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拢着蟹崽,晶莹的泪珠不断滴落,却在触及灵兽身体时直接穿透,渗入干裂的泥土。 谢东升还未回答,不远处,一个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天劫。” 是魔尊! 顾溪竹循声望去,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一袭红衣缓步过来,他手中银色长剑斜刺过来,剑尖挑开她颤抖的手,悬于蟹崽上方。 她怔住,还未回神,便见一滴鲜血自剑锋滑落,坠在蟹崽的背甲上。 ——他的血,竟未被穿透。 殷红的血液顺着血量的剑身往下滑落,在剑身上留下一道暗红的印记,那些鲜血顺着剑尖儿滴到蟹崽背上,一滴滴血珠在蟹壳上滚动,渐渐汇聚成一小片猩红的水洼。 这些血珠与顾溪竹的泪水截然不同,它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缓缓渗入甲壳之中。 仇泷月本不想管。 奈何,匣子里的声音太吵了。 待到鲜血渗入蟹壳时,仇泷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层薄薄的阴云,随后周身气息骤然暴涨。 红衣猎猎翻飞,束发的木簪“咔擦”断裂,黑发如墨泼洒,衬得他整个人邪气凛然,有着一股睥睨天下之势。 他手中长剑直指苍穹,刹那间,头顶劫云翻涌,漆黑如墨,雷光隐现。 仇泷月瞥向谢东升,冷声吩咐:“你是谢家人,引雷。” 谢东升眼皮一跳,祭出机关鸟准备布阵时,鼓起勇气问:“为何魔尊一眼能认出我身份?” 仇泷月:“记不住。” 平平无奇的一张脸,看过就忘,对于谢家人来说,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追求,却没想到在魔尊这里,记不住反而…… 成了记忆点。 谢东升没有再说什么,见魔尊无意解释,他一边操控机关,一边对顾溪竹道:“师娘,魔尊引来的是劫云,我用引雷针将天雷转嫁到蟹崽身上。只要它能扛住,便算瞒过天道,暂时不会消散。” “这是李代桃僵之法!” 顾溪竹来不及擦泪,立刻配合行动。她运转灵气,一层薄薄的水雾笼罩在了蟹崽四周。 仇泷月微微颦眉,嘴唇翕动一下,最终没有开口。 匣中山里的泰玄吵得他脑仁疼,让他此刻也没有把蟹崽主人捉进山中惩戒的欲望。他走到崖边枯树底下坐下,静静看着头顶雷云。 走过的地方,有斑斑点点血迹蜿蜒成线、暗红刺目。 天穹之上,雷云翻腾,劫雷已在酝酿。地面阵法交织成网,金色电芒在灵纹间流窜,滋滋作响,似有万千细小的雷蛇灵活游走。 谢柳等人横七竖八的倒在悬崖边,体内灵力紊乱,经脉如被烈火灼烧,明明身体难受至极,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远处的魔尊煞气太强,仿佛他坐在那里,就是一尊不可直视的杀神,浓烈的杀机从他身上毫不遮掩的迸射出来,让所有人脖颈一凉,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利剑抵住咽喉。 他们也想学其他人一样远远逃离此地。 然而,他们更想知道,蟹崽能不能保住。 …… 就在天雷即将落下之际,斜靠在枯木边的仇泷月眼神一凛,袖中染血的手并指成剑,正欲劈出,又缓缓蜷起。 落到身上的是温和的清风,是绵绵的细雨。 是修真界那些医修经常施展的疗伤法术润物诀。 虽对他来说杯水车薪,但…… 聊胜于无吧。 “轰隆”一声响。 金色闪电撕裂苍穹,化作一道利箭径直落到了蟹崽上方,引雷针布置的电网顷刻间碎裂,地上那一只只机关鸟同时炸裂,无数银针在雷威中剧烈震颤,发出尖锐蜂鸣,好似能将耳膜都震破。 蟹崽在被雷电击中瞬间,身体就变得通红,像是被烤熟了一样。它想要撕裂虚空躲避,然而,此刻的它仿佛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呆在原地,承受那滚滚天雷。 蟹崽想起了两脚兽刚刚以剑指天的那一幕。 它不明白为什么天上黑黑的云朵要劈它,既然它们那么凶,那它也要凶回来,谁叫它们把主人都吓哭了啊。 蟹崽高举起蟹钳指天,用力张开,并喷出一串水泡。 电闪雷鸣之中,顾溪竹听不清蟹崽在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蟹崽也想要保护她。 然而,她却无法为它抵挡天雷。 明明她也在雷网当中,那些天雷却未伤及她分毫。 那是独属于蟹崽的雷劫。她能做的,就是用润物诀替它疗伤,助它恢复。 "轰——! 又一道刺目金雷劈裂天穹,而这一次击中过后,蟹崽身上冒出大量的黑烟,烟雾滚滚翻涌,一下子将周遭笼罩,顾溪竹什么都看不见,只觉眼睛也一直刺痛。 下一刻,飓风骤起,如天刀般劈开浓烟。 顾溪竹瞳孔骤缩——雷光散尽后,网中的蟹崽竟化作一尊青铜雕塑,甲壳上流转着暗金色的雷纹。 “怎么会……”她颤抖着捧起铜蟹,滚烫的金属瞬间在掌心烙出焦痕,皮肉烧灼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还有一股难言的味道往四周飘散。 顾溪竹却像感觉不到痛,十指死死扣住蟹壳,鲜血顺着青铜纹路蜿蜒而下。 泰玄已经强行钻出了仇泷月的袖子,它朝着蟹崽飞奔过去,“哎哟天呢,我的乖乖,你这是囊个了嘛!” 它急得团团转,却完全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 谢东升唰地一下打开了折扇。此间虽是灵气稀薄的荒芜之地,然而却比遗弃之地好上太多。他盯着扇面上疯狂滚动的鎏金文字,声音发涩:“天劫算是扛过去了,但……” 他略一犹豫,蹙眉道:“但此举本是逆天而行,可以说成,又没成。” 成是因为蟹崽暂时不会消散。 没成是因为它也不算活了下来,只是元神暂时保住,若得不到天道彻底认可,仍是会彻底消散于此间。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谢东升看着顾溪竹被烫的通红的手,面露不忍之色,“总归留下了一线生机。”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魔尊的冷笑。 谢东升一个激灵,急忙移开视线,他头低下,死死盯着自己脚尖:“师娘,有一个办法值得一试。”他压低声音:“让它得到众生愿力——只要天下人都记得这只蟹,传颂它的故事,天道便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 他停顿一下,将折扇合拢,轻声道:“春秋笔案。” 春秋笔案,传说中乃是天地初开时的一块鸿蒙仙石锻造而成,与昆仑玄石是同等珍稀之物,并称“天地双绝”。 只不过昆仑玄石是容纳山川灵脉,而春秋笔案,却是书写众生因果。 数千年前,曾有一魔修得到此案台,竟将整座白朝城化作提线戏台。 修士们记忆中的血月当空,被他改写为紫气东来、祥云漫天;遍地枯骨成了灵药丰收。 那魔头每日生啖童男童女,在春秋笔案上却成了“采朝露以炼丹”的仙家手段。 最可怖的是,连城中修士的识海都被悄然改写,明明是恶事做尽的魔头,却成了人人称赞的正道大能。他身上的气息被混淆遮掩,走到外界也被人尊称一声道君。 直到某个雨夜,有化神期强者的亲人行至白朝城遇险,这一幕颠倒黑白、欺瞒世人的荒唐戏剧才彻底被揭穿。 说到这里,谢东升道:“师娘若是用春秋笔案书写蟹崽的故事,蟹崽被众生熟知,被天道认可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兴许能在蟹崽彻底消散之前,让它融于此间。只是,书写出来的东西必须与蟹崽的真身一致,虚空穿梭、无视一切结界,这些写出来,很难获得天下人信任啊。 这一次,这些让人丧失希望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顾溪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春秋笔案现在何处?” 泰玄也直勾勾地盯住谢东升,急得爪子都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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