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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恶贯满盈的绝路走,张老板,她再不回头,恐怕我也无法保全她。” 张世豪不露声色凝望我,眼底讳莫如深,他盘算良久,半试探的口吻说,“我还没倒,现在不舍得,一旦有朝一日我真的穷途末路,我相信关参谋长,不忍看程霖在监狱中度余生。她这几年树敌多,又和我牵扯不清,沦为阶下囚,不会有好日子。名义上的关太太,你必须保,你承担不起无情无义的流言。” 关彦庭握拳慵懒支着额角,拨开打火机,“咻”地一声,一缕火苗在指尖蔓延,映红了他了无涟漪的眉目,“张老板打了一手的好算盘,一桩桩退路,一笔笔债务,安置得妥妥当当。可惜你要失望了。” 我心脏咯噔一沉,军区的狙击手,绝非吹嘘出来的,特战兵的道行,是国内特种兵的尖子,关彦庭启用这副规格,远胜过东北解救我的一百名陆兵阵仗,势必要张世豪插翅难逃,1902的最出色的马仔,不敌关彦庭调教的兵,但张世豪的反击,是国际恐怖组织的猎杀枪,这种枪在世界范围独一无二,射程加宽增至方圆三百米,国内根本无渠道进口,一枪的威力,在普通狙击枪械十连发的迫害之上。 一触即发的血战,若不避免大伤元气,张世豪的贩毒买卖刚步入正轨,禁不住白道施压的变故。 我看向回廊驻守的两排对峙人马,毗西一排是武警,毗东一排是马仔,正襟危立,肃穆岿然。 “彦庭,大兴杀戮铸成的血光之灾,渔翁得利却是沈良州。在东北,他找你合作,你们明里暗里同盟了数月,你从他那儿捞到好处了吗?” 关彦庭的神色无喜无怒,他瞥了我一眼,不言不语。 “他也找过张世豪,在港澳码头,安德森乘坐香港客轮登陆的那一晚。他提议沈张联手,瓦解你升迁之路,甚至连你的性命,他都极为感兴趣。” 关彦庭垂眸,撇掉打火机,捏一粒黑子卡在一条落子最密集的棋线,他有条不紊吞吃了三颗半白子,临近棋盘中央的区域,遍地是他的阵营。 张世豪一味的猖獗进攻,后院着火顾此失彼,没守住坍塌的护城河,白子最后的领土岌岌可危,被架在四面楚歌的境地。 关彦庭格外满意观摩棋盘,张世豪逼入绝处,任何一格都是埋伏,只能接连失子,他沉着说,“我清楚。” 我仓促迈出两步,直勾勾注视他,“论你的谋略,你甘愿做觊觎你脑袋的宿敌草船借箭的牺牲品吗?张世豪背水一战,彦庭,你也徘徊在生死边缘。我们的口头婚姻,是沈良州离间你与张世豪的筹码。外界讹传,你的夫人跟土匪私奔,你清明廉政,纯洁无瑕,是我造成你颜面扫地,我认这份过错。但公私不能混淆,现阶段,你们两败俱伤,沈良州斗两匹猛虎艰难,斗两匹残狼易如反掌。” 张世豪波澜不惊,一杯茶透了底,唇角勾着胸有成竹的笑意,“关参谋长费尽心机约我露面,无外乎两种可能。其一,你准备硬碰硬,哪怕负伤惨重,有五成以上的把握置我于死地,便突破重围。处决了国内头号红色通缉犯,一等功勋你能吃完后半辈子,沈良州奈何不了你。你计划中的前程与步骤,一点没打乱。其二,距沈国安戴上正国级的帽子仅有半年,十二月份中央候补常委三个晋级名额,一正两副,盖棺定论。只待来年开春人大投票,人选和票数是内定,堵口舌的形势工程而已,关参谋长办不到扭转乾坤了。” 张世豪用锡箔片覆灭了维持茶壶温度的炭火,他漫不经心搓捻着滚烫粉碎的灰烬,“东北见风使舵的官员何其多,沈家至少明摆大势所趋,同僚对你敬而远之,以免得罪沈国安。你剑指他,没有胜算,自然要和我联盟,我比沈国安威胁你官位的分量,弱了十倍。” 我如梦初醒,确实,东北这么大的罪恶动荡,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问责省委,关彦庭既执掌政权又手握兵权,他夫人卷入其中,他百分百难辞其咎,何等节骨眼,他哪兜得消,沈国安不趁机搞废了他,他还配当土皇帝吗。 狗急跳墙的关彦庭,正是祖宗反水钳制的大好时机,遗憾是他为说服张世豪,泄露太多,他妄图一网打尽的野心,大白天下,关彦庭逆境求生,他也会搭张世豪这艘船。 我坐在墙角放置鱼缸旁的沙发,心不在焉捧着钵盂,抛洒零零星星的鱼食,关彦庭重新蓄热茶,吹拂着浮荡的叶末,“张老板猜测我是哪一种。” “聪明人,自会选第二种。” 关彦庭怅然若失,他不饮不沾,撂回原处,“如此说,我不是聪明人了。” 满是弦外之音的一句话,我中指一颤,多投了些干虫,六条金鱼疯了似的追逐着,缸口水花四溅。 关彦庭平和儒雅的笑容荡然无存,陡而萌生一股狠厉,“双北的警界,皆是张老板的仇敌,而我的只沈国安一个。扳倒他,性命无忧,前途似锦,张老板爱财,爱势,我爱权,爱名。我们都有毕生所求,不付出代价怎行。沈家曾有短暂的跌宕,那期间,沈良州弑父的底牌,交换我为伍,伴随沈国安赴京,波折归于安稳,沈家又活了。东三省的官僚纷纷附和,沈国安这座山,我一时片刻移不动。即便年底不生异数,副国级是我囊中之物,沈国安依然压我一头,他仍旧如当下,可以任意绞死我。我赶在他之前,才是有备无患。” 一层层渗出的冷汗包裹侵蚀着我,关彦庭极少与人吐露他的为难,他开口,必然是一场不能挽回的恶战。 张世豪阴恻恻冷笑,“关参谋长是无论如何,不放过我了。” “如果我没记错,程霖当初提醒过你,交出全部势力与货物,还有一线生机。” “沈良州把我锁死在寺庙,我交了又怎样。该我的劫数,躲不掉。” 他们的长枪短炮令我如芒在背,而现实由不得我多想,张世豪犀利的目光朝窗台一扫,说时迟那时快,枪膛崩裂的炸响从遥远的街巷迸发,我尚没反应过来,关彦庭凭借方才一句对准了他的后脑,果断迅速定位,用精湛的直觉和半点偏颇皆无的过硬枪法,抄起事先预备的打火机甩手一弹,玉石敲在窗框,震得敞开的玻璃翻飞,千钧一发之际,玻璃合拢,只零点零一秒之差,挡住了子弹。 他全然无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心悸,面不改色执黑子定在张世豪的白子区,“叫吃。” 倏而三连发,砰砰砰,撼得天花板吊灯东晃西摆,摇摇欲坠,茶壶倾倒,水顺着桌沿流泻,狙击枪的子弹呈椭圆形尖头,银色胶圈金属钢印,是改良过的子弹,首发试用于省军区军官层,子弹穿透木质窗框,砸出焦黑的窟窿,直奔张世豪命门,“嗖”一闪,子弹射出前,张世豪已做了对策,关彦庭未雨绸缪,他也不着痕迹,事先摘下的扳指悄无声息贴在烟灰缸内,他举过头顶,腕力加重,肆意挥向窗纱,烟灰缸撞在纱帘的挂钩,仿佛电击般,抖得天翻地覆,扳指滚出弹在纱尾,两端呼应,窗纱犹如有了生命,依附余力迎着数十米外的枪洞飞舞,硕大的花团摇曳,迷了士兵的眼,根本掌控不住精准的位置,三发漏了两发,只一发射向了张世豪的西南角,经过缓冲,也平淡无奇,谈何擦肩而过,相距了足有十米。 闷钝的声响贯穿耳畔,墙皮簌簌脱落,我呛得咳嗽,枪林弹雨中,他们不断用触手可及的物件抵御向自己而来的杀意,以玻璃和纱帘为基点,击打飞驰的子弹,变换方向辅助目标射偏,超脱控制的漏网之鱼,便把香炉和茶壶当盾牌利器,削弱弹头的频率和俯冲的惯性,使其毫无杀伤力,如同泄了气的球,夭折途中,掸落在地。 关彦庭在军区练射靶与格斗,他能在硝烟四伏中毫发无损,是情理之中,而张世豪混子出身,打打杀杀杂乱无章,又有马仔做事,更该像寻常黑老大养尊处优,无真材实料,他能打个平手,在特战兵的夹击里,撑了诸多回合,关彦庭惊愕不已。 他疏于防范的空当,两枚白子趁虚而入,把开始便高歌猛进的黑子斥退在楚汉之界外。 “关参谋长,吃了我十七子,我吃了你十六子,你吃的白子有三子可有可无,我吃的是你的主力,论子我输,论局我赢,还下吗?” 半空不断爆发铿锵清脆的撞击声,起先是向雅间中的关彦庭和张世豪厮杀,而后外面两拨狙击手分割了一半的火拼,茶楼距澳门塔周边二十里地,距帝王会馆不足八百米,十四K和安德森也算目睹了这场骚乱,张世豪不能败。 这是张关相斗三年之久的初次直面交锋,他们都未曾保留,将自己的武力身手袒露给对方,曝光得彻底。 在屋内挥散着枪炮的糊味一发不可收拾时,张猛溜边从背后禁锢住我,他连拖带拽的把我拉出了茶室,我不肯顺服,三番五次的要挣脱他返回,他将我一推,推下了楼梯,“关参谋长的指示,房间危险,夫人不可以留。” 我双眸猩红,揪着张猛的军装衣领,奋力厮打他,像丢了理智的疯子,“张世豪没躲!他给足了彦庭面子,他赴约了,他下棋时有很多机会害他,他没做,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脚下的土地是澳门,不是东北,1902吞并了胜义帮,八百马仔,你们想旗开得胜,还没这说法。” 我胳膊肘发狠顶他,十指扒着扶梯死命推搡,往紧闭的门里闯,秃头不知哪里蹿出,他拦腰抱住我,附耳对我说了句,我动作霎那僵住。 关彦庭的下属接蒋璐秘密抵达澳门,送去了1902。 我满脸愕然,“什么时候?” 秃头说半小时前。 我盯着那扇门,醍醐灌顶。 关彦庭试探张世豪的功夫不假,后者若有足够的本事,用来颠覆沈家亦是上上策,若没本事,死在这间茶室,关彦庭不亏。 张世豪缺少东北和澳门来往的信使,或者说间谍,偷渡出境,再回去,天方夜谭,东北早不是我们来去自如的地盘,而蒋璐因为后期失宠,她在条子视线中,近乎销声匿迹,东北的余党、东北的地下仓库、东北的渠道,诸如此类能重振旗鼓,怎会没用,蒋璐作为关彦庭的大礼,是他在发觉张世豪果真有能耐后,奉上的诚意,而蒋璐深爱张世豪,必定愿为他东山再起效力。 245 暴风雨前的温情 我冷静下来,瞥了一眼关合的门,二话不说带着秃头离开了茶楼。 约二十分钟,张世豪的轮廓在鎏金的旋转门内若隐若现,我夺过秃头口袋里的64式,在屋檐和大厅内来回瞄准,我不确定关彦庭会否玩儿阴的,当面议和,暗中枪决,我枪法不精,好在射程短,也不至五发子弹全盘失手。 幸而我畏惧的情况没有发生,马仔拉开车门,张世豪弯腰坐进后车厢,他臂肘关节处撕破了一道口子,血污黏着衬衫,遇空气氧化,黑紫发乌,颇为狼狈,我吓得不轻,命令秃头拿后备箱里的药盒子,蜷缩着四肢蹲在张世豪脚下,为他清理伤口,隔着窗子惊鸿一瞥,由警卫员簇拥的关彦庭也并非无虞,他的脖颈有玻璃碴摩擦的伤痕,军装袖绾切碎成褴褛的布条,鲜血沿着指甲淌落在地面的褐色砖瓦。 张猛立在十米开外的吉普车尾,他抑扬顿挫的腔调,仇视而生硬,“张老板,关参谋长放你一马,该还的,你也麻利些。皆大欢喜的结果,不是比两败俱伤,舒服得多吗。” 我皱眉不解,盯着一言不发的张世豪,后者聚精会神睥睨二楼一扇密不透风的窗口,是方才我们的雅间隔壁,我恍然大悟,祖宗的人也没落半步。 我基本笃定,关张二人达成了瓦解沈家父子的同盟。 我不曾过问,这事百利无一害,张世豪认可的,他想必深思熟虑,关彦庭的橄榄枝未带刺儿,扎不着肉,他们此时抱团,是渡气儿续命,祖宗心知肚明,沈关、沈张的合作绝不可能了,非友即敌,再耽搁几天,他借沈国安的压倒性的权势,在澳门周边大举过境,扭转乾坤才是天方夜谭。 我们驱车折返1902,驻守第一重铁门的马仔风风火火大喊豪哥,他踮着脚向张世豪汇报什么,我不露声色端详他,他意外之色渺茫,像早有察觉,他有条不紊脱掉西装交给马仔,牵住我的手,迈过半尺高的门槛,第二重防弹门吱扭推开,豁亮的练武堂吆喝震天,百十名马仔陈列方阵,拳脚整齐划一,不似街边花拳绣腿的瘪三混混儿,搏斗的姿势套路漂亮,卷起鹤唳风声。 “安顿在哪。” “半小时前豹哥送蒋小姐下榻澳门塔附近的酒店了,那是十四K的管辖,沈良州的人就算鸡贼,恐怕也无精力看管澳门城的大街小巷,他严防死守的无非咱这片地域。不留把柄便是。再者——劳恩小姐在,怕二位姑奶奶掐架。” 蒋璐现身,嫂子都不叫了,好一声撇清地位的劳恩小姐,马仔个顶个的机灵,断断不会惹臊。 我冷哼,“办得周到,让豪哥赏你。” 马仔谄媚笑,“我分内之事。” 我从张世豪掌心抽离自己的右手,没好气甩掉他,砰地一声反锁了卧室门。 片刻工夫,马仔的哀嚎传出,我沉着脸扳开锁芯,“姓张的,你打他撒气做什么,遮盖多年的风流债吗?还不许实话实说了?” 我不等他解释,又是一撞,风袭弄着台阶的尘埃,扑鼻一沓灰土,我故意耍泼,表明我的态度,不欢迎蒋璐,危急关头,也不挤兑她,我们的共处愉快与否,取决张世豪如何分门别类,马子,助手,亲疏远近,拎清点,我间接提醒他,分寸拿捏得宜,别激我的火。 赌场的叠码仔对蒋璐的了解胜我许多,她资历老,是张世豪身边最初一批马子,无功无过,挺亲切的,她又擅长收买人心,扮演安稳和善的角色,女人做到这份儿,也算老实本分了。而我杀伐果断,不加掩饰的锋芒胆识,让这群兄弟钦佩却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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