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大殿之下来回,看起来在寻找着谁。 坐在他身边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似乎听到他嘴里还在念叨,凑近去竖着耳朵听了听,顿时面色囧然。 “诸天神佛,让外祖的马车坏在路上吧,别让他来了,我不想交作业……” “大哥,你这是在……” “祈祷。” 萧奕和萧铭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萧弘脑子坏掉了。 但是很快让萧弘失望了,魏国公还是走进了大殿,那神情顿时暗了下来。 “原来……马车没坏……外祖还是来了……” “大哥,外祖早就到了,刚有事只是出去了一下而已。”萧铭解释道。 萧弘怨念地看了他一眼,“不用你提醒我。” 萧铭觉得真是莫名,也懒得理他。 然后天乾帝到了。 全场起身跪下行礼,如往年一般流程。 与泰和殿不同,后面的宫眷便随意了些。 淑妃看着身边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兰妃,心里并不痛快,可是想到前些日子天乾帝连着几宿在芳华宫,又忍不住暗暗得意起来。 一时不慎,才让兰妃有机可趁,今后走着瞧便是。 不过今日不是别苗头的时候,而是…… “前头已经开席了,诸位也别拘礼,尽自用吧。” 她寻了二夫人过来,说着悄悄话。 若说二夫人之前最厌恶的是李月婵,如今贺惜朝的排名已经窜到了前头。 她掌着公府后院,就算不知道具体,也大致明白魏国公很重视他,这个重视程度已经威胁到了贺明睿的地位。 贺明睿接连几次吃亏,归根结底便是魏国公偏着贺惜朝。 若是再这样下去,将来这国公府会是谁的,就难说了。 魏国公的眼皮底下,她不敢怎么样,正好瞌睡的时候小姑子递来了枕头。 淑妃捂着唇笑道:“萧弘的性子不定,皇上刚罚了没多久,这课上又走神了,唉,徐大人也是为难,毕竟是皇子之尊,打也好,罚也罢,轻不得重不得。” 二夫人闻弦知雅,冷笑说:“自古便是皇子之过伴读受之,大皇子既然这么在意贺惜朝,总不忍心看着他受罚吧,娘娘,是不是这个意思?” “二嫂说的是。”淑妃见二夫人带着了然的笑,于是回身对雪灵吩咐道,“去将那副林谷子的千山雪原图取来。” 二夫人看着她,只听淑妃说:“听闻徐大人极爱林谷子之作,这幅千山雪原图便送他做谢礼吧,也算是我这个做姨母的操心弘儿学业,望二嫂转交。” 话说的是真好听,谁不知道萧弘为了贺惜朝能代领二十板子,徐直要是罚了贺惜朝,萧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惹怒了皇上,最终得了好处的是谁…… 二夫人并不傻。 “娘娘放心,您的意思妾身一定转达。”见淑妃的脸色有些不愉,她又道,“当然明睿在宫里承蒙娘娘,将来还得靠着三皇子飞黄腾达,此事妾身自然也不会置身事外。” 此言一出,淑妃的神情顿时缓和了,她轻轻一笑,“我就喜欢明睿这样,聪明懂事,至于那一个乡野野小子……二嫂,惹怒了皇上,你想他还能留在宫里吗?” 二夫人目光微微动了动,一个不是伴读的臭小子,那还不是任她……处置。 科举又怎么样,多得是考了一辈子还只是个童生的,才只是开始而已,慢慢走着瞧便是。 晚宴到戌时就结束了,大家回家正好守岁过年去。 临走前,萧弘叫住了魏国公,接过常公公的盒子很是不舍地递给他,万分恳切地说:“外祖,您一定要跟惜朝说,我真的真的已经尽力了,贺礼千万千万不要再送过来,我……实在不敢当。” 萧弘的眼神真挚,就差对天发誓他的诚心,魏国公手里捧着盒子,有些莫名,又有些惭愧道:“殿下能记得他,是惜朝的荣幸,您放心,老臣一定传达。” “多谢外祖,也提前祝您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老臣恭谢殿下。” “嗯,您别偷看就行。” 魏国公顿时接不上话,然而萧弘已经走了。 边上的大臣往这里瞄了两眼,都纷纷了然地朝他笑了笑,眼中不免带着羡慕。 大皇子真是一点也不避讳,这么多人前,就敢公然送魏国公贺礼,啧啧,外戚就是不一样。 天乾帝淡淡地瞟了一眼,耳边听着内侍回禀,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弘儿对那贺惜朝倒是真心实意,当初贺明睿也没见他如此。” 黄公公说:“大概是投缘吧。” 作者有话要说: 萧弘:惜朝,我真的尽力了…… 贺惜朝:嗯,你就这水平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0章 国公教孙 大年初一, 拜正年。 魏国公府比任何时候都热闹。 国公府屹立百年,姻亲故友遍地, 魏国公辈分又高,来府里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这还只是一些姻亲, 下级都还没来呢。 然而外头再怎么热闹, 跟安云轩无关。 李月婵看着埋头摇笔杆的贺惜朝, 叹道:“惜朝,终究是娘害了你。”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您对不起谁都没对不起我过。”贺惜朝头也不回道。 真是懂事地让她又暖又酸。 “对了,娘, 大年初二,出嫁女回门日, 你要去李府吗?” 李月婵一愣, 慢慢地垂下头,苦笑道:“怎么还能回去呢,姨娘早就走了,夫人定是恨我入骨, 爹……怕是不在意我这个女儿, 惜朝,娘回不去了, 你注定也没有一个外家。” 看李月婵眼里的愧疚,和渐红的眼睛,贺惜朝点了点头, 说:“不回去最好,我真是懒得应付。咱们去了也只有受白眼的份,还不如让我多看几页书。” 见贺惜朝并没有难过,还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李月婵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只能嘱咐道:“你也要小心身子,用功要紧,可别过了。” 贺惜朝摆了摆手,“放心,儿子心里清楚。” 他手底下正在批改试卷,是昨晚萧弘交上来的。 一看那卷子上大片大片的涂抹痕迹,东一颗西一团的黑墨,就知道这家伙收到他的大礼后,匆匆忙忙翻回去重新做的。 有的地方已被涂地完全看出清楚,只能另外找一张干净的纸黏上再写。 卷面的整洁度差到极致,但是准备率倒是挺高,五张上百至千的运算只错了三道题,两张加减混合也不过错了五道题。其中两道还是贺惜朝实在辨别不出写的什么玩意儿才打了叉。 总体来说,质的飞跃。 “所以,懒驴推磨,抽一鞭才近一步。” 不过从这几张卷子也大概看出了萧弘的能力,贺惜朝心里有数。 正午,贺惜朝被叫去吃了一次席面。 他那桌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以贺明睿地位最高。 这场景有些熟悉,跟上书房一样,这些孩子也都清楚该跟着谁混,一个个看贺惜朝都是鼻孔朝天,恨不得将不屑两个字写在脸上。 可惜全程贺惜朝吃饭,吃菜,只要不是正面来挑衅的,他都采取无视态度。 然而这年头,越不想惹事,事儿就越会惹到头上。 贺惜朝眼睁睁看着送菜的丫鬟被旁边绊了一脚,菜盘子撒了他前襟,湿哒哒的,还有些黏腻,看他狼狈的模样瞬间一张桌子哄堂大笑。 贺惜朝看贺明睿就坐在对面,对着他满脸的嘲弄。 他心里忍不住感慨了一问,是不是七岁,哦,现在八岁的孩子都是这般记吃不记打? 贺惜朝默默地站起来,垂头看着那还不准备缩回脚,反而洋洋得意地看着他的不知道哪个旁系子孙,脸上不禁露出讽刺的笑。 然后端起桌上最大的一个盘子,眼睛一眯,使劲全力对着那只脚狠狠地砸下去。 “啊——”杀猪般的惨叫声盖过了所有的嬉笑声,连旁边几桌也一同噤了声,惊悚地望过来。 可贺惜朝砸完之后,云淡风轻地掸了掸手,看着那不知道是断了还是怎么的脚,叹了声,“呀,不好意思,手滑了……”接着他眼神瞬间冷了一下,冰凉地说,“可惜,我是故意的。” 他说完,目光淡淡地扫过这一桌上的其他孩子,只见他们惊恐地下意识地往后闪躲了一下。 贺惜朝挑了挑眉,嗤笑,原来都是一群怂货。 只有贺明睿立刻站起来,怒瞪贺惜朝质问:“你疯了吗?” 然而贺惜朝清清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看也没看边上疼得满脸是汗,打滚哀嚎的孩子,提醒道:“给你家的狗找个大夫看看吧,别残了,呵。” 话说完,招了招自己的小厮,低声吩咐道:“国公爷问起来,就说我回去换衣服,不用再叫我吃饭了,本少爷心里不高兴。” 阿福咽了咽口水,低头应是。 于是贺惜朝带着一身汤汤水水,大摇大摆地走了。 魏国公一看到这个场景,只觉得满肚子气蹭蹭蹭往上涨,怒道:“他人呢?” 阿福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说:“少爷被淋了一身,回去换衣裳了,还有他说不来用饭了,心里不痛快。” 就知道这臭小子一旦受了委屈,那必定要讨回来的,魏国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着气道:“让他闭门思过,这五日哪儿都不许去!” 就这样? 所有的人脸色顿时一变,这惩罚也未免太轻了吧。 特别是被匆匆抱走就医的孩子父亲,脸上更是不忿。 魏国公见此冷冷一笑,这里可是魏国公府,他们以为是谁? 可接着目光一转盯着贺明睿便问:“明睿,惜朝的身上汤水怎么来的?” 贺明睿不满的表情顿时一僵,他看了看自己的小伙伴,犹豫起来,“是……”他心里发虚,一看便知。 魏国公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今日场面,有点阅历的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跟宫里上书房的那出太像了。 只是那时候有萧弘为贺惜朝出头,而这里,贺惜朝自己直接上场干了,一干就干翻了全场,闹大了局面。 贺明睿不说,魏国公一转头便问:“谁上的菜?” 一个丫鬟跪到魏国公的面前,“是……是奴婢。” “怎么回事?” 丫鬟心里叫苦不迭,可是她知道绝对不能说是自己不小心,否则一切的因果便是由她而起。于是她定了定神道:“回禀国公爷,奴婢上着菜,却没想到忽然惜朝少爷边上的那位少爷伸出脚来,绊了奴婢一下,奴婢拿不稳,这菜便都淋到惜朝少爷身上了。惜朝少爷起身,见那位少爷依旧没缩回脚,于是二话不说便拿起盘子砸了下来……” 那位家长瞬间表情愣住了,脸色一红一白。 就算贺惜朝只是个妾身子,可他也是魏国公的孙子,今日祭了祖,祖先承认的贺家嫡枝血脉,受了这样的侮辱,忍下倒是无事,一旦摊开放明面处,简直是在对魏国公的不敬。 不管究其原因是谁的恩怨,受的伤有多严重,就是自作自受,还得……赔礼道歉。 那人忍下心中怨怼,躬身道:“堂叔,皆是信儿不是,回去侄儿定好好管教。” 魏国公没有为难,反而好言道:“找个大夫,好好看一看,别落下病根。” “多谢堂叔。” 他虽说叫着堂叔,可跟魏国公的血缘有些远了,身份不高,今日能在这里,也是托了族兄的面子,所以他的儿子会巴结着贺明睿踩贺惜朝,估计以前没少这么干,可惜这次踩到了深坑,断了脚。 贺明睿当天在客人全部离场之后,被魏国公送进了祠堂,面对着祖宗罚跪。 老夫人求情,二夫人哭泣都没有。 安云轩 贺惜朝吃着春香做的面,听着阿福绘声绘色地说那时情景。 “少爷,您真厉害,小的看您就那么‘啪’一下,心都要跳出来了。那位信少爷听大夫说都裂了骨头,得床上躺好几天,要是修养不好,还得落下病根呢。这么严重国公爷就罚您呆在院里里,可您本来就不出院子,这罚的跟没罚都一样。”阿福赞叹道。 贺惜朝哼哼了两声,心说那不是废话,他是魏国公府的少爷,那帮子看国公府脸色的旁系算什么东西,羞辱他,不就是给国公府没脸吗?他要是默默吃下这个亏,才是丢份行为。 “还有大少爷被关祠堂里了,国公爷很生气,估摸着得跪一个晚上。”阿福说不上幸灾乐祸,可他是贺惜朝的人,瞧着贺明睿纵容着那些孩子欺负贺惜朝,他也生气。 贺明睿啊……贺惜朝挑起面条,啧了啧,真是个天真又单蠢的孩子。 上书房他亲自上场,被萧弘揍了一次,皇上打了一次,学乖了。于是这次他就摆了个态度,笑看着底下的那帮狗腿子刁难贺惜朝。 可这有区别吗? 就算不是他干的,也是他的意思。 纵容着外人刁难亲堂弟,知道什么是家丑不可外扬吗? 贺惜朝都为魏国公头疼。 “放心吧,咱们的国公爷会好好去上一堂思想课的。” 当夜,魏国公打开祠堂门。 贺明睿看到他,慌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倔强地将脑袋一撇,没去看他。 魏国公问:“觉得委屈了?” “不是我让贺信伸的脚,您为什么罚我,连下重手砸人脚的贺惜朝都好好的,您……太偏心了。”贺明睿才刚八岁,跪在牌位前,又害怕又委屈,整个人都散发着小可怜的气息,哪儿有今日那不可一世的气派。 魏国公走到贺明睿面前,弯下腰,伸手擦了擦他的脸,缓声又一字一句清楚地道:“明睿,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子,是我属意的公府继承人,我对你寄予厚望,贺惜朝如何能跟你比?” 贺明睿呆了呆,有些不信,“可是……” “可是什么?”魏国公道:“可是他让你受到了威胁,嗯?” “是,您昨日还让他祭祖。”贺明睿气愤地说。 “他是贺家子孙,认祖归宗本就是常理,在他回府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了。” 贺明睿立刻反驳:“我不愿意。” 魏国公点点头,“所以,这就是我担心你的,也是我对你犹豫的地方。贺惜朝存不存在无关紧要,而是你,是否符合一个公府掌权人的样子。” “什么样的?” 魏国公道:“不说别的,至少敢作敢当,今日贺信为何让惜朝出丑,就算不是你的意思,也是你纵容且乐意见到的。老夫问你贺惜朝身上的汤水怎么来的,为何不直说?” 贺明睿咬了咬唇,“孙儿是怕……” “怕什么,怕人说都是你的意思?怕别人怪你?怕我责罚你?” 贺明睿眼里噙了泪,轻轻地点了头。 “可那又如何呢?你就是明着欺负惜朝,既然做了,大胆承认了又能如何?最多遭老夫一顿训斥,骂你一顿不顾全大局罢了。这样吞吞吐吐,没担当的样子更让我失望!” 贺明睿听此瞬间怔住了。 只见魏国公道:“你年纪还小,任性一些,无妨,执拗一些,也可,等长大了总是会明白大局为重的道理。可是若是做事不敢当,退缩逃避,这样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心将来将权柄交给你。想想,那些本来以你马首是瞻的孩子接下来可还愿意为你驱使?你都不敢替他们承担后果,他们敢吗?” 贺明睿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心里后悔。 “接下来细说,那些孩子不过只是旁系子弟,他们现在依附你为何?不过是因为你是魏国公府大少爷罢了,利益取舍可与你自己有半分关系?真正与你同枝同脉的却是惜朝,不管你再怎么厌恶他,他就是你亲堂弟。你私下里如何看他不顺眼,无妨。可外人面前,你就是做不出兄友弟恭的样子,也得给他一份体面。” 贺明睿听了咬了咬唇。 “心里不痛快?” “嗯……” “那也得学会憋着。保全颜面,一致对外也是我对继承人的要求。” 魏国公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灯光下,贺明睿静默半晌,接着缓缓点头。 魏国公内心微微一松,继续道:“接下来再说贺、惜朝,跪了那么久,你可想过为何今日他砸断了贺信的腿,我也没怎么罚他?” 贺明睿点了点头,“想过,可是不明白。”他摇的头忽然一顿,不太情愿道,“现在孙儿知道了,他保全了国公府的颜面。” “没错。”魏国公见他开窍,心底稍微安慰,“惜朝出身如何,你再怎么讨厌他,他也是魏国公府的少爷,他们怎敢侮辱他?砸断只脚,已经是轻的了。说起上书房的那件事,也是一样,皇上为何事后那么震怒,明白了?” 贺明睿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明睿,你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惜朝没有你们想象中的胆小无知,他心里比谁都敞亮,行事很有章法,所以你们每次交锋,都是你吃亏,为何?” 贺明睿不得不承认,“他占着理。” “是啊,他总是被逼无奈才下此手。所以他每次都以这个理由,他没招惹别人,都是别人招惹他来回我,明睿,我能怎么罚他?要说偏心,我也是偏心你呀!你找他麻烦我可曾真的狠狠惩罚过你?可他若是找你麻烦,老夫却不会轻松放下了。” 贺明睿吸吸鼻子,喊了一声,“祖父……” “哎。”魏国公拍了拍贺明睿的肩膀,“所以,明睿,你得将目光放远一些,心胸开阔一些,别总盯着他。贺惜朝不是你的敌人,有祖父在,他动摇不了你的地位,相反,你若是能笼络住他,却是将来你的助力,你的本事。” 贺明睿亮起了眼睛,“明睿,明睿明白了。” “好好地给三皇子做伴读,辅佐他,认真读书,快快长大,这便是你的任务,也是祖父对你的期望。” “明睿谨遵祖父教诲。” “好,既然想通了就跟祖父出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还得随你母亲回外祖家,可不要肿着眼睛去啊!” “嗯。” 作者有话要说: 遥:看到那余下的20%在哪儿了吗? 贺惜朝:意料中的事。 第41章 卷子卷子 初二, 出嫁女回门 萧弘站在铜镜前,仔细看着自己在里头的模样, 连衣裳的边边角角都得瞅一眼,自己特地还选了一块美玉别腰上。 沈嬷嬷笑道:“殿下, 您是去外祖家, 又不是见姑娘, 怎这么讲究?” “见姑娘有什么好打扮的, 那可是惜朝,我要是不精神一些,让他看着高兴一些,万一刁难我怎么办, 嬷嬷,你也知道他那张嘴, 心情不好, 说出来的话能让人跳湖。” 萧弘捂了捂心口,觉得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深呼吸,平缓一下。 “也不知道那几张卷子还有没有错误, 别到时候又送我一份大礼包, 我会生不如死的!” “常仪不是替您看了吗?应该不会有错。”沈嬷嬷安慰道。 “不。”萧弘摇了摇头,“我现在想起来了, 那卷子改了太多,有点……脏、乱,惜朝要求又高, 我怕他看了更生气。” 这么一想,萧弘觉得前途真是一片黑暗,“快,检查一下,《春秋》、《礼记》那两本书带了没,我感觉我好像都忘了,车上再让我看一遍。” 这完全就是考前焦虑症,沈嬷嬷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个现象时好时坏。 外头催促下,终于将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萧弘给送了出去。 萧弘和萧铭虽然恩怨已过,不过隔阂是抹不去了。非常明显的是,两人不再坐同一辆马车出行。 萧铭的兴致不高,因为贺明睿跟着母亲去了李府。反观萧弘,却是又期待又紧张,他已经有十多天没见到贺惜朝了,心里头真是挺想念,靠着软靠,盘腿坐在车厢里,翻着两本卷边的《春秋》、《礼记》嘴里念念有词。 说实话,就是面对天乾帝,他都没这么用功过,可是他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让贺惜朝失望,那张可爱的包子脸,应该糯糯地喊他表哥,嘟起嘴巴朝他么么哒,而不是挂着冷笑,毫不留情地喷出小刺蛰的他满头包。 过年嘛,应该开开心心的。 魏国公府就两个出嫁女,可惜都进了宫,一个没了,一个没有恩典出不来。 是以这几年都是萧弘跟萧铭代母亲来给魏国公拜年。 两人先去见了老夫人,又跟着魏国公去了书房,说了会儿话后,午饭时间到了。 “惜朝呢?”萧弘终于问出来。 魏国公道:“被老夫禁足,五日内不得出安云轩一步。” 萧弘皱眉,“他做什么什么事,外祖要罚他?”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萧铭插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终究还是说了。 “那小子居然这么敢这么大胆?” “就断了一只脚而已?” 前面惊讶的语气是萧铭的,后者不够解气的是萧弘的,然后萧弘还继续说,“贺明睿在干什么,看着惜朝受欺负他开心了?” “大哥,这关表哥什么事?不过是一件小事,贺惜朝也太过……” “闭嘴,你懂个屁。” 魏国公瞧着两个外孙,头有些疼制止道:“这事到此为止,两位殿下不必再谈。” 这一看就知道谁是谁的伴读。 萧弘跟贺惜朝在一起半年,有没有上进不知道,这气势倒是越来越足了。 “我去看看惜朝,他一定很委屈。”萧弘放下筷子,起身就走了,魏国公叫都叫不回来。 安云轩是个很偏僻的院子,而且还小,住里面一看就知道不受重视。 萧弘路过那片小林子,忍不住扬起了嘴角,那是贺惜朝设了巧跟他偶遇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萧弘别说怪罪,回味一下心里头还挺得意,君不见能让贺惜朝费尽心思的除了他还有谁? 午饭后,贺惜朝照例是要睡一觉。 萧弘来的时候,他刚巧躺下没多久。 跟贺惜朝随意进入萧弘寝殿一样,萧弘也没有做客人的自觉,在贺惜朝的卧房里闲步转悠。 看了一圈,得出三个字的结论,真干净。 不是说打扫的整洁,而是里面根本没什么属于贺惜朝的东西,他若要离开,大概连整理都省了,直接抬脚就能走。 贺惜朝很惊醒,陌生的气息进来他立刻睁开眼睛,半眯着说:“表哥……” 萧弘瞧他迷迷糊糊的模样,可见还没睡够,于是阻止他起身,“你继续睡,别管我,我看会儿书。” 贺惜朝闻言宛然一笑,心里了然,于是脑袋一缩,重新卷进被子里,只留下一点黑发露在外头。 萧弘向常公公取了《春秋》和《礼记》,翻开来打算重温一遍。 可是才翻了两页,他的视线不禁往床上去。 他放下书,跪趴在床上,看到贺惜朝正裹成茧子面朝着里面睡得香,安安静静。 真小,就是长了一岁,贺惜朝看起来还是又小又可爱,不睁眼睛,不伸爪子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乖巧。 冬天,就适合冬眠。 周围太安静,气氛正好,萧弘受了感染,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于是干脆蹬掉了鞋子,脱了外衣,扯住贺惜朝的被子拉过来,“惜朝,行行好,分我点呗。” “你怎么上来了,冷冷冷,松手。” 贺惜朝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茧子,无奈人小力微,跟十岁大了一圈的萧弘实在比不过蛮力,贺惜朝满肚子火气,说:“我让人再拿床被子进来。” “啊呀,不用那么麻烦,你分我点就行了,被子这么厚,这么大,足够咱俩睡了。” 萧弘一边一说,一边将脚伸进贺惜朝的被窝里,气得贺惜朝抬脚直踹。 “哎哎,你怎么这样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都动脚了!”萧弘抓住他的脚无语道。 “你丫的书背完了吗?”贺惜朝眼里喷火。 “背完了,背完了,你说的我什么时候没做到过,到时候任你抽查行吗?别闹,现在睡午觉。” 萧弘边哄边将人往怀里一圈,禁锢手脚,闭上眼睛,一副你无理取闹我也不跟你计较的模样。 贺惜朝当场没了睡意。 可他睡不着,萧弘这小子却是猪头转世,三个呼吸间均匀就了。 贺惜朝瞪着眼睛,气地很想伸出爪子挠花他的脸,可惜手脚动弹不能,稍微挣扎一下,还引得萧弘低喃,“惜朝,别闹,昨晚都没睡好,乖……就一会儿……” 有些人别看着傻里傻气,其实精明着呢,有些人别看张牙舞爪,其实心底又很软。 最后,贺惜朝瞪着瞪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一个时辰后,贺惜朝坐在书桌前,看着萧弘将《春秋》《礼记》递过来,问:“背会了?” 萧弘深吸一口气,点头,“嗯。” “意思呢,明白?” “你都讲过,我记着。”萧弘很有信心,“来吧,惜朝,你要我背哪几篇?全部背下来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 贺惜朝认同地点头,“的确,时间有限,所以为了全面掌握你的情况,咱们来做卷子吧!” “又是卷子?”萧弘现在听到这个词都有阴影了。 “只要滚瓜烂熟,了然于心,你怕什么?卷子还是抽背不就是个模式,换汤不换药而已。” 贺惜朝跳下椅子,从背后取出一个用红绸子束起来的卷子,交给萧弘。 萧弘抽着嘴角道:“你早就准备好了呀?” “那当然,你的学业我可比谁都关心,你也别不高兴,我可是花下不少功夫才出的这份卷子。”贺惜朝指了指边上的一叠书道,“瞧,我连备考的书都没来得及看,所以希望你也同样认真对待,可否?” “嗯。”萧弘都要感动地流下两行泪。 红带子解开,映入眼前的就是贺惜朝的馆阁体,正楷小字,整整齐齐,看过去心里就舒服。 萧弘感慨道:“父皇一定很喜欢你的字。” 贺惜朝笑了笑,他可是专门研究过的,当今圣上严谨认真,一手楷书写得极好,连带大臣们也纷纷效仿,更逞论科举的学生,这可是加分项。 见萧弘看着卷子,贺惜朝道:“先别忙着写,我给你讲一下做题方式。这份卷子共三大题,这第一大题,最简单,单纯就是考察背诵。只要根据题目给出的上句、中句、下句或是关键提示,将全句补充完整便可。这第二大题,便是译文,考验最基本的理解,根据题目给出的课本原段落,写出你的理解,或者根据给出的简短白话说明,默写出相对应一段,前一种比较简单,后一种难度稍大。还有最后一大题,不管是《春秋》还是《礼记》,既然被放在皇子必备书籍之中,定然有治国之道,两本书有不少篇目都有劝君治国的思想,请从中各找出相对应的一个篇章,点明就行,这算是个提高题,做得出有奖励,做不出也不惩罚。” “等等,惜朝,还有惩罚啊?” “不乐意啊?那就做出来呗。”贺惜朝指了指卷子。 萧弘瘪了瘪嘴,再问一句,“那奖励是什么?” “第三大题若是做出来,上次送来的算学卷子,错误的就不必再额外做五道,保命题,有意思吧?” 萧弘一脑袋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他一点也不觉得有意思,反而觉得很累。 “来,我给你磨墨,咱们抓紧时间,别耽搁了。” 贺惜朝将笔塞到萧弘手里,推了推他,让起来。 萧弘勉强坐正身体,有些不太情愿开始做卷子。 他在卷子上默写了几句,然后毫无意外地卡住了,因为有些字他认识却写不出来。 萧弘心里头有些不高兴,拿着笔磨蹭起来。 明明只要求背诵,只要求理解,怎么就变成默写了呢? 贺惜朝见他这个模样,也没管他,而是将谢三送给自己的参考书翻开来,取出纸笔,也开始自己的任务。 没过多久坐不住萧弘的眼睛就飘过来了,见贺惜朝奋笔疾书问:“惜朝,你在做什么?” “做卷子。” 萧弘惊讶道:“你也要做卷子!什么卷子?” “几年前的院试卷子。” “那不是……考秀才?” “嗯,我参加后年的院试,那时刚好孝期也过了。” 萧弘:“……”忽然觉得肃然起敬。 听贺惜朝说考状元是一回事,可真正见他开始下场准备又是另一回事。 科举啊,就是没参加过,也知道竞争多么激烈,单单秀才,上千人参加也才取前三四十人罢了。 萧弘走到贺惜朝身后,很想看看那传说中的院试卷子长什么样? 然后…… “题目就一句话?” “嗯。” “那这句话什么意思?” “前半句出自《孟子》,后半句出自《左传》,讲的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按祖制治国。” “你都知道出处啊,那不得都背出来……” “嗯。” “……”萧弘觉得太不容易了,“那要求写什么?文章?” “嗯。” “怎么写啊?” “自由发挥呗。” 萧弘看着贺惜朝的背影,手腕一动一动,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下笔如有神,眼中顿时露出敬畏来。 他觉得自己跟贺惜朝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再看自己的那份卷子……萧弘深深叹了一口气,拿起笔继续写起来。 见过泰山的巍峨,这种小土堆他要是征服不了,可以一头撞死了。 贺惜朝抬起头,见萧弘咬着笔杆一边念叨一边写,忍不住弯了弯唇。 “惜朝,我背得出来,字不会写怎么办?” “哪个字?” “西狩获麟的麟字。” 贺惜朝另寻了一张纸,写给他。 “原来这样。” “回去抄十遍……” “啊?” “这个字。” “……哦,还好,吓死我了。” 半个时辰之后,萧弘放下了笔。 贺惜朝将茶递给他,然后收走了他的卷子。 萧弘揉着手腕,捧着茶到了贺惜朝的身后,只见他拿着笔快速地勾过去,中途停下圈出别字,显然这些东西早已铭记于心。 到最后,贺惜朝几乎惊讶地看着萧弘,除了别字,几乎是对的。 “怎么样,哥哥我说背出来就背出来,不骗人的。”萧弘得意道。 “花了不少功夫吧。” “那可不,做梦都在背书,连着好几天了,就是你送来十二张卷子开始。” 贺惜朝瞧着这张卷子,很是满意地笑起来,“理解得挺好,我以为第二大题的后面根据白话默原文,你不会做。” “这两本书,我反反复复背了好几遍,读就更不用说了,那什么诵读千遍,其意自现嘛,慢慢的我就懂了。” 贺惜朝起身,将除夕夜从来的数学试卷拿出来,萧弘一看到黑团墨迹,心里就忐忑。 不过贺惜朝今日心情好,说:“这几道计算错了,估摸着常公公也没看出来,你订正一下吧。” 萧弘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你也知道呀?” “猜的。” 萧弘顿时噎了一下,不打自招,说的就是自己。 贺惜朝倒也没计较,继续说:“另外,还有两道题,看不出什么东西,重新算一遍。” “这样就好了?”萧弘觉得幸福来的太快,有些不适应。 “对啊,还是你想再来几张卷子做做?” “不不不,够了够了,惜朝,你最好了。” 贺惜朝下巴一抬,坦然受之。 他将这订正过的卷子都放进了一个大盒子保存,回头对萧弘闲聊道:“余下那些算学题,都不容易了吧?” 萧弘狠狠点头,“什么一百个七,我得累死了。” “傻,你想想每年国库收回多少税银,要是都用这种本办法计算,得算到猴年马月去 。” “所以一定有简单的法子,是不是?” “对啊,不过你自己回头先去琢磨,等我回宫,再来系统教你。” “那……卷子还交吗?” “交呀,笨办法也是办法,算对就行,错一送五,你自己斟酌一下呗。” 萧弘还真琢磨出味儿来了,靠他那笨办法一个一个加,一个个减,再仔细也得出错,出错了得再罚五题,那肯定是不行的,所以…… “我要是请人帮忙呢?” 贺惜朝笑道:“这……我就管不着了。” 萧弘摸了摸下巴说:“父皇不重视这个,万一,他觉得我不务正业怎么办?” 贺惜朝瞄了一眼桌上卷边的课本,笑容加深,“试试又无妨,放假时间嘛。” 萧弘一看就明白他的意思,叹道:“惜朝,你累不累呀,想那么多,头不痛吗?” “我脑神经网比较发达,你这单行线的没有可比性。” 萧弘一脸莫名,“哈?” 正说着,外头传来常公公的声音,“殿下,三皇子着人来问,是否回宫去,迟了怕是赶不及下钥了。” “时辰怎么过的这么快?”萧弘觉得他都还没跟贺惜朝好好说过话。 “一个时辰睡觉,一个时辰卷子,可不就过去了吗?”贺惜朝将两本书还给萧弘说,“回去吧,等过了元宵我就回宫了。” “嗯,昨日那件事……外祖好没道理,明明你什么错都没有,干嘛罚你禁足!我待会儿跟外祖去说,让他免了责罚,那人腿断了就断了,他自己活该。” 萧弘可恨自己不在,否则直接拖出去打上几十板子就老实了。 贺惜朝笑着拒绝了,“不用,这责罚不痛不痒,刚好让我温习书本,也省的旁人打搅。” “可是明睿他万一来找你麻烦……” “不会了。” “啊?” 贺惜朝说:“那样指点下还想不明白,他就完了。” 萧弘有些不明白,不过贺惜朝不再多言,而是催促他,“赶紧走吧,好好找你的帮手去,对了,千万别将我供出来。” “为什么?” “我怕你爹恼羞成怒,到时候我得隐姓埋名逃亡天涯去。” 连一个七岁孩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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