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客气恭敬的姿态,与平常无异。 睿王的目光遂挪向攸桐,想说话,却又怕勾起她任性纠缠,闹得不好看。迟疑之间,却见攸桐眉目微挑,淡声道:“从前是我不懂事。殿下,我已无意于你,往后你也不必躲着了。若没旁的吩咐,就此别过。” 声音极低,却云淡风轻。 说罢,施礼辞别,留睿王站在原地,锦衣玉带随风微摆,脸上神情莫辨。 抛开这数月的权衡闪躲,眼前人曾是意中人,从当时的两小无猜走到如今这地步,难免叫人心里五味杂陈。十余年的时光倏忽掠过,当日两情不移的誓言犹在耳边,此刻却已相逢陌路,他娶了旁人,她亦要远嫁齐州,往后山长水远,相逢无期。 那一瞬,睿王恍惚意识到,他或许是真的失去她了。 他将目光黏在攸桐的背影,直至她拐过游廊也未收回,心绪翻涌之间,一时怔然。 旁边徐淑瞧见,暗咬银牙,险些捏碎手里的锦帕。 她踱步过来,挽着睿王的手臂扯了两下,那位才回过神,魂不守舍似的。 徐淑心里有鬼,只觉许朝宗仍眷恋旧爱,怕魏家受人指点,故意摆出相熟的姿态,而旁人的窃窃私语,也定是嘲讽她横刀夺爱,夫妻貌合神离。 众目睽睽之下,她觉得难堪极了,却只能强压妒恨,低声道:“殿下,该走了。” “哦。”许朝宗有点恍惚,敛袖回神,随她走远。 佛寺里廊庑交错,离佛殿稍远处山道盘旋而上,回望时,隔着飞檐翘角和苍松翠柏,寺中情形一清二楚。攸桐走累了驻足,回身俯瞰,依稀见山门外轿舆华贵,从者如云,睿王和徐淑挽臂登车,仿若无事。 她冷眼瞧了片刻,手指摆弄腕间珠串,眼底浮起决然。 今时今日,权势悬殊,她前路未卜自身难保,无法清算旧账。而徐家严防死守,众口铄金之下,她连那些污名都难以洗清——但凡魏家反击,徐家定会搅弄出铺天盖地的谣言,许朝宗跟徐家利益相关,仍会默许,以魏家之力,哪能与之抗衡? 但倘若有机会,她终要回到京城。 寒夜湖水里那颗滚烫赤诚却如坠冰窖的心,铺天盖地的谣言污蔑,终须有个说法! …… 攸桐以为,她跟许朝宗的纠葛会在佛寺偶遇后暂时切断。谁知回府没几日,她竟收到了一封书信,没有落款,但上头的字迹却熟悉之极。 是许朝宗递来的。 信写得简短,看其凝涩笔迹,想来落笔时颇带迟疑。大意是说,他做此选择是迫于无奈,心中常含愧疚,只因怕藕断丝连,才屡屡回避。愿她能尽释心结,保全自身,莫再做痴傻之事。旧日之事,他铭记在心,时刻不会忘却,若往后心愿达成,必会竭力补偿。 攸桐看了两遍,摇了摇头,放在烛上烧尽。 不管许朝宗当时是否有苦衷,这信里又藏了怎样隐晦的心思,终究是迟了。 流言如剑,薄情似刀,那个痴心爱他的人早已死在寒夜冰湖,再不可能回头。 而她,也须为往后的路打算——魏家虽在朝堂占了几席官位,权势能耐却都有限,加之攸桐声名狼藉,原本入不了贵人的眼。傅家却挑着那时来提亲,还胡诌出“救命之恩”的话,显然是有古怪。 前方路远,等待她的恐怕不会是坦途。 不过,总得慢慢走下去。 攸桐看得开,遂跟甄氏一道筹备嫁妆、裁制嫁衣,忙到七月初,齐州的聘礼便送了过来。 魏思道知道攸桐名声太差,便尽力拿嫁妆来弥补,从绫罗绸缎、金银器物,到田产仆从,样样筹备齐全,又从聘礼中挑了几样贵重的添了回去。 他自幼读书,性情端方严苛,如今任了兵部职方郎中,满腹心思扑在天下舆图烽堠,甚少过问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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