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着也挺好。 哗啦啦的棋子,倾倒入红木盅,“关先生是局外的诸葛,我想请教你,我身边这些男人,谁是真情,谁是假意利用。” 关彦庭饮茶的姿势一滞,他显然没料到,我的问题是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儿女情长,停顿了三五秒的功夫,“比如。” 我抚弄着杯盏的青瓷花纹,“你想起谁,就告诉我谁。” 他闷笑,细细喝了一口,面容迎着幽暗的浮光掠影,愈发显得温润清朗,“利用居多,真情寥寥,也不是完全没有。” “几分?” 他云淡风轻,不作迟疑,“两三分。” 我五指收紧,越来越紧,快要捏碎杯子,他扫视我通红泛白的手背,一言不发。 男人通过权势掌握社会,女人通过俘虏有权势的男人,得到渴求的一切。 他们征战天下,女人只需在床笫征战他们。 两岸千军万马,之间河流湍急,唯有一根独木桥,是从野鸡变凤凰,平民变二奶的必经之路。 我刚入行时,与岸上千千万万的姑娘做着同样的春秋大梦,可权贵精英岂是睡一觉就拿下,他们的心肠,裹着坚硬如铁的寒冰,挑剔,冷血,残暴,又不可琢磨。 我千方百计登上独木桥,走得比任何对手都危险,我当然不会作茧自缚,功亏一篑。纵然我心很痛,痛这份不纯粹、被利用在漩涡之中,应付着无时无刻爆发的意外,哪一张脸真为我欢笑,哪一张又藏匿了他的毒液。 但我总算赢得了这来之不易的两三分真情。 贪婪是大忌,哪条道都一样。 我泼掉杯中的残羹冷炙,斟了一杯热的新茶,“关先生活在风月之外,一双慧眼却看破了风月之中的事。” 他把玩玲珑精致的袖扣,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用了晚餐,由张猛送回别墅,二力正巧风风火火拿着电话迈台阶,他见我进门,匆忙一收,让我赶快收拾东西,他载我去辽宁。 我懵住,迷茫立在路灯下,他拉开车门,“州哥已经到了,这几天有大事,他不放心您,您跟在身边,他踏实。” 文娴让我摆了一道,在祖宗那儿受了气,一旦他离开哈尔滨,我必然成为她的枪靶,我和她势均力敌,架不住她搬救兵,万一搬出文晟,那个莽夫会往死里整我,我弄不过他。 我二话不说,吩咐保姆塞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跟着二力去往目的地沈阳。 车经过漫长的颠簸和五个收费口,终于停泊在皇家一号的门外。 祖宗到辽宁出差,十有九次来这家会馆,沈国安有股份,而且份额很大,他司机的名字,替他挡枪,假如被调查,司机顶包,供词是下属借着沈国安的名头捞油水,他不知情。 别小瞧灰色地带的生意,能得土皇帝青睐,可想而知肉多肥实。踩着黑的边儿,房地产也比不了,当真流水般的揣腰包 二力领着我走后门,推开一间包厢,扑鼻而来的脂粉香和浓烈的酒气,呛得我打了个喷嚏。 屋子内很热闹,七八个男人,面相流气奸诈,十几名陪酒的姑娘,姿态倒是规矩,各坐各的,衣服也穿得整齐。 欢场的男人未必都嫖妓,比方这种情况,黑话叫“暗镖”,打着泡马子的幌子,谈不见天日的交易,做场面糊弄人,糊弄条子,也糊弄道上同行。 由此可见,在座的绝非寻常马仔,不上档次的小人物,最起码也是辽宁数得上号的头目。 正对点歌机的长条沙发,祖宗独身坐,他端着一杯人头马,酒红色衬衫融于昏暗的霓虹浑然一体,瞅不冷看,辨别不清他轮廓,十分的模糊,可我太熟了,我和祖宗没日没夜的打炮,说句他听了抽死我的话,他化成灰我也认识。 祖宗在黑龙江踩着官匪两道,辽宁是否存在势力,我不清楚,张世豪黑道那么牛逼,吉林和辽宁的饼,他啃得挺费劲的,祖宗倘若在这边有地盘,我可要吓趴了。 地盘不是做生意,借壳就能搞,那是实打实的场子,自己旗下的产业,两方交锋火拼出来的,祖宗明着当检察长,私下三省流窜,竟瞒天过海,风平浪静。 他的阴,并不逊色一黑到底,靠走私吃饭的张世豪。 二力碰了碰门,包厢内的躁动戛然而止,纷纷看向门口,“州哥,程小姐来了。” 祖宗没转头,他眯眼沉思,朝我伸出手,我心领神会,扑进他怀里,问他什么大事突然跑一趟辽宁。 祖宗横抱我坐在他大腿间,他揉了揉我的臀,“屁股大了。” 跟祖宗之前,我长了一副蜜桃臀,小而紧,挺翘,弹性好,拍一巴掌呼哧颤悠,抖得男人恨不得咬一口,达官显贵说,后入水妹,少活十年,那是说不出的销魂蚀骨。 美中不足,肉少,有点柴,抽打时性感,捏着欠火候,东北的不少权贵,喜好去外国名媛会馆,那儿的“洋鸡”,脸蛋不咋地,可屁股肉厚,肥美多汁,挤一下,吧嗒弹开,夹得可舒服了。 说白了,款爷的眼中,本土鸡好看,洋鸡好用。 祖宗没告诉我具体来干嘛,他摸遍我全身,隔着衣服不过瘾,又掏进去摸,摸得我湿漉漉的,他才喘着停手,喂我吃了块西瓜解热,他问我甜不甜,我搂住他脖子说你嘴里的甜。 祖宗心情不错,也有兴致陪我搞,他张嘴吞了一块,含到热乎,嘴对嘴渡给我,我嚼着西瓜,望着面前这张我深刻入骨髓,爱得疯魔癫狂的脸,关彦庭口中霎那动摇我、鞭笞我的话,仿佛被一根巨大的针管,从我的记忆里抽得一丝不剩。 女人挺下贱的,爱得越深,贱得越没底线,哪怕祖宗弄我个半死,他亲我一下,说句他错了,我保准舍不得恨他。 “州哥。”左侧留着两撇汉奸小胡子的男人,放下酒杯凑到跟前,他刚想说话,包厢的门一晃,二力的马仔弯腰溜边,定在沙发头,“张世豪在沈阳老城门的南坎儿胡同现身了。毒品交易的确切时间还没摸清,可他亲自出马,绝对是大买卖。” 085 钓他的诱饵 我一激灵,搂着祖宗脖子的手倏而收紧,紧到他衣领在我的撕扯下,叠出无数褶皱。 张世豪竟然也在辽宁,祖宗临时起意匆匆赶来,目的是剿他。 我眼珠子一瞟,不吭声。 毒品和军火,是顶级头目必做买卖,可以这么说,贩毒是捞油水定乾坤的最佳捷径,没钱没势力养不起手下,玩不起马子,不倒腾军火,顶不住条子围攻,架不住同行吞并,乱世当中连几天也撑不了。 如今的黑社会,早不是大砍刀肉搏的时代了,玩真枪实弹的,德国进口勃朗宁,条子都没有,我在阿炳口袋里看见过两支。 东三省这十几年极其黑暗,老混子说,乔四爷的二十八项罪状,其中八项是李代桃僵,替了他幕后大哥的料,这位大哥,坊间传言就是近两年刚在明处露面的张世豪。 垮台的往往是根基不够深的,条子压得住的,真正盘根错节只手遮天的巨鳄,是倒不了的,黑白两道皆是这规矩。 张世豪的走私营生搞得很大,松花江南北码头,祖宗夺取之前,就是他的大本营,每年七成的货物,出自他手。 澳门的葡京赌场,香港的夜总会,只要从内地进白粉,上家准是东北张老板。 祖宗目光定格于一扇狭小的格子窗,正对门的那堵墙壁,开凿了一块四四方方的镂空,一半的月亮纳入交错纵横的红木网,此时凌晨3点,整座城市除了夜总会和赌场,化为一片虚无缥缈的静谧坟墓。 阴暗的罪恶,血腥的屠戮,祸根的滋长,都在这样的时刻,悄无声息的盘绕,迸发。 祖宗一言不发抖出一支烟,在掌心磕了磕,二力躬身给他点燃,他眯眼吸了一大口,“对方什么人。” “香港的麒爷,不过张世豪没带货,估摸只是碰个面,先探探彼此的底,他和麒爷初次合作,张世豪最狡猾,麒爷想坑他,门儿也没有。” 祖宗舌尖抵出一枚烟丝,伴随着浓稠漫开的青雾,“麒爷?” “原先大富豪的大股东,香港场子没落后,他去了深圳混,这条道他说话好使。张世豪亲自谈判,他可没给过谁这么大面子。” 祖宗掸了掸烟灰儿,微闭着眼眸。 隔了几分钟,他沉思后睁开眼,“我们有多少货。” 二力有些为难,“丽海那档子事,我把货都撒了。” 祖宗意料之中,二力办事一向谨慎,王庆龙丽海闹了一通,祖宗幕后老板的身份差点败露,白粉生意暂停,货也没必要存着,用得上,是钞票,用不上,是定时炸弹。 祖宗端起酒杯,“从河北进货,最快多久。” “两天一夜。”二力犹豫了下,“州哥,您要和张世豪抢生意?” 烟蒂沉入酒水,熄火的瞬间滋啦响,犹如炸了一剂哑炮,“不玩大点,他能失误吗。” 我心口怦怦跳,祖宗明着与张世豪抢下家,暗着逼急他动枪,暴露藏货地点,我蓦地想起关彦庭和下属那番话,大风波将至,他喝茶看戏。 我有强烈的预感,祖宗与张世豪玩黑吃黑的博弈,他胜算渺茫,很可能为此招惹大麻烦。 可很多话,我不敢说,也不能说。 我没确切的把握,而且沾了张世豪,为避嫌,我必须百般躲让,否则落在祖宗耳朵里,会弄巧成拙的。 “河北自顾不暇,石家庄和廊坊几拨黑势力火拼,打得热火朝天,老邓还等您支援呢,您拿货,他现在给不了,条子盯得太紧,容易阴沟翻船。” 祖宗烦躁捏鼻梁,斜对面的小头目接了一通电话,他说张世豪乘车离开了南坎儿,十有八九明晚才是正式敲定具体交易时间地点的日子。 “盯。”祖宗牙缝一字一顿阴森森的挤,“张世豪在黑龙江根基埋得太深,拔不起,先从周边铲。” 屋子里的人和二力对视一眼,二力心领神会,扭头看报信儿的马仔,马仔猫腰上前一步,偷摸掀眼皮儿瞥我,“州哥,张世豪东北牛逼了十几年,他反侦察能力非常强,恐怕还没靠近,就被发现了。您不是顶着检察长的身份来办公,咱为私利,万一场面豁腾大了,道上别露馅。” 气氛莫名诡异,听到这儿,我基本明白了,祖宗让二力接我到辽宁汇合,保我不受文娴迫害是一方面,插手贩毒交易,是危中极险的事,相当于拿马仔性命和他的势力做赌,这些头目不免担忧赔了夫人又折兵,拿女人淌路,百利无一害,大佬守规矩,不弄死雌的,雌的捅娄子,最坏下场也就是轮奸。 女人不能草率一抓,必须稳,狠,精,气定神闲的、明目张胆的闯进那片地狱,即使和他们擦肩而过,也得若无其事。 难怪二力来的路上,给我打了一剂预防针,他告诉我州哥底下混饭吃的,成百上千,他不乐意干,也要顾忌一票兄弟意愿,他们当初选择跟着州哥,当老大的不能对不住。 说来,这倒是我表忠贞的好时机,我主动开口打破这份压迫窒息的冷清,“带我过去吧,那些人虽然精明,但也有疏忽,他们防男人,不会防女人,何况他们也没见过我。” 二力见我上道,忙不迭跳出打圆场,“州哥,程小姐聪慧,马仔比不得她反应快,一帮男人鬼鬼祟祟围着也太招摇,保不齐她真能挖点消息。” 祖宗蹙眉,张了张口,又咽回去。 他似乎含糊了,虽说鹰爪在暗处埋伏着,但终归是龙潭虎穴,毒枭的手狠,一旦露陷,我安全都成问题,祖宗混这条道,他必定有数。 “不行。”他火气冲,瞪着二力,“你养了一群废物?张世豪在什么地方埋了雷都挖不出,还他妈留个屁!” 二力低头不语,小胡子见状给他斟了杯酒,“州哥,小嫂子辛苦一趟,咱盯紧出不了事儿。您不是有枪吗?拿两支狙击,谁碰她开瓢。” 祖宗脸色愈发阴沉,小胡子以为他动摇了,趁热打铁说服他,“当年杨馒头疼九姑娘,可为了钓法院院长上钩,保他的堂主,马子照送不误。州哥,您不是掂量不清感情和大义的人。张世豪在风月场的确不怎么怜香惜玉,但我听说…” “听个屁!”这件事是祖宗的雷区,他自己都不提,别人戳开,他顿时满目戾气,一簇簇旺盛的烈焰蒸腾,“怎么不让你女人去?” 小胡子讪笑,一个劲儿的嘬牙花,“州哥,我马子假如能在张世豪的面前讨几分特权,我舍得,可她没程小姐这点本事。南坎儿在黑市的大名,您最了解。这单大买卖要是超过五十公斤,他必栽。到时东北的天下,您老子掌白,您掌黑——” 他话音未落,祖宗哐当一脚踢飞了他,这一下迅猛得猝不及防,小胡子哀嚎一声,横飞过茶几,撞向点歌机,他倒在破裂的玻璃碴中蜷缩抽搐,喉咙闷了一口淤血,忍了又忍,最终喷溅而出。 柱状的脓血覆盖他整张铁青的脸,祖宗下意识盖住我眼睛,在我耳畔轻哄,“别怕。” 我不怕,再大的场面我也见过,他大约忘了,我跟着他曾去码头堵截张世豪一批货物,当时交火,震得松花江冰面四分五裂,滚滚波涛摇晃船只,铺天盖地的黑云与硝烟气味,我并没听他的话闭上眼,而我记忆中,更深刻的一幕,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近距离的见证了死亡,见证了东北黑老大的歹毒,冷血,在金花赌场旁的冗巷。 张世豪寒风中飒飒飞扬的黑色皮衣,遮掩了那桩不见天日的杀戮。 胖子满脸惶恐,跪在他脚下求饶,张世豪仍毫不犹豫毙了他。 东三省的肉,吃一口鲜血淋漓,不是自己的血,就是别人的血。 而我,我的男人是祖宗,一如九姑娘于乔四,于杨馒头,一如那些被高官送来送去的情妇,我不可能独善其身,活在毫无阴霾的保护下,我终究逃不过一些漩涡与利用,文娴贵为沈太太,何尝不是沈国安驾驭文家的棋子呢。 二力弯腰搀扶小胡子,交给两名马仔,让他们抬下去,这个过程里,祖宗揽在我腰间的手臂一刻不松,力道之大,恨不得将我揉进骨头里。 “良州。”我喊他,“有其他人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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