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我说的是家里,他不是咱家的人了。”祝缨的口气依旧很平和,不带一点生气的意思,听的人心里都打了个寒颤。 祝大也住了口。 祝缨续道:“这个家,是该有点规矩了。”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更担心了,祝大两口子还好,倒不怕什么“规矩”。苏喆觉得自己没管好侍女,脸上一红。花姐担心祝缨,祝缨是个不大爱讲“规矩”的人,看似温和,实则处处离经叛道,让祝缨说出“规矩”,花姐很担心祝缨因为石头的事太过伤心。她就已经很难过了,难以想象祝缨事务繁琐剧还为石头筹划了这许多之后会是这么个结果!那是小祝,有多少事要忙的…… 随从、仆人们心里把石头祖宗八百代都骂尽了:你小子得病,我陪着吃药?!平日在府里大家过得多滋润?大人,我绝不会做白眼狼!大人,你看看我的忠心! 张仙姑道:“你、你说。” 祝缨道:“先认一认人,定了名份。” 这话祝大爱听,他说:“对!” 祝缨看了他一眼,他又住口了。 祝缨指了指父母、花姐,道:“这家主人家只有三个人。大姐不在户籍,但是我姐姐,也是一家人。要称呼得明白。” “是。”丁贵先说,其他人赶紧跟着应声。 祝缨又指苏喆:“小妹虽不同姓,却是家中亲戚。” 苏喆马上说:“我虽然是异姓,阿翁是我阿妈义父,我在这里就听阿翁的。” 祝缨点一点头:“好。” 她没说锤子,别人也不敢提,都猜这是要干嘛。花姐道:“那现在?” 祝缨道:“各司其职,先分个事务吧。前面的事儿,老侯你多上心。后面家里,杜大姐多看一看。你们两个就是男女管事。前后账目,你们分别襄理,一总报到老封君和大姐那里核算。以后家里有了新人过来,你们将规矩讲给他们听。” 侯五是讲定了要在祝家养老的,自入祝家除了他自己的嘴不给他自己争气,做事一向可靠。丁贵等人并不能严格地算是祝缨的仆人,主要是补个吏目,也不适合让他们多插手家里的事。杜大姐到祝家最早,资格也老,她又是签了卖身契的且帮同花姐多年,所以由她守内宅。 两人都赶紧应声。 然后是细则。祝缨一气说了好些条,一些比较大的府邸的规矩大面上都差不多。 “第一,门禁要严。” 基本上第一条就是门禁,以及不许在宅子里乱蹿。祝宅本身就有这一条,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家里也没放过乱人进来,男仆曹昌、侯五就是在前院的,花姐每天都亲自查看门锁。 祝缨将这一条又说了一遍,是为了再加一句话:“不是家里的人,不许放入。走了的人,以前再熟,也不许放入。踩进来半寸脚尖,开门的人一起滚蛋。我办他一个勾结强盗的罪。” 第二条是不许吃里扒外、刺探府中消息,不许泄漏府中的只言片语、互相之间也不得打听自己职责之外的事情。书房文字,除非她下令送出,否则片纸不得出门。 第三条是不许犯口舌、不许在不该说话的场合瞎张嘴,不许刻薄客人等等。 这一条针对的是什么事,大家就更是清楚了,又在心里骂石头。唯侯五有点心惊,他真不是故意会刻薄客人,他背后也说主人的不是…… 第四条则是分派了的活计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要将份内的事都干完,不许偷懒,也不许推给别人。 第五条则是不许夹带、不许偷窃。夹带是指从外面带一些违禁的东西进来,偷窃还包括了贪墨、盗用府中财物、勾结外人做假账等等。 第六条不许仗势为恶。包括但不限于仗着是刺史府的仆人收受好处、干预衙司事务、狐假虎威、强夺别人的东西又或者强买强卖、欺男霸女之类。她这儿不包婚配,不许调戏妇女。 第七条…… 第八条…… 第九条…… 条目讲完了,就是惩奖措施,没有惩奖的规定就是一张破纸,谁都可以不理会。一般而言,奖是比较物质的,给钱、物或者放假。罚就简单的多了,扣工钱、打。再严重就赶走。 祝缨明确了“家规”,又说:“吴、祁、项、胡是客居,所以家里的活计不用他们干,你们对他们要客气。一会儿老侯和杜大姐各自知会他们一声。”又指丁贵四人,说他们现在兼家里听差,所以这些他们现在需要遵守。 苏喆道:“我学阿翁,我的地方,学习阿翁的规矩。”虽然她觉得阿翁这手不够狠,不过听起来还挺周到的。 祝缨点了点头。 她对父母也有安排,等下私下再谈。 最后,她将目光看向了锤子。 锤子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祝缨道:“当年你与石头无处可去,现在我问你最后一遍,你是走是留,留,守我的规矩,还做我的学生,走,我也如待石头一般给你身份送走。” 锤子道:“我不走!” 祝缨道:“听好,其他所有人就都是外人了,包括石头。做得到吗?” 锤子顿了一下,用力地点头。 祝缨这才对众人说:“祝炼是我的学生。” 然后说:“这几日都累了,早些歇息吧。” 自始至终,祝缨的语气都很平和,没有发怒的样子,甚至没有带一点儿恼意。 众人这才缓缓散去。 侯五复又薅起祝炼,将他送回了厢房,到了厢房才说:“你小子运气真好啊!以后怕是再没有奴婢出身能被大人养作学生的事情了。”他看了一眼这处厢房,低声说,“你头一回投胎没看准,别辜负了老天爷给你投的第二回胎。咱们大人,多么难得的一个人,走了是会后悔的。” 祝炼有点虚脱地点点头,说:“老侯叔,我知道。” 侯五道:“歇了吧。” 祝炼道:“好。” 侯五将门带上,祝炼心中仿佛炸了个大烟花,又轻松又明亮。将脸埋在手掌里笑了两声,放下脸打算才发现一手的汗,想去洗手才发现没水。又要跑出去打水。 那一厢,侯五又去通知吴、祁二人,才出小院就看到小吴与丁贵勾肩搭背的,在问丁贵怎么回事儿。侯五叫住了小吴:“就你机灵,你别勾搭他!来,我有话对你讲。” 瞧人家祁泰,多大的动静都不往这儿瞄一眼!也难怪在京城混不下去。 侯五对小吴讲完,小吴道:“真不是锤子掇撺的?石头跟个傻子似的……” 侯五道:“操多少闲心,大人没你明白?” 小吴对侯五扮了个鬼脸,侯五作势扬起巴掌:“你多大的人了?”两人打打闹闹去了祁泰处。 那一厢,杜大姐也将事情转告给了项、胡二人,两人都说知道了,并未对此事做出评述,内心实是赞同。 杜大姐、侯五又执行起任务来,巡视了府内各处,安排了门房值夜才回房。 侯五没有马上睡觉,先去看了一回男仆们,他们果然正在与小吴在一起说话。侯五将众人骂散:“说了不许犯口舌,你们还在这儿串连呢?” 小吴笑道:“老侯,你有官威了。” “你个正经的官儿说这个话,你要不是客人,我必与你好好理论理论。”侯五与小吴是旧识,说话也稍不客气一点。他将小吴拖走,低声道:“大人才说不许犯口舌,你的机灵收着点儿。”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在同他们讲大人当年的事情,叫他们都老实点儿。” “你都讲过八百回了,还没讲完?” 两人渐行渐远。 杜大姐也没有马上睡觉,因为花姐还没回房。 —————————— 花姐和祝大、张仙姑都担心祝缨,他们到了祝缨的房里。 祝缨换了衣服,正在看一张纸,见他们过来,问道:“有事?” 三人左看右看,见她完全不像是家里出了一个白眼狼的样子。张仙姑道:“老三呐,你要是生气就骂出来吧。” “啊?生什么气?” “石、石、石头啊……” 祝缨轻笑一声:“就为了这个?咱都没有正事儿好干了?” 花姐道:“你……” 祝缨道:“巧了,你们来了,正有话对你们讲。” 她让三人坐下,先对祝大和张仙姑说:“咱们关起门来,说说自家的事。是我把石头放到爹娘那里的,这事儿是我没办好。以后,到咱们家的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我会先讲明白的。郎家的阿发,过两天就要住进来……” 祝大抢着说:“绝不像养石头那样养了!” “他也是我的学生,你们先看看他,也看看他带来的仆人。他只有五岁,有保姆带着,也有两个小厮年纪都不大。他的话还说不利索,还在学话,我安排仇文每天抽空过来给他教些语言。家里人只要多跟他说说话就行。” 张仙姑有点犯愁:“咱不大会说他们的话啊!” 两老口学话比较慢,本地的方言还说得更偏福禄方言一点,各族的话就更没有怎么学。由于跟阿苏家交往得早、锤子石头又是利基家的,他们平常接触这双方更多一点,稍懂一点两家的日常用语。 祝缨道:“没事儿,他也不大会说咱们的话,他还小,你们就说点儿简单的。” “哦哦。” 她又说了点家里的事情,张仙姑道:“你真没事儿啊?” 祝缨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我遇到过多少事?” “那都不是在家里。” “都一样,”祝缨说,“今天折腾一天了,都休息吧。” 花姐终归不放心,去而复返。祝缨不等她开口就说:“路上有个水洼,踩着了溅了点子水湿了点鞋面,我是不会往水洼里一坐,万事不干就哭天喊地破口大骂的。抖抖脏水擦擦鞋,该干嘛干嘛,我接着去好地方,该吃吃该玩玩。” 花姐“噗嗤”一笑:“不愧是你。” “那过两天他们走了,你同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育婴堂。” “你是想?” 祝缨指了指刚才看的那张纸,花姐拿起一看,却是她之前拢给祝缨的账目,就是之前算的石头的花费。当堂烧了一张,现在这张是祝缨的笔迹,内容分毫不差。 祝缨又指了另一张纸,花姐拿了起来,道:“这是?” “育婴堂的账。” 京城有育婴堂,梧州城当然也有,不过要寒酸一些,因为梧州也穷、人口也没有京城稠密。这种地方照例官府是要管的,有一笔正式的开支,另外如果有善款也可补充。不过许多人更愿意将钱捐给寺庙积功德。 花姐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育婴堂的孩子平均一个月花不到两贯,这里头还包括照顾他们的妇人的工钱之类。 祝缨道:“我不会养孩子,得改个法子。” “怎么改?” “石头那样的养法,不划算。新法子其实是我之前做过的。”祝缨决定改个法子,她又不是保姆,就不挑战这个事儿了,反正都是掏钱,她要广洒网,再选拔,过个筛子,筛出种子来。 就像立识字碑一样,会唱歌、能悟出来对着歌词认字的,就能在墙上打个洞,就有了钻出来的机会。或许十年之后,会有一个人因此识了字,再经过努力,能在某些方面露头也说不定。 只是要花费的时间比较多。人,是要慢慢才能长大的。 花姐道:“我能做什么?” 祝缨道:“咱们先去看看。” “好。” “不担心了吧?”祝缨打趣她。花姐冲她一皱鼻子,扭脸走了。 ———————————— 祝缨第二天且不能去育婴堂,她还得给山雀岳父饯行。 山雀岳父这一次比较满意,他也不敢托大,态度十分的友好,宾主双方都忘记了之前石头的事情。 山雀岳父的儿子林风也被从番学里带了出来,这孩子看起来在番学适应得不错。学生宿舍没有家里那么的舒适,因为没有贴身的仆人。但是番学里配杂役,洒扫之类的工作都有人做。林风觉得有点新鲜,更兼交到了新朋友正在兴头上,他对山雀岳父道:“阿爸,学校挺好的,博士也是我认识的!” 他没说的是,他已经跟阿苏家的人约了个架,等会儿回去就开练。 山雀岳父满意地离开。 然后是喜金等人依次离开,郎锟铻最后。他是来送儿子的,之前因为尴尬暂停了这个举动,如今岳父都走了,他就带着儿子到了刺史府,亲自托付。 祝缨笑问:“孩子母亲不亲自来送,舍得吗?” 郎锟铻摸摸脖子,说:“一提这事儿就哭,索性不见,让我一个人来送。” “过年学里放假,会让他回去的。我让仇文每日抽空过来教他读写,待语言通畅之后,再开始授课。” 郎锟铻道:“他?” 祝缨道:“让他到府里来教。” “好。”郎锟铻说,“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郎锟铻道:“阿发还没有一个能写起来好看的名字,还请义父给他起个名字。” 郎锟铻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也就将儿子的名字一同拜托给祝缨。祝缨道:“阿发……唔,叫郎睿吧。” 郎锟铻道:“好!就叫这个名字!”又唤了儿子过来,郑重给祝缨行礼。 祝缨道:“来!” 郎睿的服饰也改了样式,仍然是仿着山下孩童的衣服,但是花纹等细节又是山上的特色。小孩子行个礼也有点模样,想是事先也有人教过。祝缨道:“很好。我一会儿带你去看你的屋子。” 她将郎睿也放在后宅,与苏喆的小院子一前一后,两人成了街坊。郎锟铻道:“他们俩住得相近,这个……” 祝缨道:“他们两个迟早是要打交道的。” 郎锟铻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又命人奉上儿子的行李。郎睿这一次就预备住上一个月,可是东西一样没少,铺盖、摆设乃至于小弓箭之类一样不少。郎娘子人虽未到,却给儿子配了一个保姆,两个小男仆、一个成年的男仆。他们也一人一个包袱卷儿。 祝缨道:“孩子和保姆都可以住在后宅。”成年的男仆安排在前面同小柳他们住一起,同时还有一个苏鸣鸾的男仆。两个男仆见面,又是一阵眼神的交流,看着也挺想肢体上交流一番的。 祝缨笑道:“有的是地方,你们可以明着比试,但不许私下殴斗。” 待郎睿安顿下来,郎锟铻才行告辞。祝缨先去看了郎睿的住处,亲见保姆将他安排好。保姆在铺床,祝缨就与郎睿聊天,不多会儿就知道这小孩儿已经学了一些语言,文字却几乎没有学。郎睿不能说多么的聪慧,倒也是个在长脑子的小孩儿,反应也不慢。 祝缨摸完了底,又传令,这个也是亲戚,府中上下要礼貌对待,如果苏、郎发生冲突,也要告知她。 郎睿安顿完,苏鸣鸾等人又离开。 五县县令等人相继离开后,祝缨终于有了功夫,邀上花姐一同往育婴堂而去。:,,. 笔趣阁789提供下载(biquzw789.org) 248. 改进 “并不好管的。” 育婴堂的位置较为偏僻,为的就是取一个“僻静”,谁扔孩子的时候也不想叫别人围观。 祝缨和花姐两人带上了小柳和牛金两个,再加一个胡师姐,五个人都着便服。冬天时节,五人衣服保暖,让人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错。越往育婴堂走越偏僻,通往育婴堂路上亦有人家。 这些人家见惯了穿着不错的人去育婴堂,从门里往外一看,一男一女看着像主人家夫妇,又带小厮、女仆,心道:看着像是殷实人家,不知道哪个小东西要走好运啦。 祝缨路过一间临街的小店铺,见一个老头坐在门槛上晒太阳,周围一片安逸。 走近育婴堂就听到里面的孩子吵吵的声音,小孩子尖细的声线袭来,听着还挺活泼的。 小柳抢上一步,看了一眼道:“咦?大白天的,门怎么关了?” 他拍了拍门,里面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问:“谁呀?” 小柳道:“来看孩子的。” 一个驼背的老头开了门,抬起昏花的老眼打量了一下小柳,问道:“你是什么人?是要什么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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