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皇上派了这么个有能力的钦差过来,不就是催促着你回京吗?走吧,总是这位陛下要紧。” 一旦决定回京,那便归心似箭。 萧弘尽快地将手里的事务都交接给了钦差,顺便将几位水利师傅都留了下来。 找到了水患之因,余下的就容易了,萧弘在不在也没什么重要。 等一切安顿好,便是九月初,踏着金秋落叶,在禁军的护卫下,他们总算回京了。 消息传回皇宫,天乾帝于第二日朝堂前接连发出几道旨意。 “五日后,顺亲王、礼亲王率百官于城外迎接。” 这道旨意朝臣虽然面露惊讶,不过以帝王对长子的疼爱和看重,他们倒也并不算太意外,只是隐隐产生了一种预感。 萧奕跟萧铭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跪下接旨。 接着帝王又道:“钦天监可在?” 钦天监一怔,然后立刻出列:“臣在。” “两月之后,朕需个良辰吉日以开太庙,卿可得好好算一算。” 这话一出,可就震惊了所有人了。 如今有什么大事需要开太庙的吗?除非……百官不禁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龙颜。 然而帝王那旒冕珠帘之后的神情却无法看见,只听到他又道:“秦爱卿。” 果然! 礼部尚书深吸了一口气,从班列里走出来,躬身道:“臣在。” “大齐已历经四朝,然册封太子者却只在开国之初,诸多礼仪尚且缺漏,还请卿尽快出一份仪典章程来。” 这是再直白没有的旨意了。 遥想三月初那次复请太子,天乾帝还并无册立之意。 没想到,兜兜转转,离了御前之后,英王反而得宠更甚,无需朝臣推举,这太子之位皇上主动就给了。 礼部尚书虽是萧奕的岳丈,不过在皇上如此明显的倾向下,他并没有任何奢念,便沉声应道:“是,皇上。” 萧弘一出生被封为太子,一个小婴儿自然无需册封大典,可如今萧弘都已经封王,自然不能随意一道圣旨了事。 凭帝王的心思,必定要给一个隆重的册封典礼。 而且是两个月后,秦大人一想到那繁琐的礼仪规章,头都大了。 “英亲王乃中宫所出,众皇子之长,孝悌贤德,躬身必亲,深得圣心。册其为太子,乃天命所归,民生所向,众望所之,无有不适,朕甚欣悦。” 这一刻,虽然萧弘不在,不过天乾帝却非常高兴。 这是他与结发妻子所出的孩子,他珍之重之,深怕他遭受伤害。 虽九岁那年,废黜了萧弘的太子之位,可帝王从未放弃过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 而萧弘也没让他失望,一点一点茁壮成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每一次见到他,天乾帝都喜爱万分,光站在自己的面前,就让他高兴。 虽然早有准备,可真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萧奕跟萧铭还是觉得心中苦涩。 嫉妒吗?自然是有的。 然而现实如此,也只能认命。 他们与大臣一起跪下来,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萧弘到达京城的时候,就看到他的两个弟弟一身亲王蟒袍,带领文武百官等在了城门口。 这样的高规格的迎接,萧弘却并没有意外。 清正殿内 天乾帝虽批阅着奏折,却时不时地抬起头来往门口看一看。 一个小太监碎步走进来,禀告道:“皇上,英王殿下已经顺利进城了。” 帝王专注在奏折上,良久才“嗯”了一声。 黄公公摆了摆手,小太监悄声退下去。 接着便见天乾帝直起了腰,从黄公公手里接过茶盏,漫不经心道:“从城门到宫门得要一个时辰吧。” 黄公公笑道:“殿下风尘仆仆而来,按照规矩,怕是还得回府换个衣裳,整理仪容才能进宫见皇上。” 天乾帝点了点头,放下茶盏,重新拾起折子。 不过心里总记挂着,心绪不平,折子看得有些心不在焉,勉强批了几封,想想还是算了,就干脆起身:“走,去锦绣宫坐坐。” 黄公公便朝殿外喊道:“备驾——” 然而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传来凌乱的奔跑声,接着便是宫人惊呼。 “英王殿下……” 天乾帝微微一愣,守职太监匆匆进来禀告:“皇上,英王殿下来……” 他话未说完,帝王就见到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拉长着嗓子喊着:“我的亲爹啊——” 在黄公公跟小太监的目光下,还带着外头凉意的萧弘张开双臂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天乾帝激动地说:“想死儿子了!” 黄公公领着目瞪口呆的小太监出去了,还体贴地关了殿门,回头问道:“看见了?” 小太监连连摇头:“没,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笨,怎么就没看见了呢?”黄公公瞪了这不争气的徒孙一眼。 小太监睁了睁眼睛,一脸茫然。 “唉,以后殿下来了,长点眼力劲,别一惊一乍的。”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贺惜朝点点头,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那你慢慢等着吧。” 按照JJ标准,至少再三年,傻子! 第197章 扶妾为正 萧弘这一抱, 好悬没把天乾帝给撞倒,两人踉跄了几步, 萧弘才拉住了他。 天乾帝理着凌乱的龙袍,扶了扶玉冠, 没好气地瞪了萧弘一眼, 骂道:“多大的人了, 还这么毛毛躁躁乱来, 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萧弘嘿嘿嘿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压根就不在意那点不算责骂的话,直白地说:“别生气,别生气, 儿子这是情难自禁嘛!爹,您不知道, 我有多想您!我这一路可是快马加鞭敢回来的, 知道您着急见我,就连王府都没来得及去,先让您看看日思夜想的儿子呗!” 萧弘就是这样,大大咧咧, 却赤忱坦诚, 天乾帝再多遮掩的话也说不出来,不禁漏了嘴边笑意, 于是招了招手:“过来。” 萧弘麻溜地站到帝王面前,还转了个圈圈,凹凸了个造型:“爹, 您看,五个多月没见,儿子是不是更加英俊,更加潇洒,更加帅气了?” 对于萧弘的自恋,帝王已经习惯了,只是道:“把衣裳脱了。” “啊?”萧弘惊恐万分,刷刷刷后退三步,拢住衣襟问道,“您要干啥?” 那模样像极了遇见登徒子的小娘子,就是这娘子实在太高大了。 天乾帝额头青筋蹦了蹦,骂道:“出去别的能力没长,这耍活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在行了,废话少说,脱了!” 萧弘飘忽了一下眼睛,面露为难:“我身上都是灰,还有汗呢,不是殿前失仪了?” 帝王冷笑:“呵,这会儿倒是讲究起来了,朕要追究,方才你抱上来就能治你罪了,赶紧脱。” “哦……”萧弘无奈,只能宽衣解带,嘀咕道,“我都已经好了……” 天乾帝走到萧弘背后,把他松散的衣服往下拉了拉,然后抬眼看过去,半晌没说话。 萧弘被他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便道:“其实不是很严重,我趴了三天就下床了……”说到这里,他口气一变,略显得意地说,“唉,没办法,年轻嘛,恢复快。”想想贺惜朝后面又是扎针又是推拿,每日还苦药不断,自己也不是很遭罪。 可天乾帝的目光落在那两个箭疤上,还是很心疼,轻叹了一声:“留疤了。” “哎呀,我又不是姑娘,留点疤没事,这叫男人的象征。”萧弘说着抬起手臂,亮了亮肌肉,特别骄傲地问,“爹,怎么样,儿子的身材如何?” 萧弘好武,每日骑射锻炼不辍,身上肌肉便练得几位匀称,蜂腰削背,一看就充满了力量,很惹眼睛。 天乾帝拍了他的后背一下,将垮在腰间的衣裳给他撩起来说:“行了,天气凉,赶紧穿上。” 萧弘麻溜地系好腰带:“那儿子就先回王府休整去,对了,给您带了点土特产回来,虽然不值几个钱,不过好歹是我一片心意,您别嫌弃。” 天乾帝看到他完好无损的模样,照旧乐观开朗的性子,最后那点不放心也没了,便道:“去吧,好好休息休息,晚上开宴,给你接风洗尘。” 萧弘进宫,贺惜朝便回了魏国公府。 帝王当朝宣布册封萧弘为太子的消息传开,贺惜朝在府里的地位又再一次上升。 一路进来,两旁下人无不露出讨好之色。 阿福瞧着这变化,不禁感慨道:“少爷,如今在这府里怕是再也没人敢招惹您了。” 贺惜朝挑了挑眉,心说这样最好,他也没空再陪着人玩。 安云轩中,春香以及另一个丫鬟扶着李月婵正站在院子前面翘首以盼,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而另一边则站着夏荷,带着几个熟悉的扫洒小丫头和两三个粗使婆子,一瞧见远处而来的身影,这些人顿时激动地欢呼起来。 “少爷回来了!” “夫人,真的是少爷!” “啊呀,少爷可真俊!” 贺惜朝听着不禁皱了皱眉,阿福疑惑道:“少爷,我怎么感觉人多了?” “不是感觉,就是多了。” 另外,她们叫谁夫人? 正疑惑着,只见李月婵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地走向贺惜朝,她眼眶微红,含着眼泪,抖着嘴唇唤道:“惜朝……” “娘!”贺惜朝一听,也顾不得这些奇怪的地方,连忙加快了步伐,到了李月婵跟前,却被后者一把搂进怀里。 母亲的温柔味道萦绕周围,贺惜朝忍不住也回抱了她一下:“娘,儿子回来了。” 几声哽咽顿时传入耳朵,贺惜朝知道李月婵又哭了,不过此时此刻,母子重逢,也值得一哭。 他轻轻拍了拍李月婵的后背,愧疚道:“孩儿不孝,惹娘担心了。” 李月婵的哭声顿时更加重了,将贺惜朝搂得极紧:“你吓死娘了,知不知道?”她呜咽着说,“听说英王危险,只要一想到你在他身边,我这心就……惜朝,我真是怕极了,你可别再这么吓唬娘呀!” 贺惜朝闻言深深一叹,安慰着:“没事了,孩儿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他挣脱李月婵的怀抱,走远了一步,打量着她,笑眯眯地说,“虽说凶险,可回报也丰厚,瞧,娘都不一样了。” 李月婵被他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脸上却是破涕为笑,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金钗,眼中带着高兴。 此刻的她,头上压着金钗步摇,耳垂着翡翠玉坠,脖子上还带着璎珞项圈,再看手上,戒指镯子一样不缺,粉黛略施,是一身庄重华丽的打扮。 身后还齐齐整整地站着一二三等的丫鬟。 这可是夫人的待遇。 李月婵道:“我儿出息,娘便母凭子贵,国公爷做主,将我扶了正。” “那真是一个好消息,儿子在这恭喜娘了。” 李月婵抿嘴一笑,说:“快进屋吧,娘让人给你备了点吃食,你赶路劳累,稍微用些再休息。” 贺惜朝点头:“好。” 他们转身,这满院子的丫鬟便齐声唤道:“恭迎少爷回家。” 贺惜朝眉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脸上却带着笑容,回头淡淡地看了夏荷一眼,便进了屋内。 吃完羹汤,稍微陪着李月婵说了几句话,便借口待会儿见魏国公便直接回房了。 夏荷一边服侍着贺惜朝更衣洗漱,一边禀告道:“英王殿下平安无事的消息一传来,魏国公就特别高兴,府里便开了家宴庆贺,二夫人便建议国公爷将姨娘扶正。” 贺惜朝脱着外裳的手一缓,似觉得很新奇:“二夫人?” “是。” 贺惜朝将外裳交给夏荷,便转向屏风后,问道:“怎么回事?” 贺惜朝沐浴极少用人在跟前伺候,小时候就没那个习惯,如今渐渐长大,就更不让夏荷进来了。 夏荷便在屏风外说:“您随殿下离京后不久,府里便开始操办大少爷的婚事。毕竟是大公主下嫁,大少爷的院子也好,家具物什也罢,都得翻新重做……那时候下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就可着这事。姨娘虽不怎么出安云轩,若是呆闷了,也会去别处坐坐,偶尔和大夫人说说话。正好那日二夫人来了,请大夫人瞧瞧大少爷新衣的布料式样,见姨娘也在,一块儿拉着去了。” 夏荷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大夫人主持中馈,事务繁多,不一会儿下边来人就请走了。姨娘想要告辞,二夫人没让,说是大少爷娶媳妇儿,又是天家公主,得好好挑挑,还夸姨娘的眼光好,会打扮,便请她掌掌眼。姨娘推辞不过,瞧着那些好料子也喜欢,便陪着二夫人一直用了完膳才回来。这之后……” 里面传来轻轻的划水声,然后便听到贺惜朝说:“这之后,二夫人就打着这个名义跟娘频繁走动?” “……是。”夏荷抿唇,带着歉疚道,“奴婢跟春香劝过几次,过后姨娘也寻了借口拒绝了邀请,可二夫人却直接上门来。姨娘耳根子软,又拉不下脸,一来二去就着大少爷婚事准备与二夫人就越来越熟稔。二夫人还手把手教姨娘,说是将来少爷您娶亲的时候用得上。奴婢瞧姨娘上心的模样,就不好多劝。” 贺惜朝稍稍泡了一个澡,便起了身走出浴桶,夏荷听着里面响动,就没再说话。 贺惜朝扯过边上的巾子,擦干身体,然后从屏风上拿过干净的里衣穿好,之后转出来示意夏荷继续说。 “这样一直持续到英王殿下受困的消息传来,姨娘担忧地哭红了眼睛,二夫人还前来宽慰她。等到殿下平安无事之后,二夫人便向国公爷提议将姨娘扶正,国公爷同意了,就等您回来摆酒动家谱。” 夏荷一边说,一边给贺惜朝换上新的外裳,替他擦拭了有些潮湿的头发,打散了重新编了一个。 而在这段时间里,贺惜朝已经事情缘由理了一个遍。 扶正,对李月婵来说自然是个大好事,这就意味她是贺钰正式的妻子,实现了一生所愿。 当然贺惜朝也从妾身子转为了嫡子,说来身份上该是高了一个台阶。 不过那也只是明面上的好听。 这种将妾扶正的操作在大齐朝可是受人鄙视的,让人怀疑家风门风很有问题。 特别是在两姓结亲之中,一般讲究的人家都不愿意跟这种没原则不讲规矩的人做亲。 而魏国公府在已经有了先例情况下,这么快又来了一个…… 贺惜朝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哪怕萧弘要被封为太子,他变得更加炙手可热,可想要好的姻缘怕是越发艰难了。 本来李月婵不过是个姨娘,不算正经婆婆,可这摇身一变之后,只要嫁给贺惜朝的姑娘,就得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要好好地恭顺着侍奉她。 听她的话! 高门贵女谁受的了?扶不扶正都一样,出身是妾,世人眼里依旧是妾。 贺惜朝都想为二夫人喝一次彩,哪怕心里呕得要死,只要能给他拖后腿,跟最厌恶的庶妹做妯娌都行。 而且贺惜朝还不能阻止,否则岂不是不孝,看不得自己的母亲好? “少爷……”夏荷低低唤了一声。 贺惜朝挑了挑眉道:“挺好,娘高兴,我也高兴,不过……” 夏荷疑惑地望向他。 然而贺惜朝却没再说下去,只是笑了笑,接着起身道:“我去见祖父,回来再休息吧。” 第198章 家族利益 贺惜朝走到三松堂的时候, 魏国公已经在等着他了,脸上笑容满面, 心情看起来很愉悦,望着贺惜朝的眼神尽显慈爱和满意。 “祖父, 多日不见, 可是想念?”贺惜朝行了一礼, 眉眼一弯, 一派彬彬有礼。 魏国公大笑起来:“阿祥,看茶。” 香茶氤氲起水雾,满室飘着淡淡茶香,贺惜朝轻抿一口, 将江州之地发生的事情淡淡叙述。 魏国公听着感慨道:“你们实在是太大胆了,若是江州军赶来不及时, 若是那日暴风雨之中英王逃脱不得, 你待如何?” “没有如何,形势所迫,哪有多余的时间再做计较,大不了就送上一条命呗。”贺惜朝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还带着笑, 一点也不严肃, 头一歪还看着魏国公问,“祖父, 听到这个消息您是不是担心极了?” 魏国公瞪了他一眼道:“废话,老夫吃不好睡不着,就怕再传来不好的消息。惜朝, 你们啊,今后可不能再这样乱来!祖父年纪大了,可经不得再折腾啊!” 贺惜朝笑了笑,然后乖巧地点头,“知道了。”接着似有所指地说,“也就这一次,今后就是我们想,皇上也不肯。” 这话让魏国公笑起来:“是啊,太子哪能随意离京。” 贺惜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魏国公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是不知道,江州军急奏被内阁给瞒下之时,皇上有多震怒,连夜命大理寺查封文渊阁,审问所有相关之人,就是内阁大臣都被看押起来。” 贺惜朝自然早就已经收到消息,只是问道:“那俞方正还活着吗?” 魏国公点了点头:“抄家入狱,可奇怪的是,如此罪证确凿,皇上却一直留着他的性命。” 贺惜朝轻轻地闻了闻茶沿,仿若漫不经心地说:“事儿太多,大概是忘了吧。” “惜朝。” 贺惜朝闻言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魏国公,后者从那双眸子里看不清任何情绪。 见魏国公有些迟疑,他便笑问:“祖父想说什么?” 魏国公斟酌了片刻道:“没想到奎梁县水患会牵扯出这么多事,不过如今吕家已经满门抄斩,吏部也忙着调任官员填充江州官场,这事儿也算尘埃落定了吧。” 他等着贺惜朝回话,可后者却起身拎起桌边茶壶。 贺惜朝低头手上微微倾倒,茶水分毫不差地落入自己的茶杯中,水流之声一落,他抬头看向魏国公问:“祖父,您要吗?” 魏国公面前的茶盏还是满的,见此他便将茶壶放回了茶托里,重新坐了下来。 而魏国公还在看他,贺惜朝一笑便点头道:“您说的对,江州的事已经结束了,余下的钦差大人能够办妥。” 魏国公有些捏不准他这话的意思,江州的事情结束了,那京城呢,别处呢,可又怕自己多想,于是皱着眉先执起茶盏喝了一口。 然后就听见贺惜朝说:“对了,还没感谢祖父呢。” 魏国公微微一愣:“谢老夫什么?” “我娘扶正了呀,孙儿真高兴。” 说到这个,魏国公摆了摆手道:“阿钰无妻,你又出息,扶正对你也有好处。” “听说还是二伯母提的。” 魏国公点头道:“可不是,这段日子老夫瞧着,老二家的对你娘也算照顾有加,她们能相处好,你们兄弟俩也无需剑拔弩张,都是血亲,以前的事就过去了吧。” 贺惜朝闻言眼睛微微睁了睁,仔细瞧着魏国公的表情,发现这人还真是这么想的。 大概感觉到贺惜朝的不可思议,魏国公有些不自在地道:“惜朝,如今太子已定,明睿对你再无威胁,你俩都是嫡出,将来国公府自是能者居上,你便宽容大度些,祖父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贺惜朝对魏国公这粉饰太平的意思简直要气笑了。 “您这不让我失望,便是以后将爵位让给我吗?” 魏国公知道对贺惜朝不能藏着掖着,便大方点头道:“没错。” 那可真是天大的恩赐呀!贺惜朝嘴角露出一抹粉刺的笑容。 魏国公皱眉:“你不高兴?” “没有,只是很意外。”贺惜朝摸着杯沿,垂眸轻声说,“我以为没那么快。” 魏国公笑道:“老夫既然已经决定,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今年春节,便会召集所有的贺家人,让你都见一见,以后,除了老夫,整个家族便由你说了算。” 这话若是对着贺明睿,后者定会激动地难以自持,再三感谢魏国公。 然而放到贺惜朝身上,却无波无澜,他摸着杯沿,慢吞吞地说:“可祖父,孙儿怕难以胜任呀。” 魏国公失笑道:“惜朝,你的聪明才智祖父没什么可担心的,且以你的能力,治国都行,更何况只是一个区区贺家呢?只是……” 他顿了顿,看着贺惜朝,缓缓地沉声提醒:“只是作为贺家家主,必要将家族利益放在心上,姻亲故友就别像以前那样万事不关心,得担起责任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切以家族为先,你且记住了。” 贺惜朝将茶盏搁在桌上,发出轻轻的响声,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目光丝毫不闪躲注视着魏国公:“祖父,那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这边只会以英王殿下为先,其余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得靠边站。” 魏国公闻言,脸色顿时一沉。 贺惜朝于是起身道:“赶路劳累,孙儿便先回去歇着了,晚上宫里还有接风宴,没精神可不好。” 魏国公只得点点头,让贺祥送他回去。 等贺惜朝的背影一消失在门口,魏国公便闭上眼睛,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贺惜朝拢着手往安云轩走,贺祥看着这院子,不禁叹道:“少爷大了,不该再与三夫人挤在这处小院里,国公爷已让人重新修整了东边的墨竹苑,等粉刷完,您就可以搬过去住。那里位置不错,地方也宽敞,比大少爷的玉笙居不逞多让。” 贺惜朝闻言淡淡地说:“祖父可是费心了。” 贺祥摸不准贺惜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讨好着说:“如今谁不知道国公爷最喜爱您,自然得多为您打算。” 贺惜朝笑了笑,尽自走进安云轩。 贺惜朝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夏荷进来叫醒他才起来,这个时候该准备进宫赴宴了。 今日最受瞩目的便是英王萧弘,他随着帝王一同走进大殿,一身蟒袍穿在身,金冠一戴,长腿迈起来带着风,看起来极为张扬霸气。 “皇上万岁万万岁。”大臣们起身给帝王行礼。 天乾帝今日很高兴,抬手往下一压:“众爱卿平身,赐座。” 萧弘是直接坐在了帝王下手边特设的位置上,哪怕还未册封,便已经有了太子的待遇。 他的目光在大殿之中一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后的贺惜朝,两人视线一碰,脸上浮起一样的欢喜笑容来。 天乾帝道:“今日英王归来,朕甚心悦,江州水患已解,强人已除,乃大快人心。英王临危不惧,正义凌然,堪为大用……钦天监。” 钦天监正连忙起身道:“皇上,臣观星象,算出十二月十八乃是宜封之日。” “好,十二月十八,开太庙,册封英亲王萧弘为大齐皇太子。” 萧弘于是起身站到中央,跪下来,大拜:“儿臣多谢父皇恩典,今后必严于律己,以天下、以百姓为重任,不负众望。” 天乾帝瞧着底下英武不凡的长子,连连点头,大声道:“好,朕且等着。” 不管这个愿不愿意,此时此刻,所有的人都起身下跪,齐声喊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子。”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封赏了。 贺惜朝自是头一个,他的品级直接从从六品的翰林院编撰升到了从五品侍读学士,虽只是一个品级,可翰林院的升迁台阶本就少,一般都是熬资历熬出来的,再跳两级,就能进中枢了。 然而贺惜朝可是今年三月才参加的会试,不到半年呀,这等速度简直令人羡慕不已。 可没人觉得意外,萧弘被封为太子之后,他原英王府的班底按理就该升一升,借着他的东风,贺惜朝有这样的品级很正常。 一旦太子登基,下一步便是入阁。 他跟萧弘是绑定在一块儿的,真正的荣辱与共。 然后便是远在江州的江东军将军黄炎,因救驾有功,从四品广威将军升为从三品定远将军。 其子黄启更是受萧弘赏识,召入京中。 按照大齐朝规定,太子可拥有府兵两千至五千不等,则命陆峰为统领,而黄启则为其副手。 虽品级依旧不高,可能跟着太子,前途自是一片光明,比苦哈哈地呆在江州,机会多得多。 再之后,便是辅国公公子朱子华,岳亭侯公子卫延,勇毅侯公子冯湛,以及永昌伯公子郑博彦。 这四个纨绔在萧弘跟贺惜朝手下也有着惊人不凡的表现,虽然他们不是官身,平时在家中也只是消耗粮食,不过如今萧弘请功的折子都将他们写上去了,于是一个末等爵位便落到他们头上。 他们四个没资格在殿中,但是替他们领赏的祖父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连连谢恩。 终于不求上进,只知混日子的不肖子孙有出息了! 也坚定了他们拥护萧弘的决心。 至于那十二个书生,帝王只是夸奖了一番,又赏了些金银绸缎。 可太子的班底不是亲王能够比拟的,其中各处要缺,总有他们的一席之位。 若是一旦考中进士,这升迁的速度,哪怕不能同贺惜朝想比,也比常人快上许多。 帝王对萧弘的优待从其中封赏中便可看出不一般。 众大臣望着萧弘的目光不禁带着灼热。 太子的班底按理能媲美个小型朝廷,以便在风云突变之时不会造成政务的混乱。可萧弘身边得用的人除了个贺惜朝之外,似乎也没有特别受重视的。 众人不禁琢磨起来,英王府里简陋得很,都是些小官小吏,机会实在很多。 之后丝竹声起,身着彩衣女子翩翩起舞,将殿中的气氛渲染热烈。 虽说心中早有准备,然而萧铭看到朝臣心思浮动,依旧有种大势已去的感觉。 他回头看了母亲一眼,贵妃眼中含笑,可笑意不达眼底,锋芒之中,还带着那股不服输的气劲。 可对面的兰妃,却已经意兴阑珊,跟着旁边宫妃有说有笑。 忽然他觉得有些心累,贺明睿没资格上殿,他又没什么人可说。 直到四皇子喊了他一声:“三哥,二哥去给大哥敬酒了,我们也去吧。” 萧奕此人,要说他野心吧是有,可看着没希望了,他也就认命下来,直接跟萧弘示好去。 余下的皇子要么在上书房,要么在襁褓之中,没有显贵的出生,对长兄的位置,他们还没敢生出觊觎来。 “大哥酒量差,我们去把他给灌趴下!”五皇子兴匆匆道。 四皇子白了他一眼:“父皇在边上看着呢,你想挨板子?”说着他看向萧铭,“三哥,你去不去,你不去,弟弟就去了。” 兄弟们一个个上去敬酒,哪儿能少了他,于是起身道:“走,我们一起去。” 萧弘除了跟年纪接近的萧奕、萧铭有些隔阂以外,对年纪小的弟弟们都还不错。虽没刻意关切,可开府后,也时常接几个小的出宫来玩闹。 而且他性子跳脱,不喜欢一板一眼,极少端长兄的架子,就是被冒犯一些也不生气,底下小皇子们都爱跟他亲近。 瞧着一个个排着队过来敬酒的儿子,连吮手指年纪的九皇子都端着杯子来凑上来找萧弘,这副兄友弟恭的画面让天乾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却很是欣慰。 作为父亲,大概所求的也就这些了吧。 第199章 分歧争执 酒过三巡, 帝王离席,宴会结束。 朝臣三三两两地离去, 萧弘找到了贺惜朝,叫住了他, 对小玄子吩咐道:“去跟魏国公说一声, 我找惜朝有事, 让他不必再等。” 小玄子领命去了。 萧弘拉着人到了一旁偏殿说话, 小墩子守在门外,没让人打搅。 他一把握住贺惜朝的手,有些激动地说:“虽然早就知道我要当太子了,可父皇今日真的当众宣布, 我感觉还像在做梦一样!惜朝,我好高兴啊!你高不高兴?” 就说嘛, 怎么会那么淡定?那可是足足等了九年才重新登得的太子之位呀! 贺惜朝笑道:“我当然开心, 这表示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目标正一步一步在实现。” 萧弘连连点头,他瞧着贺惜朝,满心满眼都是喜欢和感激, 干脆直接抱住, 脑袋搁贺惜朝的在肩上,忍不住用下巴使劲蹭着:“惜朝, 我萧弘若是没有你,不会有今日,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哎, 你说我怎么这么幸运,能得你倾心相待?” 贺惜朝抓住他的衣服,低低笑起来:“别光顾着嘴上好听。” “知道,不仅嘴巴要好听,行动也要好看,两者合一,才能赢得你的心嘛!” 贺惜朝挑了挑眉:“不错,很有觉悟。” 萧弘直起身双手握住贺惜朝肩膀,垂下头,两人额头相抵,尽显亲昵。 他说:“惜朝,这天底下我辜负谁都不愿,也不能辜负你,其实今日我虽喜悦,可依旧有些遗憾。” 贺惜朝有些疑惑:“遗憾什么?” “你要在那么远的地方对我跪拜,我不想这样,我希望等我登基的时候,你能站在我的身边,和我一同分享这份荣光。惜朝,我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这锦绣河山,将来她若归属于我,也必有你的烙印。” 甜言蜜语最动人心,也最不可信,贺惜朝深知这一点。 然而对于萧弘,他根本戒备不起来,他只会收起所有的刺,敞开最柔软之处,露出一颗真心。 “好,那就努力吧。太子只是起点,从现在开始,脚下的路才真正艰难起来,如今的你只能往上,不能往下,一旦再次跌下云霄,我们便只有死路一条。” 萧弘重重地点头:“我明白,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勇往直前,无所不能。” 说完,他舔了舔唇,目光灼灼地看着贺惜朝说:“别的以后再说,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惜朝,我们亲个嘴庆祝下吧。” 贺惜朝眨了眨眼睛,简直哭笑不得:“你不去找皇上了?” “去。” “那你还耽搁在这儿?” “亲嘴耽又误不了多少时间,来嘛来嘛,惜朝,今日你住国公府,要见不着面呢,给我个念想呗。”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萧弘歪缠起来,贺惜朝根本招架不住,再说,和喜欢的人接吻会上瘾,他……也想的呀! 半晌之后,贺惜朝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裳,平稳了呼吸才推开殿门出来,后面跟着萧弘。 贺惜朝回头看着萧弘说:“你去吧,我出宫了。” 然而萧弘叫住了他:“惜朝,你可想好了,我若呈到父皇面前,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外祖怕是会很生气,贺家上下皆会怨你。” 贺惜朝拢了拢袖子,轻声道:“我娘被扶正了,今日祖父跟我提,要定我为下一任的贺家家主,魏国公。” 萧弘闻言一愣:“那你……” “我跟祖父说,别说是贺家,哪怕我自己,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你来的重要。” 萧弘神色顿时怔住了,眼里动容。 贺惜朝微微一笑,他满不在乎地说:“魏国公府若待不下去,正好让我自立门户,跟当初设想的一样,不是吗?” 萧弘的心口涨得满满的,堵在喉咙里让他说不出任何感动的话来,最终他只能笨拙地再一次保证道:“惜朝,我不会辜负你的。” 贺惜朝轻轻点头,转身走了。 然而宫门口,魏国公的马车依旧没有离开,贺祥瞧见小玄子送贺惜朝出来,便迎了上去。 “那奴才就告退了。”小玄子道。 贺惜朝上了马车,闭目养神的魏国公便睁开眼睛看他。 贺惜朝笑眯眯地说:“已经很晚了,祖父何必再等孙儿,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贺惜朝此人,若是不想让人看出点什么,就没人看得出来。 魏国公看着他问:“惜朝,殿下这么晚了不出宫吗?” 贺惜朝惊讶地说:“殿下的行踪,孙儿哪管得到呀?” 魏国公觉得再跟贺惜朝打哈哈,只能被对方给糊弄过去,想了想,便道:“两日前,从辽州送来了一批参药,是你二表叔特地寻来给你的,知道你在江州受了罪,给你养身子用。” “表叔?”贺惜朝奇怪地问,“那什么人?” 魏国公眼睛一瞪:“少给老夫来这一套,贺家姻亲本就不多,你会不知道?如今还在的,我也就这一个妹妹,她嫁于林家,生下两个儿子,只留了下你二表叔,他也算出息,任着辽州巡抚,名林岑严。” 提起这个名字,贺惜朝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呀。那好端端的送这些东西给我做什么,听着就很贵重。” “是贵重,都是难得一见的老参,林芝之类的,送进宫当贡品都够了。” 贺惜朝一听,立刻摇头道:“那孙儿可不敢收,再说我的身子已经在江州调养得差不多,表叔这番好意惜朝心领,可东西还是敬谢不敏,您做主分了吧!” 贺惜朝的生疏让魏国公有些不快:“何必如此见外?” 贺惜朝也敛了笑容,语气变淡:“祖父,无功不受禄。” 魏国公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干脆直白地问:“惜朝,你老实告诉老夫,吕家的事结束了吗?可还会波及到京里,或是其他人?” 贺惜朝这次没有左顾而言他,反而目光直视魏国公问:“祖父为何如此关切,难道您也牵扯其中?” “自然没有!” “那您担心什么呢?” 魏国公沉下脸色:“惜朝,你忘了今日老夫跟你说的话了吗?贺家上下,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贺惜朝摆了摆手:“他姓林,又不姓贺。” 魏国公眉间夹紧,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跟贺惜朝说出实情,最终他道:“可他毕竟是你表叔,贺家正经姻亲,两家往来一直密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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