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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眼睛,昨晚你跟着他们一起通宵没睡觉呢,困不困啊。” 萧弘对着他的时候,总是笑得最开心,一双眼睛就看着他,里面只倒映着一个人,名叫贺惜朝。 此时此刻,贺惜朝看得尤为清楚。 鼻息间满是萧弘的味道,对他来说是那种最干净最温暖像太阳一样的味道,能带来满满的安全感,和不由自主微笑起来的幸福。 他忽然抬起手按在萧弘的胸口上。 “惜朝?”萧弘微微一僵,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 “嘘,别说话。”贺惜朝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强劲有力,却又分外安心的心跳。 不一会儿他缓缓地勾起唇,因为感觉到那心跳越来越快了,而他自己的心,是一样频率。 作者有话要说: 遥:我脑补了一下你们的姿势,有点……那啥,嘿嘿 贺惜朝:淫者见淫,小心红锁。 第137章 一个人情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了, 贺惜朝钉在软木板上的项目进度表蓝条已经拉近了末尾。 萧弘下了朝过来一看,惊讶道:“哟, 我还以为时间紧张,明日不一定能完成, 没想到都快结束了呀!” 萧弘话音刚落, 身后两张会议桌边上正埋头摇笔杆打算盘的几人顿时怨念地望过来, 仔细一看, 好家伙,各个挂着硕大的黑眼圈。 “这么努力,晚上都不睡觉吗?”萧弘纳闷道。 罗黎的算盘打完,看着结果, 松了一口气说:“殿下,我, 我们速度慢, 不,不太熟……练,得多花点时……间。” 而舒玉正核算最后的进出项,发现到最后还有一千多的差别, 面色顿时有些扭曲, 他一声叹息准备重新计算,闻言也跟着回答:“殿下, 要是多睡一个时辰,先生规定的时间结点就完不成了。” 没有计算器的年代,只是用笔算跟珠算, 要不是老账房,新手上路准确率还是有待商榷。 况且这是第一次正式审计,虽说贺惜朝培训了那么久,方法方式了然于胸,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磕磕绊绊。 而贺惜朝这个剥削的资本家,是不会因为手下的实习生不熟事务就减轻工作量的。 完不成? 行,加班加点做呗。 萧弘顿时不说话了,他有点同情这帮人。 贺惜朝走进来,看了一眼进度,便问道:“初步的结果能给出来了吗?” 罗黎回答:“先生,已,已经在最,最后核对,等……自清那组结,结果给我,就,能出来了。” 尤自清手下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他们组别的结果都汇总到他那里,如今就剩下他那步了。 忽然那清脆急促犹如行军打仗一般的算盘声响结束,只见尤自清抓起笔刷刷在纸上两下,抬头对罗黎说:“罗兄,十五万四千九百五十二!” “好。” 当日落西山的时候,贺惜朝拿到了最终的审计结果。 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加上标点符号,若是不明白字符代表的意义,根本看不懂。 然而萧弘一见到最下的数字,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我猜多了,没想到营造司没有最贪只有更贪,惜朝,你说这王府看起来至少花团锦簇,恢弘气派,银子究竟怎么省下那么多?” “这王府的前院,包括银安殿,和你将来常住地,还有后院,王妃及侧妃妾室们的居住地,最后花园,沿湖两旁风景最美的水榭楼台,这三处就是主子们最主要的活动范围,自然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就是皇上来游园子,也逃不开这三处。如果整个王府以此规格标准修缮,这三十万两花的不冤,不过显然不可能。更何况还有那动辄一万两的景观石,上千两的珍贵花木,多栽上几棵,殿下,您的银子再多个三十万两也能花完。” 萧弘看着报表,越想越生气,他说:“我要呈给父皇去看看,他一直想将好几年未更换的军备都换上一次,如今却还得等春税收上来才敢动。这帮硕鼠轻轻松松就昧下这么多,看父皇会不会砍了他们脑袋。” 贺惜朝能理解萧弘的愤怒,可是他却自有打算,“那你再等等,暂时不着急见皇上。” “为什么?” “银子不要啦?” 萧弘说:“可周达连十万两不给啊。” 贺惜朝笑着摇头,扬了扬手里的报表,肯定道:“不,他会给的,而且只多不少。” 自那日贺惜朝拒绝了七万五千两的和解,周达觉得他很不识抬举,连带着对萧弘也很有意见,不过毕竟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周达也没想过真跟萧弘势不两立。 只要对方来求和,他还是愿意重新坐下来谈谈。 可惜,三天过去了,英王府压根没有过来和谈的意思。 而所有的消息传来的结果便是,英王府依旧在查账,用的就是那帮贺惜朝靠一张算学卷子收下的书生! “哼,故弄玄虚,自不量力!”周达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一帮书生查账就是奇闻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然而大皇子此人,狂妄不羁,桀骜不驯,从小吃着天乾帝的板子长大,皮实打不怕。 回过头仔细想想,不管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是四两拨千斤顺势推舟,好像他想做的事情都没有不成的,想搞的人没有谁不下台。 这样想来,周达有些坐不住了。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管家禀告道:“老爷,魏国公府贺二少爷求见。” 周达顿时脚步一停,心下一动,说曹操曹操就到。 不过这个时辰? “他一个人来?” “是,不过还有一个小厮和两个英王府的侍卫。” 也就是说没瞒着英王私下过来。 “请他进来。” 春日三月,天气已经暖和,只是早晚还有些寒凉。 贺惜朝穿着一件白色带着毛领的披风走进来,眼里弯着一抹笑意,见礼道:“在下贺惜朝见过周大人。” 周达不喜不怒地问:“这么晚了,贺公子是有何赐教?” “晚饭吃的有些腻口,经过贵府,便来讨杯茶水,周大人不会见外吧?”贺惜朝随手解了披风给了周府管家,不管周达见不见外,他是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意思。 周达眯了眯眼睛,“一杯茶水而已,来人,上茶。” “多谢大人。”贺惜朝说着便寻了一把椅子安然坐下。 周达看着他,神情之中带着明显的打量,他跟萧弘的交集都不多,跟贺惜朝就更没什么接触。 不过这位才名动京城的少年郎,就算不关注,也听了一耳朵,萧弘能走到今日,明眼人都知道离不开这位天才少年的扶持。 当初怕是谁都想不明白,已经丢了太子位失宠的大皇子,居然敢毅然决然地将魏国公府前途无量的长孙贺明睿给换下,选了一个靠着长跪逼迫才能进门的奔妾之子为伴读。 谁都在嘲笑萧弘傻,自找死路,可时间却验证了什么才叫慧眼识珠。 一个贺惜朝,改变了萧弘几乎死局的命运轨迹。 如今贺府的两位少爷,贺明睿的地位被贺惜朝逼迫地摇摇欲坠,将来的继承人是谁,已经不好说了。 再者两个孩子都是在对方最难堪最落魄的时候出现在彼此的身边,互相依靠着艰难前进,这份共患难的情谊,没有谁比周达更清楚,将来会给贺惜朝带来多大的好处。 帝王高处不胜寒,再有信任之人也比不上自小的情分。 一旦萧弘登顶极位,贺惜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足为奇。 若不是因为英王府非得查账,贺惜朝又接连驳了他的面子,面对这位前途光明的贺公子,周达原本是很想结交的。 只是…… 周达的纠结,贺惜朝不知道,可他却是有什么说什么,淡定的很。 “周大人看着似乎对在下很有意见,不甚喜欢的样子?” 周达扯了扯嘴角,“贺公子胆识过人,坐地起价的本事无人能及,想喜欢也难呀!” 贺惜朝听了惊讶地看着周达,“周大人觉得我要多了?” 周达冷哼了一声端起茶没说话,不过那意思很明白。 贺惜朝自然也敛了笑容,冷淡道:“周大人,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银子本该就是英王殿下所有。从律法上来说,占他人钱财而不还,是为偷窃;正主来要而不给,便是强盗所为……”眼看着周达的脸色沉下来,他却反而轻笑一声,补充完整,“您为官多年,一定知道这个理,可是?” “这天底下的事若都依着律法来解决,朝堂之上怕是没有人能站上去了。”周达眉毛挑起,看着贺惜朝问道,“贺公子,本官说的又对不对?” 贺惜朝没有任何不满,坦然点头,“您说的有道理,所以在下不是来了吗?您是长辈,我是晚辈,便亲自登门拜访,不过您看起来似乎不太想见到我?” 周达说:“贺公子就不要打机锋了,有话就直说吧,英王殿下的面子,本官若是能给定然给。” “好,您这话我就放心了。”贺惜朝放下茶盏,正色道,“在下有个问题便直接问了,我开出十万两的条件,五五开,您为何不同意。” 此言一出,周达顿时皱眉,“五五开?” “不错,三十万两,真用到实处的不过十万两,余下二十万两可都进了内务府的口袋,殿下如今为了顾全内务府的脸面,只想要回一半,周大人,这不过分吧?当然银子一旦分出去,想要筹集起来需要时间,殿下能够体谅宽限几日,可周大人一口回绝,就给七万五千两,也未免太贪心了!” 贺惜朝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周达的脸,上面已经已经乌云密布,全黑了。 他心下一哂,果然,吴为庸瞒着他私底下又留下了一笔。 周达目光冷的已经跟冬日寒风一样,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二十万两,贺公子怎么那么肯定?” 贺惜朝心说就等你这句话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纸卷,站起来,走过去,将此递到周达的面前,“因为这账英王府已经审清了。” 周达惊讶地看着这份系着丝带的纸卷,难以相信地说:“怎么可能?吴为庸手底下都是些经年的老账房,他们做的账光靠你们那群算盘都不会拨的书生,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贺惜朝笑道:“能不能您自己看看不就清楚了。” 他说完放下纸卷,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清茶悠悠地品茗起来,还称赞道:“好茶。” 当真是镇定从容,胸有成竹。 周达解开系带,没想到摊开来篇幅很长,一张奇怪的纵横表格出现在他的面前。 虽然周达没见过,可只要仔细一看,不,就算是粗看他也能知道这是一份账目核对结果,虚报增开那一栏的对应数目有些触目惊心。 “这只是最终的结果,周大人若是想要详细的验证过程,怕是得到皇上面前去看了。”不知什么时候,贺惜朝走到了周达的身后,笑着说。 周达将心中的震惊按下来,冷静地问:“我很好奇,贺公子是怎么做到的?” 一群书生……就是考中了进士,也没有这个能力。 “这个呀……”贺惜朝思忖了半晌之后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总能比下面的人看得更远。” 周达哼了一声,不悦道:“你们读书人就喜欢故弄玄虚。” 贺惜朝也不恼,“所以周大人是相信在下没有信口开河了吧,那么能回答方才的问题了吗?二十万两银子,赈灾都够了,您怎么能拿的下手?” “我没拿那么多,吴为庸背着我私下昧下了五万两,不,现在应该是十万两。”周达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旁人。 “是吗?人口口声声说的可是您的意思,殿下若是不见好就收,还不依不饶的话,周大人可就要以下犯上了……” “啪!”贺惜朝还未说完,周达的手掌便拍在了书桌上,震得茶盏都磕碰了一声,他心底那股怒火终于冲到了头顶,露在脸上。 贺惜朝眉宇微动,唇畔浮出了一抹讽刺的笑。 周达深吸了一口气,将理智拉回来,对着贺惜朝歉疚地一笑:“本官失态了,让贺公子看了个笑话。不过对于英王殿下,本官打心底尊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冒犯。只是小人从中作梗,让殿下有所误会,还请贺伴读在殿下面前替我解释一句,本官感激不尽。” “周大人不必担心,您可是皇上跟前的老人,最是忠心不过,怎么会有那样的念头。殿下就是因为不愿相信,才命我连夜前来确认,否则明日将账册呈给皇上,怕是麻烦了。” 周达点点头,“殿下的好意,本官记在心里,贺伴读放心,这十万本官会尽快凑齐给殿下送去。那这账册就无需……” “那自然还是要呈给皇上的。”贺惜朝说。 周达眼睛一眯,“大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贺惜朝不紧不慢地说:“殿下从皇上那儿求来的圣旨查账,这么多天过去了,难道就这样不了料子,成全了周大人,可置殿下于何地?再者皇上会下这个旨意,无非也想看看这其中的水分究竟有多少。” “所以殿下今日只是派你来提前来打声招呼而已吗?”周达不悦道。 贺惜朝摇头,“自然不是。”他看周达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傻气,“大人,呈是要呈上的,可不是还没呈上去吗?” 周达闻言一愣,接着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贺惜朝则耐心地等着他。 不过片刻,周达便回过神,道:“本官明白了,那就请殿下稍缓几日,容我做好准备。” “好说。”贺惜朝笑着点头,接着他眼睛一转,“其实这账本还有几处不太明了,只是营造司不太配合,问不出什么结果,不知道大人能否帮这个忙,配合一二?” 周达笑着立刻答应了,“这是当然,本官事务众多,实在没有精力一一过问。吴为庸在营造司多年,本官一直很信任他,便偷了懒没仔细核对这些账目。没想到他包藏祸心,胆大包天,敢从中捞取那么多银子,还挑拨离间,实在可恶至极!幸好英王殿下宽宏大量,察觉其中蹊跷,告知于我,否则我怕还被蒙在鼓里。贺伴读放心,本官一定调查清楚,给殿下一个交代,其中过失,自会向皇上禀明。” 贺惜朝就听着这位面不改色地往下编完了一整个故事,忍不住笑了,可这心里头却不知道算什么滋味,只觉得一丘之貉,很没意思。 不过他还是配合着抚掌一拍,“周大人才是才思敏捷,在下佩服。”接着他站起身,“既然事情已经说开,在下的任务便完成了,多谢大人的好茶。” 夜深周达也不多留,只是提高了声量唤道:“管家。” 门口顿时传来一个小心地询问,“大人?” “把方才泡来的碧螺春,寻上好的取来一罐,给贺公子带回去尝尝。” “是,大人。” 贺惜朝笑道:“周大人真是大方,好茶堪比黄金,在下又喝又拿,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达摆了摆手,“不过是些喝的,哪儿那么多讲究,只要贺公子爱喝,愿意给我这个面子,以后常来往便是。” 既然这么说,贺惜朝也就不再推拒了。 话说着,管家已经一手提着礼盒,一手拿着贺惜朝的披风进来。 贺惜朝系着披风的时候,忽然道:“差点忘了一事,还望周大人事后告知。” “贺公子请说?” “之前我一直以为吴为庸是周大人的人,毕竟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营造司总管。可现在看来他与您早已经离心,那便好奇了,他这么做又为了什么呢?” 贺惜朝说着,便也没再看周达的脸色,抬脚出门去了,“外面天寒,周大人便请留步,在下先走了。” 内务府总官贪点,皇上并不是那么在意。 只要忠心把事情办好,便会睁一眼闭一眼,周达显然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坐的长久。 可若是私下跟后宫乃至皇子关系过密,甚至背靠过去,另侍二主,那就犯了这天下之主的大忌。 什么情分都阻挡不了他人头落地。 周达只要一想到这里,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萧弘若是将这件事捅到天乾帝面前,周达就是全身长满了嘴巴都说不清楚。 思及此,周达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背后有一丝凉意,喃喃的说:“麻烦了呀,这天大的人情可就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大人,夜深了,是不是该安置了?”管家询问道。 “贺惜朝走了?” “走了,老奴是看着这位上了马车才回来的。” 周达点点头,“你明日通知账房,看看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能挪出多少来?” 管家疑惑道:“大人这是……” “问那么多做什么,去做便是。” “是。” 第138章 赌约胜负 清正殿 周达跪在冰凉的地上, 双手高举头顶,呈上一封奏折。 他定了定神, 道:“皇上,微臣有幸得皇上赏识, 腆居内务府总官一职, 为皇上打理宫廷事务。皇恩浩荡, 微臣未敢懈怠。然内务府下各司其多, 人员庞杂,臣择优以辅,其中以吴为庸为营造司总管。多年来此人做事认真,监管修缮之职尽心尽力, 账目清楚,让微臣甚为放心。却不想这一切皆是假象, 此人贪婪无度, 背地里贪昧工程款项无数,只因做账手段高明,又以钱财封住相关之口,臣便一直未有发现, 直到前不久露出端倪, 微臣下令调查,才知其中腐败阴私。皇上, 臣识人不清,监管不严,实在愧对皇上信任, 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他的头磕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显示着他的悔意诚心 。 大殿内一时氛围安静凝滞,只有小小的翻页之声从上头传来,提起了周达的心。 接着,只听折子一合,丢在了御案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周达脖子一紧,立刻屏息等待帝王说话。 “前些日子英王请旨查了营造司的账,算着差不多也该有结果了。” 帝王的声音不愠不怒,平淡如常,却让周达头皮一麻,他连忙道:“是,英王殿下查账之时,有多处疑惑,可吴为庸并不配合,殿下便寻到微臣,微臣这才发现端倪。” “是吗?”天乾帝轻笑了一声,“看样子英王没说大话,这账似乎查的有模有样,不然你这内务府总管怎么会搭理他。” “……”周达不敢抬头,他觉得帝王什么都知道,于是将到嘴的那番辩解之词顿时咽下,直接道:“是,英王殿下年纪虽轻,可做事说话并非无的放矢,这账微臣已经见过,不得不服气。” “虚报了多少?” 周达将头抵在地上,闭上眼睛,艰难回答:“……十九万两。”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只听见天乾帝道:“好。很好。” 三个字他问说得依旧平静,可周达知道这位帝王已经暗怒丛生,雷霆将至。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帝王命令道:“传旨,命刑部将营造司上下全部拿下,即刻调查审问,凡贪污百两白银以上者斩立决。” “是。”黄公公领命下去了。 接下来,周达虽没有抬起头,可他却清楚地感觉到天乾帝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锐利冰冷。他脑后生凉,可他全身僵硬,不敢有一丝动弹。 “内务府总管周达监管不严,职责有失……” 周达忍不住咽了咽,额头微微沁出冷汗,手脚发麻。 “罚俸三年,留职察看,若再有过失,严惩不贷。” 提起的心随着宣判缓缓落地,他慢慢吐出屏息的那口气。 虽然早有把握帝王对他多是小惩大诫,可面对天威,他依旧胆战心惊,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哪儿真的能够猜透。 他仿佛劫后余生般俯地拜谢,“微臣谢主隆恩。” “起来吧。” “谢皇上。”他跪得腿已经麻了,起身的时候还有些踉跄。 当他准备退下的时候,一个内侍走进来禀告:“皇上,英王殿下求见。” 天乾帝听了,看了周达一眼,说:“宣。” 萧弘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清正殿,利落地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眼睛一撇,看到周达,便也招呼道,“哟,周大人也在。” 周大人一看便是挨批了,整个人是焉的,对着萧弘拱了拱手,“英王殿下。” 天乾帝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周达面对着帝王躬身往后退,然而临到门口转身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萧弘的声音传来,“父皇,怎么样,我赢了吧?您的私房钱,儿子就不好意思笑纳了,嘿嘿嘿。” 周达一个趔趄,差点撞到门板。幸好身后忽然有人扶了他一把,这才没有殿前失仪。 他回过头,看到的是黄公公。 只见黄公公一脸笑盈盈地看着他问:“周大人,是不是方才跪久了,您没站稳?” “是啊,人老了,腿脚就恢复慢。”他心里砰砰砰直跳,方才萧弘的那一声依稀还在耳边,短短一句话,他揉碎了掰开着体会,怎么都觉得他似乎触摸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 他口中生津,看着黄公公,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问了一句,“黄公公,咱们都是自小服侍皇上的,您可知英王殿下这样……多久了?” 黄公公捂着嘴笑起来,“大人,您是不是忘了,这儿可是清正殿。” 别听,别问,别说,聋子进,哑巴出。 周达讪讪道:“多谢黄公公提点,是下官想左了,这便走。” 黄公公颔首:“大人慢走,不过……” 周达回头看他,只听到黄公公漫不经心说:“大人对皇上一向忠心耿耿,英王殿下如何跟您又有何关系呢?” 周达神色顿时一怔,接着哑然失笑,“还是公公想的透彻。” 黄公公走进殿内,里面本该融洽的气氛有些不对。 只见帝王神情不悦,而英王撅着嘴也很不高兴。 他纳闷地看了两眼,便听到萧弘说:“父皇,您这是不讲理呀,说好的我要是查出只有三成,就算我赢了,您怎么能耍赖呢!” 天乾帝冷笑道:“耍赖?朕金口玉言,从不食言,只是三成……你什么眼神?”他指着萧弘呈上来的审计表报地最后一栏,“睁大你的眼睛好好再看一看,自个儿出的结果,白字黑字三成四,三成?” 萧弘一口气顿时憋了上去,总共三十万两,其中十万两千两算出来是真实花销,所占比三成四。 “这差不多啊,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三成嘛!”萧弘抓狂道。 “谁跟你约定四舍五入了,多了四就是多了四,少给朕掰扯。”天乾帝用一副看无理取闹的目光看萧弘,颇为嫌弃地说,“愿赌服输,当初白给你银子你不要,非得打赌赢回去,瞎折腾。” 萧弘张了张嘴,觉得自个儿的爹有些不可理喻,干嘛非得扣着那四不可啊!明明那时候约定的就是个大概! 他有苦说不出,忍不住怨念道:“父皇,您明明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啊!” “呵,输了就是输了,无需找借口。明日,黄吉,给他整套太监的衣裳,既然要随身伺候,那就先跟着小太监好好学学。” 天乾帝想到这里,上下打量了萧弘一眼,警告道:“好好学,别毛手毛脚的,弄得朕浑身不舒坦。” 黄公公看着张了张嘴,一脸一言难尽的萧弘,高兴地说了一声:“是,皇上。” 萧弘:“……”你说他做什么嘴贱打那个赌? 他抹了一把脸,认命了:“行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让您是我爹呢,不打赌,您说让我伺候,我也得伺候不是。” 天乾帝称赞了一声:“你有这个觉悟朕很欣慰。” “您欣慰就好,所以您的私房钱,还可不可以……”萧弘搓了搓手。“商议一下?” 天乾帝看着他微微一笑,提醒:“你输了。” 萧弘讨好地笑起来,厚着脸皮撒娇道:“别啊,您当初也本来就想补贴给儿子的,就当没那么赌呗。” 天乾帝摇头一叹,唤了一声:“英王。” 萧弘正色道:“儿臣在。” “男人,就该说得到做得到,撒娇耍赖的叫孩子,你十六了。” “……没一点商量余地?” “没有。” “好吧,我知道了,我是个男人,得说到做到,那儿子大方地就不惦记您的私房钱了。” 天乾帝嘴角一抽,没有说话。 萧弘继续说:“那言归正传,这账已经查清,的确少了近二十万两……”他顿了顿,天乾帝打眼看着他,总觉得接下来…… “二十万两啊!”萧弘眼眶含泪,普通一声跪下,仰天长啸,“儿子就是不吃不喝攒着俸禄也得二十年!如此大的巨款,父皇,您得为儿子做主,把我的钱要回来啊!” 果然…… 天乾帝抚了抚额,真是不想搭理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 他狐疑地问:“周达没答应还给你?” 萧弘倒是老实,回答道:“答应了,可就只能凑个十万两给我,还有十万估摸着上上下下都已经被花光了。父皇,那可是我的银子,我的!” 知道是你的,不用再强调了。 帝王头疼,瞥了一眼,只见萧弘殷切地望着他,跟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一样。 他知道这臭小子打什么主意,还是对那私房钱不死心,不过天乾帝不想让他这么如意,便道:“那你等等吧,看看能追回来多少,到时候给你补上。” “只能这样啊?” “只能这样。” 萧弘无奈地叹口气,“唉,好吧。礼部选了黄道吉日,死催着我离宫。这自立门户,果然不容易。” 天乾帝一笑,看着萧弘一张脸表情变来变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简直是个活宝。 他指着这账目,问道:“过来,给朕讲讲你这账是怎么查的,看起来有模有样,听说不过是几个会点算学的书生?” 萧弘闻言嘿嘿一笑,“您总算问了呀,我还当您不稀奇呢,亏的儿子献宝了那么长时间。” “少做怪模样。”天乾帝斥了一句,“究竟是什么法子?” 萧弘于是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了一番,似拿足了姿态才说:“其实,儿子也不清楚……父皇,您别瞪我呀,我几斤几两您还不知道?想想看也肯定是惜朝安排的呀,是他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每天七个时辰培训出来的团队。” 萧弘在“四”跟“七”上咬重了音,“那种拼命的架势,我呆了一天立刻就逃出来了,所以究竟是怎么样,儿子是真不知道。不过这次查账,我发现一点,总共十二个人,分成两组,分工明确,没日没夜的五天时间后,喏,搞定了。” 见天乾帝依旧皱着眉,他又强调了一下,“儿子没骗您,真的。” “贺惜朝……” “是不是特别厉害,父皇,我真得向您好好夸一夸他啊!”萧弘嘚瑟道,“我家惜朝有才学,有谋略,有胆量,有气度,长得又好看,哪儿哪儿我都满意,最重要的是对我还特别好,轮眼光,我甩了弟弟们好几条街呢!” “他是你的伴读,不对你好对谁好,一生荣辱就系你一人身上,自然对你殚精竭虑。不过弘儿,越是聪明的人,一旦得了权势,你就越要小心。贺惜朝此人,朕担心你将来能不能驾驭地住他。” 天乾帝端的是苦口婆心,萧弘虚心受教,一拍胸脯,放下豪言:“父皇放心吧。”这辈子您儿子被他驾驭住也是一样的,只要他不放开,怎么着都行。 英王要查内务府的账,有人就觉得萧弘简直是太得意了,正等着看好戏,没想到营造司上下集体下了大狱,就连内务府总官周达都被皇上斥责罚俸。 英王,还是那个谁扛上谁倒霉的大皇子,一时间风头无忌。 内务府向来与后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营造司,论背后也有各处的影子。 消息传出,后宫中不只一处摔了精美瓷器,告了病谢客。 不过萧弘管不了这些,他正笑眯眯地看着面前二十个大箱子,满眼放着精光。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雪花银啊! 周达笑道:“英王殿下,之前多有得罪,这十万两是下官凑齐归还殿下,另外十万两,是从营造司罪官家中查抄而出,皇上命下官挪过来填补殿下,还请清点入库。” “好说好说。”萧弘心情好,眼睛都是带着笑的,“还是周大人厉害,一般人可抄不出这么多银子。” “皇上特地命下官盯梢的,不然殿下这儿不好交代。” 萧弘闻言挑了挑眉道:“下月初一迁府,周大人可别忘了过来喝一杯本王的乔迁宴。” “殿下不说,下官也要来讨一杯酒水的。”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第139章 一年之后 斗转星移, 春秋交替,继大皇子终于住进王府之后, 次年二皇子萧奕年满十五,帝王赐封号顺, 为顺亲王, 进了兵部。 天乾帝照旧给了三十万两安家银子, 以供修缮王府之用。 下了圣旨之后, 萧弘便在贺惜朝面前转来转去,一个劲地叨逼叨逼:“惜朝,你说父皇会私下里补贴萧奕吗?我那时候有十万两呢,他没有那么多, 估摸着也得有几万吧?” 贺惜朝点了点头,将管家呈上来的礼单又增减了一些, 交给萧弘, “你看看,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这么送去景阳宫。” 萧弘接过来粗略地看了一眼,“哪儿会有什么问题, 你决定就好……两万两!”萧弘看着礼单最上面的礼金, 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惜朝,你是不是写错了,是两千两吧?” “我没写错。”贺惜朝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说, “你不是念叨着皇上的私房吗?作为兄长代为出了就是。” “可萧奕那家伙压根就不缺钱啊,他刚纳了一房妾室,出自江南大商贾,这手面阔绰的……啧啧,跟个暴发户似的,我跟他比简直就是贫民,给什么银子哟。” “羡慕了呀?”贺惜朝喝完茶,取过桌上整齐摆放的三份卷子。 今年,他手底下十二人中有三人需要下场考院试,是以对他们的学业,贺惜朝抓的很紧,这三份卷子便是额外的作业,这三人刚交上来的,贺惜朝准备连夜批完,明日好讲解。 “那可不,一夜暴富的感觉,想想都特别爽。”萧弘感慨着,又摸着下巴一脸八卦地凑过来说,“萧铭明年也要开府,他身边的人贵妃早就选好了,其中就陪着一个银库。论来钱的本事,我的确不如他们。所以给什么银子,意思意思就好了嘛。” 贺惜朝的笔顿时停了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提了提音量喊道:“常公公。” “惜朝,你喊常公公做什么?” “让他去找几幅画卷给你。” “啊?” 贺惜朝抬起头,眉毛一弯,脸上带笑,只有眼睛里闪烁着寒光,“天下大商贾可不只有这两个,相比于他们,殿下,您要是想要,随便选,常公公手里正捏着一打美女画像,腰肥燕瘦,各种款式都有。挑几个能看得上眼的,家中巨富的充斥一下寂寞冷清的后院也是可以的。”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冲到头顶,萧弘张了张嘴巴,挣扎求生道,“惜朝,误会,绝对是误会,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感慨一下咱们来钱不容易,能省则省,给这帮大户送银子实在没必要。” “心痛?” 萧弘乖巧点头,“嗯嗯,你想想这回送了萧奕两万两,明年萧铭也少不了吧,下面弟弟那么多,还有妹妹们也一个个长大嫁人了……惜朝,咱家你可是当家人,银子真的够花吗?” “够不够花,该花还得花,谁让你是长兄呢?这不是给你弟弟妹妹看的,是给你爹看的,懂?” 萧弘陆陆续续也从天乾帝那里要来不少银子,估摸着这位帝王最大的私人花销就是补贴这倒霉儿子了。 英王小气的名声在外,这没什么,可若是对弟妹也吝啬,作为父亲,天乾帝不会高兴。 该有的长兄风范还是要有的。 想到这里,贺惜朝其实也挺吐槽天乾帝日益庞大的子女团体,生那么多不知道干什么?幸好是在皇家,以天下供养,若是普通小老百姓,萧弘这样的想讨个老婆都不容易。 “行了,说到底,还是收入有限,既然你不想一夜暴富收个自带丰厚嫁妆的女子,那咱们只能靠自己创造财富。” 这咱们两个字听得萧弘通体舒畅,连忙马屁道:“靠自己好啊,花自己的银子才理直气壮嘛,惜朝,你说这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前几天我那三师侄的信到了。” “谢三?哦,对了,他去西域也有一年了吧,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还不错,他在信里告诉我已经找到了棉花,就在月宛国里。因为数量不多,栽在宫廷里共贵人欣赏之用。只是棉花好找,会栽种的人却不多,不过幸好他是大齐的鸿胪寺少卿,他开口问月宛国国王讨要,对方自然不给这个面子。如今连人带种子已经在路上,两个月后就能到达。”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这种棉花也不是随便种的吧,得要什么样的地?” 贺惜朝说:“棉花喜光喜湿,土壤太闷重却不行,想想西域那地方,沙土较多,通透性好。谢三哥哥信里提到,伺候的花农勤浇水,那自然灌溉条件得好,按着这个方向走,这京城之地……” “城北郊外那一块正合适,对了,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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