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门外语的小怡,也有如此窘迫的时候。但他知道他是何等地聪明绝顶,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成长得比任何人都优秀。 “今天的主打菜是什么?”他用标准的法语与侍者交流。 “白汁烩小牛肉,配菜的甜品是巴黎车轮饼。” 薛子轩点头,目光在餐单上搜寻,几秒钟后指着一行小字,吩咐道:“给我们来一份情侣套餐。” 花几千块钱专程吃一頓情侣套餐,两名男子究竞是什么关系已经昭然若揭。侍者却没露出任何异样表情,继续问道:“先生想要配什么酒?” “一杯阿尔萨斯黑皮诺,一杯热牛奶。” “好的,请您稍等。”侍者捧着菜单下去了。 薛子轩抬眸冲少年微笑。周允晟也纯良一笑,内心却纠结万分。点情倍套餐是什么意思?欺负我听不懂法语? 恰在这时,一对儿穿戴奢华的男女用完餐后起身离开。他们在薛子轩的座位前站定,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子轩,听说你病了,现在好点没有?” “我现在很好,谢谢关心。”薛子轩礼貌地颔首。 “这位是?”男人迟疑开口,女人却在细看少年后发出惊愕的声音:“子轩,这是谁啊?长得跟静依好像!” 像到这种程度,说没有血缘关系她都不信。难道他们猜错了,这位不是薛少的小情儿,而是薛总的私生子?但是不对啊,哪有私生子跟原配的儿女感情这么融洽的?薛子轩看上去文质彬彬,实际上却非常不容易接近。 “这是黄怡,薛静依的孪生兄弟,也是我的弟弟。”薛子轩平淡叙述,“薛静依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她是薛家收养的孩子。” 这样一说,两人立马明白了,原来那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不是薛家的种。 “小怡,叫方哥方嫂,他们是我的朋友。”薛子轩没有朋友,但为了将来,他愿意从现在开始多交几个朋友。 “方哥方嫂,很高兴认识你们。”周允晟乖巧地问好,心里却暗暗打鼓。他越发看不懂薛子轩。从这两人的态度可以推测,他们与薛家颇有渊源,把自己介绍给他们,等同于让外界知道自己的存在,那薛家的换心手术怎么进行? 薛子轩到底想干吗?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琢磨这个问题。 两人对薛少的用词很是受宠若惊。朋友?帝都的上流圈子,哪个敢说自己是薛少的朋友?这位可是天山雪莲一般的人物。 他们立马热情起来,攀谈了一会儿,又邀请两人参加几天后的宴会,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满意足地离去。 薛子轩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神情怔忡。现在的薛家还未落魄,薛氏财团依然是不可撼动的业界龙头,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权势,然而这些都不属于他,旁人对他的恭维和敬畏,不过看在薛瑞的面子上罢了。 一个钢琴家,哪怕享誉全世界,在某些人眼里也是蝼蚁一般渺小的存在,只需弹弹指尖就能碾压。所以他需要权势和财富,去守护心爱的少年。 这对曾经那个爱琴如命的薛子轩而言也许很难,但对现在的他来说,却很简单。上辈子,为了等待少年的原谅,他不敢远离,不敢死去,因此遭受到薛阎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在争斗的过程中,他学会了尔虞我诈、阴谋算计,也学会了如何周旋在纸醉金迷的名利场。 他将薛家仅剩的产业转移到国外,慢慢经营扩张,最终重新在华国站稳了脚跟。当然,这里面,不乏薛阎看在他救了少年的面子上故意放水。但无论如何.他必须感谢他教会了自己很多东西,譬如守护、譬如狠辣。 思忖间,侍者将菜品一一端上桌。薛子轩立刻回神,为少年铺好餐巾,摆好餐具。 “哥哥,我不会用刀叉怎么办?”周允晟憋红了脸询问。 薛子轩忍俊不禁,附在他耳边柔声道:“我怎么吃你就怎么吃。当然,要我喂你也可以。你的手虽然瘀青散了,应该还有些疼吧?” 话落,他舀了一勺土豆泥焗牛绞肉,送到少年嘴边,殷切地看着他。 青年的一举一动体贴万分,漆黑深邃的眼眸里更是柔情满溢,仿佛正注视着自己最心爱的人。沐浴着如此热辣的目光,周允晟憋红的脸这会儿竟真的羞红了,微微垂眸,不敢与他对视。 “张嘴。”薛子轩语气中暗藏笑意。 察觉到周围人怪异的目光,周允晟无法,只得强忍羞臊把土豆泥吞掉,含糊道:“哥哥,你自己吃吧,我跟你学一遍就会了。你看, 我的手全好了,一点儿也不痛。”话落举起双手,轻轻摇晃。 本打算故意出个洋相,让薛子轩这朵天山雪莲也跟着丢脸,哪知道对方压根就不要脸。他敢打赌,要是自己装相卖丑,对方一定会拿着刀叉,一口一口地喂过来。 “系统,这人真的没被魂穿?你再扫描一遍,仔细点。”他在脑海中下令。 系统也检测到数据异常,浪费了一点能量,将薛子轩从头到尾扫描了好几遍,用冰冷的电子音回复道:“报告宿主,此人魂体契合,确定是本世界的造物。” 周允晟模仿青年的举动切掉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一双桃花眼在他身上扫来扫去,隐含探究。若是可以,他真想撬开青年的脑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薛子轩被少年专注的目光看得战栗不止,裸露在外面的脖颈、双手,浮起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这绝对不是反感厌恶,而是太过酥麻兴奋造成的生理反应。' 如此专注的、纯净的目光,是他奢求了一辈子的东西。 “哥哥用餐的时候特别好看。”周允晟适时拍了个马屁。当然,他内心也是这样想的。青年到底出身大家,又从小受到艺术的熏陶,一举一动平添许多雅致的韵味儿。尤其他还长得面如冠玉、风度翩翩,是多少女人心目中的完美男神。 毫不夸张地说,满餐厅的上层人士、社会精英,在容貌和气度上能胜过青年的,几乎没有一个。 薛子轩从不在乎旁人的诋毁和赞誉,但是现在,他愉悦极了,一只手绕到少年背后,搭放在椅子上,将他半环在臂弯里,凑近了去亲吻他粉白莹润的脸庞。 这个吻如蜻艇点水般一触即离,力道很轻,温度却灼人。周允晟从不知道自己的脸皮竟然那样薄,立马便红得烫手。他睁圆湿漉漉的桃花眼,低声道:“你干吗?好好的,你亲我干什么?” 薛子轩盯着他微笑:“当喜欢一个人到极致的时候,看见他就会有亲吻他的冲动。” 妈的,又表白,你是表白狂魔吗?周允晟再次被调戏,恨不得泼对方一脸红酒。但为了避免00C,他拼命按捺住了。黄怡是个有点自卑,有点缺爱,还有点胆小怯弱的少年,他如果听见这句话,最真实的反应一定是羞涩,而不是愤怒。 周允晟放下刀叉,用两只手捂住脸颊,只剩一双快溢出水的眼眸露在外面,慌乱而又无措的小模样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薛子轩低低笑了,只要与少年待在一起,每一分每—秒都无比快活,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甜美的香气,每一口进食都能尝到幸福的滋味。这样的生活,与上一世的绝望比起来,无异于极乐之巅。试问他怎么舍得放手?自然死也不会放手。 “好了,亲吻是西方人表达亲昵的方式,你看。”他捏捏少年红的滴血的耳垂,示意他往右看。 隔壁坐着一对儿外国情侣,边进餐边聊天,不知女方说了什么,男方笑眯眯地亲了亲她脸颊。 忽悠,接着忽悠,男人亲女人那是平常,男人亲男人能算吗?而 且你还瞒着我点了情侣套餐,送上来的提拉米苏切成心形,你当我二傻子呢?腹诽到这里,周允晟泄气了,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薛家人的心目中,大约真跟二傻子一样。 他看了几眼,这才慢慢放下捂脸的双手,小声道:“原来是这样。”话落拿起刀叉,准备赶紧把这顿情侣大餐消灭掉。, “哥哥喜欢你才会亲你,那你喜不喜欢哥哥? ”薛子轩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循循善诱道。 妈的,你还没完了是吧?你个诱拐犯,死基佬!骂到这里,周允晟意识到自己也是基佬,不由噎了噎。他抬起头,用溢满朦胧水雾的眼眸朝对面的青年看去,无声地哀求。 薛子轩被他看得浑身发热,一只手覆盖在他后脑勺上,继续追问:“小怡喜不喜欢哥哥?嗯?”最后那个尾音潜藏着无数期待。 周允晟作为一个缺爱的被好心人收养的孤儿,能说自己不喜欢养兄?他艰难地点头,然后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 薛子轩眸色一暗,覆盖在少年后脑勺的手掌微一用力又很快松开。他刚才差点就把少年压向自己,不管不顾地撕咬他红润的唇瓣。天知道,他是多么渴望他,渴望得心都碎了。 青年一瞬间施加的压迫,周允晟不可能错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一面低不可闻地说“喜欢”,一面慢慢靠近,在青年脸上飞快一吻。 薛子轩本想偏头,让这一吻印在嘴唇上,但思及少年羞怯的性格,只得勉强按捺。他不想现在就把他吓跑。 脸颊沾了一点濡湿的痕迹,还带着牛排和酱料的的气味,却丝毫没让薛子轩感觉到恶心。恰恰相反,他现在非常满足,非常愉悦。此时的少年是喜欢他的,只要想到这个,他便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再次吻了吻少年面颊,他退回去,用十分缓慢的速度进餐。周允晟却动作飞快,吃完正餐和甜点,抱着牛奶杯小口小口抿。看着周围的宾客一个个离开,餐厅从拥挤变得空荡,周允晟怀疑青年会吃到天荒地老。 薛子轩已经尽力在延长两人相处的时间,但它还是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餐厅快打烊了,他才结了账,搂着少年离开。 停车的地方离餐厅还有一段距离,周允晟想快点走,腰腹却被青年托着,倚靠在他怀中一步一挪地前行。两人像连体婴一般貼得死紧,投射在地上的倒影完完全全融合为一体。 薛子轩将拢在袖中的桔梗花插入少年胸前的口袋,偏过头,吻了吻他冰冷的面颊。 周允晟知道,一旦开了闸,泻出的洪水就收不回了。薛子轩得了便宜,这不,吃起嫩豆腐来越发顺手,动不动就凑过来亲一口,没完没了。 他极想一巴掌把他拍开,却不得不强忍,于是分心找了个话題:“你什么时候把花带出来的?我还以为丟在餐厅里了。”一朵花而已,用得着走哪儿都带着吗? “这朵花是我买给你的第一份礼物,意义不一样,怎么能随便乱丟。 ”薛子轩满足地喟叹,目中更浮上许多愧疚。上辈子,直到惨剧发生,他都未曾送给少年任何礼物,不是不够爱,而是不知道怎么去爱。 这辈子,他愿意去学习,去改变,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奉献给怀中的少年。 周允晟不屑地撇嘴,动作却十分轻柔地抚了抚紫色的花瓣。这也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天空飘下纷纷扬扬的雪花,温度骤然降低很多。路人有点兴奋大叫,有的竖起衣领步履急促。薛子轩搂着冷得瑟瑟发抖的少年走了几步,路过一扇橱窗,看见模特身上的一件长款男式大衣,伫立观望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去询问价格。 七八千的售价对薛家大少而言不算什么,他很快刷了卡,让售货员剪掉吊牌。 周允晟瞅了瞅大衣,觉得这种带貂毛领的风骚款式与青年很不搭。他穿的衣服素来是髙级定制,又低调又奢华,而且全世界只此一件。 但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无论多么暴发户气质的衣服,配上薛子轩那张贵气逼人的脸,格调立马提升好几个档次。他穿上大衣,在售货员痴迷的目光下走出商店。 “这样就暖和了。”将衣襟敞开,把少年完全包裹在怀里,他顶着一头雪花,沉声低笑。 厚重的布料隔绝了四面八方的冷风,还有青年适宜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其间夹杂着古龙水的香气。这个看似不可靠的怀抱现在却那么温暖、宽阔、静谧。周允晟往怀抱的更深处钻去,极力忽略不断轻颤的心弦。 薛子轩连人带衣捂得严严实实,一步一步稳稳地朝座驾走去。打开车门,开启空调,两人都舒服地叹了口气,却又隐隐觉得失落。 回到薛宅已是半夜一点多钟,福伯还等在客厅。 “少爷,先生在书房等您。”他迎上前,给两人递了两条干燥的毛巾。 “我知道了。”薛子轩面无表情地点头。面对外人的时候,他还是那个血液冰冷、心脏坚硬的薛家大少。然而转身看向少年,他立马柔柔笑了,弯腰为他脱鞋。 “我自己来。”周允晟面红耳赤地推拒。 “袜子湿了,赶紧回房泡脚。”薛子轩动作极快的脱鞋子,还摸了摸少年脚底板,仿佛从未染上过洁癖症。 福伯越看越心惊,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活像调色盘。 第七章 隐退上位 周允晟在福伯厌憎的目光中匆匆跑回房,洗了个热水澡,本打算直接滚上床睡觉,想起大少爷的吩咐,撇着嘴端来一盆热水,不情不愿地泡了一会儿。 还別说,一股热气由脚底的经脉传导至全身,那感觉比单纯洗澡要舒服多了。泡完之后双脚红彤彤的,又热又软毛孔舒畅,几乎一钻进被窝,微微蹭动几下,脑海就涌上一股强烈的睡意。 周允晟打了个哈欠,嘴里嘟囔着“真暖和”,心里想着的,却是大雪纷飞中,青年用宽厚胸膛和强壮臂弯为他支撑起来的静谧而又安静的怀抱。 陷入酣睡之前,他忽略掉内心的留恋与不舍,反而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沉迷,不要放松警惕。 与此同时,薛子轩走进书房,淡声道:“父亲,你找我?” “把门关上。”薛瑞一边抽烟一边摆手。 薛子轩将门反锁,走过去,极其自然地拿起摆放在桌上的香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找我什么事?”用打火机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他面无表情地询问。 儿子的脸庞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缭绕在烟雾后,如雕刻般俊美的脸庞,此时显得那样冰冷慑人。他狭长眼眸中情绪不再是淡漠忧郁,而是一种极其危险的野性、阴鸷,甚至暴戾。他仿佛一夜之间历经沧桑,从一个不染尘俗的音乐家,变成了眼前这个深沉难测的 上位者。 薛瑞的感觉没错,上辈子,薛子轩便是凭一己之力,把几欲分崩离析的薛氏财团,重新推上国际财阀的行列。他强迫自己去成长,去争夺,去追逐,他不但在音乐上拥有极高的天赋,于经商上也无师自通。人一旦把自己逼到极限,爆发出的能量往往是惊人的。 重生而来的他,无论气度还是能力,已经能够完全压制住薛端。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原本的斥责瞬间变成试探,薛瑞扯开一抹慈爱的笑容。 “不知道什么时候。”薛子轩吐出一口烟雾,修长白晳的指尖被明明灭灭的小火苗印出一点暗红,在灯光昏黄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眼。 他原本就是个存在感极强的人,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但现在,他无须表演,只需沉稳端坐,就能把这一方空间,变成自己的王国。 在儿子面前,薛瑞竟觉得老大不自在。他杵灭烟蒂,苦口婆心:“少抽点,对身体不好。我过一段时间也准备戒烟了。” 薛子轩所而不闻。他知道该如何保养身体,这一世,他还会像上辈子那样,在少年闭上双眼的翌日离去。他总要比他多活一天,这样才能守护他到底,哪怕这份守护他并不需要。 房间里陷人一片尴尬的沉默。薛瑞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是如此陌生,陌生得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交流。 定了定神,薛瑞端起架子斥道:“你带黄怡去哪儿了?知不知道你妹妹还在生病?” “她哪天不生病?难道她生病了,所有人都要不吃不喝地陪着?” 薛子轩吐出一口烟雾,微眯的眼眸里全是嘲讽和不以为意。 薛瑞疲惫摆手:“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依赖你,醒来看不见你哭了很久,差点又昏过去。今天她已经复发过两次,不能再受剌激。你以后多陪陪她,多关心她,等她身体养好就能动手术。日后,她健健康康的,我们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薛子轩狠狠吸了一口香烟,吐出的浓密烟雾遮挡住了他眼中的暴戾。他多想揪住父亲的领带,质问他为何能如此心安理得,难道薛静依的命是命,少年的便不是了吗? 他们可知道,那人已然是插在他胸口的尖刺,是融入骨血的依托,更是刻入灵魂的眷恋。他们想剜他的心,要他的命,亦等同于要自己的命。 勉强压下与父亲撕破脸的冲动,薛子轩沉声道:“你说完了吗?” 薛瑞被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到了,正要拍桌子训斥,又听他说道:“我准备隐退,正式接手家族生意。” “你说什么?”薛瑞急忙追问。 “我要隐退,然后接手家族生意。”薛子轩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他明白自己的敌人有多强大,所以迫切地渴望权势。 “好,我马上找人安排。”薛瑞什么都顾不得了,儿子只对音乐感兴趣,完全没有继承家业的打算,这一直是他的心病。大房、三房、四房那头盯得紧,一旦他垂垂老矣,对薛氏财团的掌控力削弱,这份千辛万苦抢来的若大家业,便会沦落为狼群争食的猎物,最终被撕咬瓜分得一干二净。 那样的前景,他只需要想想便觉得心脏绞痛,没病也能活生生憋出病来。之前他还考虑着该如何劝说儿子学习经商,更曾暗搓搓地琢磨过,若儿子不行,就找个情妇再生一个,日后精心培养。 然而薛李丹妮的娘家也不是吃素的,真有私生子找上门来分家产,他们能把帝都闹得天翻地覆。愁人啊,薛瑞一直在发愁,但忽然间,儿子开窍了,最大的问题迎刃而解。只要儿子不是草包,他有绝对的把握将他培养成为合格的继承者。 “你想从基层干起还是直接空降?”薛瑞拿起手机,边拨号码边询问。他希望儿子选择从基层做起,那样最能看出他的潜质。 薛子轩沉声低笑。上辈子,把分崩解体的薛氏财团转移到国外并将它发展成国际大财阀的人,何需从基层做起?他现在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薛家其他人也许觉得薛静依的病情很严重,需要经过长期调理才能承担换心手术的风险。唯有他知道,她的生命力究竟有多么强悍。 一旦她想通了,不再自己折腾自己,痊愈的速度只能用“惊人”二字来形容。所以他必须在她好转起来之前,把薛家内内外外的势力完全掌握在手心。 “直接空降业务部。”将烟蒂压入烟灰缸,用力碾了碾,薛子轩的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和斩钉截铁。 “我建议你从人力资源的基层做起,先摸清公司的现状。业务部人多口杂,藏龙卧虎, 你降不住。”薛瑞苦口婆心地劝说。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是希望他少走些弯路。薛氏财团并非他的一言堂,还有大房、三房、四房,包括本家的人,尤其是业务部,充斥着各种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儿子醉心于艺术,何曾领教过商场的诡谲? 他若是不慎被人算计,从高处跌落的惨败足够他一辈子抬不起头,股东也会对薛氏财团的未来失去信心,从而给其他三房以可乘之机。所以,薛端宁愿他从最底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往上爬,便是偶尔失败,也还有重新站起来的能力。 “降不降得住我心里有数。就去务业部,职务是总经理,你帮我安排一下。我把乐团那边的工作交接完,三天后去公司报到。”不等薛端点头,他站起身直接走人。 儿子连乐团那边的工作都打算辞去,看来是动真格的。薛瑞老怀大慰,心道总经理就总经理,大不了安排几个心腹协助他就是了。这时候非跟他拧着,指不定明天又反悔。 这祥想着,他赶紧拨打电话,把儿子任职的事安排下去。 薛子轩离开书房后径直前往少年的房间,刚走下楼梯, 就见薛静依蜷缩在拐角的阴影中,脸埋在双膝之间,似乎睡着了。大冷的天,外面还飘荡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她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质睡裙,光裸的手臂和脚踝露在外面,冻起一层鸡皮疙瘩。 薛子轩放轻脚步,从容路过,竟没想着一为她披上一件外套,然后抱回房间。他对她的所有疼爱与怜惜,早在上辈子便消磨得一干二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反反复复地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图的是什么?她越是想要以此来博取同情,他便越是厌恶她。 薛静依如薛子轩料想的那样,并没有睡着,不过装个样子罢了。她像个小可怜一样蜷缩在阴暗寒冷的角落,哥哥再心硬,这会儿也该软化了吧?也该像往昔那般将地拥人温暖的怀抱,送往柔软的床榻,然后她就能顺势“醒过来”,握住他的手,诉说今天的委屈与难过。 但是哥哥竟然选择了默默走开!他怎么能?怎么忍心?他难道不知道她的身体承受不了炎热与寒冷,悲伤与痛苦吗?他难道不担心她在走廊里睡一整晚,第二天感冒发烧,病情加重吗? 不管薛静依心中有多少震惊怨怼,事实是,薛子轩静静走开了,将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彻底忽视。 薛静依无法,只得强忍悲愤地抬起头,轻声唤道:“哥哥,你回来了。我等了你一晚。” “你可以穿着厚厚的睡袍,坐在暖炉前等我,也可以在开了中央空调的卧室里等我。大晚上的,你穿着睡裙缩在角落,准备干什么?再生一场病缠住我?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别人又怎么会爱惜你?”薛子轩站定,用冷厉的目光朝少女看去。 “对不起。妈妈和福伯让我早睡,所以我不敢在客厅里等。在房间里,我又担心听不见你回来的脚步声。哥哥,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爱惜自己。你别生气了好吗?我做错了哪里你告诉我,我一定改。”薛静依犹犹豫豫地走上前,试图去拉扯哥哥衣摆。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仿佛缀在哥哥的衣摆上,就能一辈子与他相随。 薛子轩退开两步,淡声道:“你回去吧。”做错了一定改?这种话也只能骗骗盲目疼爱她的父母。薛静依若是认定了什么,便是踩着一地鲜血和尸骨也会奋力前行。 “我不回去,我想跟你谈谈。”薛静依仰起小脸,表情泫然欲泣。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薛子轩转身离开,头也没回地道,“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喜欢践踏是你的事, 也许别人会心疼,但我不会。你好自为之吧。”这是他最后的忠告,如果这辈子她依然往老路上走,他对她不会心存丝毫仁慈。 薛静依捂住嘴,痛苦得难以言喻。不会心疼自己,哥哥竟然亲口承认,他不会心疼自己。 这句话带来的寒意,远远胜过外面的冰天雪地,薛静依瞬间冻僵了。直到很久之后,她才迈开脚步,缓慢走回卧室,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般神情漠然地钻入被窝,闭上眼睛 。 她本以为自己的心脏会被这句话撕裂,但是诡异的,她没感觉到任何不适。冥冥之中,她仿佛变得更为坚强果决,只要哥哥不离开自己,多残酷的打击她都能承受。 “哥哥,你说你不会心疼我,一定是骗我的对吧?这是激将法,一定是激将法,免得我总是不爱惜自己。好,我听你的,我好好养身体,你别生我的气。我知道,你是疼惜我,你是疼惜我的......”自言自语中,她微笑闭目,沉沉入睡。 薛子轩并不知道薛静依扭曲了他的本意,当然,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乎。他睡不着,哪怕楼下就是少年的房间,也睡不着。上辈子,只要能与少年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不远不近地望着他,他就会满足。 然而现在,他渴望拥有更多更实在的东西。什么叫欲壑难填?这便是欲壑难填,看得见是想触碰,触得到时想拥抱,拥入怀时想亲吻,亲吻时,又想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占有,一直一直占有。 压抑不住心里和身体的燥热,他从抽屉里摸出一根香烟点燃,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面吞云吐雾,一面静看外面的皑皑白雪。 雪花飘落时发出“扑簌簌”的响声,让夜晚显得更为静谧,而浓烈的孤寂感也跟随辛辣的烟雾侵入鼻腔和肺管,领薛子轩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他用力吸了两口,将只燃掉顶端的香烟狠狠碾灭,然后走到少年的房门外伫立。足足过了十几分钟,他才将手掌搭放在门把手上,轻轻转动。 门打不开,临睡前少年落了锁。薛子轩扶额,低声叹息,而后不顾天寒地冻,三更半夜,硬是把福伯叫醒。 “少爷,大晩上的,您找钥匙干什么?” “喏,这是一楼房间的钥匙,这是二楼房间的钥匙,这是三楼房间的钥匙。先生的书房是指纹和虹膜锁,您想进去得找他要权限,我也没办法。这三串钥匙少爷您拿去吧,不用还给我,家里人手一份,您一直没问,我就忘了给。”福伯分别拿出三串钥匙。 薛子轩接过钥匙直接走人,试了好几次才找出正确的一把。 睡在狼窟里,周允晟哪敢放下警觉心,听见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立马翻身下床,躲在门后。走廊的灯光从门缝中投射进来,拉出一条长长的金线,然后便是一道高大的身影遮住光线,徐徐走进。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还有熟悉的古龙水的清香,十分好闻,令周允晟紧绷的神经立马松懈下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对这人的防备心已经削弱不少,自己却一无所觉。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他打开灯,用手挡住刺眼的光芒。 “你躲在这儿干什么?怕进小偷?”薛子轩闻声转头,看见少年只穿着一套単薄的睡衣,光脚站在地上,连忙走过去将他抱起来,轻轻放进被窝。 “嗯,我真的以为来小偷了,要不是闻见你的味道,信不信我拿闹钟砸你?”周允晟困得不行,声音嘟嘟囔囔的,还略带一些小沙哑,把一句抱怨的话,硬是说出了撒娇的味道。 他翻了个身,把藏在身后的手露出来,握紧的拳头里攥着一个闹钟,铁质的,完全可以当板砖用。 薛子轩被他可爱的语气逗得直笑,看见闹钟,越发笑不可抑。他钻进带着少年融融体温的被窝,一面将手臂枕在他脑后,一面接过闹钟端正摆放在床头柜上。 “抱歉,吓着你了。”他吻了吻少年泛着粉红色泽的面颊,柔声道,“快睡吧,明天跟我去乐团。” 躺在少年身边,躁动的心依然躁动,却没有之前的孤寂与沉郁。他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巨大的、难以承受的幸福感令他头晕目眩。 这是真的吗?另一只手抚上少年脸颊,感受指尖的细腻与温热,他轻快地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周允晟被他摸得发痒,一面左右摆头,一面迷迷糊糊地嘀咕:“去乐团干什么?你干嘛非要挤在我床上,我的床太小。” 一米五的床,不够大少爷把腿伸直,他还非得往他捂热乎的地方钻,简直过分。心里满是怨气,他勉强睁开雾蒙蒙的桃花眼,瞪视对方,嘴巴不自觉噘起。 薛子轩再次被他逗笑了。他从不知道少年睡迷糊的时候这样控制不住脾气,像炸了毛的小猫,随时会挠上一爪子。但他更喜欢眼前这人肆无忌惮地宣泄不满的少年。他见过乖巧的他,愤怒的他,悲哀的他,绝情的他,唯独没见过躺在软枕里,睡得迷迷糊糊的他。 这份真实与鲜活,骄矜与可爱,令他的心都融化了。 周允晟原以为自己会失眠,但也许是青年的肌肤饥渴症强迫他迅速熟悉了对方的气息与怀抱,他反而比以往睡得更沉,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窗户上结满细小的水珠,通过水珠,依稀能窥见外面的一片纯白。 他翻身坐起,摸了摸旁边的被褥,凉的,薛子轩早就起床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他走进浴室洗脸刷牙,忽听楼下传来巨大的摔打碗盘的声间,还有女人失控的尖叫。 妈的,不会是薛静依又发病了吧?直接病死就好了,我也解脱了。他幸灾乐祸地暗忖,却也知道谁死了,命运之子都不会死。 仅凭这样险恶的想法,系统就有必要实施惩罚。它们寄生在宿主的灵魂当中,所掌控的不仅是宿主的性命,还包括他的思想与行为,这才是周允晟最不能容忍的。 但此时此刻,系统却毫无动静,仿佛并未检测到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周允晟微微怔愣了一瞬,马上就低声笑开了。没有多余的能量了吗?除了正常的运转,已经没有能力再对自己实施惩罚了吗?很好,离完全摆脱系统的那天又进一步。 他正准备调动精神力,继续黑入系统的防御体系,客厅里又响起新一轮的打砸声,还有薛瑞与薛李丹妮激烈的争吵。 他烦躁的扒拉头发,不得不走出去查看究竟。薛静依站在楼梯拐角,目光冷漠地看着下面,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长及脚踝的棉质睡袍,乍一看像颗珠。 “静依,发生什么事了?”周允晟轻声打招呼,上下看她一眼,问道,“你好些了吗?”还真是好多了,很少看见心脏病发作的人,第二天能下床走动的。命运之子果然都是打不死的小强。 “我好多了,谢谢你。小怡,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今后你能多陪陪我吗?老实告诉你,我的病很严重,不知道哪一天,我晕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薛静依忽然走上前,拉扯少年衣摆,脸上带着哀戚与恳求。 周允晟连忙抱住她好一阵安慰,一再保证会陪伴她照顾她云云。嘴上说得好,然而内心里,他对薛静依忽如其来的亲近却保持着高度警惕。要知道,这是他来到薛家后,第一次得到薛静依的好脸。 她图什么?薛家这对儿兄妹到底图自己什么?真他妈的烦人!周允晟不耐极了。 楼下,吵闹声越来越激烈,他顺势松开薛静依,探头看去。只见薛李丹妮和薛瑞隔着餐桌互相指责,地上满是碎瓷片和食物的残渣,薛子轩坐在餐桌的另一端,小口小口嗓饮咖啡,姿态十分闲适。 察觉到打探的目光,他抬看来,发现是心爱的少年,没有表情的俊美脸庞立刻春暖花开,冰雪消融。 “别吵了,我做出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他放下杯子,沉声开口。 薛李丹妮尖声喊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子轩你怎么可能放弃最爱的钢琴?是不是你爸爸逼你的?啊?这个老东西什么都不懂,只懂钱钱钱,钱是世界上最庸俗的东西!” “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我很爱钢琴,但不是最爱,母亲你说错了。”他冲躲在角落的福伯招手,“过来收拾东西,然后再做几分早餐。” 福伯点头应诺,战战兢兢地清理一地狼藉。薛李丹妮还不死心,围着儿子苦苦劝慰,见他态度坚决,终是气急而去。 见儿子并未改变主意,薛瑞松了口气,连忙拿起外套,追着老婆去了。老婆一家虽然是艺术世家,但隶属于军队,岳父岳母都是少将级别,在军政两界很有一些人脉,千万不能得罪。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薛子轩迈步上楼,直接无视满目浓情的薛静依,伸手抚了抚少年唇角,语气里饱含宠溺:“在刷牙?含着一些泡泡就跑出来了。” 周允晟点头,想开口询问刚才的事,又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于是回房继续洗漱,却发现衣摆被薛静依掐得死死的,挣都挣不开。 他用疑惑的目光看过去,薛静依却虚弱一笑:“哥哥,我一个人害怕,你多陪陪我。”话虽这么说,眼睛支直勾勾地盯着薛子轩,也不知道这一声“哥哥”喊的究竟是谁,又希望谁能陪她。 临到这会儿,周允晟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打算采取迂回战术,通过纠缠自己来亲近薛子轩。这女人怎么就那么烦人呢!明明病得如此厉害,最好不要乱动心绪,她还整天七想八想地蹦跶,她是嫌自己命太长? 局外人能看出端倪,薛子轩自然也能。他语气十分不耐:“薛静依,不要闹了。”话落冲端着早餐急忙跑上楼的小邓下令,“带她回房,看紧点。昨天晚上她穿着睡裙在走廊里坐到半夜。” 小邓吓了一跳,连忙掰开薛静依五指,硬是要带她回去测量体温和血压。薛静依本来还在挣扎,显得很是愤怒怨怼,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变得十分乖巧,还心满意足地笑了:“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爱惜身体。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哥哥的心意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薛子轩面无表情,周允晟却抖了抖鸡皮疙瘩。薛静依最后那个笑容太病态了,看着令人倍感压抑。她莫非也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胡思乱想间,他被薛子轩半拖半抱地弄回房间,握住他的右手慢慢刷牙,然后拧了一条热乎乎的毛巾仔细帮他擦脸,殷勤周全的态度像对待五岁幼童。 所幸周允晟适应力极强,从最初的窘迫羞恼,慢慢变成了心安理得。两人吃完早餐,走到玄关处换鞋。 “真的要带我去乐团?”周允晟坐在矮凳上,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嗯,今后你跟着我,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知道吗?”薛子轩半蹲在少年身前,为他穿鞋。 “可是我以后还要上课。” “上课的时间不算,下课了我来接你。” 周允晟无言以对,青年的态度非常坚决,仿佛真要把他带到外界,让更多的人认识。那薛静依的换心手术怎么办?不做了? 思及此处,他立刻掐灭这点奢求。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莫名其妙的人身上,不如靠自己。 薛子轩熟练地帮少年穿好鞋,理了理裤脚,这才坐在他身边换鞋。恰在这时,探望完小姐的福伯下楼,焦急地询问:“少爷,您打算把他带去哪儿?” 薛子轩不言不语,甚至没去看他,穿好鞋,将少年搂进怀里,直接推门出去。 “少爷,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你别忘了小姐......”余下的话,福伯不好言明,走上前,拽住少年胳膊,强硬道:“你留下来照顾小姐吧,她刚才一直在念叨你。” 心爱的少年忽然被拉离怀抱,那一瞬间,薛子轩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和杀意。他憎恨别人抢夺少年的举动,憎恨失去他后的空荡感,连带的,也憎恨整个薛家,包括自己。 “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我虽然叫你福伯,但你只是薛家聘请的佣人,你没有权力干涉雇主。”他立刻夺回少年,双手搂得死紧,一字一句道:“没有下一次。” 周允晟一脑门黑线,心里嘀咕着:这位大少爷的肌肤饥渴症,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没事了,我们走吧。这个家里没一个好人。除了我,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薛静依。但是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嗯?”垂眸看向少年时,他狰狞的表情瞬间被柔情款款所取代,还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少年鼻尖。 好吧,精神分裂症更严重。周允晟表示他已经放弃抵抗了,反正薛表依还很虚弱,承受不了手术的风险,暂时看着这些人演戏也挺惬意。只是,他必须好好想想该怎么安排结局,是HE还是BE?嗯,自然是自己HE,薛家BE,这样才两全其美。 福伯被少爷凶狠暴戾的表情吓坏了,怔愣中,那辆黑色的豪车已经驶远。 薛静依站在二楼,目光冷凝地盯着空荡荡的大门。 接到薛子轩的电话,团长一直在办公室等待。 “这位是?”两个寒暄过后,他看向被青年一直锁在臂弯里的精致少年,诧异地叫了一声,“哎?他怎么跟静依长得那么像?” “这是黄怡,薛静依的孪生兄弟。”薛子轩坦然相告,“薛静依是薛家收养的孩子,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原来如此,这是寻亲来了?”团长满脸好奇。 “小怡的父母过世了,我把他带在身边照顾。今后他就是我的亲人。”薛子轩揉了揉少年额头,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是该这样,到底是静依的兄弟。”团长唏嘘了一会儿,这才拿出一沓文件让青年填写。之前,薛瑞已经跟他恳谈过一次,让他不要阻了儿子前程。人家毕竟 是豪门大少,还是独子,不继承家业又该如何?弹钢琴说出来高雅,在薛父眼中怕是不务正业。所以今天他也没准备多劝,利利索索把事儿办了。 薛子轩连签字的时候还要分出左手搂抱自己,令周允晟想上个厕所还要征求对方同意,面上不由带出几分哀怨。 薛子轩随时随地关注着少年的情绪,见状捏捏他翘起的嘴唇,柔声道:“乖,等会儿带你去参加IT展,最近出了几款新型笔记本和手机,听说还有一辆全自动驾驶的汽车,技术含量非常高,有望带来汽车领域的科技革新。你喜欢吗?” 等待了一辈子,除了上一世的薛阎,他也许是最了解少年的人。对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都一一记在脑海,不敢或忘。 周允晟果然很感兴趣,眼睛亮了亮,点头道:“喜欢。那你快点填资料,我们早点去。” “好,那你乖乖的,别乱走。”薛子轩凑过去吻他粉白的面颊,然后继续填资料。 团长看傻了,悄悄揉搓眼皮,担心自己出现了幻觉。眼前这个柔肠百结,深情款款的人,果真是面冷心冷的薛家大少?他对怀里的少年又亲又抱,又哄又劝,黏黏糊糊的态度比热恋中的小青年还夸张。 不敢置信,当真不敢置信。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停转换,暗暗忖度他们的关系。 薛子轩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别人爱怎么想,随他们去吧。飞快填完资料,他带领少年驱车赶往会展中心。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程度远不如星际纪元,但也有其独特之处。周允晟从不会低估任何一种科技,只会不断地学习和借鉴。他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一副“拓展现实眼镜”,一会儿戴上一会儿脱掉,颇为爱不释手。 “喜欢吗?”薛子轩笑着询问。 “喜欢,很有趣。”周允晟点头,把镜框架在青年鼻梁上,让他也感受感受。 薛子轩立刻拿出黑卡,递给导购员。 “你要买给我?”周允晟瞪圆眼睛。 “你喜欢就买。”薛子轩不以为意地摆手。 这么爽快?周允晟指着摆放在展厅中间的那辆火红色超跑,问道:“我喜欢这个你也给我买?”事实上,他对奢侈品不感兴趣,但如果是科技含量极高的奢侈品,却又另当别论。 这辆超跑是一款概念车,还未大批量投产,是这个时代对全自动驾驶技术的探索。它囊括了所有最先进的设备,外观和内置也都是顶级的,价格在七八百万之间浮动,不算最昂贵,但也绝对不便宜。 整个展厅的新产品,周允晟最喜欢的无疑是这辆车。他有个毛病,看见中意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得到,所以才会厚着脸皮试探。 但他毕竟是开玩笑,薛子轩再怎么演戏,也不会把老本赔进去。做一次换心手术花费一百万已经顶天了,他若想迷惑自己,给点小恩小惠就行,完全没必要投入七八倍的金钱。 如果他真这么干了,周允晟倒是愿意相信他那些煽情的台词。感情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太虚无缥缈,但若是换算成金钱,认知自然会更直观。 薛子轩低低笑了。少年敢于向自己索要如此昂贵的礼物,代表着他已经接纳自己,他现在心情很愉悦,前所未有地愉悦,发现几个买家正与导购员交流,立即搂着少年走过去。 那边还在讨论配置和价格,这头,薛子轩已经把黑卡递了过去:“付全款的话,我能不能现在就把这辆车开走?” 导购员吓了一跳,心道这谁啊?买车跟买大白菜似的。 周允晟也一脸惊讶,连忙挽住青年手臂,面红耳赤地说道:“你真的买吗,可是我没有驾照,买了没用。”比起驾驶,他更享受改装这辆汽车的过程。他喜欢把半成品一点一点打磨成完美的艺术品。当然,他完全没料到薛子轩会答应,所以反倒有些不敢要了。 “没事,不会开我教你。”薛子轩安抚性的摸摸少年发顶,再次要求导购员刷卡。 能买得起这种豪车的人只是少数,大家处于同一个阶层,多少能混个脸熟。其中一名买家认出薛子轩,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其余人也没必要非与薛大少爷争,车的确好,但更好的不是没有,何必闹得脸红,于是纷纷离开了。 导购员得了一大笔抽成,自然把事儿办得妥妥的,不出半小时,薛子轩和周允晟便坐在配置豪华的车内,极速往家驶。 今天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周允晟的想象。他看着前方,一脸魂游天外的迷茫表情。就这么买下来了?上我的户?八百五十六万,那可是八百五十六万啊,够买几颗心脏?他指尖动了动,还真掐算起来。 若是可以,他真想揪住青年衣领,大声质问: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对我越好,我越害怕?不是怕死,而是怕守不住自己的心。 这份宠溺与纵容,温柔与体贴,还有那宽阔厚实的胸膛和牢固的臂弯,他很想要,很想很想要! 薛子轩察觉到少年情绪低落,伸手捏捏他肉嘟嘟的颊,笑问:“怎么子?是不是很想开?” 周允晟迅速打起精神,点头道:“嗯,很想开,但是不敢,怕把车碰坏。它太贵了。” “没事,碰坏了可以再买,但前提是千万别把人碰伤。”说到这里,薛子轩严肃补充,“以后你考了驾照也不能开着车乱跑,去哪儿最好有我陪着,如果我没空,隔四个小时必须打电话报备。” “不,隔三个小时。不行,隔两个小时。每两个小时必须报一次平安。还记得刚才在3D展映厅里我们看的那部电影吗,《飓风营救》?别以为那是编剧夸大,外面的世界只会比电影更黑暗,你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 眼看高冷美男一秒钟变成话唠,周允晟的迷茫无措渐渐消散,变成了细微的感动和哭笑不得。或许,这一次轮回,他可以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第八章 耗不死你 薛静依站在阳台上等了一天,从早上到傍晚,始终不见哥哥那辆黑色的座驾从匝道驶来。 “小姐,回房睡一会儿吧,你站一天怎么吃得消。”福伯心疼得眼眶泛红。 “哥哥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薛静依沉声询问。 “没有,要不,我给少爷打个电话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薛静依拿起手机拨号。 电话响了两声,被掐断了,再打,直接变成了无法接通。她不信邪,连连拔打了十几个,这才无奈地放弃,整个人像失了魂的木偶,摇摇欲坠。 福伯连忙上前搀扶,心中对少爷充满了埋怨。这人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莫非中邪了?不行,得跟先生和夫人说道说道,找个高人驱邪。 当福伯脑补得越来越严重时,匝道尽头传来引擎的轰鸣,一辆火红色的超跑快速驶近,眨眼就冲到薛家铁门外,来了个漂亮的漂移摆尾,然后稳稳停住。 门卫没认出这辆车。薛家人性格内敛,买的车也十分低调,像眼前这种骚包到快着火的款式,只有东区那帮纨绔子弟才看得上。 这谁啊?他嘀嘀咕咕上前,看见坐在驾驶座的薛大少,眼珠子鼓了鼓,立马跑回去开启铁门。 “哥哥,这辆车一看就不是你的风格。你看他们的样子,活像见鬼了一样。”八百万砸下来,周允晟对青年的态度终于有了好转,偶尔也会流露真性情,跟他调侃几句。 薛子轩显然很享受这种亲昵,探出一只手揉揉少年后脑勺,但笑不语。 站在二楼阳台的薛静依看见这一幕,推开福伯,有气无力地吩咐道:“去看看是谁来了。” 福伯打电话去门卫那里询问,得知回来的是少爷,脸色有点微妙。怎么出去一趟就换了这样一款车,开起来轰隆隆的,外形也奇怪得紧。 “小姐,是少爷。”他话音刚落,薛静依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那急切的样子,敏捷的动作,真不像身体虚弱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路过卧室时,薛静依顿了顿,走进去加了一件厚厚的羽绒外套,穿上雪地靴,戴上遮耳帽,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这才下楼出门。 火红色的酷炫超跑停在结满冰凌的喷泉池旁,越发显得醒目。坐在驾驶室里的两人并未有下车的打算,一个正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个单手支腮,表情宠溺地笑睨对方。 “好玩吗?不过现在还不能开。这种超跑性能十分优越,制动时间很短,几乎一踩油门,车身就飙出去了,所以新手上路非常危险,尤其现在下着雪,路很滑。我车库里有一台奥迪,我先拿那辆车教你,教会了才能动这辆。”薛子轩不厌其烦地叮嘱,见少年埋着头,正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动驾驶系统,对自己不过“嗯嗯啊啊”地敷衍几声,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更多的却是疼爱。 “有没有在听哥哥说话?嗯?”他倾身上前,捏了捏少年肉嘟嘟的粉腮。 “听见了。”周允晟不得不抽空睇他一眼。 “听见什么了,重复一遍。”薛子轩搂住他的肩膀,嘴唇贴在他耳尖上,不断呼着热气。 周允晟怕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含糊道:“现在不能开,等有驾照了才能开。” 看看,压根就没在听,一通胡说,但好在也是那个意思。薛子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一只手搭放在少年肩头,占有性地环住他,一只手扶额,痴迷地凝望。 “大哥,二哥,怎么不进去?”薛静依弯腰敲打车窗,笑容非常灿烂。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之前可以不给黄怡一个好脸,意识到对方颇有利用价值后,立马就能亲亲热热,毫无芥蒂。大哥二哥,连称呼也改得如此自然。 周允晟被她雷了一下,薛子轩却连眉头都不皱。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薛静依的个性有多么隐忍,又有多么偏执。她可以一边微笑一边把锋利的刀尖捅进自己兄弟的身体里,那还是她在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们再玩玩。静依,这是哥哥给我买的车,好看吗?”周允晟也不是什么好鸟儿,看透薛静依对养兄的悖德之情后,几乎是变着法儿地刺激她。 薛静依面色微凝,强笑道:“好看,大哥的眼光向来很好。” “好是好,就是太贵了,八百多万,我都不敢开。”周允晟一脸的受宠若惊,本就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此刻溢满水雾,仿佛真的很无措。 薛子轩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他有意无意地炫耀?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反感,反而以拳抵唇,掩饰嘴角的微笑,只因他知道少年不是在炫耀跑车的昂贵,而是在炫耀自己的宠爱。 他喜欢这份宠爱,想要这份宠爱,甚至意图霸占,所以才会借此排挤薛静依。他这副模样,大概就叫作争风吃醋吧? 薛子轩终于抑制不住地低笑出声,捧住少年脸颊,轻轻吻了一记。 又来了,继表白狂魔之后又成了亲吻狂魔,这人已经病入膏肓,可以彻底放弃治疗了。周允晟心中腹诽,面上却适当露出腼腆羞涩的表情。 薛静依强笑道:“哥哥买给你的,你就放心收下,反正以后我们是一家人。”话落往车里瞟了一眼,发现只有两个座,不得不放弃挤进去的打算。 “天冷,你们玩一会儿就进屋去吧。”她柔声催促。 周允晟还没研究透这辆车的所有性能,自然不愿意下来。薛子轩很享受与少年独待在狭窄空间中的踏实感与亲密感,更不愿意离开。 他没搭理薛静依,对少年说了一声“你玩你的”,然后想摁下车窗,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浓浓烟雾冲薛静依扑面而来,令她一面咳嗽一面倒退两步。 做好晚餐走出来喊人的福伯见此情景责备道:“少爷,您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就不说您了,但您明知道小姐身体不好,您还让她吸二手烟,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先生来了烟瘾也是一个人躲在书房抽,从不把气味带出来。” “你谁?”薛子轩冷冰冰的问句堵得福伯哑口无言,尴尬不已。 薛静依连忙摆手:“没关系的,哥哥爱抽就抽吧。”她话没说完,薛子轩已经踩下油门,绕过别墅朝车库驶去,留下一股呛人的尾气。 福伯这才回神,痛心疾首地念叨:“少爷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谁教坏了他。” 周允晟安安分分坐在副驾驶座,一路无话,心中却反复评估薛子轩对薛静依和福伯的厌憎到底是做戏还是真实情感的表露。他有什么理由恨上两人?说不通啊! 他还在琢磨,车已经亭好了,薛子轩掏出手机,让助理把停放在展厅外的黑色座驾开回来。电话挂断后,他笑问:“还玩吗?” “还想玩,但是没工具。”周允晟舔了舔唇,目露渴望。他想把这辆车拆了再按自己的想法重新组装。改装机械是他的第二大爱好,想当年,他为了躲避政府通缉,还曾伪装成机甲设计师,在产帝国最大的机甲制造厂里干过一年,差点成了他们的首席。 薛子轩盯着少年粉红色有舌尖看了几秒,然后艰难地移开目光。 “要工具?你想把车拆了?”他嗓音沙哑。 “可以吗?”涉及自己的嗜好,周允晟忘了伪装,扑上去,搂住青年胳膊摇晃。 薛子轩定定看着他,眸色深暗,直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可以,你就算把它烧了也可以。它是你的,随你处置。”我也是你的,同样随你处置。 隐去最后一句话,他温柔地抚摸少年面颊。 周允晟非常欣赏青年的豪气。迄今为止,对方无疑是他最喜欢的薛家人,没有之一。他决定了,就算以后摆脱系统的桎梏,对薛家展开报复,看在这辆车的分上,看在对方的温柔与照顾,他一定会放他一马。 “那我真拆了?我真的真的会马它拆掉的。”周允晟一再重复。 “行,随你拆。”薛子轩莞尔,推开车门后将少年拉出来,敞开风衣,将他裹在怀中,一步一挪地慢慢游回去。 薛静依坐在正对大门的沙发里,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脚步声,她瞳仁立刻凝实,朝前看去,然后心脏便是狠狠一抽。 只见哥哥与黄怡紧紧抱着,正站在玄关处低声说话。也不知道黄怡说了什么,哥哥一面低笑,一面用鼻尖去磨蹭对方鼻尖,削薄的嘴唇差点碰到对方的嘴唇。她几乎能想象到他们呼吸交缠时是多么地温馨偎贴,目光相融时是多么地柔情满溢。哥哥甚至弯下腰,亲手为黄怡换鞋,手掌握住他脚尖,似乎想捂暖。 便是这样殷切的态度,也换不来黄怡的感激,他蹬了哥哥一脚,害得哥哥差点摔倒。哥哥非但没恼,反而低声笑起来,笑得那样爽朗愉悦。 这样温和可亲的哥哥,从未在薛静依的记忆中出现过,他只存在于她最美好最隐秘的幻想里
相关推荐:
大唐绿帽王
阴影帝国
心情小雨(1v1强制)
我的师兄怎么可能是反派
御用兵王
穿成炮灰后和灰姑娘he了
从全员BE走向合家欢(NP、黑帮)
将军宠夫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好你个负心汉_御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