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个半残。”年轻交警颠了颠裹在证物袋里早已碎成块儿状的两部手机,说道,“这玩意儿毁成这样,连开机都开不了,否则早就联系上家属了。头儿,你打电话还是我打电话?我最怕这种时刻,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当然是你打!好好说话,注意安抚家属情绪,让他们尽快赶过来。”队长有些烦躁,走到楼梯间抽烟,见副手准备拨号,又提醒道,“别忘了通知黄怡和薛瑞,他们是肇事车辆的车主和车主监护人,也要担责任。” “不会忘的。”年轻交警拿着手机去安静的地方。 第14章 接到交警的电话时,薛瑞好半天回不过神。 “你是说赵寅开我养子的车撞了人,现在在医院抢救?那我养子呢?” “目前我们也在找他,但是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年轻交警语气有些严厉,“请你尽快带他来局里协助调查,要知道他的车撞了人,虽然驾驶员不是他也要负连带责任。” 话音刚落,又一名交警匆匆跑过来,说道,“核实清楚了,这辆车不是黄怡借给赵寅的,是赵寅趁黄怡进店买东西的时候偷走的,110有接到黄仪的报警电话,就在四小时之前。那家店也提供了监控,录下了赵寅盗车的全过程。” 年轻交警闻听此言,面色有些尴尬,对着话筒道:“薛总,刚才真是抱歉,经过调查你的养子黄怡与此事无关,但还是请您带他过来一趟,他毕竟是车主。” “好,我会联系。”他薛瑞挂断电话,立刻拨打少年的手机号码,文件刚签署,计划中的车祸,就提前了,而且伤的还是他预先收买的人,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邪乎。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通。他内心升起不祥的预感。 同一时刻,薛子轩也在给少年打电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令他越发心慌意乱,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打算回家一趟,却没料到助理推门进来,将一个信封递过来,“薛总,这份文件指明要送到您本人手上,您看看?” “我没空。”薛子轩摆手推拒,擦肩而过时,瞥见信封上的文字,却又猛然停步。 “送信的人呢?”他躲过新丰焦急追问信封上的字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百分之百是小怡的笔记。 “早走了,是中通快递的人,门卫处有登记,我代您查一查。”助理话没说完,副总已经追出去了。 薛子轩当然知道这时候追不到人,他很慌乱,同时也很疑惑,小怡有什么话不能说,偏偏要给他送信,而且手机一直关机,他打算干什么? 薛子轩头皮发麻,几乎不敢去深究内中的原因,他边等电梯边拆开信封,发现里边有一张存储卡和一页纸,纸上没写多少字,指简简单单一句话——卡里的资料,诚邀薛家全体成员共同观看,黄怡敬上。 什么资料?为什么要请全家人观看,薛子轩像只困兽在逼仄的电梯里来回踱步,俊美的脸庞因为焦躁而彻底扭曲,看上去吓人急了。 电梯来到一楼,他又打了几个电话,依然是提示关机,只得联系薛瑞。 “你把小怡弄到哪儿去了?”他是哑的嗓音满带戾气。 “你在说什么?他去哪儿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跟他形影不离吗?”薛瑞还在装傻,交通局那里他并不打算出面,只派自己的助理去看看情况,他现在也很想知道黄怡那小杂种去了哪儿? 薛子轩待要逼问,却不小心撇到大厅LED的屏幕上面正播放车祸的画面,那辆残破不堪的红色超跑他太熟悉了。 一瞬间,他血液冻结,人也身形不稳,若非一名工作人员发现总裁有晕倒的迹象好心扶了一把,他恐怕会当场瘫软。 “薛总,你要不要紧?我送您去医院吧?” “对,去医院,我要去医院。”他拂开那名工作人员,先是踉跄了几步,然后发疯一般朝停车场跑去。 他一面启动引擎,一面给交管部门打电话,询问车祸的事。接线员也不清楚情况,听说他是肇事车主的哥哥,立刻让他去医院找人。 薛子轩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正好与薛瑞的助理在大门口碰上。助理看见他像老鼠见了猫,顺着楼梯就上去了,连电梯都不敢坐。 薛瑞冷冷撇他一眼,不预理会,直接上到顶楼的手术室。 负责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警员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钢琴家,看见大步而来,面容惨白的男人,连忙把他带到空置的病房内谈话。 “小怡呢?他怎么样了?”薛子轩的声音在打颤。一路上他什么都不敢想,因为越是想会越害怕,他已经无法承受再一次的失去。 “咦,你父亲没有告诉你吗?开车的人不是黄怡。四个小时之前,你们家的司机赵寅把他的车偷了,在市区没飙了两个小时,与一辆迈巴赫撞上。目前两人都在抢救。” “开车的不是小怡?”薛子轩慢慢坐在一张病床上,哑声询问,“那他去哪儿了?” 交警无奈摆手:“这得问你们啊,我们也无从得知。要不你去警局看一看吧,没准儿他去报警了。” “好,我立刻就去,谢谢你。”薛子轩站起身要走,却被交警拦住:“哎,你先别走。那车是黄怡的,作为监护人之一,你得留下来协助调查。等会迈巴赫车主的家属来了,也得找你交涉。赵寅的家属都在外地,明天才能到,你们既是车主又是雇主,总得露个面。” 见男人神色暴躁,交警安抚:“别担心。被盗车撞了人,你们是无需承担责任的,只要与被害家属说一声就行,不然他们吵着要叫你们,我们还得把你们找来,何必费那事儿。” 话音未落,外面便是一阵吵嚷,一名警员探头进来催促:“刘队,受害者家属来了,正在外面哭呢,你快去看看。” 交警还未答应,薛子轩就推门出去,看见穿着华贵,头发却散乱不堪的中年女人, 他僵立当场。 “迈巴赫车主是谁?”他双眼渐次爬满血丝。直到这一刻,他才察觉到,这很有可能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人为造成的车祸。他认得这名妇人,她的丈夫便是杀死小怡父母的罪魁祸首。上辈子,他们被薛阎整得家破人亡,这辈子,他原本打算为小怡报仇,只是还没来得及。 赵寅谁都不撞,偏偏撞了小怡的仇人,天下间有这样的巧合吗?他不禁想起小怡改装好车辆后用PSP操控它在盘山公路疾驰的画面,心里推断出模模糊糊的真相。而警员的回答让他更为确定,这场车祸,百分之八九十是小怡的手笔。 本打算立刻赶去警局的他留了下来,坐在冰冷的长凳上等待。他得为小怡善后,无论这场车祸是不是小怡策划的,他都得让它成为纯粹的意外。 吭哧吭哧爬上顶楼的助理看见副总还在,顿时不敢上前。 “回去告诉薛瑞,今天晚上八点,我在家里等他,如果他想学薛氏财团倒闭的话,尽可以不来。”薛子轩摸了摸口袋里的存储卡,脸上露出风雨欲来的冷沉。 助理连连点头,不敢多问。 薛子轩又拿出手机,给薛李丹妮和薛静依发短信。他从来不会违背小怡的意愿,哪怕他把闸刀悬在他头顶也不会躲避。他想让薛家所有人看这张存储卡,那就看吧。 这样想着,他按了按心脏,只觉的胸膛内顿痛不已。 胡夫人得知红色超跑属于薛家养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兴师问罪,还未开口,就被青年赤红的充满戾气的双眼吓了一跳。 “在逼问别人之前,你最好先问问自己你老公无不无辜?他没准儿他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报应。”他低不可闻的诉说,末了站起身,走到楼梯口吸烟。 颤着手点燃香烟,他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毫无形象的坐在台阶上,掏出手机给少年打电话。自动挂断后再打,再挂断,机械的提示音一遍又一遍回响,令人无端端心慌。若非要为少年善后,他早就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寻找对方。他的神经已然崩到极限。 两个小时后,赵寅和胡东双双脱离生命危险,但像约好了似的,前者截掉了左腿,后者截掉了右腿,都造成了终身残疾。 胡夫人哀声痛哭,边哭边骂赵事者,还不时用仇恨的目光瞪视薛子轩,薛子轩得知两人明天才能醒,二话不说便告辞离开,经过胡夫人身边时,连个正眼也没给,更没有半句安慰。 当小怡的父母被胡东的车轮碾压过一遍又一遍时,他就该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是断了一条腿,煦上辈子比起来已经算是幸运了,总好过身陷囹圄,最终还被囚犯越大致死。薛阎做事总不会给人留任何余地。 “我想看看盗车的视频可以吗?”拦住交警,他温声询问。 “没问题,你跟我去局里吧。”交警点头同意。 一行人到了交通局,把店主提供的视频和路边的公共视频调出来查看。画面不太清晰,但少年精致非凡的长相却具有极高的辨识度。他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休闲服,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慢慢走进店铺。 他手里拿着一个psp,边看货架边漫不经心的摆弄,晃到饮料区时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到柜台付账。掏钱的时候他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丢下矿泉水快速冲出去。 店铺的视频只录到这里,交警又掉出公路上的视频,继续播放。一辆红色超跑呼啸开走。少年气的跳脚,在周围人的提醒下拿起手机报警。 一切都与110反馈过来的信息对的上,少年的的确与车祸无关,至于他的行踪,大概丢了车,又气又怕之下不想回家也是有的。 “视频就这么多。”交警关上页面,安慰道,“这些足以足可以证明黄怡的清白。你们还是尽快找到她,跟他说清楚,这事儿不用他负责,无需害怕。” “好的,谢谢。”薛子轩与各位警员告辞,回到自己车上时才露出焦躁的表情。 别人不知道内幕,他却了解的一清二楚小怡手里的psp,正是用来操控跑车的。它能隔着几百公里把跑车由崎岖的盘山公路遥控回来,自然也能让它去撞胡东。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警察对车辆进行拆解检查,会不会发现端倪?会不会查到和胡东与他的旧怨,然后对他产生怀疑? 薛子轩掏出香烟点燃,一面狠狠抽吸,一面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他一定不能让小怡坐牢,便是他捅破了天,他也得想办法把窟窿补上,不惜一切代价。 一口把香烟抽完,他杵灭烟蒂,快速驶离交通局,路上不停打电话,恨不得把所有的人脉都用上,也没忘了叫保镖满世界寻找小怡。 熬到晚上八点,,人依然没找到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薛宅,发现薛瑞,薛李丹妮和薛静依正坐在客厅里。 “找我们来干什么,你不要总是拿整垮公司做威胁,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薛瑞面容铁青。 “哥哥,听管家说小怡失踪了?你找到他了吗?”薛静依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心脏。 薛李丹妮端着咖啡啜饮,姿态优雅,但微颤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赵寅撞了人,她担心警方顺藤摸瓜找到薛家买凶杀人地证据,想来今晚又要失眠了,然而她并不知道今晚她恐怕没有机会再回到那个富丽堂皇的家。 薛子轩一言不发的打开电脑,将存储卡插进端口,徐徐道:“这是小怡送来的东西,说是让我们全家一起看。” 说到这里,他心脏又是一阵紧缩,坐在离薛家人最远的位置,静静观看。 少年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钢琴,听不出是什么曲调他凑近摄像头,向所有人告别,一句“我要走了”,令薛子轩呼吸停滞。 直到此时,断断续续的琴音才连成短促而又激扬的旋律,那是《风中的刺客》,西尔斯为传说中的英雄刺客曼德拉谱写的曲目。他为了报仇潜伏在敌人身边,用锋利的匕首一一割断他们咽喉。这是一首充满了憎恨、嘲弄与杀机的曲目,少年用纤白的指尖敲下一个个重音,尖锐的音符像一把把短刃,扎进薛子轩的胸膛,将他的心脏搅成一团碎肉。 他猜的果然没错,少年之所以弹奏不出富有情感的乐曲,不是因为他没有天赋,而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向他们敞开过心扉,试问在这天下间谁会与一群意图谋杀自己的人交心? 当少年弹奏这首复仇之曲时,那浓烈的杀机与冰冷的厌憎,足以让听众心脏麻痹。他一点儿也不缺乏情感,只不过不会把情感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罢了。 始于谋杀,这四个字,摧毁了薛子轩的意志和灵魂,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他恍然意识到——少年两世都没爱过自己。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少年都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开始源于一场谋杀,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看见薛静依的第一眼,他已洞悉一切,那自己在他心里又是什么?一个可利用的工具?甚或一名谋杀犯? 想到这里薛子轩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然后低低笑了,笑声充满苦涩。是啊,他爱上谁都不可能爱上一个谋杀犯,这份爱让他感到恐惧,所以他不敢要。 少年曾利用自己的事实远远比不上他在害怕自己,更让薛子轩绝望,这是比上一世更为深沉的绝望,越是了解少年生活在薛宅的不安与如履薄冰,便越无法释怀。 本以为重生回来能改变一切,却原来从一开始他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他怎么会忽略了小怡的聪明绝顶,怎么会以为凭他的睿智,连薛家的阴谋都无法洞悉?是他太愚蠢,还是一直不敢去深想? 薛子轩慢慢捂住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脸庞,无声痛哭。 然而视频结束后,电脑还在运作自动播放一个又一个音频,他不得不压下心中无尽的恐惧,认真聆听,听到最后,他迅速取出存储卡放入早已改了密码的保险箱内,然后转身看向呆怔中的三人。 他知道他们打算谋杀小怡,却不知道他们这么狠,计划在小怡的包里藏毒,然后报警抓他,再买通媒体把此事宣扬出去,彻底让小怡担上瘾君子的污名。等小怡名声败坏,信誉破产之后。他们再在在小怡的车里藏毒,让他坠下山崖,当场死亡。 好算计,有了之前的案底又有车上的毒品,谁能想到这是一场谋杀,警察先入为主的便会认为是小怡吸毒过量导致的车祸。 好狠,好毒!这样一条很毒的计策,竟是由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策划的,从音频文件中可以得知,薛静依不但提出了大概的思路,还亲力亲为完善了每一个细节。 若不是担心破坏心脏的健康,她原本打算让赵寅引诱小怡吸毒,之后几分思索,才改换成车祸前让他喝一杯添加了毒品的饮料。 这是双重保险,便是车子没被动手脚,被毒品侵蚀了头脑的小怡也会载下山崖,命丧当场。 薛子轩几乎不敢想象,当小怡听见这些音频时是何等的心情。难怪他走的如此干脆,难怪他对赵寅毫不留情。 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他恨薛家所有人,包括自己。他会像风中的刺客用闪烁着寒光的匕首一一割开仇敌的咽喉,然后引入风中消失无踪。想到这里薛子轩猝然流下两行眼泪,他现在很绝望,痛不欲生的绝望,很无助,前所未有的无助。 若是可以,他恨不能毁灭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毁灭在场所有人,最后毁灭自己,好叫一切重新来过,然而那只是痴心妄想,所以他只能拿起手机,做出正确的选择。 薛瑞回神想抢夺存储卡的时候已经晚了,卡被儿子锁进了保险箱,他连忙扑过去按下密码,但他忘了薛宅早已不是他的天下,这里的仆佣、房屋、设施都已经全部重置,他根本没有办法取出里面的罪证。 “把卡给我!”他转身怒吼,看见儿子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发疯一般扑过去,“你想报警?” “滚开!”薛子轩一脚将他踹开,赤红的双目满是仇恨。他们毁了他上辈子,又毁了他这辈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身体里的血液全部还给薛家,用它来交换自己的少年。 “子轩求求你不要报警!你要是报警,我们全家都完了,我以后还要登台演出,你妹妹还要上学,她刚收到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录取函,她还有远大的前程。子轩,妈妈求求你了!”薛李丹妮也堪堪回神,扑到儿子脚边跪求。 她真的吓傻了,完全想不到黄怡把罪证收集的这么齐全,他在他们身上安装了窃听器?他怎么会有这种能力,难道是儿子在帮他?担看儿子的反应,却又不像。 速来对少年漠不关心的她,不会知道对方大机械和it领域拥有多么令人惊叹的天赋。他只需要在他们的手机里植入一个小软件,就能监听他们的电话,还能随时启动手机的录音功能,让他变成一个谁也不会设防的监听器,却不会干扰通话,更不会被机主察觉。 这个小软件24小时不间断的工作着,不但录下了他们的密谋,连晚上打鼾的声音也不错过,便是手机关机了,它依然能正常运转。 薛婧依发现其中几个音频是自己和福伯打电话的声音,立刻掰开手机壳,却没找到类似于监听器的东西。她看见父亲被踢得爬不起身,看见母亲跪地哀求,看见哥哥义无反顾地拨通110,这才尖叫着冲过去。 “哥哥,小怡不是没出事吗?他走了,我们再也不伤害他,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是一家人啊!哥哥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多亲密吗?你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话未说完她的咽喉便被薛子轩掐住。 “小怡没出事,所以你们对她他的伤害就能原谅吗?”电话被薛李丹妮打掉,薛子轩正欲弯腰去捡,却被薛静依牢牢抱住。一时间恨意滔天,他死死掐住薛静依,想把这个毁了他两辈子的女人送下地狱。早知道她本性难移,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他就该杀了她。 五指越收越紧薛静依的脸色,也从苍白变成黑紫,眼看就要断气了。薛李丹妮把手机踢的远远的,转回来捶打儿子手臂。薛瑞踉跄起身也不过去救人。四人扭打在一起弄翻了桌子杯盘,骇得管家不敢靠近。 “不能原谅,一个都不能原谅。”薛子轩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就在掐断薛静依脖子的前一秒猝然放手。他摊开掌心,上面已完好如初,在没有上一世那条狰狞的伤痕,但它依然留在他心里,镌刻在灵魂中,那是他的荣耀、勋章、感激,是他对是他做对的唯一一件事。 如果杀了薛静依,罪恶的血液会玷污这份荣耀。他曾经说过,这一世,愿为了小怡,变成更好的自己,他不能食言。 他一瞬间清醒过来,甩开薛静依和薛李丹妮,弯腰去捡手机,却感觉冰凉的枪管抵住自己太阳穴。 “把卡给我!”薛瑞厉声呵斥。他早该记起来,为了以防万一,他曾在客厅的茶几下藏了一把手枪。 薛子轩捡起手机,慢慢起身,薛李丹妮和薛静依爬到离两人较远的位置,默默不吭声的看着。她们不想坐牢,所以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这张卡。 “你以为小怡只有这张卡?你以为他只会寄给我一个人?薛瑞,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天真了?”薛子轩哑声一笑,不管不顾的继续拨号。 薛瑞表情狰狞,他当然知道黄怡不止这张卡, 他收集了那么多罪证却不报警,而是玩失踪这一套,不就是为了求财吗?他把卡寄到薛家不就是为了震慑吗?他敢肯定,要不了几个小时,黄怡就会打电话回来勒索一大笔钱。 届时他可以跟他慢慢周旋,然后再把人找出来斩草除根,原打算让他舒舒服服的死,他偏要选择生不如死,他有什么办法?在这个世界上,不知好歹的人太多了!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怎么阻止一根筋的儿子。薛瑞用枪管顶了顶儿子太阳穴,厉声道“放下电话,把卡给我!” 薛子轩听而不闻,电话已经拨通了,他张口便要说话,却听到“咔嚓”一声,原来是薛瑞气急之下竟真的扣动了板机。 薛李丹妮和薛静依放声尖叫,之后才发现枪里没有子弹,瞬间瘫软在地上,薛瑞也瘫了,他刚才简直着了魔,如果枪里有子弹他就是杀人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薛子轩早知道枪里没有子弹,小怡好奇心很强,他自然不会让他碰这么危险的东西,但是他万万没料到父亲会真的扣动板机,就让他想起上一世为了脱罪,父亲把所有矛头都指向薛静依,后来又让母亲为他承担绝大部分罪名。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自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果然这个家里没有一个好人,所有美好的东西,迟早都会被他们摧毁。 薛子轩红了眼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焦急的声音,缓缓说道:“你好,我要报警,我的父亲、母亲、妹妹,意图联手谋杀我的弟弟,现在我弟弟失踪了,请你们帮我找找他。”他报上地址,那边说很快会派警察过来。 “你在胡说什么?黄怡走了,他没事,我们根本没有谋杀他!”薛瑞扑上去抢夺手机。 薛子轩一脚将他踹开,接着打电话,让常年与他保持合作的安保公司派几个人过来看守薛瑞一行。 吓蒙了的薛李丹妮和薛静依被迅速赶来的保镖带到了二楼客房,薛瑞坐在客厅,被另一名保镖用枪指着脑袋。 薛子轩取出保险箱里的存储卡将小一告别的那段视频剪切到另一张磁盘上这段影像他要自己保存不想交给警察。 他出神的盯着磁盘,直过了许久,才哑声开口:“你以为小怡把证据寄回来是为了勒索?你错了,他走的时候没带任何值钱的东西,唯独出来我们家时穿的那套衣服。他嫌我们家脏,污了他的手。” 薛瑞急得满头大汗,附和道:“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害他,他是个好孩子。儿子,爸爸求你了,看在我们把你养这么大的份上,你就放过我们吧?等把黄怡找回来,你们爱出柜就出柜,爱结婚就结婚,我们都不管。趁警察还没来,你把那张卡毁掉,大家相安无事,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何必要搞到这个地步。子轩,爸爸求你了!” “我放了你们,谁来放过小怡?”薛子轩忽然站起身暴喝,“如果他没有察觉你们的阴谋,你们打算干什么?给他灌多?让他坠崖?挖他的心脏?谁来放过他?谁来放过他?”他奋力摔打客厅里的东西,丝毫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几乎崩溃。 薛瑞被他吼得近若寒蝉,保镖握枪的手也抖了抖。他从未见过雇主如此愤怒失态,也许下一秒,雇主就会疯掉。 但薛子轩到底没疯,他必须把心爱的少年找回来,必须为车祸善后,必须处理这些谋杀犯。他踩过一地碎屑,做到在沙发上,垂眸盯着手表。 只等了一个多小时,警车才开到薛宅门口。薛子轩把截掉视频的卡交给负责办案的警员,又为他们播放了磁盘。这样,他们就不会知道这是小怡搜集的证据,只以为他得知真相,害怕逃家了。如此,他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警察对音频的来源表示怀疑,靴子轩说是自己聘用的私家侦探交给自己的。 “你雇佣私家侦探监视自己的家人?”警员与他单独找了一个房间谈话,言辞间很不认同。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当初他们让我接小怡回家就是为了挖他心脏,经过我反复劝说才取消计划,但是态度很勉强。为了保证小怡的安全,我不得不监视他们。”薛子轩面无表情的诉说。 “你当初怎么不报案?”警员皱眉。 “都说家丑不外扬,我总得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你以为举报自己的家人很容易?你以为拥有这样的家人很光彩?”薛子轩眼珠赤红,头发散乱,脸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痕,看上去狼狈极了,他不停看手机,隔几秒就拨打少年的电话,焦急的情绪不似作假。 警员非常同情他,简单询问了几句便把寻找黄毅的通缉令发布出去。 另一头薛瑞三人一再否认音频的真实性,却依然被带回局里关押。由于音频是窃听的,其来源违反了正常的法律途径,不能作为立案的证据,所以警察必须找到更多的人证物证才能提起公诉。 好在福伯兆尹轩瑞的私人律师被买通的医生都是涉案人员把他们抓起来审问,总能找到突破口,这件案子要结案,一点儿也不难,只不过内幕实在是耸人听闻。从音频可以发现案件的主谋竟然和受害者的孪生妹妹,叫办案人员好一顿唏嘘:这薛家都是些什么人啊,太可怕了,幸好黄怡聪明,走的快。 翌日,两条重磅新闻横空出世,而且都与薛家有关的。第一条:撞了人的超跑,属于薛家的养子黄怡,他失踪了;第二条薛氏财团的总裁及其妻子女儿涉嫌谋杀黄怡被逮捕。 社会上一片哗然,薛氏财团的股价也一路下跌,公司里人心慌慌,乱成散沙。这种场面薛子轩早已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他迅速召开股东大会,宣布了几个非常庞大的跨国并购案,稳住了公司的股价和人心,接着去往车管所询问车祸的调查进度。 公司、股票、家业,甚至关押在拘留所的父母,都可以放一放,但小怡捅开的窟窿,他必须第一时间补上。他不能让他成为谋杀犯。没错,他的确是双重标准,无法原谅父母与薛静依的同时,却又可以包容小怡的一切。 也许有人觉得他罪大恶极,但薛子轩知道他是无辜的,在所有人里他才是最无辜的。如果没有薛家,没有胡东,他还与父母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虽然清贫,但温暖,安全、舒适。他来到薛家不是进了天堂,而是下了地狱。 当薛子轩一脸憔悴的跨进车管所,办案的交警投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听说黄一离家出走了?因为发现你父母和妹妹要谋杀他?” 薛子轩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交警挺理解他这种万念俱灰的状态,能像他这样为了法理而选择举报家人的人不多了。如果家人犯了罪,亲人都帮遮掩,那受害者怎么办,谁来给他们公平正义?尤其主犯还是薛静依,黄怡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太残酷了,不走不行。 “我想问一问,什么时候能把车子取回来?”薛子轩试探道。 “都撞成这样了你还要?”交警有些意外,不过想到这辆车全世界只有五台就这么丢了确实可惜,于是答道,“等鉴证科的人检查完,确定了事故责任人,就能还给你们,快的话一两个月,慢的话大半年。” 薛子轩没在多问,他可以直接找上面的人了解内容,离开车管所时,他问道:“赵寅醒了吗?” “醒了,这会儿我们的同事和警察局的人正在给他录口供呢,这人心黑手贱呀,哪儿哪儿都有他掺合。”交警鄙夷的摇头。 “我能去医院看看吗?”薛子轩礼貌的询问。 “行,正好我也要去,一块儿吧。” 两人来到医院,赵寅还没从残废的阴影里挣脱,就又摊上了谋杀罪,正声嘶力竭的申辩:“我还来不及动手就出车祸了,算不上谋杀吧?警察同志,这应该算不上谋杀吧?你看看我,我也是受害人啊,我没偷车,是那车自己开动了,在街上乱窜。我告诉你,它忽然就勒紧安全带把我困在车上,然后踩油门,转动方向盘,开上了路。有鬼。是鬼在开车,你们相信我。”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语无伦次,站在一旁的护士值得给他扎了一针镇定剂,让警察等他情绪平复了再来录口供。 “有鬼在开车?”薛子轩甲做疑惑。 “这种话你也信?世界上哪儿有鬼!除非是有人在遥控那辆车。”说到这里,交警摆手道,“瞎,瞧我这异想天开的,具有自动驾驶功能的车最多只能开到每小时三十迈,比我们散步还慢,而且不能离开拿着遥控钥匙的车主五百至八百米范围以外,像赵寅这样开到每小时一百六十公里,绕城范围达到三百二十公里,而且完美躲避所有障碍物,这是目前的造车技术无法达到的高度,也许再过五十年或者一百年我们才能开上这种车。 薛子轩点头,并不对这番话加以评论。离开医院,他给相关的熟人打电话,询问跑车检查的怎么样。 “你想拿回去也行,我让手底下办事快点,但我要告诉你那辆车完全撞坏了,没法修。”那人以为他心疼车,语气中不乏遗憾。 “车子有没有异常?”薛子轩沉声道。 “没有异常,赵寅还来不及动手。”对方显然也知道薛瑞买通赵寅在车上动手脚的内幕。这事儿闹得太大,估计帝都里耳目通天的人没有不听说的。 “我什么时候能拿到车?明天行吗?” “一堆破铜烂铁你也要?” “要。”薛子轩不想多谈。 “行,明天早上你来取吧。” 电话挂断了,薛子轩扶额,感觉非常疲惫,他想知道小怡在哪里,过的好不好,心情怎样,还有,这辈子会不会回来,会不会原谅自己。 他不想走到这一步,但当他怀着挖取一颗健康心脏的目的找到他时,他们就已经注定了决裂。他以为这一世的重生是上天的馈赠,以为自己来的不晚,但其实在小怡看见薛静逸的第一眼,就已经晚了。这不是馈赠,而是惩罚,上一世不够还债,这一世老天爷让他接着还。 他无法想象这一年多,小怡是怎么熬过来的,他那么聪明,察觉到薛静依的病情,几乎立刻就明白了真相,他每天困在囚笼里,身边环绕着一群谋杀犯,究竟是怎样入睡的?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孪生妹妹的恶念? 难怪他睡着以后总喜欢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因为他在害怕,一直一直在害怕,而那么多的担忧与害怕,终于凝结成那样浓烈的仇视与憎恨,所以他不会爱自己,所以他选择消失在风中…… 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薛子轩紧紧握住方向盘,发出痛不欲生的哀鸣。 第十五章 桔梗盛开 当薛子轩忙的焦头烂额时,周允晟刚刚抵达英国伦敦,买了一些必备用品后又辗转去了曼彻斯特的约克镇,找到一家舒适的小旅店住下,睡了一觉,醒来去百年老店品尝茶店,随后背着自己唯一的财产,一个双肩小背包,晃晃悠悠去参观约克大教堂。 这是一栋极具哥特式风格的建筑,华丽而又庄严,几何形的线条中镶嵌着色彩的玻璃,将阳光折射成块状的斑点。有人在祷告,有人在唱赞美诗,还有人低着头默默沉思,唯独周允晟抬头望着穹顶,脑袋里一片空白。 终于自由了,但说老实话,感觉并不如想象中畅快。他忽然间觉得很茫然,不知该往哪儿去,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整个人空荡荡、轻飘飘,像无根的浮萍。 教堂里肃穆安静的氛围令他窒息,他坐了十几分钟便有些受不了,悄悄站起身,退了出去。今天天气非常好,虽然有些冷,但阳光十分灿烂,他不想搭车,所以踩着枯黄的落叶,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回走。 新买的大衣很厚,围巾也很保暖,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少了什么。一对儿情侣手挽手从身边路过,不知你女人说了什么,男人大笑着将她抱进怀里,地上拉长的影子合二为一。周允晟踩着这影子上,忽然间就明白自己少了什么,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少了两只强壮的臂膀,少了吹拂在耳边的热气,少了挂在脖子颈上的重量。以往觉得烦不胜烦的纠缠,现在却在记忆里闪着光。 周允晟抹了抹被风吹的麻木的脸庞,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他快走几步,路过旅店旁边的高尔夫球场,忍不住又想起同样位于高尔夫球场的薛宅,薛子轩说过要教他打高尔夫,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见鬼,怎么哪儿都有他的影子!低咒一声,周允晟笼了笼淡灰色的羊毛围巾,走入旅店。房间里很暖和,他扔掉背包。随便找了张沙发躺下,双腿搭放在茶几上,等着某人来给自己换鞋。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那人的唠叨和低笑,大约一分钟后,周允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从今以后,再没有人会在进门的时候帮他换鞋,疲惫的时候抱他上床,空虚的时候抚慰他的身体和心灵,饥饿的时候为他张罗美食。 心里像长了草,哪儿哪儿都不舒坦,哪儿哪儿都不安宁,周允晟认命的爬起来,胡乱蹬掉板鞋,抱着新买的手提电脑爬上床浏览国内新闻。 果然如他所愿料的那样,网上炸开了锅,他失踪的消息被人扭曲成烟幕弹,说开车撞人的,其实正是这个黄怡,但薛家却让他的司机赵寅顶缸。 这条言论一出,被人群起而攻之,大家都说楼主没智商,顶缸用的着截断自己一条腿?有这么卖命的司机吗?况且消防队把伤者从车里救出来的过程是直播的,怎么作假? 警方第一时间发布了赵寅盗车的视频,证明黄怡与撞车事件无关。紧接着薛子轩召开记者发布会,就谋杀案件带父母及妹妹向公众道歉,然后宣布开除薛瑞在薛氏财团的一切职务,由自己顶上。自此这起孪生兄妹换心案终于真相大白,而被逼远走的黄怡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 屏幕上,薛子轩的脸色十分苍白,站起身鞠躬致歉是甚至摇晃了两下,差点昏倒,他扶着额头连连摆手,在记者的围追堵截下往门外挤。 周允晟在他摇晃的时候也跟着抖了抖手,想要搀扶才恍然记起,他们现在不仅隔着一块薄薄的屏幕,还隔着天涯海角。 一名记者将话筒举到他嘴边,咄咄逼问:“请问薛先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举报自己的亲生父母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养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怎么能做到这一点?说说你的心路历程好吗?” “你的意思是我做的不对?”薛子轩猝然停步,转头潮记者看去,“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隐瞒下一切,眼睁睁看着我的父母和妹妹联手杀死小怡,挖出他的心脏?更甚者我还应该参与进去,帮他们毁尸灭迹,清理前后,这样做才对是吗?有人说我没有良心,连自己的父母都举报,那我问问你们,帮他们犯法,帮他们杀人,就是有良心?那你们所谓的‘良心’实在是太可怕了。” 记者被问的哑口无言,他就是在没有脑子,也知道薛子轩一点儿也没有做错。那些非议他无情无义的人也都不敢开腔。新领导上任,正是整治社会风气最严厉的时期,谁也没有那个胆子公然说薛子轩维护法律,维护正义的行为是有违人伦的。 他本就站在法律和道德的制高点,无可指摘。 “传说中呢你与黄怡保持着不正当的男男关系,这才是促使你举报自己父母的主因,是这样吗?”那名记者铁了心要与轩子轩对着干。 一直面无表情的青年竟罕见的露出怒容,他一字一句沉声开口:“不要用你龌龊的思想玷污我们的关系,如果有人就此事散布谣言或诽谤我们的名誉,我会采取必要的法律手段。”话落,他在保镖的保护下迅速离开。他多么想当着全世界的面大声说出自己的爱,但是不行,他不能把少年推到风口浪尖上。 周允晟盯着播放完毕,已进入广告时段的页面,好半天回不过神。他查了查薛氏财团的股价,有下跌,但幅度不大,几个跨国并购案发布的很及时,股民对薛氏财团的发展前景充满信心,也许再过一段阵儿,股价会涨回去,而且比以前更高。 他吐出一口浊气,万万没料到薛子轩竟会选择报警。他以为他会暗地里把这件事抹平,把薛家的损失和负面影响降至最低,但他没有,他竟然亲自举报薛瑞三人,而且招开记者会公布案件真相。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自己,而且把自己摘出去,避免了媒体的胡乱猜测,周允晟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受,他眼眶有点酸,鼻头有点堵,胡乱揉了揉,这才点开其他新闻。 赵寅和胡东并未在车祸中身亡,这一点他早有预料。不说他把那辆跑车的安全系数提了又提,便是胡东的迈巴赫都是防弹防震的,能最大程度保护车主的生命安全。两人一个截断左腿,一个截断右腿,也算是报应,他把胡东当年撞死自己父母的视频发回国内,这事就算两清了,至于留在车里的自动驾驶系统,便是再给鉴证科一百年他们也破译不了,只以为是普通的娱乐设施。 现在警方已经逮捕了一系列涉案人员,根据音频找出完整的证据链是早晚的事。薛瑞目前正在招拦律师为自己辩护,谋杀虽然已在进行当中,但人毕竟没死,判一个谋杀未遂罪,顶多做三五年牢,运作得当还能缓刑两年,除了名誉上的损失,根本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他想的很美,但不幸的事,他听从薛静依的建议购买了两公斤海洛因用来陷害黄怡。买卖毒品是重罪,更何况数量如此巨大,便是判无期或者死刑也是有的。 薛瑞这才慌了,立刻翻供,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薛静依头上,薛李丹妮也听从律师的建议,供认薛静依为主谋。 事实上,他们也没冤枉薛静依,从已得到的证据显示,薛静依的确是主谋,为了掠夺孪生哥哥的心脏,她精心拟定了好几套杀人计划,可谓是不择手段,殚精竭虑。 薛静依得知所有证据都指向自己,更因为购买毒品数额巨大,她将面临最重死刑最轻十五年有期徒刑的惩罚时,整个人都蒙了。 此时恰逢央视的记者来采访这位曾经光环围绕,而今身陷囹圄的未来之星,就见她摇晃着牢门,痛哭呐喊,一再说自己错了,自己只是鬼迷心窍云云。 “我想见哥哥,我要律师,让哥哥帮我请最好的律师来!黄怡离家出走了,他没死,我们不算犯罪。”她还心存侥幸的辩解。 央视记者站在旁边观望了一会儿,拍足了她涕泗横流,几近疯癫的丑态,这才上前采访,却见几名律师提着公文包匆匆走过来,表情十分严肃。 记者认出这些人是华国有名的大状,咨询费个顶个的贵,故而完全不把旁边的摄影相机放在眼里。 “李叔叔,你来了!是不是我哥哥让你来帮我辩护的?”薛静依隔着牢门去抓李律师衣角。他是薛瑞顾友,从小看着薛家两兄妹长大,没料到会出这种事。 由于他性格耿直,为人刚正,薛瑞只请他处理公司的法律事务,某些见不得人的阴私则交给另外一名律师去做,这也是他没被拖下水的原因。 说老实话,事件爆发那天他非常痛心,也非常震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老友为了延续养女的生命,竟把主意打到一名无辜少年头上。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薛静依的狠毒。听过那些音频文件,他从内往外冒着寒气,简直无法想象黄怡听到这些是什么心情。 他避开薛静依伸出的手,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厌恶的情绪,随即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说道:“这是解除你与薛家的收养关系的文件,薛瑞和薛李丹妮已经签了字,你也签吧。” 记者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爆点,连忙让摄影师拍摄那份文件。远在英国的周允晟也得以看清楚文件的内容,果然是解除收养关系的文件,签了这个,薛静依便于薛家没有任何关系。她还想让薛子轩帮她请最好了律师,保释出去,那是做梦。 曾经高高在上的薛家公主,从今天开始什么都不是。哦不,她至少还有一个“显耀”的身份——阶下囚。 看到这里,周允晟长长叹了口气,如果没有摆脱反派系统,薛静依的今天便是他的明天。他也有可能因为迫害她而坐牢,也有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而合理合法的献出心脏,让她与心爱的人过上和和美美、快快乐乐的日子。 但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要用生命去成全他们?揉了揉眉心,他无动于衷的盯着屏幕里崩溃大哭的少女。 此时此刻,她在没有金色大厅中的光鲜亮丽与从容镇定,她试图夺过文件撕扯,被律师避开后便满地打滚哭嚎,捂着心脏喊痛,她用尽一切办法规避这份文件,最终还是如了愿了,预警匆匆赶来将她送去医院,记者追在救护车后面跑了一段,只得无功而返。 视频结束,周允晟“噼里啪啦”敲打键盘,很快查出薛静依去了哪家医院。她没死,但虚弱的身体导致她无法接受审判,就算判了刑,也能获得保外就医的机会,但那又如何,她现在无家可归,出去还不如坐牢舒坦。 那份文件她一直不愿签署,薛子轩却单方面宣布解除了与他的兄妹关系,然后向法院提出控诉要求强制执行。 疼爱她的父母现在恨她入骨,而她最爱的哥哥,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他们都不要她了,这让她生无可恋。 薛静依感受如何,有没有后悔,会不会心衰而死,周允晟一点都不在乎。他浏览完所有的相关新闻,知道曾经伤害过自己,或试图伤害自己的人都过的凄惨落魄也就安心了。 他准备关掉电脑时,匿名注册的微博却发出清脆的提示音,关注拦里有人更新动态,他只关注了薛子轩一个,如今薛家内忧外患,他还有心情发微博?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顺手点开,发现那人只写了一行字,发了一个秒拍视频。 “等你回来,无论多久。”简简单单一句话,没有卖萌的表情也没有华丽的修饰,下面附了一个视频: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拍打一个半尺高的金属鸡蛋,鸡蛋晃了晃,外壳“咔嚓咔嚓”打开,长出小短手小短脚,然后跪下一边磕头一边用逗趣的金属音求饶:“主人我错了,主人饶命!主人我错了,主人饶命……” 视频不断循环播放,反派系统认错的声音灌入耳膜,挥之不去,周允晟盯着屏幕,沉默许久。 地球的另一端,薛子轩发完微博,也正盯着屏幕出神。通过上一世的了解,他知道少年很喜欢混迹网络,他搜集各种各样的电子产品,也搜集各色各类的消息,他还喜欢用小号窥屏,顺便调戏自己的粉丝。 走出阴霾的他活的很精彩,很快乐,上一世有薛阎陪伴在他身边,这一世会是谁?想到这里,薛子轩又觉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捂住胸口,低低哀鸣。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有多么记恨薛阎,恨不能取而代之;谁也不知道,他曾经离幸福那么近,近的只需要一伸手就能够着。 现在,只需一个眼神,一抹微笑,就能让他幸福无比的少年在哪里?有没有害怕,有没有疲惫,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穿暖?他牵挂着他,恨不能把自己的灵魂割裂成两半,一半放在少年心里,一半连成线系在自己手腕。 然而这些终究都是妄想。薛子轩捂住通红的眼睛,好半天才从这绝望的深渊挣扎出来,他可以等他一世,便能等他两世三世,生生世世。 “不管你在哪儿,记得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不要熬夜,不要因为偷懒便穿着衣服睡觉,那样不舒服,而且容易感冒,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注意安全。”打完这句话发不出去,薛子轩关掉微博怅然叹息。 他一直没放弃寻找,但小怡真的很聪明,竟然一丝痕迹也没留下,不过想来也是,他能造出幽灵一般行驶自如的车,自然也能像幽灵一般消失,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从来不是泛泛之辈。 周允晟一字一句阅读薛子轩新发的微博,真的很佩服他,隔了这么远,唠叨的本性还是改不了。由于薛家最近闹出太多丑闻,他的微博粉丝暴涨了一百多万,当然之前他的粉丝也不少,而且全世界各地都有。 这条微博一发出,大家就已经猜到他等待的人是黄怡。有喷子在喷,但绝大部分人点了赞,并未逼远走的少年祈祷,还有人对反派系统很感兴趣,一直在问哪里有卖。 薛子轩没回复,他只是盯着一个个ID,希望里面有心爱的少年。 周允晟指尖旋在鼠标上想点赞,却最终没能按下去,他关掉电脑,卷上被子,假寐了几分钟又忽然蹦起来,先是烦躁的扒拉头发,然后才不情不愿的脱掉衣服裤子。 想当初他回到家什么都不用管人往沙发上一坐,或者往床上一躺,自动有人走上来为他换鞋、脱衣、擦脸、泡脚,日子不要过的太舒坦。 家,他竟然把薛宅那种地方称作家?周允晟暴躁的捶床,把衣裤往地下一扔,满心烦恼地滚进被窝里。 在英国无所事事的游荡了好几个月,把卡里的钱花的所剩无几,周允晟这才租了一所房子,购置了几台设备先进的电脑,打算编写几个小软件卖钱。 薛子轩从未曾放弃寻找,他过上了类似于上一世的日子,不停的雇佣私家侦探不停的追逐,只要哪里传回神似少年的照片,他就会丢下繁重的公务不远万里的赶过去,但结果总是失望。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两年便过去了,周允晟早已在英国扎根,他没有固定的工作,有时候卖小软件,有时候帮某些公司设置网络防御系统,客户遍布世界各地,渐渐积累了一笔巨额财富。 他偶尔也会买几只股票理财,但绝大部分存款都用来挥霍,譬如购买最先进的科技产品,豪车、豪宅,甚至古堡庄园。钱对他来说只是个符号,花光了随时能赚,久而久之,生活竟也变得索然无味。 这天是平安夜,在家宅了将近两个月的他决定出去约会。这是他来到英国后第一次约会,对象是网上认识的朋友,在此之前从未见过面,但言辞风趣幽默,看得出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绅士。 周允晟喜欢绅士,最好像薛子轩那样床下温柔体贴,床上强势疯狂,还要有艺术家的浪漫与纯粹。整理头发的时候,他不知不觉便把择偶标准套用在薛子轩身上不由低咒了一声。 “怎么总是阴魂不散!都已经离开了,还想个屁。”他嘴里念叨动,作却很不自觉,打开电脑,登陆微博查看那人的最新动态。 那人还是钢琴家的时候,一年也不见发一条微博,改行之后反倒成了微博控,每天早中晚准时发三条,偶尔还会配图配照片,分享自己的心情与经历。 今天的微博有三条,七点半准时发了一句“早上好,记得吃早餐”,习惯了这种规律的粉丝陆陆续续回复“早上好”,中午12点多微博配了一张午餐图片,简单的白米饭、酱猪蹄、什锦蔬菜、油爆青椒,文字也十分简洁——吃完午饭不要忙着睡午觉。晚上那一条是一句祝福:平安夜平安,配图是戴着圣诞帽的反派系统。 粉丝有点赞的,有祝福的,有夸奖反派系统好萌的,还有呼唤黄怡赶快回家的。他们知道男神每天牵挂的是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把自己的思念传达出去。 两年下来,薛子轩得了个暖男称号。起初有人说他是作秀,是在洗白自己系白薛氏财团,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坚持,那些嘲讽的声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和同情。 他没有说过任何露骨的话,但字里行间隐藏的爱意令人心酸。别人说他是恶心的同性恋,他可以置若罔闻,但要议论到少年头上,立刻就会收到律师函和警告信。 谋杀案爆发之初,薛氏财团的确受到一些影响,但现在,他早已成为巨无霸一般无可撼动的存在,连薛氏宗族的族长薛阎都常常感叹后生可畏,所以没人敢跟薛子轩对着干,那些喷子、恐同者,早已消声灭迹。 “今天根本没吃早餐,你七点半起床,我七点半才忙完工作,刚刚睡下。”周允晟盯着午餐图片流口水,“英国吃不到油爆青椒,好饿,午饭也直接睡过去了,平安夜快乐。但是这句话恐怕晚了,你那里应该到圣诞节了。” 他关掉电脑,悠然长叹。都说过节的时候是最想家的时候,这话果然没错,他现在竟然很想念曾经冰冷如囚笼的薛宅。 怔仲间,手机响了,约会对象把约会地点发了过来。他才打起精神出门。他购置了几栋别墅,还有一座占地广袤的庄园古堡,但到头来还是喜欢住在位于伦敦市区的两百多平的复式公寓里。 房屋的面积越大,心就越空荡,他不喜欢自言自语的时候还能听见自己的回音,那一瞬间的孤寂感令他格外难受。 把车停在最近的停车场,他慢慢朝街角的餐厅走去。餐厅里飘荡着食物和美酒的香气,宾客们聚在一起庆祝节日,时而高谈阔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欢笑不断。一名侍者迎上来,问他有没有预定。 “我约了人。”周允晟解下厚厚的围巾。 不等侍者说话,一名单独落座的白人青年举起手来招呼:“Chen?” “是我。”周允晟微笑走过去,不著痕迹地打量对方很高,很英俊,穿着也非常合体,言谈礼貌又不失风趣,与网络上的形象很一致。 这次约会很愉快,至少对从未交过朋友的周允晟来说是这样,离开餐厅时,他边走边考虑要不要进一步发展,忽然一群飞车党从拐角快速驶过来,嘴里发出威慑的声音。 周允晟还来不及反应,白人青年便快速冲到街对面,背部紧贴墙壁,双手举过头顶,以示自己没有威胁。被他孤零零留在路中间的周允晟被飞车党包围,摩托车喷出的尾气令他连连咳速。 几拳就能解决的问题,周允晟今天却懒得动,他掏出皮夹把数百张大额钞票扔到天上,趁飞车党和行人抢钱的时候举步离开。 白人青年愣怔了一瞬,然后急急忙忙追上去道歉:“Chen,刚才很抱歉,我不应该把你留下……” “你不用道歉,我们华国有句老话,君子不立危墙,遇见危险的时候每个人下意识的举动都是保护自己,换成是我,我也会。”说到这里,他表情恍惚。 是啊,每个人都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但薛子轩却不会,他总是把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记忆中有一次过马路,他贪玩,只顾盯着psp,忘了看路,差点被超速车辆撞到。是薛子轩将他拉回去,并把他紧紧抱在怀中,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车辆驶来的方向,如此,就算被撞了,也是他承受最多的伤害。 生死攸关的一秒钟,人的行为是不受大脑控制的,他们做出的选择往往是内心最深刻的执念,薛子轩的执念是保护自己,对吗?直到此时此刻,薛子轩才醍醐灌顶般明悟过来。 他还记得危险过后,那人是如何的暴跳如雷,如何的疯狂吻他,如何的夺过他手里的psp,摔成粉碎,当时他觉得很烦,觉得小题大做,而今在看,内心唯余满满的感动和遗憾。 白人青年还在耳边说着什么,但周允晟已经听不见了,他心不在焉的告别,然后开车飞速离去。回到家,他打开电脑,看见薛子轩又发了一条微博,只有两个字——想你。配图是一张巨大的餐桌,一顿丰盛的菜肴,一只手正夹着菜放入隔壁碗里,但隔壁座位却是空的,他等待的人依然远在天涯。 粉丝在下面回复,不约而同选择了流泪的表情。 “黄怡,你哥哥喊你回家吃饭!”一名网友痛心疾首的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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