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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可路途遥远,会很艰苦……” “儿子不怕。”萧弘接口道,“您什么时候见我怕疼怕累怕苦过,只要这事能成,所有一切都值得的。而且父皇,我从未离过京,我想出去看看。” 雏鸟长成只需要一个飞翔,或许翅膀未硬,还飞不稳,可若是一直拘着不让飞,就永远也飞不起来了。 天乾帝看着定定望着他的萧弘,忽然间觉得心口有些酸涩。 他忍下了那股不适,佯装笑骂道:“原来说了半天,你不过是想离京游玩罢了。” 萧弘似被说中了心事,不好意思笑起来,他扒住天乾帝的胳膊,讨好道:“顺便而已,这修堤坝是要事,我不会耽搁的。” 天乾帝没说话,萧弘只能继续央求:“您还年轻,身强力壮,儿子才能放心地出去玩……办差事。天下这么大,老是拘在京城,眼界有限,人说百姓疾苦,可京城的百姓相对富足,我不知道真正的苦难能到什么程度。江南繁华之地,能与京城有多大的区别。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天下大事虽最终奏向朝廷,可往往经过润色的笔墨总是离事实相去甚远,我想看看最真实的大齐,听听最质朴的百姓心声,父皇,行吗?” 行吗? 他能不同意吗? 然而天乾帝没有同意,他是个父亲,担忧且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遥:阅兵看了嘛,果然穿上军装的男人长相普通都特别帅,身材倍儿棒! 贺惜朝:赞同 萧弘:我的身材也很棒,惜朝,你摸摸! 第145章 复请太子 三日后乃是大朝会, 户部尚书第三次含泪请辞的时候,帝王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至于接替的人选, 没出任何意外,户部李侍郎升为一品尚书。 顺亲王和礼亲王已经跟着上朝, 目光同时瞥向了萧弘。 萧弘感受到这两个视线, 不禁抬起头各回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那看起来依旧愉悦的心情让萧奕跟萧铭却不大高兴, 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出了列,跪下道:“皇上,臣有本启奏。” 帝王旒冕之后的眉宇顿时褶皱起来, 他想到内阁老呈上来的折子,一丝阴霾出现在他的眼里。 “皇上?”身旁的黄公公小声地提醒着。 旒冕晃动, 天乾帝的视线瞥向了他的长子, 此刻萧弘正在跟弟弟们“眉来眼去”,打算以眼神气死他们,压根没关注到这个跪在地上的大臣。 大朝会无聊的时候是真无聊,萧弘本身就是耐不住的性子, 不免暗中给自己找乐子。 这般大大咧咧孩子气的小模样, 对比中间跪着的别有用心,让天乾帝不禁生出一股啼笑皆非来。 大概天乾帝一直未出声, 大殿之中不免多了一丝异样,萧弘将较劲的视线收回来,疑惑地望了眼自己的爹。 天乾帝微微一哂, 吐出一个字,“准。” 那老臣精神一震,举起勿板大声道:“皇上,今大齐国力昌盛尤胜前朝,天下黎民无不盼望盛世延绵,千秋万代。古之有天下者莫若长焉,用此道业。立嗣必子,所从来远矣。诸位皇子日渐年长,当择一封为太子,以稳固大齐江山,安定天下百姓之心。”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顿时寂静无声,可短暂的安静之后,窃窃私语随之而来。 他旁边的大臣也跟着出列,“皇上,臣附议,太子乃国之根本,早日确立,可稳定群臣心之所向。” “皇上,太子立,君臣明,诸皇子当知为臣之礼,恪守本分,免除后患。” “皇上,附议……” 底下就这么短短的功夫就呼啦啦地跪了一片,天乾帝一直没有说话,然而黄公公瞥见帝王那紧握着龙头扶手的手,以及一动不动的旒冕珠帘,便知道他心中极为不悦。 两旁站立的朝臣脸上有的带着惊讶,有的垂着头神色不明,还有的目光在堂上三位皇子的脸上偷偷瞟过,最终都落在萧弘身上。 终于有一位提议道:“皇上,英王殿下中宫所出,又是诸皇子之长,才能出众,礼贤下士,乃诸皇子之典范,有明君之相,堪为太子。” 萧弘闻言顿时眼皮子一跳,一脸被雷劈中,整个人愣住了。 “不错,英王殿下勇猛果断,临危不惧,颇有大将之风,老臣心生佩服。” “殿下宽容待人,不以己身得失为怨,豁达乐观,令人心向往之。” “勤俭节约,从不骄奢淫逸,克己守礼,皇上,观之历朝皇子,如英王殿下者寥寥无几,实在我朝之幸。” …… 一段又一段的赞美之词,一顶又一顶的高帽连绵不断地往萧弘头上戴。 萧弘十八年来第一次享受这种群臣式的吹捧,没有飘飘然,只有感到一阵阵的诡异。 他的眼皮狂跳,目光往自己的弟弟脸上看过去,后两者全然面无表情,而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嫌弃,和一种隐忍着要吐不吐的便秘感。 萧弘很快便冷静下来了,挑了挑眉,心说,这是故意给他和他的皇帝爹找不痛快来的吧? 既然如此,萧弘嘴角一勾,也不纠结了,非常坦然地听下去,说到外人听着都脸红,堪比圣人的品德时,他居然还煞有其事地点头,给了那朝臣一个赞赏的眼光。 仿佛在说:继续吹,别停,再来点不一样的,本王看好你们。 早在内阁将请封太子的折子递上来时,天乾帝就知道今日会有这么一出。 然而即使已有所准备,可听着朝臣你一言我一句的溢美之词,似乎不将萧弘立为太子便是帝王有眼无珠,隐隐之中带着逼迫之意,这让帝王为实不快。 黄公公已经能够感觉到一丝山雨欲来的味道,不禁担忧得看了一眼大皇子。 这被强行架在火上烤的滋味,想必大皇子也不好受。 然而这一眼,却没想到…… “皇上。” 天乾帝脸色阴沉,一股怒意从心底上涌,即将喷发的时候,突然传来黄公公的声音,他几不可见地抬头,只见黄公公不动声色地朝萧弘的方向努了努嘴,于是他的目光跟着看过去…… 片刻之后,天乾帝深吸了一口气,将抬手扶额这种不甚雅观的冲动给抑制了下来。 无可奈何一声轻叹,自问: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丢人! 只见萧弘的嘴角几乎快咧到耳根后,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满脸都是被表扬的骄傲,下巴一抬,挺胸收腹,若有根尾巴,定跟个大公鸡一样翘到天上去,颇有种……来吧,想怎么夸就怎么夸,不用谦虚,本王就是这么人见人爱! 在这个朝堂上,萧弘画风之独树一帜,简直独领风骚,想要忽略他都难。 事实上,作为漩涡中心,他的确明里暗里被人观察着。 只是看到他的表情,众人纷纷都沉默了下来。 这场面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难道英王不该惊慌地跪下来向帝王澄清吗? 可这幅老子就是这么优秀,哎呀,终于被你们发现的神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英王殿下,您究竟知不知道举荐您为太子的都是些什么心思? 脸皮能不能不这么厚! 谢阁老是知道萧弘跟贺惜朝的打算,然而饶是心中有底还是被萧弘这诡异的画风给震惊了一下。 内阁之中几位阁老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叹二字。 他们站在前排,离丹陛之上的帝王最近,伴驾多年,估摸着能大致摸清天乾帝的心情。 不管萧弘的表现如何特立独行,甚至有种耍无赖的想法,可是不得不承认,这种四两拨千斤反其道而行的法子,的确将帝王酝酿而起的怒火瞬间消弭了。 奇怪的气氛在周围弥漫,原本滔滔不绝将萧弘架上柴火堆上烤的大臣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 正当他准备看个究竟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催促,“继续啊,本王除了上诉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个优点,还有呢?” 萧弘独有的闲闲痞气在大殿之中传来,只见他双手抱臂,正饶有兴趣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官员,掏了掏耳朵说,“本王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发现你们原来这么喜欢我、崇拜我、敬仰我呀,啧啧,都是群口是心非的家伙,这马屁拍得,要不是你们指名道姓,我都不知道这跟仙人一样的是我呀,简直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嘿嘿……” 不,你看起来非常好意思,甚至意犹未尽。 这官员张了张嘴,顿时不知道如何再说下去,只能傻愣愣地看着萧弘。 “林大人,朱大人,方大人,听说诸位皆是大才子呢,最擅长吟诗作赋,不如再对着本王歌颂歌颂?我好收录起来,出个书,今后搁床头,每天睡前拿出来翻一翻乐一乐,做梦都得笑呀!对了,我忽然想到特别重要的一点,你们居然没有说!” 什,什么?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萧弘。 萧弘清了清嗓子,很是不悦道:“本王这英俊帅气,高大威猛的绝世容貌为什么不夸一夸?放眼京城,哪个公子哥能跟本王比,潘安见了都自行惭愧啊!不是我说,凭本王这模样,站在街上,大姑娘小媳妇看了绝对脸红心跳,非哭着喊着嫁给我……” “弘儿!”天乾帝终于听不下去了,他觉得再不制止,这小子能当堂来个荤段子,萧弘不要脸,他还想留一点呀,“行了,朕都替你脸红,谦虚一点。” 于是萧弘对着几位言官摆摆手,“听到了没,低调,低调一些,心里明白就行,不用说出来,本王的两个弟弟还在呢,自行惭秽了怎么办?” 萧奕跟萧铭同时抽了抽嘴角,不想搭理他。 “皇上,英王殿下虽看似鲁莽,实则进退有度,臣等依旧相信殿下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储君,请皇上恩准。” 萧弘的科插打诨虽没有打消言官们的目的,可已经让朝堂上的气氛变得不再那么严肃。 天乾帝于是看向萧弘便问:“弘儿,你可有话要说?” 萧弘其实有些厌烦这群人如同苍蝇一般死追着不放,心下微微思量,便出列行礼,抬头直言而问:“父皇,儿臣敢问一句,九年前,您为何废除儿子的太子之位?” 此言一出,大殿瞬间再次落针可闻,就是请求的言官们也惊呆地看着萧弘。 太大胆了! 雷霆雨露皆君恩,帝王废除难道还要个理由? 谁敢问帝王一个理由? 天乾帝说实话也有些意外,他微微思忖,便道:“彼时,尔不堪为太子。” 这话也够直接,且伤人! 任何人听了怎不羞愤? 众人目光又不禁望向萧弘,可英王依旧站在原地,心绪神情皆毫无变化,似浑不在意。 他说:“的确,如诸位大臣所言,太子,社稷之根本,需有能担起监国的责任,有决断国事的能力,扛得起天下黎民生计,九年前萧弘根本不配为太子,而九年后的今日,萧弘自问依旧不具备这个资格。” 萧弘的声音响亮而低沉,越来越厚重的声量显示他的成熟和坦荡。 他明确的告诉在场的各位,作为太子,如今的他不配,然而这不代表他放弃了这个位置,而是会继续努力,总有一天等他具备了一个储君该有品质和能力,他会再来争取。 他不等众人反应,便面朝着这些举荐他为太子的官员们,一反往常满满笑意,而是敛下肃容道:“众位大人的抬爱,萧弘感激,可惜诸位大人也让我分外失望。黎民百姓不会管立不立太子,江山社稷也不会因为一个太子安稳永固。百姓们关心的是能不能吃饱饭,能不能穿得暖,能不能有个安宁和平的日子生活,只有当朝为官之人,一心投机取巧之辈才以此为借口试探圣上。朝会本是集思广益解决天下难事重事的地方,却被几位用来讨论这等无意义的事,实在本末倒置。” 几个言官顿时怔然,他们没想到萧弘会这么说。 而此时萧弘也已经转过身,重新面对着天乾帝,双手一叩,“父皇,儿臣以为无需理会此事,其他诸事要紧。” 说完,他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好,微微一笑,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英王殿下的荒唐深入人心,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实实在在震了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萧奕跟萧铭。 他们的映象还停留在萧弘的霸道不讲理,做事吊儿郎当之上,唯一的优点大概是很幸运遇到了贺惜朝,有了这样全能的伴读。 可如今他们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萧弘。 设身处地于这个位置,他们没有萧弘这般轻描淡写的能力,将进退维谷的难事消弭于无形之中。 谁都知道如今提议立太子于萧弘根本毫无意义,只会让他烈火烹油,处境艰难。 可他不仅毫无惧然惶恐,反而果断出击一把掌握主动权,反手给了这些言官无形的一巴掌,批判地一无是处。 今日之后,这些做了他人马前卒的言官们仕途也就到头了,日子不会好过。 因为英王殿下最为记仇。 而还有一些深思多虑的大臣却是在心惊一个事实。 那就是帝王跟英王之间的那份无边的默契。 从古至今,有哪一个废太子敢直问帝王为何废除,又有哪一个帝王能毫不留情地坦言不配为储。 说完父子俩还没人事般,依旧毫无芥蒂,这是怎样的信任和坦诚! 大朝会结束,谢阁老看着依旧浪里个浪,溜得飞快的萧弘,不禁喃喃自语道:“老夫这小徒弟,真是个妖孽。” 萧弘今日之为,别人或许不知道,谢阁老却能清晰从萧弘身上看到贺惜朝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遥:请问惜朝,小红是靠什么赢得天下? 贺惜朝:举世无双厚脸皮。 遥:再问惜朝,那他靠什么赢得你的芳心? 贺惜朝:…… 小红:死缠烂打厚脸皮。 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萧弘:我骄傲。 第146章 历时九年 一下朝, 萧弘就飞奔进了清正殿,天乾帝正好换了衣裳, 一身轻装便服。 萧弘一愣,“父皇?” 天乾帝一挥手道:“走, 陪为父出宫走走。” 萧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一身张牙舞爪的蟒袍朝服, “那啥, 父皇,您想去哪儿走?” 马车里,萧弘时不时地拉扯着自己的袖子和领口,抬手伸伸胳膊, 似乎有些不得劲。 闭目养神的天乾帝被他折腾有些烦,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再拉就该拉破了。” “不是啊, 爹, 我感觉这衣裳有点小,穿着伸展不开。”萧弘伸直手臂到天乾帝面前,“喏,您看, 袖子短了一节。” 天乾帝看到了, 的确小,都可以看到里面白色的里衣, 可他却沉默着没发表评价。 因为这衣裳是他的。 清正殿里自然没有萧弘的换洗衣裳,黄公公只得命人临时找出一件帝王的旧衣给萧弘换上,而且是往最大的找。 要命的是, 萧弘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才不过十八的年纪,个头已经高出了帝王半个脑袋,尺寸自然还是小了一圈。 天乾帝不想承认他有些嫉妒儿子,可这厢萧弘还在嘀咕着:“黄公公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能找件大一点的,我怕一抬手就把咯吱窝给拉破了,那多丢人。”他拉着袖子,仿佛这样就能将布料给扯长一点。 天乾帝额头的青筋终于忍不住跳了跳,心说这臭小子还有嫌丢人的时候? 他瞪了一眼,斥道:“有的穿就不错了,还嫌这嫌那,聒噪,坐不住去外头骑马,朕头疼着呢!” “头疼啊?”萧弘立刻不纠结蹩手蹩脚的衣裳了,忙说,“那您怎么还出宫,不是该找个太医看看吗?” “你只要闭上嘴,别在朕耳边叨叨叨,就好一半了!”天乾帝终于可以扶额表示自己的无奈。 “哦……”萧弘神情讪讪地停了嘴。 不过他不是个坐得住的性子,想了想,他又腆着脸凑了过去,绕到了天乾帝的身后,抬起手扣住帝王的额头说,“那儿子给您按按,会舒服一些?” 这倒是可以,天乾帝没拒绝。 萧弘的手法他是体会过的,手上有劲,还有分寸,力度适中,还够持久,他干脆闭上眼睛说:“别忘了肩膀,脖子都捏捏,酸。” 儿子生来有什么用,不就是能捶个背,按个肩膀随便使唤的吗?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车夫尽量架得稳当,可还是冷不丁地颠簸了一下。 闭目养神的天乾帝睁开眼睛,这会儿萧弘正给他按肩膀。 他心下一叹,说:“弘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萧弘冷不丁地被这么一问,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去哪儿?” 天乾帝轻笑了一声,反问道:“不是要下江东吗,不走了?” “啊哟,爹,您同意了呀?”萧弘的声音充满惊喜。 “能不同意吗?也是朕欠考虑,如今留在京城,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你,反而让你束手束脚。你的性子又不是个能忍的,朕怕弹劾你的折子淹了朕的御案,还不如放你出去走走,让朕耳根子清净。” 萧弘一直是天乾帝属意的太子之选,父子俩的感情也很好。可饶是这样,面对朝臣一致要求复立太子,他依旧感到一丝威胁,下意识地对萧弘生出了一股忌惮。 他已经年过四十,逐渐步入老年,而萧弘十八正是风华正茂。 每一个皇帝都会担心越发强壮的儿子威胁他的地位,这个时候萧弘若是有一点迟疑和退缩,便会成为怀疑的种子埋在他们父子之间。 幸好,他的儿子最终没有让他失望,心思灵活另辟蹊径,将这两难之境轻松化解,不仅全了他们的父子之情,更打消了他人再用此法的卑劣念头。 甚至早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对策,直接避出京城去。 一步一步下来,他都没让他爹为难,体贴地让帝王越想越愧疚。 多少讨债的儿子就盯着老子手里的一切,还故作体贴地说着不惦记,稍不如意便心生怨怼。 只有萧弘,帝王回想起来从小到大真没向他开口要过一丝逾矩的东西,而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给的,给出的时候还能得到他最真诚的谢意和欢喜。 孤家寡人一枚的天乾帝,自从皇后离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儿子给他温暖了。 那还有什么不能给的呢? 天乾帝想到这里,忽然脱口而出道:“等你回来之后,便册封太子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捏着自己肩膀的手瞬间停下了。 萧弘没有说话,天乾帝虽看不见儿子的表情,可从变得沉重的呼吸声中能感觉到萧弘的激动。 他心中一笑,并没有因这份冲动而后悔,反而拍了拍肩上近乎僵住的手,温和道:“今日你这席话,朕以为可堪当大任了。若是堤坝修的好,正是一项功绩,册封便更名正言顺。” “废了难道不能再立,皇上金口玉言说了今后你永远都不能再当太子?” “现在不合适,不代表将来也不合适。” “迟早有一天,这个位置还会是你的。” …… 萧弘忽然记起九年前第一次见到贺惜朝时,那人小鬼大的六岁孩子用着糯糯童音说的话,在此刻被得到了证实。 他激动高兴,却不是因为马上重回尊贵的太子之位,而是他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认可。 这条崎岖颠簸的道路终于被他们两个走出来了! 很不容易,萧弘真想立刻见到贺惜朝,狠狠地拥抱他。 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他忍耐着,忍耐着,可终究还是一个吸气漏出了一丝哽咽。 天乾帝因这一声内心震动。 萧弘拿着袖子抹了一把眼睛说:“父皇,您相信吗,没有谁比我更希望您能万古长青,永远不老。” “嗯,你有孝心,朕知道。” “不是。”萧弘将手放下来,坐到天乾帝的身边,大脑袋往他爹肩膀上一靠说,“不是孝心,是私心。” “哦?怎么说?” “帝王的担子太重了,我扛不起来。在您的羽翼下,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知道只要我不过分,您都会支持我。哪怕做错了,失败了,丢人了,被骂了……我只要拍拍屁股往您身后一躲,便万事大吉,您不会不管我,总会帮我善后的。” 萧弘这话说得特别任性,却让天乾帝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无奈道:“你难道还想一辈子赖着朕,总要独当一面的。” “那我希望越晚越好,头上有人遮风挡雨的人最幸福。”萧弘伸出手指头掰扯着,“看,如今的我可以到处溜达,可以告假不上朝,看谁不顺眼随便找麻烦,差事太难我可以找您帮忙……而不用深夜批折子,不用为难以抉择之事焦头烂额,不用时刻将天下万民记在心上,不用吃个鸡腿还得讲究帝王威严……” 萧弘坐直身体,看着天乾帝敬佩却又心疼地说:“父皇,您是一代明君,百姓都在歌颂称赞,人人畏惧您的威严,可儿子更在意的是您付出的心血,我看在眼里,实在太累了!我真怕有一日从您手上接过这盛世王朝,却没有能力让它变得更好,那时候我去哪儿能找到您来帮我呀! “父皇,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只是做一名皇子,在您的执掌之下,毫无忧虑地勇往直前。” 马车得得得往前走,终于在一处街口停了下来。 “老爷,到地儿了。”黄公公在车门前小声地提醒道。 然而里头却没什么动静,他纳闷地等了一会儿,便提高了音量又说:“老爷,大少爷,到了。” “下吧。”里头传出萧弘的声音。 黄公公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打开车门,萧弘从里面走出来,无需车夫端来脚蹬,轻快地就跳下马车,回头,伸出手,“爹,我扶您。” 黄公公将天乾帝从车厢里搀出来,只是帝王一直低着头,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天乾帝将手交给萧弘,儿子有力地扶握住,他不禁抬头一笑,却让黄公公看出了端倪…… 眼眶居然是红的! 他心上一惊,里面究竟说了啥? 这已经第二次了! 在黄公公还在猜测的时候,萧弘左右一看,说:“诶,这不是书巷嘛,爹,怎么来这儿?” 天乾帝惊讶道:“你居然还知道书巷?”这里怎么着都跟萧弘不搭。 “惜朝常常来这儿授课买书,离王府不远,我也溜达着过来几次。”萧弘见天乾帝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不高兴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儿子也看书的好吗?这儿我熟,我带您走。” “老爷,大少爷,是不是先找地儿用饭?”黄公公建议道。 朝会结束已经临近中午,再一路赶过来,已经午后了,萧弘的肚子已经唱起空城计,便说:“不如前面那家鲤跃楼吧,爹,您要是想听听书生清谈辩论,就去那里吃,这个点儿,估摸着才开场。” 天乾帝一听,顿时乐了,“你倒是清楚。” 萧弘嘿嘿一笑,“我也是惜朝今年下场考试才知道的,鲤跃楼菜色虽味道一般,可每年春闱期间,东家就喜欢邀请各地有名望的才子聚集在一起文章辩论,您今日出来,不就是想先看看这些大齐未来的栋梁之才吗?” 天乾帝颔首,大步走去。 鲤跃楼,取自鲤鱼跳龙门之意。 走进这家酒楼,入眼的便是墙上随处可见的题字,各式各样的字迹,狷狂飞舞,整齐工整都有,仔细看末尾的落款,却多为历届进士之名。 酒楼的东家很聪明,早些年凡是与会之中他觉得有才能的人,都会默默赠送银两,只需考生中了进士来回馈一首题诗便可,后来宣扬出去成为一方美谈,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考生。 如今已然形成了规模和惯例,不少慧眼识珠的大臣贵人也会来此旁听,寻找可塑之才,或笼络,或结交。 每隔两日,鲤跃楼便会邀请有名望的大儒出题,引诸多才子各抒己见,或谈国事,或议民生,大齐对读书人多有宽容,这般谈论朝中之事是不会论罪的。相反若有点睛之论,甚至能直达圣前,提前得到垂青,也不枉这数十年寒窗苦读。 是以对自己有信心的考生都会来参加,几乎场场不落,这鲤跃楼也就人满为患。 帝王出行自然不是随性而来,鲤跃楼里早已经有人占了座,却是二楼一个半开放的雅间,可以一览堂下情形,而下面却难见到雅间内真容,萧弘他们走进里面,定睛一看,却是谢阁老坐在一旁。 “见过皇上,见过英王。”因为微服,谢阁老便只是起身拱了拱手,没有行大礼。 天乾帝笑着摆了摆手,“在外,无需多礼。” “爹,你们是打商量好的?”萧弘坐下来问道。 “今日懒得看折子,出来散个心,谁想你也要跟着过来,那便来吧。” 乱说,不是你让陪着出来吗?萧弘腹诽着,不过谢阁老面前,不好拆他爹的台,萧弘只能转了话题道:“今日好像书生特别多,怎么了?” 谢阁老道:“今日岳山居士出议题,言才情最佳者,他便收为关门弟子,倾囊相授。” 天乾帝点头,“原来如此。” 萧弘也煞有其事跟着点点头,可捡起杯子喝了口茶后,却问,“岳山居士是谁?” 天乾帝抽了抽嘴角,看向谢阁老道:“让卿看笑话了。” 谢阁老笑道:“殿下性情中人,不好文墨,不知道是正常的。岳山居士是洪和年间的状元,乃岳山书院创始之人,一生授业传道,桃李满天下,多有弟子在朝中为官,在士林之中很受尊崇,是真正学识广博之人,老夫也愧为不如。” “好像挺厉害的,多大年纪了。” 谢阁老思索着,“耋耄之年,老先生快九十了吧。” 萧弘吃了一惊,“这么大年纪了,教的动学生吗?别刚收了徒,就那啥了……” “弘儿,怎么说话呢?”天乾帝瞪了萧弘一眼,“老先生仙风道骨,自是延年益寿。” 萧弘感慨道:“这倒是,这辈子能活到他这个年纪我就知足了。” 天乾帝觉得萧弘有一句说的很对,自己要是不在了,谁还能管得了他这张没把门的嘴,亏得是他儿子,不然非得被套麻袋打死不可。 谢阁老在今日之后,对萧弘的感官彻底改变,便多有宽容。 他说:“冲着老先生的名望,哪怕只是一日的学生,想必天下读书之人也心甘情愿。” 天乾帝极为认同,“正是如此。” 正说着,书生们齐齐就坐,安静了下来,便有一位身着岳山书院特有的青衫衣袍的男子走出来,开了题目。 作者有话要说: 请看咱们的书名,不叫冲啊,英王殿下,而是太子殿下! 自然咱们的小红还是要荣登这个宝座的~ 第147章 富县贫县 现有贫困两县, 百姓皆是缺衣少食,饥寒交迫。今有县令两名各自赴任, 三年期满,一官使百姓免于饥寒, 温饱可期, 却贪腐成性;另一官清正廉洁, 却与辖下百姓一同受寒挨饿。试问, 两名县令,如何奖惩?两县又该如何择取下一任县令? 这便是此次鲤跃楼论述的题目。 参与之人皆是举人,若是春闱之后中了进士,便是上述县令的候选。 是以这题目出的很是贴合实际, 也是当今朝堂争论之处,他们如何作答很大程度上便反应了各自的主张。 虽说此处不过是随意清谈, 并不是会试科考, 可众多举人听此题目依旧眉头紧蹙,神情紧张,脑中不免快速思索作答。 要知道今日乃岳山居士出题,名望在外, 说不得有幸入了他老人家眼缘, 手为关门弟子。 而且如今大朝会已结束,不知道会有多少朝廷重臣, 达官贵人坐于其中,暗中观察。 若是答得好,很有可能给人以能臣干吏的印象, 倘若引起哪位大人的主意,名字能传到御前,一旦中了进士,这前程便有了。 “岳山居士果然名不虚传。” 楼上雅间,天乾帝淡淡地一笑,他静静地望着堂下众多冥思苦想的举子,神色轻松愉悦。 谢阁老赞叹道:“老先生虽身不在朝堂,可心一直关切着大齐天下,让老夫实在钦佩不已。” 天乾帝点头,“这的确道出了朝中诸臣颇为矛盾之处,让人难以抉择。” “贪污腐败违背律法,该当问罪,只是能让一贫县百姓免于饥寒,此等才能杀之未免可惜。至于清官,能与百姓一同贫寒,此品性高洁也令人敬佩,当百官楷模,就是能力欠缺。”谢阁老思索片刻,便失笑摇头,对天乾帝道,“皇上,就是老臣也是为难!却不知今日可有令人拍案的两全之法。” “看看吧。” 鲤跃楼原本吵杂的坏境顿时安静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等着堂下举子抒发自己的观点。 天乾帝也耐心地等着,神情之中带着一抹期待。 帝王者,最兴奋的莫过于慧眼识珠发现一位治世之才。 然而在这众人瞩目的时候,忽然边上传来一个响亮的饱嗝声。 幸好在雅间内,若是在堂下,以此声之清晰,当能引来众人侧目。 天乾帝轻叹了一声,幸好这雅间内只有谢阁老跟黄公公,否则丢人真是丢大发了。 他瞪了儿子一眼,后者还一脸无辜。 “吃饱了?” 萧弘连连点头,伸出两根手指说:“两大碗饭,两根鸡腿,总算是活过来了。”说完,又疑惑道,“爹,谢老,你俩都不饿吗,没见你们动几筷子。” 这胃口是当真好,怪不得能长这么高,天乾帝没好气地说:“看你吃都吃饱了。” “殿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的确该多吃一点。”谢阁老倒是挺喜欢萧弘这能吃的模样,心宽体胖嘛,老了可就没这么好的饭量。 “幸好是长在皇家,否则吃都吃垮了。谢卿可别夸他,这小子不懂什么叫谦虚。” 萧弘不乐意地撇了撇嘴,不过没反驳。 谢阁老笑起来,“皇上与殿下的感情如此深厚,老臣羡慕。” “就这一个最头疼,精怪的很。” 这年头当父亲的,甭管是谁,喜欢将自己的儿子批得一无是处,却让别人可劲地快。 天乾帝自然也一样。 萧弘听着抽着嘴角,将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能不能不说我了呀,下面都开始了,对了,啥题目?” 刚光顾着吃饭,他没听到。 谢阁老于是将题目重复了一声,天乾帝于是问道:“弘儿,若此事交由你来,当如何抉择?” 然而他话音刚落,此时底下已有第一人起身,此人三十的年纪,穿着一身书生素袍,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然后道:“在下苏南锦州杨素,愿抛砖引玉,率先一试。” “请讲。” “两县贫困,首要之事便是使百姓吃饱穿暖,能得以生存。贪县令能够做到这一点,便是大功一件,可他贪腐成性,又有罪名在身,私以为功过相抵,不惩不赏。清县令能与百姓同甘共苦,此人之品性高洁令人敬佩,可为官者当务之急并非同受苦难,而是使治下百姓富足,可见清县令能力稍显逊色。” 杨素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测周围乃至楼上的雅间动静,他定了定心神,扬声道,“在下以为接下去的任期,两位县令可做交换。令贪县令去往清县令的贫困之县,使其富足;而清县令则往贪县令的富县,避免贪腐。至此,两县百姓可一同安居乐业,无需再受饥寒交迫之苦。在下谬论,还请诸位海涵。” 杨素说完,便抬手朝四周叩了叩,安然坐下。 他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可见自己对此次作答很有信心。 事实上,周围的举子考生的确有不少叫好,特别是坐在身边的同乡,更是连连称赞。 杨素乃苏南地区的解元,在当地才名远播,很受追捧。 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想出这个安排方式已实属不易。 谢阁老微微点头道:“皇上,此子应答得体,此法……也较为妥当,且反应迅速,可见才思敏捷,当是有用之才。” 天乾帝早已舍了萧弘,不免往下多看了两眼,见此人年纪尚轻,更是带着欣赏。 “两县调换,取之长补彼之短,倒也可行。” 杨素一落座,等叫好之声一过,便立刻有举子站起来:“在下江东江州胡之远,敢问杨兄台,贪县令贪赃枉法,难道只是因为使贫县富足便可既往不咎吗?如此这般,曾经战场上保家卫国的将军是否也拥有了蔑视国法的权力?” “是啊,若是所有人都拿功绩说话,律法岂不是名存实亡?” “名存实亡倒不至于,至少于手无寸铁的百姓却是有效的。” 这话说得讽刺,对寒门出身的学子最有共鸣,不少人纷纷颔首叹息。 有人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不成区区一个县令还能免于惩戒?” 杨素听着不同声响,倒也不恼,只是继续说道:“法理不外乎人情,若是法办贪县令,那置贫县百姓于何地?明明他们有机会脱离贫寒,却因此只能继续食不果腹,忍饥挨饿,生活无望,诸位于心何忍?其实贪县令按照政绩本可高升,可因为贪腐,被罚入贫县,也算小惩大诫。”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毕竟人命关天,百姓为重。 “治世能臣有个格外开恩倒也罢了,可清县令除了清廉却做不出任何政绩,如何能升入富县?难道治国天下靠的是两袖清风,不是才能?” 此时又有一位留着两撇小胡的举子站了起来,他同样拱了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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