抛夫弃子,还敢说呢?那就是双大破鞋!给杨家当小老婆去了!我为正门风!大人,贱人不知道贴了他们王家多少钱!他们当然说我不好!” 祝缨命博士给他救治,又命求治伤者,又问:“‘纠集许多人追来’,其他人呢?” 其他人跑了,大过年的打到人家门上,还放火烧了半个村子了,王家村的人认准了他打,他哪里跑得掉? 要不是里正拦着,说:“得告官府,着落在他们身上赔咱们的房子。”才给他剩下半条命来。 王家村的人本来也不信他能赔得起房子,但是不是还有同伙么?总有几个人赔得起的!那就得请官府帮忙抓人。 这年也没法儿过了,大家不用商议,将村里稍作收拾,先了几个壮丁赶车、押送,又选了几个会哭的妇女,为的是到衙门前好哭诉,到了堂上也更显可怜。一切准备妥当,天不亮就出发。 祝缨又审问了所有到衙前的人,凡王家村的,必说是李某不好。 祝缨冷静地问道:“既说他不好,当初怎么把女儿嫁给他的?”这李某现在看着也就二十来岁,既然说是已经有了孩子,那么他成婚的时候还要更年轻一些。应该不存在这人是“年轻时看着还好,后来越来越不像样了”的情况,他现在就还算年轻呢。 亲事怎么结的?别是看彩礼高就把女儿卖了的吧? 说起这个,王家岳父也是一肚子苦水:“小人与他父亲年轻时一同贩过猪,后来不干了。那时节处得好,情同兄弟,就说,我要生个女儿就嫁他儿子,要生个儿子就娶他女儿。要都生的儿子就叫他们结兄弟,都生女儿就结姐妹。当时换了表记,小人与他一支银簪,他与小人一双玉佩。也是小人命苦,生了个女儿。后来长大了,他们家拿着银簪要来聘,小人许的亲,就把女儿嫁与。 哪知这小畜牲不学好!先将父母气死,再将家产败尽,如今又害死了我的女儿呀!” 越说越难过,王家岳父哭得倒在地上,涕泗横流。不但女儿死了、家还被烧了,连邻居家也被烧了。这要怎么收场呢? 李某不干了,博士给他包扎伤口包到一半,他就说:“你放屁!你那是什么好女儿?不安于室!跑到那破糖坊,拿了工钱也不交到家里,就自己乱花!大人,贱人还给他钱呢!” 王家岳父道:“实是小人的妻子病了,女儿一片孝心,为买药。” “呸!哪有叫别人家老婆给你家老婆花钱治病的?大人,我家可花了二十贯的聘礼!贱人有了相好就敢说不要自己男人了!谁给她的胆子?!” “大人,外孙可是我们在养呀。” “呸!我家儿子,要你管来?你自家孙子吃干,给我儿子吃稀,那贱人把钱与你,就是为了喂饱你家杂种饿着我儿子的?” 祝缨又一拍醒木,衙役也都带着火气,大声喝斥。两人又萎了。 祝缨又命拘了那位杨坊主,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因衣食无忧故而显得年轻一些,微发福,今天刚来刺史府拜过年。前面官员们聚会吃酒,他娘子在后面已经到了张仙姑面前了,他在前面才刚将帖子递出,人还在门房排队等接见,那边儿拉着伤者和尸体的车就到了。 他本来还在门房里看热闹呢!这就涉事了! 为了给刺史拜年,杨坊主打扮得相当精神,剪裁得十分贴体的绸衣,新靴新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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