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间,邹太太倒等不及了,她主动给了我一通电话,问我能否相伴做按摩。 我笑说自然,宴会一别,我也想念邹太太。 我们一拍即合,但我没有约在美容馆,而是一处清雅僻静的老茶楼,在原市政府大楼旧址的后街,美容场所人多口杂,关彦庭嘱咐我拉拢邹明志,我也得以防万一,仕途风云变幻,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前车之鉴,我见得多了。 不过我没料到,邹太太不是独身赴约,她带着三个私交甚笃的闺中密友,我全不熟悉,她们对我兴趣也不浓,象征性的握手,便各自聊各自的。 邹太太的性子我是头一回见,急的是她,慢条斯理也是她,她迟迟不入正题,一轮茶喝干,说得仍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言碎语,我斟茶时特意磕了她手腕,她看我一眼,“关太太贪静,不喜热闹吗?” 我说算是。 她不着痕迹我夺取我手上的茶壶,为我倒满空杯,“我和她们在圣安大街碰面,一时甩不掉,我有事相求关太太,她们待不久,稍后我找个由头,打发了就是,关太太稍安勿躁,是我失礼了。” 她一番解释令我醍醐灌顶,她的说辞我不信,官太太交锋的潜规则,我却一下子记起了。 邹明志秘书长一职面临换届改选,身处风口浪尖,邹太太堂而皇之与我独处,不免惹风波,一群人作陪,哪怕中途离场,也显得不那么司马昭之心了。 文官的七巧玲珑心,精妙得很。 坐在我对面操着伶俐上海口音的太太,捧着一碟瓜子,目光不经意落在邹太太脑袋上,她哎呦了声,“你新做的发型啦?好显年轻的哦,可是你的扇风耳朵也暴露了呀。” 邹太太喜滋滋托着盘得精致的发髻,“老邹说我这样好看,他爱看,我让他看呗,总比出去看小姑娘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呀,男人愿意回头,已经来之不易了。” 靠窗的富太太面貌很是眼生,她瞧了瞧我,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忍住,“你们听说了吗。吉林省的省委书记,提拔副国级了。东北三省,两个省的一把手是副国级,辽宁省委书记不知因为什么,始终敲定不下来。” 我没听过这消息,我脱口而出问,“何时的事?” “上周,批文还没公布,了解不多。但是…” 她喝了口茶,“吉林省委书记的女儿,爱慕皇城会所的老板张世豪。” 我正准备抓蜜饯吃的手停顿在了半空。 满室寂静,邹太太反应极快,她大笑着拉扯,“张老板仪表堂堂,有钱有势,哪有女子不稀罕呢?我如果有女儿,我也乐意嫁他呀。” 上海太太不常居本地,她不明张世豪与我错综复杂的纠葛,推搡了邹太太一把,“瞧你脑袋一热,什么都敢讲,他是黑帮头子,嫁了他,往后日子安宁得了伐?” 邹太太沉了脸色,“人各有志。人生得意须尽欢,当下过得去足矣。你我的丈夫,要么在朝为官,要么商海浮沉,愈是高级,背后的烟云愈是恶俗,谁相信没藏着不可告人的花活呢?高楼起塌,社会一念之间。” 上海太太略怔住,她莫名其妙怎么提起张世豪,所有人都一反常态,她想询问,幸好这时一名侍者敲门进来,打断了这令我难堪的话题,他在我面前放了一杯茶,“关太太,一位夫人请您喝茶。” 我狐疑接过茶盏,原本光滑的陶瓷杯底,却有些麻麻酥酥的颗粒感,我动作一滞,约摸明白隐情,“多大年岁。” “不足四十。” 我问他是富贵样子吗。 他斩钉截铁否认,“并不珠光宝气,很简约低调。” 匿名冒险接近我的女人,卡在这个年纪,圈里的姑娘排除了,富家太太二奶也排除了,唯一可能便是道上的,哪一位大佬的马子。 舍近求远,不玩横的,和我玩儿文艺猜谜,十有八九对我有利,反正不是有害的事。 我面不改色,“替我多谢那名太太。” 侍者退下后,我捏杯盖拨弄水面,茶香四溢,顶级的碧螺春,东北难得有新鲜的江南茶,我趁着水温正好,几口喝光了,上海太太顿时大惊失色,“关太太真敢喝哦?不怕有毒伐?” 邹太太嫌她小题大做,一副鄙夷之色,“关参谋长的夫人,吃了豹子胆给她下毒,图刺激吗。巴结而已,相比片草不沾身,关夫人目前更该拢络政界人士,为先生筹谋铺路,她喝一杯茶,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的应酬。” “你们当女人的勾心斗角是过家家?上一任李市长的发妻,被怀孕的小三在咖啡里使了砒霜。死相好惨的呀!” 我借着她们争执的功夫,不露声色抽出杯底粘住的字条,只有一行模糊的被水迹浸湿的小字,“隔壁208。有惊喜。” 我不解皱眉,探头张望走廊,这座茶楼隐蔽性极佳,美中不足是隔音不好,断断续续的传来男人交谈的声音,我借口洗手间方便,从茶室走出,直奔隔壁的包厢。 门上一截红砖被挖掉,开凿了一面玻璃窗,花纹镂空,光滑的红木磨边,雕刻风雅古朴,窗子挂着一张牌,写着仕女阁。 我小心翼翼推开木牌,当我看清里面两人是谁,我惊讶得瞪大双眼,震惊不已。 是王凛与关彦庭。 他们相对而坐,一壶清茶,一扇透明的雪白屏风,三足鼎炉焚着安神的檀香,面对王凛急切的眼神,关彦庭云淡风轻许多。 “给王警处何种筹码,我还不清楚,空头支票不难许诺,张世豪给你的少吗?我认为王警处的睿智在于,你看得透哪方的应允会实现,哪方天花乱坠也只是说说,切实握在手里的,才有价值,对吗?” “不瞒关参谋长,香港岛码头走私生意日渐颓靡,看似很兴盛,是岛屿经济营造的假象,这行不可否认,日益难做,集装箱装载卸载、航线打点、大批的人力物力,想混饭吃,除非势力极其庞大,香港岛欺生,内地客商出头的寥寥无几,到了今时今日,只有张世豪,他也不敢过分明目张胆。论油水,他赚得比前几年差太多。” “所以他把目光转向九龙和新界,意料之中的落入王警处管辖。” 王凛奸笑搓手,“不敢夸海口,说我王某人,一力阻挡,但给他使绊子,埋雷线,绰绰有余。关参谋长要我做点什么呢?” 关彦庭高高举起描摹龙凤金纹的茶杯,逆光而停,饶有兴味观赏,“将一个人,捧得高高的,给他无往不胜的良机。再摔下的时候,他跌得更惨烈,更炙痛,也许骨胚粉碎,就此瘫痪,也许一蹶不振,尤其这份局面的好处是,他无能复仇。不是很有意思吗?” 194 关彦庭的话令我心底泛起一阵恶寒,我终于明白,我对他强烈的陌生感因何而来,怎么死活都挥之不去。 他的高深莫测,他的运筹帷幄,他的虚与委蛇,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他玩弄权谋股掌之上,安排王凛倒戈张世豪,进献自己的侄女勾引祖宗入套,摆明一腔忠心耿耿,打消土匪头子的猜忌,而他放长线,由王凛搏杀,坐收渔利伺机一网打尽。 王凛肯舍弃出手大方的张世豪,同四平八稳很会吊人的关彦庭合作,无非看重他持有的军政和省委的势力,绝非一个黑帮老大能支配的保护伞,沈国安一门心思爬中央,他万万不会趟浑水,相比之下,三足鼎立的祖宗,摇摇欲坠最势弱。 关彦庭不亮明筹码,东拉西扯,虚化了同盟关系,届时功成身退,容易甩开。王凛做着进攻内地垄断发财的春秋大梦,他岂知,狼子野心的参谋长目的要过河拆桥,用他垫脚。 不出茅庐定三分天下的诸葛孔明,也不过尔尔。 王凛鼓着腮帮唏嘘,“关参谋长的意思是?将张世豪捧高,给他一切便利,待他最不可一世,策划大招的时候,再拿锤头予以痛击?” 关彦庭笑而不语。 “张世豪生性多疑,大环境这么敏感,他行事顺风顺水,当真不打草惊蛇吗?沈良州招惹他无数次,据我所知,讨到的便宜寥寥。” “王警处忽略一点。香港是他覆巢之地,他自认十拿九稳。西码头反咬沈良州,逼得他停职,张世豪正值春风得意大刀阔斧,我部署半年,设置了诸多障碍,供给他披荆斩棘,他只会觉得是他的能耐,他自是心安理得享用。” 王凛放声大笑,“关参谋长这一招妙不可言。我委实钦佩您,布局不难,难在步步为营。” 关彦庭往炭炉中丢了一块银炭,火势猛升,烧得噼里啪啦作响,他瞳孔映照一簇光,灼热而猩红,我撂下木板,握着的拳头瑟瑟发抖。 王凛不多时走出茶室,他脸上笑意未消褪,大约谈得非常和谐愉快,他念念有词算一笔账,人不免把远景想得繁华璀璨,他五官挤作一团,如同幻想中的盈利近在咫尺。 他绕过柱子不经意扭头,发现我竟站在走廊,整个人一愣,惊慌失措开口,“您…” 我竖起一根食指打断,余光窥探隔壁一群叽叽喳喳的贵妇,她们喝茶闲聊,不曾留意门外,我点了下头,示意王凛随我到角落的安全通道,他明显顾虑颇多,在那儿踌躇半晌,眼见着推辞不掉,才不情不愿跟上来。 他顾左右而言他,支支吾吾遮掩,“关太太,真巧。您来茶楼会友?” 我不疾不徐撩拨垂在肩窝的长链耳环,“午后太阳毒辣,买杯茶水解渴。路过王警处的雅间,您在码头与我遥遥一见,算不得相识,我心情好,顺道同您招呼。” 我说得风马牛不相及,他听得云里雾里,诧异越过窗子看天气,“三九隆冬,关太太嫌热?” 我面无表情注视他,“热无关温度。表里不一,摇摆不定,落井下石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让我躁动,惶恐,生怕受殃及。” 我叹息皱眉,“王警处是香港政界的红人,世道艰辛,您是了解的。” 官场人精一贯耳聪目明,尽管点到为止,王凛也烂熟于心,他很客气,“关太太瞧得起我。混饭吃罢了,保住乌纱帽,不拖累家人,当官的统统没出息。” “乌纱帽戴得瓷实,风吹不跑,钩子摘不了。否则贪得无厌,兵行险招,怎是王警处不甘,就保得住呢?” 我意味深长的语气,他深知我没闹着玩儿,堂而皇之搞不了他,挑拨离间的本事尚有几分,他四下环顾,压低了声音,“关夫人,官场暗箱操作,哪一省,哪一市,无可厚非。您折腾我——”他嗤笑,“不是我就无别人吗?一个比一个狠,鹬蚌相争,不狠,没有生路。您答应,跨过这扇门,我说的每个字,烟消云散。我不承认,您也没听。” 我上前一步,和他拉近距离,“当然遵守规则。王警处直言不讳。” “关参谋长七个月前,初次找我。他来了一趟香港,这份诚意,我受宠若惊,香港弹丸之地,繁荣不假,东北的官场形态,自主的生杀大权,却是我们望尘莫及。我记得那阵复兴7号刚从云南启程,奔着黑龙江航线,公检法且一无所知,关参谋长早已掌握。” 他顿了顿,“我原本是张世豪的盟友,奈何他黑吃黑惯了,道上微词多,有更好的靠山,我为何不另辟蹊径呢?” 我揪住重点,“七个月前?” 那时我和关彦庭并未有多少亲密举动,偶有碰面也适可而止,莫非他这盘棋,波及范围这般之广吗? “是。关参谋长的睿智,他来日必有大作为,我上他的船,是良禽择木。关夫人既然与他婚配,您不也希望他平步青云,大展宏图吗?” 我没吭声,他道了声告辞,王凛消失后,我虚伪试探的笑容散得一干二净。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用以形容关彦庭与张世豪实在妥帖,尤为关键的,两方钳制暗杀彼此的棋子也十分狡猾,王凛演绎的双面间谍,堪称世所罕见,蒙骗过了老谋深算的张世豪。 唯一的不确定,张世豪究竟是否识破。 我脚尖抵住门,一寸寸敞开,关彦庭坐在桌后烹茶,壶口蒸腾白雾,直冲房梁,类似他这个人,时而热情似火,时而阴鸷如云。 他慢条斯理的注水,察觉我的存在,有那么一两秒的惊愕,随即归于沉寂。 “关太太也在。” 他还笑得出,“夫妻心有灵犀吗。” 我直截了当,“刚才那人是谁。” 关彦庭倒坦率,“你不是认识吗。” 我三步并作两步,抵达他跟前,俯身撑住桌沿,“我问你,我听你亲口说。” 他将茶杯喂到我嘴角,我直勾勾盯着他无动于衷,他也不罢休,耐着性子举着,片刻的僵持,我输了,我张嘴喝了一口,“王凛是你的人。张世豪挖沈良州的墙角,你捣毁他的战壕?那么你呢。” 我情绪激动扯住他衣领,“你许诺我,二保一,你做到了吗?你要他们全军覆没,关彦庭,你不信守交易。” 他任由我质问发泄,等我稍微平复了,他才回应,“二保一,是我们一早达成的协定。然而那晚关太太,用你柔弱的眼泪,哀求我一力抚平。你没想过,我会为此遭难吗?你我的交易,我们谁得到更多。” 他嗓音越来越轻,带着无可奈何的苦涩,“你当我真的只有和女人交易的路可走吗?所谓的交易,不就是心甘情愿,护你无虞吗?” 我嘶哑的吼叫瞬间梗在喉咙,无声无息。 他抱着我坐在他腿上,把我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我们都没有经历过瘟疫,一场瘟疫大规模肆虐,在里面垂死挣扎的患者,几万,几十万。一夜之间,白骨成山。不缺尸骸,更不缺求生的人。” 他指尖支起我下颔,软化了我的防备疑窦,仿佛一尊巨大熔炉,焚烧世人顽固的劣根与抗拒。 关彦庭不许我身体一丝一毫的躲避,他幽深温柔的目光沉浸我眼底,一字一句犹如下了符咒的魔音,释放着动摇人心的力量,来自地狱,紧扼咽喉。 “瘟疫爆发前,多么强大的慧眼也无法预料。与其妥协投降瘟疫,不如制造瘟疫。程霖,东三省从无止步不前的自保,只有退一步输,进一步赢的极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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