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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远处一边跟着啃羊肉,一边举酒坛子的萧弘,而在他的面前已经留下一堆羊骨头……寒风之中,潇洒豪迈,果然适应地良好。 相比起来,他身边的文弱书生倒是看起来比较艰难。 哪怕病弱的宣灵也没裹成这副球样,从头到尾,就露了个脸。 手也不过是在接过太子递来的羊肉时,才堪堪伸出来,宣灵仔细瞧着,细白如玉,修长脆弱,北境的风沙根本养不出这样温润的手。 跟他相比,宣灵被长剑磨出厚茧,变得粗糙宽大的手简直不能看。 当然更令她惊讶的是,太子递给他的羊肉是被细细剔下的,操刀者正是太子殿下本人,而剔下的骨头,萧弘就直接扔进了自己嘴里…… 如此画风奇特的太子,宣灵也是第一次见到。 当然她也只见过这么一个太子。 不过这并非明目张胆的,贺惜朝的胃口不大,油腻吃不了太多,萧弘偶尔才给了他一点,两人有说有笑,挺热乎。 旁边还有两个太监伺候着忙上忙下,不打眼。 只是宣灵看得仔细,才发现了端倪。 贺惜朝的大名就是远在北境也听说过,不管文状元对行伍之人来说并没什么在意。 宣灵初见只觉得这也太小了,太子殿下是疯了身边还带着这么个风吹见跑的文弱书生。 来干嘛,暖床吗? 别怪宣灵这么想,军营里都是男人,这种契兄契弟的见多了。 更可况贺惜朝长得的确好看,年纪小,鲜嫩,太子殿下看着真是照顾有加,呵护备至。行兵打仗不能带女人,这样的人也的确合适。 不过当贺惜朝带领这几位文官,在短短半个月时间便将关城的粮食军备等物资摸透,重新记账整理,再加上随军押送来的这些,以及将所有的后勤公务,安排地井井有条之后,宣灵顿时为自己的龌龊想法感到惭愧。 贺惜朝保证了将士们除了上阵杀敌就再无后顾之忧。 这样军师凡是打仗的谁不想要? 可叹这么小的年纪能考上状元,果然不是没理由的。 萧弘带着他来,实在是个明智之选,柔弱一些也没啥,但万万要坚持住别倒下。 宣灵看了贺惜朝好几眼,有些可惜,这人要是能留在北境就好了。 宣灵落在贺惜朝身上目光,引起了萧弘的注意。 他顺着看过去,就见宣灵举起水囊,对着他抬了抬。 如今的镇北军在沈长泽死后,以她为首,哪怕朝廷其实并未封过宣灵具体的品级军职,可她是镇北王的女儿,守住了关城,便有了这个威望。 萧弘举起酒坛,回敬。 这时,忽然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只见镇北军中的一个勇武将军在众人起哄下,走了出来,对萧弘抱拳道:“太子殿下,今日除夕,光喝酒吃肉没甚意思,北伐军远道而来,两方军队并不熟悉,咱们镇北军,向来以武会友,诚邀请几位将军切磋一二,请太子殿下恩准。” 还不等萧弘说话,这边北伐军就先起哄起来。 “宣将军以为如何?”萧弘问。 宣灵道:“若不是末将身上有伤,定请太子指教。” 这话说得可谓狂妄,不过却惹得镇北军大声欢呼,他们的女将军就是这么威武霸道。 “孤亦有同感,那便等将军康复。”萧弘爽朗一笑。 从京城而来的文官们也聚在一起坐一边。 看着场中的将领间的比武,虽然都是文弱书生,可看得也热血沸腾。 酒气一上,便诗兴大发。 许多脍炙人口,又流传千年的诗文便是在今日诞生。 镇北军毕竟损失惨重,好几名英武的将领在这场守城之中没有了。 自然输多胜少。 两边的叫好声持续不断,篝火烧的越发热烈。 然而越是热火朝天,却衬地人越发孤寂。 再一次分出胜负之后,宣灵忽然听到身边的一个将军可惜地叹道:“这永宁侯顾家的拳路的确厉害,不过要是沈长泽这小子还在,可不会输给他。” 这只是随口的一声感慨,然而却出人意料却将宣灵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坚强,瞬间轰塌了。 今日在人前一切的爽朗淡然全部化成了眼泪,浮在眼眶里。 新年,她最爱的那个人不在身边,回不来了。 仰面灌下一口水,却呛了满口,她一边咳一边让眼泪顺势留下。 阿月拿出帕子给她擦脸和衣襟,连同那眼泪不着痕迹地抹去,谁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哭过了。 贺惜朝手里捧着暖炉,看着这个场景,他忽然撇过脸对萧弘低声道:“你去看看吧,该送她回去了。” 第250章 所谓代价 宣灵看着表示要送她回府的萧弘, 皱了皱眉:“殿下可以再坐一会儿。” “不了,风大又冷, 怕受不住。” 闻言宣灵惊讶地看着萧弘,这位只在外面披了件黑色大氅挡挡风, 吃起羊肉来撸袖子的太子殿下, 说这话是觉得她傻了吗? 宣灵脸上的狐疑太明显, 萧弘非常镇定地说:“我家惜朝怕冷。” “原来如此。”此言一出, 宣灵顿时释然了。 那位贺军师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太弱。 宣灵的目光瞥过去,只见萧弘的内侍给贺惜朝换了个手炉,又替他拢紧了身上斗篷, 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不透风才罢休。 “贺大人得多动动,强身健体。”宣灵看得又好笑又可怜。 萧弘深以为然:“孤也这么觉得, 可惜他懒, 宁愿窝着也不动弹。”萧弘的语气尽显无奈和宠溺。 宣灵微微一愣,别样的情绪忽然从心底滋生,这个语气,她很熟悉, 沈长泽拗不过她的时候便是这么无可奈何。 然而一想起沈长泽, 宣灵便沉默了。 “走吧。” 萧弘虽然没有架子,不过身份使然, 一直呆在这里,也让人放不开。 而宣灵虽看着平静,可她周围的将领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生怕一个疏忽说了不该说的话,刺激到了她。 萧弘带着宣灵和文官们一走,不管是镇北军还是北伐军上下都齐齐松了一口气,自在起来。 马车走得很慢,可忽然停了下来。 萧弘骑着马,侧头一看,只见两个士兵守在一处空置的宅子里,而这个地方……他的眼神顿时深沉起来。 他回过头一看,叫停的是宣灵的马车。 阿月从车厢里钻出来,小跑着到了萧弘的马前,行了礼道:“太子殿下,小姐想进去陪陪长泽将军,可否行个方便?” 萧弘应允了。 宣灵下了马车,对萧弘低了低头,表示感谢,接着坐在轮椅上被阿月推进了这放置着无头尸体的宅子里。 新年是合家团聚的日子,然而沈长泽却躺在这里,孤单冷寂。 他在整个镇北军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不然也包容不了宣灵那说一不二的强硬性子。 然而他又武力超群,冲锋陷阵向来在最前头,是以就算温和,底下的兵将也没有不服气的,很是敬佩他。 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最终在家国大义之前,天人永隔,令人唏嘘。 宣灵摸着他僵硬冰冷的手,淡淡地说:“本该是跟你一起走的,可你这模样,我进了鬼门关又杀了出来。” “我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我只知道有仇必报。” “老天爷给了我第二条命,便不是让我放下,而是给我手刃仇敌的机会。” 宣灵的心如同沈长泽的身体一样冰冷,她终于卸下那一身的伪装,将满腹的怨恨倾泻了出来。 “长泽哥,我们都不喜欢战争,痛恨侵略,可是如今只有匈奴的血,单于的头颅才能让我得到解脱。” “然而,我能吗?” 再怎么愤怒,再怎么憎恨,可在现实面前,宣灵不知道该如何完成自己的仇恨。 大齐不可能扫平草原,也不会给她掀翻匈奴王帐的机会,就是如今沈长泽的头颅都不知道该如何夺回来。 醒来之后的日日夜夜,她想了又想,却还是想不出一条报仇的路。 暗涌在她的眼底搅动:“任何的代价,我都愿意!” 突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宣灵回过头,却意外地发现萧弘站在她的身后,正将故意挪动的脚步收回来。 昏暗的灯火下,他的表情隐在阴影之中。 “殿下怎么来了?” “孤在等你。”萧弘说。 这话让宣灵眉间一皱:“末将何德何能劳烦太子殿下等候,此地离王府相去已是不远。” 萧弘目光在这些尸体上扫过:“那说点明白的吧,宣将军想要为沈将军报仇,什么代价都愿意,是吗?” 宣灵带着一脸的困惑和匪夷所思随着萧弘到了王府,也不管失不失礼,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脊背挺直地坐在椅子上,皱眉深思,直到侍女要替她洗漱更衣,她才抬了手制止道:“先下去吧。” 她的思绪纷乱,得好好理一理。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愿意成全宣灵这个执念吗?” “没错。” “为何?” “强盗为邻,孤为国储,忍无可忍,欲除之后快。” “那么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太子妃。” …… 萧弘居然想娶她? 娶她? 宣灵觉得自己定然幻听了。 “您说什么?” “你做太子妃。” 没错,她重新确认了一遍,而且看着萧弘问的,可是得到了一个更认真的答案。 为什么? 萧弘喜欢她吗? 当然不是,世间好女万千,除了宗室女,供萧弘随意挑选,还不限数量。 她这个没姿色,比男人还无趣,只知舞刀弄枪的女人能吸引当朝太子什么? 哪怕为了镇北军,可这次与匈奴一战,镇北军就已经倾向于萧弘,如果不放心,收她为下属,得其效忠也是一样的。 太子妃的人选何其重要,京城之中家世比宣灵好的大家小姐比比皆是,还温柔体贴,娇俏可人,能将太子府打理地井井有条,姻亲助力更多! 而她呢? 让一个扛枪拿剑,上阵杀敌的女人穿着能绊死人的锦衣罗裙去打理后宅,处理庶务,相夫教子,管理一群莺莺燕燕…… 宣灵一想到这个画面,整个人都毛骨悚然了起来。 她打了一个寒颤:“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太可笑了!” 她阻止自己再想下去,白着脸色换了一个思路。 她是有喜欢的人,一辈子就喜欢沈长泽,萧弘可看得一清二楚,当什么乌龟王八蛋啊? “娶个一心一意对他的太子妃不好吗?” 为什么要娶她? 难不成真的是眼光独特,品味奇葩,看上她了? 否则除了让她占个太子妃的位置,还能做什么? 等等! 宣灵蓦地瞪大了眼睛。 “小姐,该换药了。” 阿月和阿青,一个端着药碗,一个端着药膏走进来,看见宣灵怔怔出神的模样,不禁疑惑道:“您怎么了?” “你俩觉得太子能看上我吗?”冷不防地宣灵这么问道。 阿月和阿青吓得差点把手里端着的东西给打翻了。 “小姐,您怎么突然间这么问?” “您真的没事吗?” 两姑娘什么阵势没见过,却被宣灵这个问题给吓得不轻。 “有可能吗?”宣灵又追问了一句。 阿月咽了咽口水,抬起手摸了摸宣灵的额头,悲伤道:“小姐,沈将军去了,您若伤心难过,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会出毛病的。” “是啊,您都说胡话了。虽然您在奴婢心目中是最好的小姐,可一般男人怎么都不会喜欢……您这样的……更何况您对沈将军,明人眼里都看得出来。”阿青小心翼翼地说。 宣灵点点头,然后伸出手给她们:“扶我起来,我要去见太子。” “现在?” “对。” 她得去确认一件事。 宣灵来的时候,小墩子跟小玄子正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 脚盆,热水,凉水,巾帕,鞋袜,草药,精油……好一会儿,才抹了把头上的汗,东西总算给备好了。 今日黄启带着侍卫值守,瞧着这俩内侍跟个陀螺一样,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平时不是泡泡草药就好了吗,怎么今日那么讲究?” “不是在外呆了许久吗?天气又格外冷,殿下怕冻坏了。前几天问了两位太医,说是活络活络经脉,暖和起来就不容易生病。”小玄子抽个空,跟这位聊了一句。 萧弘出门打仗,伺候的人就带了两个太监,里外事情可不就得让侍卫亲兵来办? 都不是傻子,萧弘对贺惜朝是什么态度,这一路北上该看得明明白白了,就是将来的太子妃都别想有这个待遇。 那是放心尖上的祖宗! 黄启来得晚,太子府里没待几天就北上抗匈奴来了。 他只知道在江州的时候,这位殿下就对贺惜朝很爱护,倒也没想那块儿去。 直到某晚安寨扎营,他进去禀告的时候,看到萧弘一脸心疼地拿着贺惜朝的手放进自己的领口里取暖,才觉得不对劲。 别看萧弘平日里很好说话,可那一刻的眼神,黄启一辈子怕是都忘不了。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搁了一把无形的利剑,稍有不慎,就得血溅当场。 幸好他本是个粗人,顶着那危险的目光,镇定自若地将接下去的事情禀告完,才听到一声天籁般的“下去吧”。 他出来的时候,陆峰就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直到了关城,准备过年的时候,他才从陆峰的嘴里套出话来。 那一日之后,他若是敢多说一句话,大概就得就义在北境了。 两人闲聊之中,宣灵来了。 而此时,贺惜朝去了鞋袜,露出洁白消瘦的脚背,还有几个肿成馒头的脚趾,放进了浸泡着草药的洗脚盆里。 萧弘瞧着那红肿的冻疮,心疼极了:“每天都泡脚,怎么还长成这样,惜朝,痛不痛?对了,水温合适吗,会不会太凉,要不再加点热水?” 贺惜朝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温度刚刚好。看起来有些严重,其实就肿了而已,走路要是不多,并不疼,不过有点痒。” “对不住,为了我,你才来这鬼地方受罪。”萧弘说着握着贺惜朝的脚在水里按压,“多泡泡,待会儿我替你按按脚底,太医说就是血脉不通,才生冻疮,咱们活络一下,放心,手法我都学了,不疼。” 贺惜朝坐在暖炕上,垂头看着萧弘的手握着他的脚腕,轻搓着脚背和脚趾,还有缝隙处,那小心翼翼地模样不禁弯了弯唇道:“这冻疮可生得值了。” “别,我可以天天给你洗脚,也不想看到你一脚的冻疮。”萧弘将掉下的袖子挽高一些,按得起劲。 这可是一件美差,他家惜朝的脚跟手一样修长白皙,特别好看,就是太消瘦了些,脚背上青筋毕现。 他一边摸一边劝道:“惜朝,说真的,你太瘦了!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该多吃一点啊?我在你这个年纪,一碗饭哪儿够,三碗也就个七分饱。你说你又不是待嫁的姑娘,还怕长胖?人家还以为我饿着你呢……啊哟,祖宗,你这是做啥?” 贺惜朝听着听着就猛地掀起脚,甩了萧弘一身洗脚水,冷哼道:“你嫌弃我?” 这从哪儿得出来的结论?他这是心疼好不好? 萧弘抹了一脸洗脚水,有些纳闷,还有些戚戚。 他正要哄一哄,就听到贺惜朝愤愤地说:“我也没少吃啊,荤素不忌,营养搭配,就是不长肉,有什么办法,你替我长吗?” 萧弘:“……”这能代替他早代了。 “过来,继续。”贺惜朝瞪了他一眼道,“水凉了。” “哦。”萧弘麻溜地滚回来,去拎边上刚送进来的热水。 这时,门口小墩子禀告:“殿下,宣将军求见。” 萧弘一听,与贺惜朝互相看了一眼,笑道:“哟,来的还挺快,我还以为她得想个几天呢。” 贺惜朝将脚搁在脚桶边上,歪头一问:“你还倒不倒呀?” “倒,当然倒。”萧弘说着抬了音量,“让她进来。” 当宣灵被黄启和一个侍卫抬进门槛,由小墩子和小玄子推进内室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阿月和阿青被拦在了门外。 也终于明白萧弘真的只需要她占个名分而已,真正的太子妃另有其人。 “惜朝,你把脚抬高点,别溅到水烫着了。”此刻萧弘拎着一桶热水,高高地挽起袖子,小心地倒进一个洗脚盆里。 作者有话要说: 宣灵:能不能体谅我一下,我男人刚没了,不撒狗粮行吗? 第251章 无奈交易 萧弘放下桶, 弯下腰,试了试水温, 接着又拎起旁边的水桶,倒了一点热水进去, 再试了一下, 最后坐回小板凳上说:“好了, 快放进来, 再泡会儿。” 贺惜朝依言将翘起的脚放进水盆里,水位升高,萧弘顺手将他的裤腿往上提了提。 小墩子清咳了一声道:“殿下,惜朝少爷, 宣将军来了。” 宣灵觉得自己应该行礼的,然而见这位太子爷正手法娴熟地伺候人洗脚, 估摸着也不会当回事, 就稳稳地坐在轮椅上。 萧弘果然没在意,头也没回便道:“宣将军似乎想明白了?” “本还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却是再明白没有了。”宣灵语气虽平淡,可脸上的表情却还有些不自然。 任谁一进屋就迎面见到这么甜腻恩爱的画面, 特别还是两个男子之间, 一时半会儿都会难以消化。 没失态是她定力好。 而萧弘闻言却只是低低一笑,似乎一点也不愧疚, 他就是故意的。 贺惜朝坦然地坐在暖榻上,面朝着她。见宣灵看过来,还微微颔首示意, 嘴角噙着笑,并未见任何局促,可见已经习以为常。 人老夫老妻的模样让宣灵觉得自己呆在这里有些碍眼。 “宣将军的答案呢?”萧弘问。 宣灵立刻回过神。 说实话,若是萧弘脑子不清楚看上她,真心实意求娶,宣灵反而会犹豫。 她心中有人,高高在上的太子与她也不过草芥一般,毫无吸引不说,更是一种麻烦。 跟个不喜欢的男人做夫妻,宣灵觉得就是为了报仇委曲求全,也实在为难她,更对不起自己的内心。 可现在只要占个名分,无需履行夫妻义务,却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这个交易,她答应,只是…… “殿下有没有想过子嗣?”宣灵其实并不想谈这些,不过一旦成了,这是绕不开的话题,而她显然不想跟萧弘同房,甚至怀孩子。 想到这里,她看向贺惜朝,眼里带着一抹可惜。 “为何世上非得女人生孩子?”宣灵喃喃地问。 真是一个好问题,贺惜朝非常惊讶这位即使在后世都是新时代女性代表的姑娘。 可萧弘却冷笑了一声道:“要是男人能生,我早就自个儿生了,还需要你来遮遮掩掩?” “咳咳……”闻言贺惜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而宣灵则一脸佩服地看着萧弘那镇定自若的背影,很想抱个拳表达一下滔滔不绝的敬意。 “太子殿下,末将受教了。”宣灵憋着笑说道。 萧弘没搭理她,递了杯茶给贺惜朝后说:“子嗣的问题你无需操心,孤会解决。”他想了想,又义正言辞外加嫌弃地补充了一句,“放心,孤是绝对不会碰你的” 宣灵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追问道:“真的?” “难道你还想吗?”萧弘冷冷地问她,这语气似乎只要宣灵说个是字,他就得考虑换一个人。 “不,您误会了,这样再好不过。”宣灵心中大石稍稍放下,“只是……末将有些担忧,这大婚之后,殿下若是一直没有孩子,皇上和百官那儿怕是不好交代吧?” 话说到这里,宣灵其实已经答应了,不过她是真的好奇,这位特立独行的太子殿下又能出什么主意? 萧弘闻言终于回过了头,然而却是一脸惊奇地问:“你还真想将太子妃一直当下去?就几年的时间罢了,匈奴不打了?” 萧弘此言一出,宣灵放在扶手上的手骤然缩紧,目光乍然爆发出一阵光芒,灼灼地盯着萧弘:“请太子殿下明示,宣灵时刻准备着上战场,踏平匈奴!” “五年。” 一直没说话的贺惜朝突然道,他看着宣灵,认真地说:“请将军给在下五年的时间,打造出一柄神兵利器,助你踏平草原!” 宣灵眯起眼睛:“神兵利器?” 贺惜朝轻轻颔首:“是,骏马恐惧嘶鸣,硬甲如纸炸裂,远攻近战,不惧来敌。” 宣灵惊讶地问:“我却不知道贺大人还有这等能力?” 贺惜朝端起茶呷了一口:“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到的总是比常人多一点。” 这话对宣灵无用:“那究竟是什么利器,有如此威力?” 贺惜朝一笑:“秘密。” 宣灵顿时皱起眉。 她对兵器也算了解,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兵器能大面积杀伤敌寇,还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 除非是她不熟悉的,她沉吟了半晌,忽然问:“火器?” “啪啪!” 贺惜朝抚掌一拍,赞叹道:“真不愧为领兵打仗之人。” 然而宣灵听了却没有多少高兴,驻守北境无需用到火器,不过曾经镇北王还是因为好奇弄来几件研究。 宣灵自然也摸过玩过,只觉得鸡肋无用。 一受潮就失效,还时灵时不灵,拿这些玩意儿上阵杀敌,跟直接送人头没什么两样。 一看宣灵脸上露出的失望和嗤笑贺惜朝就知道,对方是不信的。 不过他也不着急,只是道:“如今的火器受材质和匠人能力的限制,没有这个威力,然而工部却一直没有放弃依旧在研究,显然火器还有极大的探索发展之地。在下不才,正好知道几个方向,也可以保证,火器必将震惊天下,开创一个新的战争方式!” 热兵器终将会代替冷兵器,时代的进程只会放缓不会倒退,这是历史的证明。 可当后世的灵魂意外地来到这个世界,历史长河便只能奔腾往前,加快速度。 贺惜朝的脚还在澡盆里,然而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却迸发出笃定的自信之光。 理智告诉宣灵这是不可信,然而内心却还是希望这个少年能创造奇迹。 “宣将军应该不怕等这五年吧?”这时,萧弘说道。 宣灵摇了摇头:“我就怕希望落成空。” “可你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萧弘顿了顿,“我也没有。” 宣灵居然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委屈,她转过头,反倒是贺惜朝没有说话。 说来这里最委屈的还是他吧。 贺惜朝看到她的视线,笑了笑。 “泡的时间差不多了。”他看向萧弘说。 “嗯,我给你按按,小玄子。” 萧弘接过小玄子递来的帕子,平铺在自己的腿上,接着抬起贺惜朝的一只脚放上去,拿着干巾细致地擦干水渍。 那动作很温柔,充满了珍惜珍重,宣灵看在眼里,忽然为他们感到很难过。 一股香味弥漫开来,宣灵回过神,见萧弘拔了一个瓷瓶塞子,倒了些精油在自己手心,两手搓了搓,握住了贺惜朝的脚。 “还不走啊,要继续看?”萧弘回头不甚高兴地问。 宣灵这才反应过来,忙告辞:“这就告退了。” 再呆下去,岂不是得长针眼? 宣灵离开之后,萧弘按着贺惜朝的脚底说:“惜朝,我真难过。” “需要我安慰你吗?”贺惜朝问。 “不要,你开口我害怕……对不起。” 贺惜朝沉默了许久,才终于轻轻一叹道:“或许,这是你我的重新开始。” * 春节过后不久,来自京城的封赏到了。 其中最大的封赏便是宣家,宣灵被封为镇国郡主,而宣和则袭镇北王爵。 这个时候,宣灵的伤已经七七八八好得差不多了,来传旨的内侍笑眯眯地将圣旨交给宣灵:“郡主的英勇功绩早已经传遍了京城,人人都好奇是怎样一位奇女子,没想到却是一位英姿飒爽,俊秀非凡的姑娘,可让杂家惊叹不已。” “公公廖赞。”宣灵抬手抱了抱拳。 “这样好,这样好,怪不得太子殿下多有称赞。”传旨内侍分外满意地点头。 还担心是个虎背熊腰类比壮汉的粗壮女人呢。 宣灵只得无奈笑了笑。 内侍又打量了好几眼,才心满意足地去见萧弘。 而萧弘这里,内侍在呈上单子,等萧弘说话的时候才小心打量。 结果冷不防地听萧弘道:“甭看了,孤没受伤,就是急行军的时候,骑马磨破了大腿皮,现在也好了。” 原来如此,内侍将这个消息暗暗记下来。 单子是这次帝王借此机会送过来的东西,各种名贵的药材,御寒的皮货,还有一把新得的好弓等等。 儿行千里父担忧,估摸着将宫里头能搜刮出来的好东西都送过来了。 萧弘看完就交给小墩子:“让人收拾起来,对了,那支五百年的人参,还有那几张狐狸皮给宣小姐送去。似乎里面还有止血祛疤的上好伤药,也拣出几瓶带过去。” 萧弘似随口一说,然而竖起耳朵的内侍却将这句话完整地记下,相信皇上听了会很高兴。 小墩子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萧弘又问:“黄吉没有回信?” “有。”内侍笑着从袖口里取出来,呈上,“师父说,皇上一切安好。” 萧弘一笑:“那就好。” 内侍在北境呆了五日,而在这五日里,贺惜朝则带着所有文官,拿着太子手书干脆审查了关城官务。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哪怕关城的春天短暂地就几日,已经能感觉到冰雪消融的勃勃生机。 而此刻,已经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匈奴已经蠢蠢欲动了。 第252章 悲壮之火 众将军坐在萧弘两旁。 萧弘说:“斥候已经在附近发现匈奴足迹。” 闻言宣灵的眼神便犀利了起来。 顾行武道:“之前坚壁清野, 城外已经没什么能让匈奴掠夺的东西,他们急切地希望能与大齐来一场对阵。” “他们耗不起, 可我们却不是,若是就不应战, 他们只能攻城。城墙是我等最大的屏障, 不怕他们来袭, 只要来了, 凭如今的兵力定让他们损失惨重而回。” 蔡襄明说。 “这样会不会显得太窝囊?”一个镇北军将领道。 “别忘了沈将军他们的头颅还没有拿回来,将士们都窝了一肚子火,这样龟缩,不利于势气。” “还有石城, 难道要等匈奴啃不下乌龟壳,放弃离开之后才去拿回来?” 此言一出, 众人顿时生出一股憋屈之感。 “该打就打, 又不怕他们,咱们镇北军对付匈奴也好多年了,胜仗不是没打过,就是这群豺狼逃跑的速度太快, 赢了也追不上, 歼不灭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笑起来。 萧弘于是问宣灵:“宣将军以为如何?” “若要出战, 宣灵自请领兵冲锋!” 萧弘一拍桌子:“好。” 然而战归战,却要寻个好时机,在此期间两方的斥候互相打探着动向。 可是匈奴比想象中的急躁, 一队马骑从远处直闯入关城北门城楼的视线。 得到急报之后,萧弘及众将迅速上了城墙。 只见匈奴骑兵一字排开,堪堪停马在关城射程之外。 “这么点人?”萧弘有些意外。 “不足百。”宣灵说。 然而即使这样,城墙上的弓箭手也已经拉满了弓弦,警戒地望着远处。 “这是想干什么?” 只见对面忽然跨马出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朝着关城做了一个手势。 宣灵道:“他是来送口信的。” 那人做完之后,便扬了扬手里的一份信,接着绑到了一支箭上,搭箭上弦,射向了地面。 随着箭矢射出,匈奴骑兵们忽然纷纷解下马背上的负重,接着调转马头,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城楼上的士兵在摇旗,显示着这队匈奴真的走了,附近也没有敌军的踪迹。 “去看看是什么?” 望着远处匈奴丢在地上的东西,萧弘命令道。 城门向两边打开,方骞带着一队人马冲了出去。 城墙上的将领都看着那队人马到达那处,方骞弯下腰拔出了那根箭矢,而其他的士兵则打开了那些口袋。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方骞没有多犹豫,全部放上了马背,接着快速地返回。 回来的骑兵脸上各个很是沉重,将马背上的袋子小心地放了下来。 在众人的目光下,方骞道:“是人头,沈将军他们的人头。” 此言一出,镇北军齐齐打开了这些袋子,将里面的脑袋全部拿了出来。 看着这一个个血污满脸,没有一个人嫌弃脏乱,反正热泪盈眶。 特别是宣灵,几乎一个一个地捧过去,睁大眼睛仔细地辨认。 “元帅。”方骞将那支绑信的箭呈给萧弘。 此情此景,让人看得简直心酸悲壮,萧弘接过来,解下信,快速地一看,然后沉沉地吐出一口郁气,看着满手血污的宣灵道:“宣将军,沈将军的头颅不在这里。” 宣灵愣了愣,回过头来看他。 萧弘抬起手中的信说:“匈奴让我们有本事就去取,就挂在石城的城墙上。” 顿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沈长泽忠胆侠义,没有道理让他落个死无全尸,还被如此羞辱的下场。 这个时候,即使石城难以收复,也得试一试,否则岂不是让天下将士心寒? 经过两日的作战会议,终于大军开拔。 而宣灵则领了先锋的位置。 她神色平静地擦拭着那把重剑,豁口已经让城中工匠修复过了。 饱饮敌军鲜血的重剑如同它的主人一般,白光开刃,泛着寒气。 “长泽哥……” “小姐,贺大人求见。”阿月走进来禀告道。 宣灵一愣:“贺惜朝?” “是。” 宣灵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 “请他进来吧。” 边关儿女没那么多繁文缛节,阿月直接将贺惜朝带到了外间。 “贺大人这么晚了,还来我这里?” 宣灵请贺惜朝坐下,阿月上了茶。 贺惜朝:“有些事还想与宣将军谈谈,可否屏退左右?” 宣灵眉头一皱,她倒是不怕什么孤男寡女影响她名声,也不怕一个文弱书生能对她做什么,而是那位把这人当心尖尖的太子会不会有意见。 贺惜朝似乎明白宣灵的顾虑,他淡淡地喝了口茶,暖了身体,说:“宣将军,公事公办,不要混谈私事,你应该不会觉得我是依附他的吧?”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她,言语之中并无被冒犯的指责,然而清冷的目光却无端让宣灵愧疚。 “对不住。”她稍稍抬了抬手。 阿月和阿青便退下了。 清了场之后,宣灵便问:“贺大人想说什么?” 她说着目光便落在了贺惜朝的手边,那里放着一个细长的匣子。 是贺惜朝带来的。 “宣将军觉得这次攻城能有几分胜算?” 这一问,宣灵顿时暗了眼神,接着她似下定了决心:“末将愿身先士卒,为大齐杀出一条血路!” 贺惜朝勾了勾唇:“那就是胜算不大。” “也不尽然,匈奴人不善守城,骑兵无用武之处,论攻城,还当看我大齐。再者凭我对匈奴的了解,他们也不可能死守城门,很大可能便用骑兵冲锋,只要失去了城墙的庇护,想要攻克骑兵也不难。”宣灵道。 “死伤会惨重吧?” “贺大人是反对吗?”宣灵看着他,“您应该向太子殿下建议,他该会听你的吧。” 话语之中带着一抹讽刺,宣灵一出口便后悔了,这其实有些侮辱人。 贺惜朝眉间蹙了蹙,却没有生气。 “在下虽不懂战事,也知道忠义气节不能断,将士们的心不能寒,仗是一定要打的。只是在下腆居军师一职,所有的情报都会在我手里过一圈,就目前我从情报中分析的,这场仗就是胜了,也是惨胜,对不对?” 宣灵抿着唇没有说话。 贺惜朝继续道:“宣将军,撇开沈将军不谈,您以一位卓越的将门之后来看,石城真的该这么夺吗?” 石城的地理位置并不如关城那么重要,沦陷两个多月,就是现在夺回来,里面也只会是一座空城。 匈奴之所以这么着急,便是因为石城内的物资粮草全部耗完了。 用这样的方式去夺取,代价太大了,这也是匈奴所希望看到的。 “我不能看着长泽哥就这么挂在那里。”宣灵目光通红,定定地看着他,“我不能,太子也不能,所有的将士都不能!” 她放在膝上的手紧紧地握着,天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就是沈长泽和仇恨支撑着她。 “他的确不能挂在那里。”贺惜朝道。 在宣灵的目光下,他将手边的那个长匣子慢慢地挪了过去。 宣灵的视线随着它到达了眼前,然而她却没有立刻打开。 “言语苍白,不能表达我的敬佩和愧疚之万分之一,不管是您还是沈将军,此番大义足以让天下铭记。 “你们已经做得过多了,说实话不该再由你来承受这个痛苦,可如今却没有更好的人选。” “这场战与其说是收复石城,不如说是为了忠义而战,所以没有任何人能够叫停,除了你。” 闻言宣灵蓦地打开匣子,里面躺了一支箭,一支奇怪的箭。 “听闻宣将军不仅武艺了得,连箭术也是少有人及,应该是能射中的吧?” 宣灵的手僵硬地将这支箭取出来,淡淡的火油味传了出来。 “我要是射不中呢?”宣灵紧握着这支箭问他。 贺惜朝面容沉静:“天意如此,尽力了。” “你走吧。”宣灵道。 贺惜朝站起来,恭敬地拱手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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