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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再换一套了! 祝缨也知道朝廷征发是一笔烂账,越到最后这笔账就越烂。纵使是普通的百姓,征发也多是超额的。普通百姓也不懂这些个,一年到头就忙个没完,所以逃户也越来越多。如果朝廷、官府手里能松一点儿,世上的隐户也能少一点。 祝缨问:“今晚看着不能弄成了?” 唐师傅道:“连夜也能弄出一些来,就是点灯熬油的。”他说着,将一部分糖浆放到那个“豆腐框子”里,等它凝固。又将一部分放到一只大桶里。 “那就先不用了,明天再说。对了,明天样品做出来之后,过年先放几天假,歇一歇。人日过后再动手。明天你先别动,我还来看你怎么弄。” 唐师傅答应了。 祝缨带着项乐一同回去,路上,项乐道:“这老货,倒会拿乔。” “有本事的人都这样,再者,心里怕也委屈。他有这样的手艺,也确该过得好些。对了,明天过后他们休息,你们也该回家过年啦。东西都收拾好,别丢三拉四的。” “我能留下来,叫三娘回去就行了,娘想她。” “不想你吗?一起回去。” 祝缨这么说着,也给他们一人一份年礼。如今家里给她做事的人多了,她也如同在大理寺时一样,每人过年也按级分一份儿。 第二天,祝缨在府衙里封了印,先打发苏喆和苏晴天与顾同回家,他们有一半的路可以结伴。苏喆听说可以回去见母亲,一声欢呼! 祝缨笑道:“这么想回去呀?” “我想阿妈了!”苏喆说。 “那回去要多跟阿妈在一起。” “嗯!” 苏晴天道:“哪有这么说话的?” 祝缨道:“她说心里话,你不要教她哄人。” 苏晴天道:“那是老师大度,要是别个小心眼儿的见她在面前说想走,怕不要生气?” 祝缨道:“胡说,怎么能不想母亲?那不是扯么?一听就很假。路上小心。” 顾同也不想走,还想多留两天,祝缨道:“滚。” 顾同只好滚了。 祝缨打发走了他们,再到唐师傅的住处,他们已经又重支好了摊子。红糖已经做出来了,从豆腐匣子里拍出来,一小块一小块的。祝缨掂起一块来,发现它的一面上有花纹。原来那匣子底还刻有纹路,糖上自然也带了花纹。 祝缨问道:“霜糖也是这样的浆这样弄么?” 唐师傅道:“大同小异。” “也能铸出这样的纹路和形状来?” “也能吧,不过霜糖一般不那么弄它。” 祝缨点点头。 再看他弄其他的。 唐师傅有好几种技艺,竟不能在两天内展示完。他又将放了东西的那桶取来,将上面一层倒水,祝缨看到它竟变成了一种淡黄色。唐师傅并不讲解,打定主意不多教人,这个知府大人有点奇怪,他爱记就记,唐师傅却想留着自己一点手艺,后半生有靠。 祝缨也不计较这个,她从唐师傅这里已经学到了很多了。她只要看着唐师傅都干了什么就行,接下来她自己会总结。唐师傅人在她这里,一应东西都得从她这里获得,能瞒多少? 她问唐师傅:“还能更好不?” 唐师傅道:“那就要试了。只要大人给够甘蔗与柴炭,小人总能试出更好的来。” “以前试过多少呀?”祝缨问。 唐师傅诚实地摇头:“没怎么试过,师傅教什么就学什么,有些想法也不敢试。” “师傅不让?” 唐师傅很干脆:“没钱。” 试错是需要成本的。他刨去了徭役等等,自己没多少本钱去试。这也是许多匠人的难处,试个几次不能成功,就没本钱继续试那个不稳定的法子了,得继续干活攒本钱。许多时候发明得靠运气。能够用习得的成熟工艺过活,为何要冒险呢?干这一行的人多了,你试一个我试一个,总有一个合适的“偶然”被碰上,然后被许多人学了去。 不过现在好了,有人愿意当冤大头,他都想多在这儿住些时日好好“试试”了。甘蔗在这儿不太值钱,但是人工、柴炭,尤其是“不用愁生计”就很奢侈了。 “冤大头”也很开心:“那你就接着试!” 二人达成共识,唐师傅也不再别扭了。 祝缨也回去过她的新年了。 ……—— 这一年的新年,由于太子的关系大家都不能尽兴,祝缨这儿再不能再在府城放烟火带着父母登城楼去看着满城灯火了。 祝大深以为憾,却又说:“明年再看,明年更好!” 祝缨将唐师傅制的那些红糖块拿出来,给锤子、石头各分了些,又给杜大姐、丁贵他们分着吃。告诉他们:“到明年咱们就能吃上好霜糖啦。” 张仙姑道:“那可贵呢!”祝缨以前给她们买的饴糖之类更多,祝家后来能够多弄到糖霜的时候,杜大姐甚至不知道怎么用它做菜。虽然现在也能吃得起了,张仙姑还得觉得它贵。 祝缨笑而不答,她要将糖价给拉下来!不能说多便宜,至少分个几等,最便宜的那些能多产一些,让没钱的人能用更低的价格吃到一点。糖和橘子,在她这儿是不一样的,橘子可以卖高价,糖,她要做到量大价低。 糖霜和大块的白糖,主要是颜色,这两天看着唐师傅的手法之后,她就觉得自己闲着无聊做点红糖块就得了。大规模的制糖得熟练师傅,她没那么个功夫练这一手。不过她有别的办法,像榨汁,光用人力也太费力了。多弄一道绞盘,用畜力就会快很多,如果条件允许,在河上用水力带动效率就更高了!到时候只怕制糖的师傅人手不够还得另招。 新年过后,她就想要将全府会制糖的人都招过来,一块儿跟唐师傅学一学。唐师傅不肯教,她就自己个儿摸索着传授一下。这个事儿跟卖橘子似的,单凭哪一家不行,还得官府以政令来推行。 先是官府本钱弄一大坊,将局面打开,后续才能有人跟进。不过这个东西是实物,有“与民争利”之嫌,中间得过一道手,或者再找一个什么名目才好。 过手,就是找个管事的代理,这样无疑就是自己扶植一个商人,似乎不妥。要不就以官府“征发”的名义? 这样,即便更好的制糖的法子没摸索出来,有这样的规模,造价也能被压下来,光凭现在的工艺,她也能将南府的糖铺出去! 祝缨耳朵里听着张仙姑和祝大拌嘴,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她觉得十分可行! 拜年的间隙里,祝缨摸出一包张仙姑说的很贵的霜糖,到厨房里找了口小锅,将它给融了,倒到一只竹杯里,等它凝固之后,再起出来,见它果然也如红糖一样遇到什么模子就成什么形状。 祝缨大喜!正要寻个木头自己再雕点印模出来,能成方的圆的就能成花的,她知道怎么样将南府糖的招牌打出去了! 杜大姐又跑了过来:“大人,快,李司法来拜年了。老封君到处找您呢,叫她老人家知道您在厨房里,又要念叨啦。” 祝缨道:“他?我正要找他呢!” ………… 也是合该李司法倒霉,过年给上司拜年不是应该的么?过去的一年里,南府遭遇了许多事情,从章司马往下,无论官吏,大家多少沾点儿错。然而最后的考评都没有下等,最差也是个中下,这是知府大人放了大家一马啊! 李司法颠颠儿地备好了礼物,到上司家里拜年来了。 宾主坐定,李司法看祝缨心情不错的样子,说了一堆的吉祥话,又表忠心:“今年下官必定鞠躬尽瘁、水火不避!” 祝缨道:“那倒不用。不过有件事儿正好要你去办。” 李司法以为是什么心腹事,有点激动地说:“但凭大人吩咐!” “前几天不是发了两份海捕文书吗?” “是……是……” “这都过年了,犯人也是人呐,他就不想回家过年,一家团聚?不看妻儿还有父母在家呢?一个人在外头,凄风冷雨的,铺子也关了,人也都回家过年了,连偷都找不着地方偷。我看他们或许会回家过年。你辛苦一下,安排人,蹲他们家,将人拿着。回来给你记功。” 李司法被梗住了:“额……是。” 我为什么要过来拜这个年?!!!李司法扪心自问,大过年的!他几乎哽咽了! 顶头上司吩咐的事情是不能不做的,他只得亲自带人去蹲守。到了一村,正撞上自己要抓的人。李司法乐了:“神了!拿下!” 逮着了一个,李司法的劲头就大了,次日就跑去另一个的老家。 先唤里正来。里正先给他塞红包,然后说:“没有回来!他家老娘前天还在哭呢。” 李司法道:“你莫瞒我!他是你远房侄儿,你真不是包庇?” 里正赌咒发誓,又要杀鸡宰羊款待李司法。李司法道:“不用了,找个屋子我们住下。” 里正请他住到自家住下,将最好的一间屋子让给他住。李司法也不客气,他也累了,夜里睡得很香,睡梦中忽然听得一声:“不好!走水了!” 李司法从床上弹了起来,发现自己卧房的窗下火光映红了半边屋子,他鞋子也来不及穿就往外跑,门又被从外面扣上了!李司法脸都黄了!亏得衙役撞开门,将他救了出去。 狼狈地跑到屋外,李司法一张脸黑如锅底:“里正呢?” 里正不见了踪影,里正的娘子正在骂街:“杀千刀的小畜牲!你被官府抓拿,我好心为你隐瞒,你倒放火烧我的屋!”村民们忙着救火,里正娘子忙着骂人,又要找那远房侄儿的家里拼命。 李司法整整衣冠,胡乱寻了件衣服套着了,命衙役去救马匹出来,对着里正娘子大喝一声:“你知道犯人回来了?他去哪里了?” 里正娘子道:“往那边去了!”里正又赶了一群人过来——他找人担水灭火去了。 李司法揪起里正:“你!跟我走!” 李司法带着里正,狼狈地回到了府城,他也不及换衣服,就着这个样子去见祝缨,展示自己的辛劳与惊险。 此时已是初七日,衙门就要开始恢复办公了。祝缨道:“竟敢谋杀朝廷命官么?这一家子好大的胆子!” 里正吓了个半死,跪地讨饶:“并不曾合谋,只是……只是……实在是不知道啊!” 李司法大怒:“你当我是聋子?你们怎么说他忘恩负义烧你屋的?” 里正又讨饶:“他老娘实在可怜。” 亲亲相隐,祝缨不追究这个,只是说:“现在这事儿变了,你得说说他去哪儿了。” 里正道:“山、山里。” 哦…… 祝缨笑了,这不巧了么?她还正想着怎么跟找个由头去跟邻居聊聊天儿呢。 第220章 成果 事关重大,祝缨决定再仔细审一审这个里正。 她对李司法说:“你辛苦了,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吧。” 李司法连拿二人,虽然第二个没抓着正主但也抓着了一个包庇犯,正志得意满,听了一声吩咐兴奋地说:“是!”出了府衙被围观了几眼,快步跑回家里又被老婆骂:“你去哪儿会婊-子去了?连衣服都叫人扒了去?” 李司法被老婆冤枉,一肚子怨气,看看也初七了,不用太顾忌过年不能说晦气话的禁忌,与老婆大吵一架,几乎要动手。 吵到最后,老婆才将信将疑地说:“你今天还要当差?” 李司法的兴奋劲儿这时才过去,猛然回过味儿来:我怎么还得回去当差呢? 他哭丧着脸出门,到了大街上又要昂起头来,跨进府衙大门的时候脸上又全是激昂之情了——上司要干活,你顶好不要在他面前装死狗。 见了祝缨,祝缨下一句话就叫他要吐血了,祝缨说:“那犯人家里还有什么人?有兄弟不?去把他兄弟也拿来。” 他还得跑一趟?李司法装出雀跃的样子来:“是!” 祝缨则将注意力全放到了里正的身上。 里正吓个半死,南府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遇着这样的知府和那样的司马。里正自忖家里有几个钱,看章炯就当是要随时打他一样,看着祝缨也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儿。他苦兮兮地争辩道:“大人,小人糊涂,他老娘跟小人哭,说,一年到头的,想过个团圆年,小人就想,等他过完了年再告发他。” 说着说着,里正难过得哭了出来。他招谁惹谁了?干好事倒叫这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把他的屋子给烧了!早知道就不留他了! 祝缨对一旁的司法佐道:“你告诉他,什么样的人要被发海捕文书。” 司法佐本来今天还能再有一天假的,大清早听说李司法衣冠不整跑回城,他过来听消息的,结果被抓了个差。对着里正,他也没好气了:“凡能下海捕文书的,怎么也得是个身负命案!” 祝缨道:“他还想过年?已经有人被他害得再没法儿过年了!哦,死人不是你亲戚,你不管,是吧?我管!” 里正看她要拿签打人,吓了个半死,忙说:“小人再也不敢了!” 祝缨道:“说,他去哪儿了?” “山、山里……” “胡说!你跟着他进去了?你看着他进去了?” 里正忙说:“虽没见着,十有八、九,是他!他以往也会往山里跑!贼皮,虽没个定性,偶尔也能吃点儿苦头,寻摸点儿山货换点儿钱,就能快活些日子。他在那儿山上有个草窝。” 祝缨道:“你说是就是吧。” 里正的心才放下来,又被她下一句给提了起来,祝缨道:“山里要找不着他,我就着落在你身上要他!” 里正瘫在了地上:“大人,小人冤枉呐!” 祝缨下令将他押到牢里先关着,等着李司法将逃犯的兄弟拿回来。李司法这回行动如风,半天功夫就将人拿回来了,他怕进村之后被偷袭,将府衙一半的衙役带走了,下去就薅了犯人的兄弟来。犯人的老娘跟在后面追,被跟着的白直一把推给了里正的娘子:“少他娘的给脸不要!” 李司法将人一抓,直入府城。 他这回回来就威风极了,当时还未宵禁,正赶着让祝缨再审一场。祝缨看着李司法虽跑得头顶冒烟,实则语言清晰,而跟着他的衙役白直们全靠两条腿跑,已累得不行。先说:“丁贵,告诉王司功,他们都记一笔。今天出差的明天放假一天。” 衙役们露出点笑来,带着疲倦的笑离开府衙,李司法还得陪审。章炯因府衙这番动静也过来了,见状问道:“那两个下海捕文书的,抓到了?” 祝缨道:“一个。另一个才跑了,险些害了李司法的性命。” 李司法忙挺身而出,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仿佛一脸灰跑回来的不是他。 章炯道:“府君高明!”趁过年蹲人家是有点损,不过也是真的好用。 祝缨邀他一起审,章炯道:“下官旁听就是。” 犯人的兄弟倒不像是个会犯事的人,也是一脸的灰败,祝缨道:“你是想兄弟俩都折进去,老娘没人管呢,还是奉养老娘好好过日子?” 兄弟没有很犹豫,便将犯人供了出来:“他是除夕回来的,说住几天听听风声再说。不想……我们都没想到他胆子这般大,敢放火烧屋。”他也是有点后怕的,都是同村人,放火烧里正家?他还愁着以后日子怎么过呢?里正不报复还是里正么?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犯人伏法,他身上的账就会轻很多,顶多遭点儿白眼。不然,犯人一跑,怨恨就都得落他身上了。 他证实了里正的话,他这位兄弟是会往山里跑的,因为一般人不会进山,那里容易躲些。 祝缨道:“有他的消息便来首告。” “小人再不敢隐瞒了!只是老娘……” 祝缨道:“办法总是有的,自己回家劝。要不,我就也问她个包庇,也抓起来?” “不不不!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祝缨摆摆手,又命将里正带来,将二人都斥了一顿:“你们都怎么想的?他就只杀外人不杀你们是吧?从你们那儿走丢的,就着落在你们两个身上了,给我盯好了,他要再回去,马上来报!” 她不能明着判他们个隐瞒的罪,他们是亲戚,隐瞒是很合理,甚至合“法”。 章炯等审完了,才说:“难道要派人搜山?怕少了难拿到人,派多了,恐怕不合适。此贼实在狡猾!”由于以前某些事情的关系,朝廷对“进山”是比较谨慎的。从山里抓贼这种事,一般就是“搜山”,当地衙役之类的如果不够,还可以征一下附近居民中的青壮,凑个百来号、几百号人打着火把拿着钢叉棍棒之类的进山搜。南府附近这山,不好搜,一是山里地方特别大可供躲藏的地方多,百来号人进去跟地上掉两颗芝麻似的,二是地盘有主,弄几百上千号人进去,惊动獠人以为是要开战,又是一番麻烦! 祝缨道:“总这么憋屈着也不是办法。不过确实不能闹大。我再想想。” 她其实早就想好了,对于朝廷以及“诸獠”的情势她也有个预判,以前只知道朝廷不想生事,但是看各族与南府之间的互动,对方也应该不敢跟朝廷闹出什么大动静来。都不是吃素的。当年的血仇,不拼个你死我活,把长胡子都砍了去祭天实在说不过去,现在相安无事,那还是力量不够。双方都不无法轻松地往对方那里推进,这么糊涂着过。 祝缨对章炯道:“好在已经拿了一个了。” 章炯道:“不错!另一个也会很快的,这深山老林,一个无赖能住多久?熬不住就会下山的。还是要让百姓警惕,不要被他下山时害了。” 祝缨道:“说得是,这就行文各县留意。” 南平县里也有山,再往西山就更多了,利基族就在那里。南平县、思城县交界,思城县的西边,也有一点边境与利基那里接壤。与福禄县和阿苏县以前的“接壤”也是相同的情况,边界并不是特别的清楚。两县都得注意。 祝缨又盘算了一下,双方——其实就是她与接壤的各族——算是势均力敌,互相之间有点小摩擦,彼此应该也不都不想闹大。以互相猎取、贩卖、诱拐奴隶但是集市还有异族商人的情况来看,就是小打小闹,一般不会扩大成无法收场。不至于挨打不还手,犯人跑到山里也不能抓。 只是很考验她处理问题的能力。 她不马上派差,李司法松了一大口气,他很怕祝缨再派他进山,那他宁愿在府衙里打滚儿了。不派,李司法也麻溜跑了,就怕祝缨再想起来。 ………… 祝缨没有让李司法再跑腿,一则此人已累得不像样了,二则接下来是她的事。 当天,她没有动作。这天傍晚,顾同、项安、项乐等回家过年的都回来了。苏喆要在家里多过一阵,现在还不曾回来。他们各带了些礼物分发,顾同捎带的尤其多。项安心细,不但各人都有,又特意给胡师姐准备了个新妆匣。 巧儿到晚间才回来,带了好些自家制的吃食。弄得林寡妇她们都不得不怀疑巧儿爹是不是从府衙厨房里揩油水了。 他们回家之后也有好处,祝缨指使唐师傅那儿做了不少糖,人人也都拿了一包吃。 顾同含着糖说:“我就知道,回来准有好事儿!老师,明天咱们干什么?” 祝缨道:“你,明天开始教小吴点文章!”小吴的公文写得还行,这人有点油滑的本领在身上,奏本要文采的,多少得再学一点儿。 顾同道:“他白天也有差使呢,我晚上教他。咱们白天干嘛?” “逛街。”祝缨说。 第二天衙门正式解封,祝缨因将一半的人放了假,也不多事,只简单说了句:“收拾收拾,准备办公。”就让众官吏散了,然后召来王司功,再次嘱咐他将李司法等人年假办案的事儿记下来。 然后她回后衙换了身衣服,没有派别人,而是亲自带着锤子、石头逛集市去了。此举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谁不带俩小厮呢? 项安、项乐两个就跟了过去,顾同自是不离左右,看到两个小孩儿,心道:大人终于有俩小厮跟着了,不用叫人说随意了。 祝缨带这俩孩子是为了好交涉,这一天,集市也大开来做买卖了。京城的集市通常是后半晌才开,南府这一点上与京城相似,不过又没那么严格,等祝缨拖着一群人走到的时候,快到午饭的时候了,集市也已在市令的主持下开市了。 她先带着两人去仇文的铺子里,仇文一脸的喜色。祝缨道:“开市大吉呀!” 仇文拱手道:“大吉大吉!!!” 这个年他过得又好又不好的,好是因为他全家都在府城里过年,府城没有往年那么热闹,但是感觉比往前安全,往年街面上那些个流氓扒手今年都没有了。不好是因为他不跟与山上再有联系,在山下呢又没什么亲近的人,也没地方走动,多少有点冷清无聊。 集市开了,生活又回了原样,仇文挺高兴的。 祝缨来的时候,他正给左邻右舍分东西。祝缨道:“大方呀。” 仇文道:“是过年没卖完的,集市又不开,就只好收拾点常见的山货,在外面街边摆个小摊子,搁那儿零卖。也没卖出去多少,不如散一散。” 这是很多地方的习俗,集市虽然不开,但是城市里的某一条街道会成为过年期间的“摆摊街”各式各样的东西都会出个小摊子,也有乡下人拿着些自制的小玩艺儿、自家产的一点点剩余的东西过来摆个摊子,同样的,下面各乡进城赶集的人也都在这儿买东西。一般是摆个三天。南府也不例外。 祝缨顺手买了两个小木雕,一个给石头、一个给锤子。她又在集市里转了一转,说:“有扰乱市场的都可来告诉我。” 仇文道:“现在已经很好啦。” 祝缨点点头,仇文对锤子、石头格外的亲切,祝缨见状道:“你既喜欢他们两个,就叫他们俩在你这儿玩儿一会儿吧。”她自己则举步去对面,对面那个山货铺子也开张了。 仇文看祝缨走进了对面的铺子里,问锤子、石头:“你们是怎么到大人身边的?” 石头道:“大人带我们走的。” 仇文看他说不明白,就问锤子。 锤子想自己的来历也没什么不能对人讲的,便说了自己的来历,不想仇文突然变得亲切了起来:“是吧?你呀,机灵一点,大人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能留下来就永远不要回去。” “我不回去。”锤子说。 “对嘛!山上除了挨饿,就是被杀,有什么好?” 锤子年纪毕竟小,与仇文聊了一会儿,灌了两耳朵“前辈的教诲”,想起自己的那些小难题,忍不住请教这位“前辈”。他现在为难的事儿有两件,第一就是仇文说的“留下来”,家里住着个苏喆,双方打了一架,这让他有了危机,很怕会被赶走。第二就是他想要个“山下的名字”。 “苏喆都有名字,我没有,跟家里的人不一样。”锤子说。 仇文听得认真,道:“那你就跟大人直接求个名字嘛!谁给你起名字,就跟你更亲近!你别理别人,就跟着大人。大人教你读书识字,也不比对别人差嘛!” 锤子心想,我本来就想求大人给我取个名字的。两人意见相合,又被仇文包了一大包山栗子塞给他和石头:“快过去跟着,机灵点儿、勤快点儿。” 锤子决定马上就办这件事,揣着山栗子,拖着石头赶紧往对面跑。 对面,祝缨正在与那个老者闲谈。老者家里有儿孙,看起来精神不错。山上的纪年与山下不太一样,现在不是山上的年,山下过年集市关了,他就回山上跟儿孙住了一阵儿,等山下集市开了再回来。 祝缨笑问:“不怕危险了吗?” 老者道:“哎,不到大节日,又没有大事,不用我的头。” 祝缨道:“只怕还会有些别的危险。”说着,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老者,“你儿子在山上是只做猎人的吗?对了,他会孤身进山吗?可千万要小心啊。” 老者骄傲地说:“他是最好的猎人!每次头人要打猎,他都是收获最多的!姑娘们都爱与他对歌。” 顾同道:“你不在的时候这里出了个盗匪,好像跑到山里去了。见到你儿子一定要他小心。” 老者忙问:“很厉害吗?” “杀过人。” 老者微微吃了一惊道:“多谢您的提醒。” 祝缨又状似无意地问:“你们家与山寨的头人能说得上话么?说得上话就告诉他一声,要是遇着了就捉拿下来还给我,也免得在山上为祸作乱。便是不为我捉人,也请不要随便收留。” 老者忙说:“好的。” 祝缨摸摸锤子的头,说:“你儿子是个好猎人,我倒想见一见,也想请他教一教这个孩子。” 锤子的小脸上满上紧张,他十分的不安,忍不住往祝缨身边靠了靠。老者看了看锤子,想起来听说他好像也是寨子里出来的。 老者又给了锤子一个小陀螺,没再说话。 祝缨仿佛也就是顺口说了那么一句,又带着人四处逛了一阵,等她回府衙的时候,又带了半车的小玩艺儿回家。有些吃的就让放厨房里,看巧儿和林寡妇怎么收拾,其他的都给大家分一分。也有些做工粗糙的簪子,也有些造型古朴的雕塑,还有小花布方巾之类。 分完了,祝缨回到前面书房,抽出卷图来仔细研究。这是根据赵苏、苏鸣鸾等人提供的草图、情报,再从黄十二郎那儿搜出来的一些利基奴婢的口中问一点信息,又结合了朝廷里的一些记载之类绘制的附近的舆图。祝缨着重研究了一下关于利基族的部分。 与所有的舆图一样,它都不是特别的精确,因为从来也没有一个比较细致的测量。奇霞族对于利基族的描述比较笼统,而利基奴婢字也不识字更是只能有“七个山头像一家人”这类比喻一样的说法。 能提供最精确数据的反而是一些胆子大的商人,他们还能标记一些物产。但是也不好讲。山路多盘旋,“三天山路,每天三十里”这样的说法,也不能将这片地区的实际面积做个大概的估算。 都是比较模糊的来。 有比没有强,她还是差不多地画了张图。 利基族这地盘也比较有意思,它的北面是一条大江,两岸高山峭壁,这条江就成了与北面朝廷统治之地的天然分界线——十分清晰。反是与南府这边,边界模糊。那条江,转个弯儿,又被引水、挖掘,向祝缨上次进京乘船所行的运河提供了其中的一段水路。 可以说,这些“獠人”是被水和山隔离于“人世”的。 祝缨伸手在这张图上指指点点,指尖在一片地方上画了个狭长的圈。她问顾同:“南府有没有什么好狗?” 顾同吃一惊:“老师说的是……” “以往不得闲,今年想猎一围。” 顾同笑道:“有的!靠山那边儿也有猎人!叫上几个,什么都有了,他们也会设套!等麦收之后,春耕还没开始,也不怕踩坏庄稼,天也暖和了,野兽也出来了,正好……诶?锤子?” 锤子悄悄地蹩到门边,还是被顾同发现了。祝缨问道:“怎么了?” 锤子被叫破,也就大方一点闪身出来,说:“大人,我有件事儿想求大人。” “什么事?进来说。” 锤子反手从一旁掏出了石头,两人一同进了书房。石头有点懵懂,又有点局促,一个劲儿地看锤子。锤子用力咽了口唾沫,对祝缨揖了一揖,道:“大人,能给我们取个名字吗?要像,嗯,就是那个仇掌柜一样。” 祝缨感兴趣地看着他,她本来对锤子就有些亲切感,但是以己度人,并没有马上给锤子安排太多。现在锤子自己提出来了,想是受仇文的影响。仇文的来历浅看起来在利基族里应该也不是贫苦出身,是在寨子里受了伤害,才觉得寨子里有些风俗实是恶习。 仇文的脑子也比较灵活,识字、会做生意,这样的人,他在利基族的本事应不止于做一个商人。 仇文与锤子既是同族,亲密些又在情理之中。仇文的看法也会影响到锤子一些,促成他有这个请求。 祝缨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呢?还是仇文教你的?” “我本来就想的,他也说这样好。”锤子心里是紧张的,他不想回山上,也不想离开祝缨。 祝缨道:“老实说,为什么想?是因为苏喆吗?”这孩子从跟苏喆闹完一场之后就有点心事的样子,苏喆走后,过年这几天他跟放了鹰似的撒欢儿,那股小孩儿的劲拦都拦不住,也更爱笑了。 锤子的紧张浅浅地浮了一点到脸上:“不、也、也不算……” “名字是你父母给的,你就算用自己的名字,我也不会赶你走。” 锤子道:“我还是想要一个。” 祝缨不想为难小孩儿,道:“罢了。取名就取名。” 顾同理所当然地认为锤子的名字应该由祝缨取,笑道:“老师是应该赐个名给他。哎,锤子,你姓什么?” 锤子道:“我……跟大人姓。还、还有石头,我们俩一块儿吧,我们说好了的。” 顾同也不觉得有问题,仆人随主人的姓也比较常见,且显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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