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上,若是明年雨水还要多于今年,诸位怎么办?” “这……大人,眼前都顾不了,怎还管得到明年,明年自然明年再修了。” “那还有谁来修呢,堤坝能一直修下去吗?反正殿下是不在这里了。” “可还有什么法子,殿下不就是来修堤的吗?”两个村长面面相觑。 到这里,贺惜朝肯定了,他反驳道:“谁说殿下千里迢迢而来就为了修个堤坝?派谁不行,需要尊贵如他亲自来?殿下是来治水的,一劳永逸的治水,不用怕洪涝,不用再修堤坝地给奎梁县治水!” “治水也得在熬过这个夏季再治啊,否则村子都没了,治了还有啥意思?”人群中有人喊道。 贺惜朝说:“如今的水位,昨日殿下带着水利师傅们亲自上堤坝看过,已经快要与堤坝齐平了,泡软的泥根本阻挡不了多久,修,就算能修,就是我这不懂行的也知道非常困难。那堤坝所在之处落脚都难,更逞论在如今这随时随地就能摧毁的档口去修,有多危险,大家想想就知道了。如今能抽出的壮丁都是家中的顶梁柱,这要是万一遇到暴雨或是直接决堤,人怕是就没了。一个村子存不存在,在乎于人,人在,村子还能重建,人不在,也是一个空村。两位村长,是不是这个理?” “难道就这么让它决堤吗?那我们怎么办?”下面有村名问。 “有殿下在,怕什么,房子冲毁了,重新建就是,田地颗粒无收,开仓赈灾就是。况且,今日来的也不过你们两个村子,哪怕还有其他的,也不多了。若是害怕,那就先搬出村子,殿下另外找地方先安置你们,等到雨季过去,再搬回去重建也来得及。” 贺惜朝此言一出,村民之中顿时出了不同的声音,家里独子,有一个壮丁的便有些犹豫,这个时候能不去修堤自然是最好的。 “别怕灾难,只要人在,就有希望。这次洪水就让它来,只有它凶猛地来过一次,我们才能知道这水该怎么治,否则堤坝拦着,怎能找到真正的缘由?” 贺惜朝走下台阶,到了那位老村长的跟前,弯腰,将人扶起来,又看向下面跟着起身的人说:“在这的各位,多数不是东岙西岙的村民,就是从前淹过的村子里出来的,想必都明白,堤坝越修越拦不住,洪水也只会越来越猛,迟早有一日,这整个奎梁县都得汪洋一片。可真正的治水,不是阻拦,而是引导。将洪水猛兽变成浇灌田野的温顺溪流,只有完全驯服它,让它不能肆虐破坏,这才算治好。这样不仅是东岙村和西岙村,就是河间村以及其他被水淹没的村庄也能重新回到原来地方,建立更能美好的家园。奎梁县是个鱼米之乡,本该和其他江南富硕的县城一样,为大齐贡献大量的税银,而不是受皇上可怜的免税之地,你们说,是不是?” 贺惜朝的话仿佛带着魔力,在他的口中,洪水似乎变成了重新开始的希望。 他着手画了一个香甜无比的饼,这饼太诱人,以至于这些早就离了奎梁县到洛淄县,又不知因为什么目的聚集在这衙门前给两个村子造势的人也吸引了过去。 不论洛淄县里过得如何,能有机会回到故土,重建家乡,谁不愿意? 贺惜朝的气氛渲染的差不多了,于是萧弘便接着送出一颗定心丸。 “乡亲们不要怕,只要我萧弘在,怎会让各位流离失所,没处可去呢?大不了我向父皇多要些银子嘛!”萧弘如此接地气的一句话,让众人又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然而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出京的时候,本王向父皇保证,一定治好这里的水患才有脸回去,所以乡亲们,本王能不能交差,还得劳烦诸位帮忙。等雨季之后,洪涝一过,咱们就得着手真正的治水啦,到时候,我给钱,诸位得给我出力呀!” “好!” 不少人都叫了出来。 贺惜朝看着,只见人群中有几人悄悄地挤着身体走了。 而此时府衙聚集也算到了尾声。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168章 能亲你吗 晚些的时候, 纨绔跟书生们回来了。 “殿下,先生。” 贺惜朝问:“你们逛得如何?” 尤自清道:“先生, 奎梁县里真的已经没多少人了,别看屋子不少, 可毫无人气, 街坊百姓都陆陆续续搬去洛淄县。” “几家还开着的店铺, 我们跟老板聊了几句, 也都不想呆在奎梁县,不过是手里没钱,去了洛淄县也没处安身,他们准备去投奔亲戚, 大概再过不久也会走了。” 奎梁县本就是一个依靠产粮繁华起来的县城。一旦大水将赖以生存的稻谷化为泡沫,村民流亡, 没了粮食出产, 这个县城也就快速没落。 萧弘若是再晚几年过来,奎梁县估计就不复存在,知府适时再一上奏,帝王或许直接就将它并入洛淄县之中。 “等奎梁县没有了, 这广阔的良田淹于水中也就跟着在鱼鳞册上消失, 变成了无主之地。” 自然也就没人再计较奎梁县的洪水是怎么回事,天灾嘛, 人力不可改。 萧弘听着冷笑道:“吕家这主意倒是打得不错。” 书生们跟纨绔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纷纷看向贺惜朝。 贺惜朝笑道:“想知道怎么回事啊?” 几人点点头。 “你们自己想呗。” “啊?”四个纨绔很是失望,他们觉得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干嘛还藏着掖着,有些不够义气。 要知道他们可是身负过重任,拿过秘密小纸条的人! 贺惜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鼓励道:“四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十六人,可有四个诸葛孔明,哪能想不明白?” 动脑子这种问题也太为难这四个了。 不过书生们却是跃跃欲试,尤自清问:“先生,我们能问他人吗?” “你想问谁?” 舒玉说:“陶师傅和范师傅。” 贺惜朝点头,“自是可以,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来寻我,我有更重要的使命交给你们,特别是你们四个。” “我们?”朱公子四人面面相觑。 “没错,所以动动脑子,好好干。” 等他们离开,萧弘问:“这四个傻瓜还能用来干嘛?” 贺惜朝一听,啧了一声,揶揄道:“好意思说人家傻瓜,你也不逞多让!” “胡说,我聪明着呢,也就你天天说我猪头。” “那你这猪脑袋想明白了吗?” “他们除了出身还有啥过人之处,惜朝,你是要通过他们联系京城四家吗?”萧弘沉吟片刻,接着肯定道,“查一查吕家?” 贺惜朝惊叹了一声,“天哪天哪,我家殿下脖子上顶的笨猪头居然变了!” 萧弘闻言高兴且得意地问:“变啥了?” “变成一只聪明的大猪头呀!” 萧弘嘴角还没咧到耳根呢,闻言抽了抽,不甚高兴地将脑袋搁在桌子上,脸贴桌面,郁闷道:“……惜朝,你又取笑我。” “没取笑你。”贺惜朝也跟着趴桌子,侧脸枕在自己曲起的手臂上,与萧弘相对。 他长长的睫毛微动,看着萧弘的眼睛缓缓地将自己挪过去一点又一点,直到两人的鼻尖之间只有两个拳头的距离时,停下来。 然后不动了。 萧弘的心砰砰跳,觉得贺惜朝不来,自己也是可以过去的。 可是还没等他挪脑袋,一只手忽然摸上了他朝天的脸颊。 只见贺惜朝弯着的眼睛里折射出一抹狡黠的光,笑眯眯地问:“你不想变猪头吗,可我喜欢呀!” 这一刻,萧弘别说什么猪头不猪头了,就是现场表演个狗头,他都荣幸。 摸脸是个极亲昵的动作,而被摸的人一动不动任其施为,便是宠溺跟臣服相交在一起浓浓的喜爱。 萧弘对贺惜朝毫无疑问喜欢到骨头里去了。 手掌所过之处的这张脸,轮廓分明,山峰海沟高低起伏,英俊地有些过分,贺惜朝是越瞧越喜欢。 萧弘一动不动任他在自己脸上作乱,可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贺惜朝。 瞳眸深邃如星辰,浩瀚又包容,似不断鼓励着后者的放肆,也让他慢慢失去警惕。 然而浓烈的渴望却露出其深处的火苗,快速地烧出来…… “惜朝?”萧弘的眼前顿时一暗,眨了眨眼睛,让睫毛挠着盖在上面的手掌,“干嘛遮住我的眼睛?” 萧弘的睫毛不比贺惜朝短,忽闪忽闪挠地,让贺惜朝手心和心底跟着一起发痒。 贺惜朝问:“你是不是想亲我呀?” 萧弘顿了顿,没想过贺惜朝如此直接,可他对贺惜朝的喜欢一直是热烈而勇敢,从不含蓄,便大方地承认道:“想,那……我能亲你吗?” 萧弘似乎听到了一声极低极低的笑,接着便听到贺惜朝说:“亲哪儿?” 萧弘放在桌子下的手顿时微微捏紧了,贺惜朝居然没有拒绝他! 他,他有点紧张。 他忍不住坐直了身体,而贺惜朝的手依旧跟着他的眼睛没有挪开。 当他想要站起来走一走缓解一下情绪的时候,贺惜朝却扯住了他的衣裳,没让他起身。 又问了一句,“你想亲我哪儿?” 贺惜朝的表情看不清,以至于萧弘听着他的声音却总有一股诱惑,仿佛他说哪儿都能如愿以偿一样。 我想亲嘴巴行吗? 亲很久的那种,能碰牙齿,伸舌头的那种! 老子已经想了好几年了,做梦都梦到不知多少回了,我要是说了,你给不给,不给我就直接强亲!特别霸气按墙角的那种! 萧弘内心疯狂呐喊,各种场景轮番在脑海里闪过,外加语无伦次。 贺惜朝见他的手都放开握紧了好多回,似乎下了多大决心似的,终于…… 萧弘发出蚊子般的声响,小心翼翼地问:“能亲你脸吗?” “……” 没听到回答,萧弘又问了一句,“你不会打我吧?” “的确挺想打你的。”贺惜朝淡淡地说。 萧弘觉得自己很委屈,他是征求过意见啊,贺惜朝不同意,他又不敢强亲。 可同时又很庆幸,幸好没说亲嘴,不然非得被打死了。 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的时候,忽然唇上就那么一热……一软…… 瞬间,萧弘脑海里一片空白,之后朵朵鲜花盛开。 眼睛上的手挪开了,贺惜朝放大的脸就出现在萧弘的面前,一双清亮的眸子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震惊的他。 似乎这呆愣痴傻的样子取悦了贺惜朝,他的眼里浮起浓浓的笑意,若不是两人嘴唇相触,怕是要漏出笑声来。 不一会儿,贺惜朝将双手搭在萧弘的肩膀上,轻轻一摁,温热的气息就顺势离开了那半张未合的唇。 贺惜朝垂头看着,见这人半晌没动。 “傻了?”他的手在萧弘的眼前晃了晃。 萧弘一脸懵地说:“你方才好像亲我了。” “嗯。” “亲我的嘴!” “没错。” “……”萧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贺惜朝的嘴唇,仿佛在回味刚才的柔软触感。 他胆大包天地问:“惜朝,能再亲一下吗?” “嗯?” 萧弘有点想哭:“我刚顾着惊讶了,没感觉到。” 贺惜朝歪了歪头,觉得这个理由似乎过得去,便道:“那好吧。” 说着还不等萧弘严阵以待,贺惜朝就垂下头,对着那张嘴轻轻啄了啄,“好了。” 这么快! 萧弘觉得自己才做好准备,就没了!没了! 他都没伸舌头啊! 扼腕叹息不过如此。 萧弘对自己的没出息第一次有了如此强烈的认同感。 可是遗憾归遗憾,但阻止不了他的内心放起了漫天烟花。 想想惜朝居然亲他了,亲嘴!还是主动亲的! 那柔软湿热美好的感觉哪怕只有一瞬,就算都没伸舌头,萧弘觉得都能抱着被子回味好几个晚上。 此刻美滋滋的他,很想出去在太阳底下跑一跑,或者跳进松江冷静冷静。 若他是皇帝,必定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试想,嘴都亲了,那离那啥还远吗? 迟钝的萧弘这才激动起来,嘴角终于咧到了耳根后,笑得简直合不拢嘴,看贺惜朝的目光浓浓爱意,无可言表,灼热地仿佛能把人融化了。 贺惜朝第一次主动亲人,哪怕看起来淡定如同老手,可内心依旧有些羞意和紧张。 不过萧弘的表现总是出人意料,此情此景他只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堂堂皇子,纯情成这样,简直令人不可思议,却又让人分外珍惜。 天底下也就这一个宝贝了。 “你看起来特别开心。”贺惜朝说。 萧弘连连点头,“那当然,你居然那么喜欢我,主动亲我呢,惜朝,下一次你什么亲我呀?” 贺惜朝有些不解,“为什么一定要我亲你,你不能亲我吗?” 萧弘就等这句话了,连忙喜滋滋地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别打人,天知道我做梦都想亲你来着。” 这话贺惜朝信,他揶揄地看过去,“不只是亲吧,还想干点别的。” 萧弘顿时脸红了,却期待地看向贺惜朝。 “少得寸进尺,先把眼下的事情办好吧。” 贺惜朝敲了敲桌子,对他说:“坐下来,既然心情不错,那么我们也该谈谈吕家了。” 闻言,萧弘将心猿意马给收起来,坐到了贺惜朝面前。 “就目前我们所知道的,吕家应当是填了松江上游河道,造成水流过急,水位上涨,才决了堤坝。奎梁县因此水灾泛滥,冲毁房屋农田,造成大量流民。” 萧弘点了点头,“对。千人遇难,万人受灾,民不聊生,简直该死。” 贺惜朝说:“你觉得皇上会怎么处置?” 萧弘没有说话,然而从他的沉默之中便知道结果。 “吕家乃太后母家,皇上的外家,皇亲国戚。按照本朝对皇亲国戚的一般处置,只要不是谋逆卖国的大罪,都会从轻发落。”贺惜朝清冷地说,“奎梁县的流民如今在洛淄县落脚,都是吕家带领其他商户协助县令安置,如今不断有奎梁县的百姓迁到洛淄县,就这一点,皇上便有了宽恕他们的理由。” 萧弘叹息道:“降爵,罚银,恢复松江水域,父皇大概会这么处置。” 贺惜朝看他,“你似乎不满意?” 萧弘吐出一口气,“我当然不满意,那么多人啊!你看今日东岙跟西岙村,虽说被撺掇着过来请命修堤坝,可是他们也没办法。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离开故土。青壮年或许受的了颠沛流离,可老弱病残大概就只能死在路上或水里吧!惜朝,这不是天灾,是人祸,有人为了一己之私,枉顾万千性命,跟强盗杀人没什么两样!” 萧弘站起来,脸上虽带着纠结和矛盾,可眉宇间的褶皱却极为深刻,“惜朝,若是放过吕家,那太可怕了,天底下有多少大世族,他们是不是也可以有样学样,不把人命当命看,只要有权就能高高在上去强取豪夺吗?” “不能。”贺惜朝坚定地说,他看着萧弘眼里带着光,“所以,你想怎么做呢?如今的你可还不是帝王。” 在这个皇权高于刑罚的时代,如何量刑只是帝王的一念之间罢了。 萧弘眼神一冷,“吕家不过是父皇的外家,而我可是父皇的儿子,如果要拼情分,那就试试看。” 第169章 吕家来人 萧弘直接宣了鲁县令, 让他准备房舍和粮食,以便接应村民们过来避难。 但是鲁县令却道:“殿下, 房子很多,可粮食却不够, 这奎梁县的仓库已经没有余粮了!” 萧弘点点头, “本王知道, 所以没指望你。我只是奇怪本王来这儿已经有五天了, 怎么江州知府连个响声都没有……小墩子。” “奴才在。” “派个人去问问,是不是要本王亲自去见他?” 小墩子应了一声,正要下去,就见鲁县令道:“殿下, 知府大人已经来了。” “那人呢?” “就在路上,今个儿就能拜见殿下。” 江州知府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留着两撇小胡子, 就这外形笑起来似乎还挺和善,他的身后跟着洛淄县霍县令,还有另一个约莫三十岁年纪的陌生男子。 轮品级,江州知府可比贺惜朝来的高。 然而贺惜朝对他行礼却被一把扶了起来, “贺大人就不要折煞本官了。” 贺惜朝便没再坚持, 目光直接好奇地往那名男子看过去,此人穿得甚是体面, 像是谁家老爷,“梁大人,不知道这位是……” “在下洛淄县吕学良, 受家父之命前来拜见英王殿下。”他抬起手叩了叩,“家父年迈,行走不便,不然他老人家定亲自前来,恳请殿下见谅。” 此人报完家门,便抬头挺胸,脸上带笑,看起来不仅不卑不亢,而且很是自信。 吕家人呀…… 然而萧弘却微微皱眉看他,眼神里有些微妙,怎么报个吕家就什么人都能来见他? 江州知府连忙道:“英王殿下,学良之父便是承恩侯,说来与您还是亲戚。” 提到亲戚,吕学良那笑容就更盛了,他摆了摆手,谦卑道:“殿下乃尊贵的皇子,吕家是臣,君臣有别,不敢乱了尊卑攀亲。不过家父有言,殿下来此江东,机会实属难得,若是殿下肯赏脸,吕家愿扫榻相迎,以尽地主之谊。” 这前头还是君臣,后面就以亲戚论了,否则萧弘来江东,轮得到吕家来招待? 不过萧弘正要去吕家看看,倒是个机会。 他与贺惜朝互相看了一眼,便没有拒绝,而是端起茶摆出了姿态。 吕学良瞧这架势,顿时笑容更真诚了,他说:“听闻殿下要将奎梁县余下的村民迁出原地,另行安置?” 萧弘笑了一声,“你消息倒是灵通。” 吕学良道:“殿下来江东治水乃是为了百姓,此高风亮节令人钦佩,两县上至官府,下至平民,皆关注殿下。” “哦?” “夏季未到中旬,雨季还会持续一个月多,这些村民虽说人不多,可每日消耗也颇为可观。奎梁县艰难,余粮怕是没有多少,而殿下千里迢迢而来,自然也不会多带粮。是以吕家愿意供殿下驱使,开仓送粮,助殿下一臂之力!” 怪不得天乾帝喜欢,此等知情知趣谁不待见。 若不是知道吕家干了什么,不仅是萧弘,就是贺惜朝也是心存好感。 见萧弘眼睛一亮,露出兴致来,吕学良便上前一步,带着深意道:“殿下,其实安置村民事小,接下来治水才是重中之重,这其中的钱财人力,就是吕家鼎力相助,怕也不够。” “是啊,本王正为这事儿愁着呢,怎么,承恩侯有法子?” 吕学良道:“家父虽年迈,可在江州却还有几分薄面,此地富户较多,平时往来修路造桥,开学堂善庄,大家都慷慨解囊,乐善好施。这次殿下治水,想必更是积极响应。家父愿意做个领头人,为殿下广筹物资,以消后顾之忧。” 这正是想坐下有椅子,想躺下有枕头,实在是体贴极了。 江州知府拍了一下手道:“殿下,这真是一个好法子啊!江东除了奎梁县,其他地方皆是富足之地,富商们比比皆是,他们若是愿意出银子给粮,就不必动用赈灾银两,这是殿下的功绩。” “殿下一到江东就解决了此等难题,真是聪慧过人,能力出众,皇上定然欣慰无比。”洛淄县令跟着夸奖道。 而鲁县令则直接抬起拇指,“高,真是高。”也不知道这是对着谁去的。 可萧弘听着这话,只是微微动了动眉,但是转头却对贺惜朝一叹:“惜朝,父皇总说承恩侯深明大义,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贺惜朝笑着颔首。 吕学良谦逊道:“本是分内之事,殿下在此,我吕家合该出一份力。在下这就派人回去送信,让家中上下迎接殿下到来!” 这次萧弘欣然接受。 江州知府跟吕学良一前一后出了厅堂,身后跟着两个知县。 “承恩侯这下可以放心了,吕家为英王鞍前马后,出钱出粮出力,给政绩,没道理英王还能倒打一耙,为难吕家。” 吕学良笑了笑道:“识实物者为俊杰,奎梁县都没人了,治不治水没什么意义。只要能出成绩,让皇上看得见,这比什么都重要。这位殿下该在京城里争那把椅子,而不是在这里修大坝。” 江州知府颇为赞同,“正是。” 几人走到大门口,吕学良对着江州知府抬起手,一叩道:“梁大人,传闻英王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又深得皇上喜爱,不免有些不近人情,接下来还请您多多费心,只要能将这位皇胄尽快顺利地送出去,我吕家自然不会亏待。” 接着他又朝向霍县令跟鲁县令,“自然还有两位大人,吕家绝对不会忘了你们。” 晚上,鲁县令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烛火跳跃,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一晃一晃显得尤为烦躁。 鲁县令知道错过了萧弘,那么奎梁县就真的没有机会,气数尽怠。 而在洪水中被冲走的那些冤魂,被逼着卖儿卖女流离逃亡的人家却再也不能讨回一个公道。 可是他又不免回想白天吕学良的话,吕家给出的诸多好处和便利显然让萧弘心动了。 天底下喊着为民请命的大官数不胜数,可真正能做到的却凤毛麟角。 更何况是从小舀着金汤匙的皇子呢? 百姓与他何干,只要在皇上面前展现能力,龙心大悦便好了。 鲁县令的心顿时冷下来,无奈而无力,蔓延出一股悲凉。 这个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萧弘带着贺惜朝走了进来。 “殿下,贺大人?”鲁县令一愣,“这么晚了……” “本王是真等不下去了,困得要死,想想与其等你来找我,还不如我自己来找你。”萧弘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眼角泪花都出来了。 而鲁县令看着两个不速之客,一脸懵。 贺惜朝道:“鲁大人,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要装傻充愣,佯装跟在吕家之后试探殿下吗?” 鲁县令心中一跳,脱口而出,“贺大人何出此言呀?” “我说老头,话都到这个份上,还藏着掖着呀?”萧弘支着脑袋看他,神情中带着一丝不耐,开门见山道,“吕家这么多年来做了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吧?我现在想要收拾他,缺点东西,你有什么能给我的就马上提供吧?” 萧弘这话实在太让鲁县令震惊了,让他的心脏忽然又些承受不住。 但回过神来之后,他又狐疑地瞧着面前两人。 贺惜朝看他警惕的模样,不禁微微一哂。 “鲁大人,这一路来,您已经试探我们好几回了,光凭这些,我就可以断定您手里头一定有吕家或是其他人,比较要命的东西。”贺惜朝一边说一边看着鲁县令,“若是殿下当真愿意跟吕家同流合污,得先要您一条命。” 话音一落,鲁县令的眼睛骤然一缩,神情一变。 “啊,原来真有呀。”贺惜朝瞧着他的脸色,笑容就更加深了。 “惜朝,你别吓他呀,这老头年纪大,万一蹬腿了,咱们还得另外想办法查证据,会很麻烦。”萧弘小小地提醒了一下。 贺惜朝微微侧脸,然后点头道:“好吧,我道歉,鲁大人,不过你那么努力保护这个县,总不希望它真的消失吧?如今只有殿下才能帮它,您不妨试着相信我们,毕竟再坏也不过如此了,是不是?” 鲁县令慢慢地镇定下来,他说:“下官迥然一身,倒是不怕死。不过有一个问题,还想请教殿下。” “说。” “吕家愿意合作,您不心动吗?” 萧弘闻言便嗤笑一声,“合作是求双赢,可本王的赢面在哪儿?一个一戳就破的虚假政绩,却丢了民心和本心,真答应岂不是输得裤子都没了!要知道我是因为奎梁县连年洪涝,损失惨重,看不得这名不聊生才来治水的!” 再华丽锦簇的文章若缺失了真情实感便流于空洞,一个虚伪的人如何重言誓语也无法打动人心。 只有发自内心的声音,哪怕极尽朴素,三言两语也能让人信服。 萧弘是一个纯粹不屑于做作之人,他的话总是接着地气和人气,也最戳心窝子。 到此鲁县令已经相信了。 第170章 流水知县 “下官是奎梁县清水村人, 二十年前的秀才,当过奎梁县三个县令的师爷, 四年前考中举人。三年前那位县太爷丢了官之后,知府大人便让我补了奎梁县县令。此县贫瘠, 没人愿意来, 倒是给我捡了个漏。” “那鲁大人在奎梁县衙门里呆了许久呀!” “是, 十二年了。铁打的师爷, 流水的知县,所以我知道的比一般人更多。”鲁知县淡淡地笑了笑,可笑容之中多了一丝苦涩。 贺惜朝说:“我记得上任的县太爷因吞没赈粮,被江州知府告发, 连带着江东巡抚一起被革了官职。那时候江东巡抚弹劾了洛淄县令鱼肉百姓,才致使民不聊生……这其中是不是缺了点?” “贺大人记性真好。”鲁县令夸奖道。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萧弘问, “总觉得狗咬狗一嘴毛。” 鲁大人闻言哈哈笑起来, “可不正是嘛。那位县太爷吞粮是真,可洛淄县县令也没少拿他的好处,两人半斤八两,不过是因为分赃不均有了嫌隙罢了。” “可巡抚都栽了, 这件事本王询问过父皇, 他对江州知府深信不疑。” “巡抚是栽在吕家的手里,而不是知府。”鲁县令道, “吕家的动作虽然小,可这么多年来,水患越来越严重, 哪怕近几年雨水丰富了一些,可其实凭松江自身的水域泄洪并非太大的问题。只要懂些水利,对此心存疑惑,就能察觉其中的关键。殿下还没去过吕家侵占松江上游的田地,就已经能猜测出发生了什么,巡抚也一样。不过他跟殿下不一样的是,他以此为要挟跟承恩侯要求分上一羹,为了他拉拢了上任奎梁县知县。” 听到这里,贺惜朝大致便清楚了,他接口道:“承恩侯假意答应,却借机搜寻机会铲除巡抚跟不听话的奎梁县知县,他在朝中有人。” “这是自然,巡抚大人本身就不干净,奎梁县知县就更不用说了,借着那次的赈灾,被捋了个干净。”鲁大人说。 萧弘看着鲁县令,皱眉问:“这证据是你提供的吧?” 鲁县令没有犹豫,点了头:“是。那年我已经中了举,霍大人找到我,许诺洛淄县县令的位置,我答应了。我是师爷,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奎梁县令做了什么,虽说为虎作伥,可两虎之间我这等小人物总要择一位。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巡抚也算不得什么龙,一条外来的小水蛇哪儿能在吕家,承恩侯手里翻出浪花。再者……” 鲁县令说到这里,叹了一声,“奎梁县已经经不起这两方斗法了,与其这样,不如先赶走豺狼,再想办法对付这占山之虎。” 贺惜朝说:“这占山虎可不好对付,鲁大人,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鲁县令苦笑道:“哪有什么办法,只能等待而已。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没想到英王殿下会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江东,实在是老天有眼。下官刚听说此事之时,真是激动万分。” “有吗?”萧弘摸了摸下巴,撇了撇嘴,“本王怎么看不出来你有多激动,问个事情推三阻四,说话模棱两可让我们猜猜猜?不是早该跑来痛哭流涕请求本王做主吗?” 鲁县令失笑:“殿下说笑了,您一来,下官便想法子将王石柱留下,已经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贺大人一猜就中,下官其实已经没有退路。” 贺惜朝点头,“殿下去往吕家,见到承恩侯,如果劝其悬崖勒马,还松江水域原貌,鲁大人以为,吕家会同意吗?” 鲁县令缓缓地摇头,“不能,吕家谋划多年,眼看着就要成功,怎么会甘心。您知道奎梁县的良田有多广吗?而这些田都无需交税啊!” 贺惜朝道:“良田意味着钱财,可鲁大人,钱财再多都是身外之物,吕家自官场而下,眼皮子不会那么浅,恐怕不只是这些良田吧?” 闻言鲁县令惊讶地看着贺惜朝。 而后者沉吟道:“不管这田地还没到手,就算已经归于吕家之下,可殿下若是上奏到皇上面前,将松江决堤之事大白于天下,就算皇上念旧放吕家一条生路,可他们该吐出来的依旧得吐出来,所以殿下好言相劝,鲁大人为何肯定不会各退一步?” 贺惜朝说到这里,他走到鲁县令面前,一字一句道,“鲁大人,殿下一旦跟吕家撕破脸皮,就没有回头箭了,您还知道什么,请坦诚相告。” 鲁县令重重地点头,“下官明白。”他说,“奎梁县产生大量流民,几乎都流向了洛淄县,殿下也知道,一个县城能容纳那么多流民却没发生任何动乱,不费一兵一卒几乎是不可能的。可事实上洛淄县就是光靠县令安置,城内富人接济便将人都安抚住,朝廷送过来的赈银跟赈粮几乎都是被瓜分的。惭愧地是,就是下官也落下了不少好处。” “那这些人呢?”萧弘思索了片刻,他忽然问,“人还在吗?” “在。” “在哪儿?” “殿下,能从洪涝中逃出来,几乎都是青壮年,老弱病残受不了奔波,就是留下也极少,这些男人多数在吕家,而女人……” “花楼吗?” “是,松江水养人,奎梁县出好女,早些年还没以洪涝出名的时候,奎梁县的女儿便是周围求娶的对象,村子多富余,女儿嫁妆不算少。如今这些闺女逃出了奎梁县……有的还留在洛淄县,有的却已经被卖到了别处。江南女子妩媚多娇,青楼花房遍地开,尤其以江州府最甚,达官贵人来此必定带走一两位,这些都吕家的人脉。” 鲁县令眼里露出悲凉来,“有的闺女还是下官看着出生的,如今十八九了,唉……” “王石柱呢?” “他也是清水村的,下官小时候隔壁王婶的小孙子,下官七八岁的时候没了爹娘,靠吃百家饭长大,吃的最多的便是王珅家,读书考秀才还是村里给出的银子。” “鲁大人,我们不安慰你了,这么多年蛰伏想必其中滋味已经体会许多。只是那些青壮年呢,我们去洛淄县能看到他们吗?” “看不到。这正是下官最要说明的。”鲁县令收起那份伤感,他严肃道,“殿下,按照大齐律例,王侯有爵者府兵曲部有定数,就是殿下贵为亲王,也只能拥有千名侍卫。而这些青壮年,如今皆是吕家护卫,两日前县衙门口那么多人,有不少便是他们。” 贺惜朝有想过吕家有人混在里面,为了挑起东岙西岙村民,逼迫萧弘修堤坝。 可没想到那么多流民都被收入了吕家。 “他们知不知道是谁让他们无家可归?”萧弘问道。 鲁县令叹道:“可知道不知道并不重要啊!殿下,在吕家无需下地种田,无需担心洪水来袭,衣食无忧,只要听命行事,这日子算过的好了。再者,吕家还许诺将来还有良田可分,谁不乐意?” “这人数怕是有上千好几了吧?”贺惜朝眉间终于锁紧,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鲁县令道:“只多不少,所以殿下,您这次去吕家,一定要万分小心,洛淄县可是吕家的地盘,有些消息不一定能够送出去。” 此言一出,不仅是萧弘,就是贺惜朝也变了脸色。 “殿下,下官知道的都已经毫无保留告知于您,余下的恳请殿下看在松江水中的冤魂,走投无路的百姓面上,为奎梁县做主吧!” 鲁县令说完跪下来,对着萧弘重重地磕了一下头。 告别了鲁县令,萧弘对贺惜朝说:“我还想着跟吕家直接闹崩来着,现在看来得悠着点了。” “你还想悠着,吕家不傻,你刚踏进他家门,就会让你选择。”贺惜朝说着走向一处箱笼。 萧弘跟在贺惜朝后面说:“你说我要是不愿接受,他们会怎么样,弄死我吗?” 贺惜朝手下一顿,没搭理他,自顾自地从箱笼里取出东西,明黄的颜色,却是萧弘交给他的圣旨和虎符。 萧弘拿起虎符,“惜朝,你说父皇是不是早就料到,便将这虎符给我了?” “皇上有提到过吕家吗?” 萧弘摇了摇头,“没有。” “那八成是不知道的,只是出于关心才给你。” “唉,父皇对我真好,不然我就麻烦了,好东西呀!”萧弘瞅了这柄虎符好几眼,然后问,“你说江东卫军会不会也被吕家……” 贺惜朝斜睨了他一眼,“不会。” “为何?” “若是有江东卫军在,吕家何必养那么多打手?” 这下萧弘放心了,他问:“现在去调兵吗?其实靠今日鲁县令所说的,就能给吕家定罪了。” 然而贺惜朝却蹙眉摇了摇头,“你虽然有虎符,可皇上并没有下旨降罪,你却不好随意调兵对付吕家。虎符是皇上给你保命用的,乱用,在皇上那儿怕是不好。” 萧弘听了下意识地看了贺惜朝一眼。 贺惜朝问:“怎么了?” “你说江东卫军到奎梁县得多久?” “至少两日吧。” “那也挺久的,我要真出事,他们还不定赶得上呢。” 贺惜朝白了他一眼,“闭嘴吧!这种事不要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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