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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了。 萧弘于是打定主意说:“多谢老丈指点,本……在下心有困惑,急需要大师为我指条明路,这明心梯我走便是。” 车夫连忙点头,“公子有这决心最好,不过您得记住,任何一个人大师只卦卜一次,您可得想好。” “多谢。” 车夫驾车走了。 萧弘面对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路石阶,脚下隐隐作痛,差点忘了,他昨晚太兴奋踢裂了脚趾甲,要是这一个半的时辰的石阶爬下来,想想就老遭罪了。 他有心叫回车夫,然而当他摸到胸前滚烫的银票时,那点迟疑也瞬间没了。 如今正是最困难的时期,贺惜朝赚钱不易,就能省则省吧。 贺惜朝带着黄公公去了英王府,没有萧弘。 去了审计培训的别庄,下人们也说没见到萧弘过来。 寻了几家大酒楼过去,依旧杳无音讯。 见夜色降临,贺惜朝抿着唇看着灯火点燃,便问:“派去的人有线索了吗?” 常公公整个人都快累瘫了,可对萧弘的担忧一直支撑着他跟着贺惜朝寻找,闻言他摇头道:“没有,殿下真是,他是成了心不让我们找到。惜朝少爷,您再想想,可还有其他地方?” “城门口问过吗?” 常公公一呆,震惊道:“殿下难道还要出城去?” 贺惜朝摇头,“我不知道,只是问一问。我现在不是怕他自己走,是怕有人带他走,或者……” 常公公整个人都快要摇摇欲坠了,“您可别吓奴才。” 贺惜朝神情疲惫,可眼露忧虑,说:“我想请皇上封锁城门,全力寻找殿下。” 只有将事情闹大,轰动全城,甚至引起皇上震怒时,当最终发现萧弘只是独自去庙里暗舔伤口,不想让人知道那份委屈倔强才更让人心疼。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怜悯,也不想因此迁怒旁人,所有的一切他愿意自己扛着,只需要给他一个清净的地方,暗暗收拾好心情再来面对世人异样的目光。 归来的时候,他依旧是那个满不在乎,嬉笑怒骂的大皇子。 光是想想,贺惜朝就能知道天乾帝在找到萧弘的那一刻会有多心酸,而那因为萧弘宽大量而相安无事的三家会有多愧疚。 贺惜朝于是进了宫,跪在清正殿上。 “惜朝,你真的不知道弘儿在哪儿?”帝王威严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俯地的贺惜朝,冰冷地问。 贺惜朝磕了一个头,说:“回禀皇上,学生受殿下所托,前一个月里一直忙于清查英王府的产业账目,因数目较多,人数有限,学生跟十多位账房吃住在西苑庄子上,都没有回府过。学生惭愧,对殿下的婚事有所耳闻,却未有过问,直到昨晚清账完毕才见到殿下,听他诉心中苦闷。殿下本就是乐观的性子,倒是开解不少,可广亲王世子带来安悦郡主的消息,让殿下连话都未说便急忙忙回宫,学生今日还心焦地等着殿下的指示,可没想到却等来了常公公殿下失踪的消息,实在震惊不已。” “弘儿可从未有过这般任性。”天乾帝道。 “皇上,殿下常去的地方学生都去找了。既然没有他,可见殿下连学生都不愿见。他的性子好强,就是受再多挫折苦难只要能忍住便不会露在脸上。只有真的伤到了,没法再装下去,他才会不想见到任何人,特别是最亲近之人,怕露出脆弱来……” 贺惜朝没有抬头,但是他却听到了天乾帝的一声叹息。 这个儿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就是贺惜朝不说,帝王也一清二楚。 看着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泛起拧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倔强到底,也令人头疼。 “皇上,已经一天了,不管如何,大皇子一人在外实在太过危险,得马上将他找到才行,学生斗胆,恳请皇上派人大力搜索。”贺惜朝再一次磕头请求道。 “你要朕全城搜寻?”天乾帝顿时眯起眼睛看向贺惜朝,脸上看不出喜怒道,“惜朝,这样一来,可就谁都知道弘儿失踪了,怕是更危险。” 贺惜朝大胆地说:“皇上,大皇子的行踪总是分外惹人关注,今日黄公公带着侍卫沿街问人,有心人怕是早就知道了,再暗中查访,已经无济于事。学生以为如今什么方式能最快地找到他,便该用什么方式!” 天乾帝的表情顿时深沉起来,盯着贺惜朝的眼神隐晦不明,后者垂眸波澜不惊。 最终天乾帝沉沉地点头,唤道:“来人,命禁军搜查全城,京兆府及五城兵马协同,务必找到大皇子!” 贺惜朝惊喜地抬起头,“多谢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萧弘:一个台阶一两银子,等爬完我就能省下好大一笔,惜朝,会感动得吧? 第128章 只娶惜朝 萧弘为了省那万两银票, 毅然决然地上了明心梯,那一刻他觉得这个选择是无比英明的。 想他勇武双全的大皇子, 区区一个半时辰的山路,算得了什么? 今日如此诚心求佛, 若将来宣扬出去, 那就是一段佳话呀! 想必贺惜朝知道了, 也会大感欣慰。 然而想得太美, 终究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今日的萧弘若是平日里活蹦乱跳的那个,自然不惧,可他乐极生悲伤了脚趾头! 太医有言,走路当心, 不宜跑动,虽然爬石阶不跑也不跳, 可对脚的要求却更高, 因为一直在用力。 不到半山腰,萧弘那受伤的脚趾头已经发肿,疼先不说,合脚的鞋子因为肿胀变得有些挤脚, 鞋面不断挤压脚趾头, 每走一步,萧弘必定倒抽一口凉气, 痛地他龇牙咧嘴,简直怀疑人生。 当爬到一半,萧弘后悔了。 可惜此时人在半山腰,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后悔来得有些晚。 是咬牙坚持往上爬,还是放弃直接下山从前门走,萧弘在原地思考了半柱香的时间后,差点哭出来。 如今这个时辰,就是下了山也已经天黑,人烟稀少的地方,上哪儿找人搭自己一程? “惜朝,我好苦啊——” 最终一声悲鸣,走投无路的他,摸着胸口的银票,眼眶含泪继续拖着脚慢慢往上挪。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吧? 无路可走,唯有前行,沿路寻着一根差不多与他齐高的枝杈,捋了侧枝和树叶,拿在手里当着拐杖使,萧弘顿时又觉得能坚持许久。 萧弘此人,就如贺惜朝所说,天生乐观,不太会怨天尤人。 此刻周围无旁人,他便开始叨叨自言自语,那平日里不敢说的不能说的,通通对着大山倾吐一番。 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 “我是萧弘,我想娶惜朝,生平所愿唯有娶惜朝。” “我是萧弘,我只想娶惜朝,玉皇大帝你要是听到就让我娶惜朝。” “我是萧弘,我想娶惜朝,娶上惜朝我什么都可抛。” “我是萧弘,我还想娶惜朝,西天佛祖你若听得到就让我娶惜朝。” “我是萧弘,我想娶惜朝,嫁不嫁娶不娶只要是惜朝。” “我是萧弘,我非得娶惜朝,老天爷你听到一定让我娶惜朝。” “天地玄黄,我爱娶谁就娶谁,谁也管不着。” “什么话也别说,萧弘就想娶惜朝。” “娶惜朝!” …… 娶着娶着,这脚好像痛地麻木了,也没感觉到多疼。 最终他凭借着一股娶惜朝的毅力,登上了青莲寺后山最后一个台阶。 顿时萧弘觉得此刻他的心身得到了升华…… 只见前面立着两盏灯笼,是两个小沙弥等候在台阶两侧。 “阿弥陀佛,明心梯已经走完,施主之诚心,我佛有感,只是天色已晚,不如待明日再见主持,现在请随小僧而来。” 然而萧弘拄着拐杖却没动,沉默之中他忽然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目光悠远地望着那条黝黑的来时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沙弥疑惑地看过去,“施主?” 萧弘没有回头,反而沉声作高深莫测地问:“不知贵寺可有懂医理之人?” 两个沙弥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位道:“阿弥陀佛,青莲寺上下都会些医理,主持和几位师叔更高明些。” 萧弘仿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施主是来求医问药的吗?”小沙弥好奇地问。 萧弘抬头看着天上弦月和点点星光,摇了摇头。 两个小沙弥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们俩只负责接应,这个看起来很有心事的施主到时候交给主持去吧。 “施主,不若先随小僧进寺吧,寮房已经准备好,您看起来很劳累,应当好好歇息。” 萧弘没反对,点了点头,不过他回头幽幽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俩过来一下。” 小沙弥们不解。 “来扶我一把呀,我伤了脚,走不动了。”有点眼力劲没有啊! 最终萧弘还是惊动了主持,因为那脱了鞋袜肿的跟个馒头一样的脚趾。上面的趾甲完全脱离了甲床,如今青青肿肿渗着血丝,脓黄渗出,粘连袜子,一时分不开,这幅场景就是旁人看着都忍不住跟着脚疼。 几个捧着纱布药罐,打下手的和尚看着不吭一声,脸上还极为淡定的萧弘,不禁肃然起劲,眼露佩服。 可同时,也忍不住一声唏嘘,就这样还敢登明心梯,这得多大的执念才忍得了这般痛苦。 昏暗的烛光之下,萧弘看着主持智禅大师拿着剪刀将袜子剪开,只留下黏住伤口的那部分。然后接过一碗水,说:“施主暂且忍着一些。” 话音刚落,他掬起碗里的水洒到伤口粘连之处,顿时一股酸爽的疼痛袭来,萧弘闷哼了一声,一把抓住床柜边沿,哆嗦地问:“你,你撒了什么东西上去,痛死我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踢一脚,可被一只手牢牢地握住,动弹不得。 “盐水罢了,软了伤口,将袜子揭下才好上药,施主且忍耐。”智禅大师道。 所谓伤口上撒盐,疼上加疼,萧弘眼角含泪,有苦说不出,“行,行吧,那你轻点儿。”说完不放心又补充一句,“是不是这里太暗了,你看得清吗?师傅们,咱们再点两根蜡烛行不?” 寺庙建的那么雄壮,就别省两根蜡烛钱了呀!他心中感叹一声,造孽哟! 智禅大师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禁微微一哂,心里也有些好奇。 明心梯虽高,可石阶铺路,登山并不困难。只要有恒心,废点时间和精力,就是弱女子也能登上。 每年登明心梯的人不计其数,可往往都是些心有苦怨不甘,烦愁萦绕难解之人。 然而像萧弘这么矛盾的却是少见。 要说他就是肿着脚趾都要咬牙上山,必然是执念入心,隐忍深重的性子。 可到了眼前才发现,这少年活泼跳脱,不像是钻了牛角尖需要开解的那种。 所以这位究竟为什么带着伤登明心梯? 盐水软化了伤口,再分离袜子布料就容易许多,很快便能揭下。智禅大师拿起剪刀将他的脚趾甲给剪去,接着清理干净伤口,敷上草药,绑上纱布,动作虽缓,可有条不紊,似乎见惯了这种伤。 萧弘打量着这位名扬京城的大禅师,总觉得这张爬满褶皱的脸,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和尚,半分得道高僧的架子也没有。 就是抬眸安慰萧弘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沉静安和体现了几分不俗。 “听说大师可窥探天机,可解世人劫难,是不是啊?” 智禅大师他摇头道:“此乃我佛之能,老衲也过凡夫俗子,血肉之躯,怎有这般神通广大,施主廖赞了。 ” “我来的时候,一个车夫告诉我是您为他卜了一挂,指点他避开苦难,他对大师推崇之极,可不像说谎的样子。” 智禅大师笑起来,“施主走过明心梯,敢问沿途风景可好?世间烦恼,当时无解,可将来回看,却也只是人生中一浪,区别只在于心境二字。登高远望,自然开阔,犯愁自消,何须老衲多言?” 明心梯这山路幽静蜿蜒,沿路树木参天,有鸟鸣虫叫伴随,是一条贴近自然,远离喧嚣,遗世独立的道路。 山路够长够高,一个半时辰的攀爬结束,定是气喘吁吁,汗湿夹背,此时豁然遇见山门,回头再看不免让人产生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大自然的神奇魔力,有很多人根本无需智禅大师的开解,便已经能够提了心境。 很多事情换一种心情和想法,矛盾就能迎刃而解,若是再经过禅师点化,便能脱胎换骨下山,此堪称神奇。 萧弘想想还挺有道理,不禁摸着下巴点点头。 既然这位智禅大师不是那么神,那他是不是可以请求帮忙补个姻缘的下下签? 看起来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应该不用扔银票吧? “施主已过明心梯,敢问心事可了?”智禅大师不明所以,还是温和地问。 萧弘立刻摇头,他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才会显得不那么刻意。 见萧弘犹豫,智禅大师也不着急,便起身道:“施主的脚怕是暂时无法走动,得在山上住个几日,可以慢慢想,老衲随时恭候。今日劳累,便早些歇息吧。” 萧弘直起身体微微弯了弯,“多谢大师。” 指禅大师双手合十,还了一个礼,不过待离去的时候,他眼睛余光一瞥,发现萧弘腰上悬挂的玉佩已经翻了个面过来,隐约刻着一个“英”字。 第二日清晨,京城百姓们带着惶恐和好奇看着街头巷尾出现的大批禁军,他们拿着画像正沿街逐巷地搜寻着,众人以为抓得是逃犯,没想到却是大皇子! 大皇子不见了!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不过想想最近的传闻,大皇子门门亲事不成,是个泥人都受不了,这躲起来羞于见人也是正常的。 人们倒是同情他的同时也忍不住奚落起来。 这皇亲国戚的笑话老百姓是最爱听的了。 “怕是得罪了月老,姻缘不顺呢。” “可天下姑娘多得是,也不单这三位,皇上他老人家再指一个不就好了?” “哟,你懂什么呀,这皇子娶妻难道只为了讨个老婆传宗接代吗?得看背后势力。” “听说就这三个姑娘家世最好,其余的随便指一个,大皇子也不乐意啊!” …… 贺惜朝一整个晚上强忍着没有合眼,他虽然知道萧弘在哪儿,可这心里依旧有些担心,那人伤着脚呀。 也不知道大半夜的打什么拳,又不在乎那三个姑娘,难道因为他意外的表白太兴奋了? 那也太没出息了吧? 后宫里一片安静,芳华宫明智地闭了宫门,至于暗搓搓地在干什么,没人关心。 倒是萧奕萧铭他们几个罢了上书房的课跟着出宫来问情况。 不管是真心担忧还是别有目的,贺惜朝跟着跑动跑西,一个晚上下来憔悴的不行,心里跟着乱糟糟的一副无神的模样,倒也符合一个担忧皇子的伴读形象。 是广亲王世子告诉萧弘安悦郡主的事,结果第二天萧弘就闹失踪,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过来之后便问:“惜朝,都找过了吗?可有大堂哥的消息?” 大家都看向贺惜朝,然而后者依旧摇了摇头,神情郁郁,连话都懒得说。 到了傍晚,一天又快过去的时候,萧弘的消息依旧没有传来。 贺惜朝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找吗?这家伙究竟去了哪儿?为什么连我也不肯说!” 到这里,贺惜朝脸上出现愠怒,冷下的脸庞气势看着还蛮吓人。 接着他转过头看着这几位,面无表情地问道:“这些事儿若是发生在几位身上,会怎么做?” 谁会像萧弘这样这么倒霉,从古至今都没有,应该不会轮到自己吧,可保不定万一呢? 平郡王世子一想到自己便脱口而出,“哪儿还有脸见人,直接出家当和尚去算了!” 话音刚落,贺惜朝蓦地站起来,接着一声不吭地朝外跑去,广亲王世子立刻跟上,其余的皇子纷纷相视一看,也一同走了。 “哎,难不成真的在寺庙里?”平郡王世子难以置信,可忽然觉得又理所当然。 如今全城搜查地差不多了,城门口也有人监视着,若哪里还没有搜查到的,被忽略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了吧。 “大堂哥还有求神拜佛的时候呀,估摸真是伤心了。”他说完也赶紧追上去。 贺惜朝的动向立刻到了清正殿,天乾帝昨晚也没睡好,心里挂念着便总容易惊醒。 派出去的人搜寻了一天,却是一个影子都没发现,也让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黄公公代着骂了不少次废物,可没消帝王一丝怒气。 直到贺惜朝去了护国寺,天乾帝才顿时恍然,他依稀记得萧弘曾经说过……您说我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我感觉这位安悦郡主也不一定能够顺利嫁给我…… 的确嫁不了,所以萧弘便去寺里,还真是他会做的事情。 可天乾帝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护国寺香火旺盛,来来往往香客众多,几乎日日都有达官贵人前去,怎么就没一点信息漏出来? 天乾帝在书房里一遍踱步,一边等着消息,突然他停下脚步,回头命令道:“黄吉,立刻派人去青莲寺,弘儿怕是在那儿。” 诚心想躲的人,哪儿还会去那种随时被人认出来的寺庙! 他话音刚落,一个侍卫进来禀告:“皇上,贺惜朝离开护国寺,往青莲寺去了。” 天乾帝点头,看样子贺惜朝也已经想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遥:小红,痴汉大概也就你这样了。 萧弘:这是我的执念,你若是办不到,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第129章 姻缘问卦 青莲寺在高山之上, 晨起除了鸟鸣和树叶随风沙沙声,什么都没有, 幽静安宁,这里的和尚走路都是轻脚无声, 寂寥却清净。 贺惜朝这地方选的好, 想要寻一处静谧忘却烦恼, 思索人生, 青莲寺是再适合不过了。 可萧弘没工夫静一静,他那个姻缘卦还没搞定呢。 是以一大早,放弃了懒觉,他拄着拐杖跟随着小和尚一起去做早课。 佛像前智禅大师居中而坐, 两旁有几位年长的老和尚依次坐在他旁边,面对着下方年轻的弟子, 一边诵经一边敲着木鱼。 青莲寺不比护国寺香火旺盛, 自然和尚也没有那么多,加上两个七八岁的小和尚,大概也就五六十号人,只是这些和尚相比护国寺, 少了几分烟火世气, 多了几分纯粹安宁。 萧弘在小沙弥的搀扶下坐到了最后,其中一个还好心地送了他一本经书。 萧弘平生跟佛家毫无联系, 只有遇上他束手无策的危急关头,才会临时抱佛脚天上诸神拜了个遍。 他望着手里的经书,翻看了两页之后, 觉得这经书于他最终的归途也只有垫桌脚一用。 不过今日他有要事求于和尚,为图好感,所以他装模作样地翻开,盘腿坐直听着和尚们念经。 萧弘在上书房,听师傅那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是坚持不了多久就得趴桌子。 这里五十多号的和尚,毫无起伏快速诵经犹如一群嗡嗡嗡的蜜蜂萦绕耳边,再加上木鱼有节奏的敲击,不用一盏茶的功夫,萧弘就已经意识不清,眼皮不由自主地合起来,这助眠效果于他,堪比迷药。 他挣扎了几下,最终脑袋一顿,仿佛羽化登仙一样,再无动静。 智禅大师仿有所感,微微抬头一看,便见到这位席地坐化的小施主,不禁宛然一笑。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青莲寺主持,谁真心向佛,有佛性,一看便知。 想到一早下山化缘归来的僧人带回来的消息,智禅大师打量着萧弘,心下觉得有点意思。 萧弘是被推醒的,大概是上书房练成的本事,身体被忽然被一碰,他没有条件反射地震一震,而是直接睁开眼皮,仿若无事地抬起头来说:“在下正沉浸于玄妙的佛法之中,意识超脱身外,正徜徉天地之间,方始归来……” 边上的几个和尚一脸佩服地看着他,这厚脸皮和胡诌的本事,他们才第一次见到。 智禅大师就站在他的面前,微笑地看着他,也不点破,“阿弥陀佛,施主困倦已消,可见佛法精妙,可喜可贺。” 说完智禅大师便抬脚离去。 萧弘尴尬地挠挠头,然后支起拐杖,赶紧一瘸一瘸地跟了上去,一路走进智禅大师的禅房。 智禅大师的禅房干净朴素,跟他住的寮房差不多,就稍微宽敞了一些,一张桌子上搁着一些杵药的器具,他听着身后响动,便淡淡地说:“英王殿下,请坐吧。” 萧弘刚迈进一条腿,闻言差点绊了一跤,他一把扶住门板,讪笑问:“大师怎么知道本王的身份?” “殿下本就没有瞒着老衲,怎会不知?”智禅大师端来药粉,搁在柜榻边上,“该换药了。” 萧弘坐下,将那裹着纱布不能用力的脚伸过去说:“大师不好奇我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吗?” “红尘俗世,自有烦恼三千,人生疾苦,就是贵为皇胄,也有诸多无奈。青莲寺无他,唯有一方清净能让殿下忘却烦忧,可是?”智禅大师一边替萧弘换药,一边说。 萧弘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走了明心梯。” “那便是求老衲一卦,不知殿下求得是什么?” “姻缘。” 智禅大师给萧弘重新裹上纱布,说:“姻缘可遇不可求,老衲算不得。” “不用算。” 智禅大师抬眼看他。 “我只想给天下一个交代,让我自己不那么难堪,大师可否帮我?” 萧弘的眼里带着请求,智禅大师轻轻一叹道:“殿下姻缘坎坷,转机便在十八。” “二十。” 智禅大师惊讶地看着萧弘。 “十八跟二十也差不了几年,大师行行好,不如再往后放放?”萧弘讨好道。 智禅大师皱眉,“殿下似乎并不着急姻缘。”就算他是个出家人,也知道一个妻族对皇子的意义。 “经过此事,本王已经看淡,有没有无关紧要。”萧弘冠冕堂皇地回答。 智禅大师笑了笑,“殿下该回去休息了,脚伤还是要少走动。” 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有一双洞察世人的眼睛,看透了萧弘的言不由衷。 不想成亲是真,可理由却是假。 萧弘没得到智禅的回应有些泄气,他想着是不是该把银票扔出去,才能更改那两年。 不过按照计划要在这青莲寺里住上几日,倒也不着急。 到了夜晚,吃完斋饭,萧弘正拄着拐杖在寮房前面的院子里消食,却忽然听到几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青莲寺的僧人走路都是不紧不慢的,一听便不是他们。 萧弘顿时紧张起来,他来这里都是避开人的,除了贺惜朝不该有其他人知道,难不成露了行迹,有刺客摸过来了? 可如今都还未安睡,也太着急了吧? 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脚步越来越近的方向,还有逐渐明亮的火光,直到一队侍卫举着火把,簇拥着几个人出现在眼前。 萧弘惊讶地唤了一声,“惜朝?”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便是贺惜朝,他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在萧弘那只绑着白色纱布翘起的脚上,清冷的目光微微一斜,就看到夹在胳膊下的拐杖。 萧弘站得不近,火光之下,贺惜朝的脸庞在映照之下有些忽明忽暗,可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向天灵盖,汇聚到脖子后,让他心里发毛,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殿下本事见长,伤着脚都敢独自一人上山,怕是等脚好了,能直接上天了吧?” 贺惜朝虽然用淡淡语气说出来,可在他周围之人顿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势,以及山雨欲来的压迫。 翻译过来就是:想死就直说,老子送你一程。 贺惜朝身后的常公公刚想奔向自家殿下,听到这句话顿时不敢动了。他只能默默地上下打量着萧弘,除了拄着拐杖,脚上缠了纱布,精神头挺好,便放下心来。 此刻贺惜朝发脾气,那还是别说话了。 而萧弘则一脸完了完了,非常想问问老天爷,现在藏起来还来得及吗? 萧奕看看这边,瞧瞧那边,除了萧弘,这儿他最大,在众人使眼色之下,觉得该出来打个圆场,便清了清嗓子道:“找到大哥就好了,惜朝,你就别生气……” “惜朝,我错了……” 萧奕:“……”骨气呢,大哥?堂堂亲王居然还道歉? 骨气这东西,在贺惜朝面前,那就是个屁,萧弘没理睬白眼翻上天的萧奕,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走过来,近乎谄媚地问:“那啥,惜朝,你吃过饭没?” 贺惜朝摇了摇头。 萧弘立刻道:“那我使人去催催,这青莲寺的斋饭还是挺好吃的。” 贺惜朝自然没跟萧弘真的生气,便嗯了一声。 萧弘顿时松了一口气。 广亲王世子无语道:“我们也没吃啊,大堂哥,你怎么不问问我们?合着我们这帮兄弟在你眼里都是空气啊!” 平郡王世子听到吃饭,于是摸了摸肚子,“唉,要不是我感同身受了一下,这会儿不知道还要怎么找,大堂哥也真是,一声不吭就跑寺庙里,就不知道咱们多担心,饿死我了,能开饭了吗?我觉得能吃下一头牛。” “我也是,这辈子还没这么找过人呢,从护国寺跑到这青莲寺,大哥,你也真会躲,不过咱们打个商量,下次别找这么偏僻的地方,行不?”萧奕抱怨道。 这话让萧弘不高兴了,“合着你还希望我再倒霉一次?” 萧铭接了话头,淡淡道:“话赶话而已,大哥何必较真呢。不如想想回去之后该如何向父皇交代,全程搜寻,大哥是真能折腾。” 萧弘眼睛一眯,笑起来,“这便是我的事,多谢弟弟们关心,患难见真情,弟弟们的心意,哥哥我铭记在心。” 不管是真担心还是来探消息,萧弘都当他们是关心自己这个兄长。 不一会儿一个小沙弥过来行了一礼,“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斋饭已经备妥,请到斋房用斋。” 既然找到人,吃了饭,便可以打道回府了。 然而萧弘却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想再住几日。” 萧奕吃惊道:“大哥不跟我们一起回去?父皇那里可怎么交代?” 萧弘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可最终他还是直言:“回去都是烦心事,看见个人都觉得在嘲笑我,算了吧,我现在心里脆弱,还不想去面对。父皇他……会体谅我的任性吧?” “这山上除了这座青莲寺,什么都没有,大堂哥不闷吗?”平郡王世子不解道。 萧弘笑起来,“我现在就想要个清净,最好谁也别打搅我,所以你们赶紧回去,父皇那里,等我想通了就回去请罪,随他老人家怎么惩罚都行,现在还真没这个勇气。” 话说到这份上,几人也不能将萧弘绑回去,不过都纷纷看向贺惜朝,这位疯狂寻了两天一夜的伴读,难道不劝劝他的主子。 然而贺惜朝却并没有多劝,只是说:“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萧弘眼睛都亮了起来,非常高兴地应了一声“好。” 英王府统领陆峰带着侍卫一同留下,常公公却被萧弘打发回去向皇帝复命。 为了照顾萧弘,贺惜朝与他同睡一个屋子。 洗漱之后,萧弘率先上了床,晶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惜朝,激动地说:“自从你离宫之后,你说咱俩多久没睡一张床了,惜朝,我好高兴啊!要不,你也在这里住上几天,那简直跟神仙一样,太美好了!” 贺惜朝回头看着美得差点打滚的萧弘,眉梢微微一扬,“我明早就走。” “这么早啊……”萧弘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他想了想撒娇道,“别嘛,那就再住一天,陪陪我这个伤患,这也人之常情呀。” 贺惜朝轻轻一笑,视线一转,落在那缠了白纱的脚上,似随口道:“说到伤患,你是不是该老实交代一下,这脚是怎么回事?” “这个呀……”萧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却很自豪地扬了扬脖子说,“那日真是太高兴了,于是躺床上睡不着,我就起来打个拳,没看清,一脚就踢到屏风上去了,没事儿,你别担心。” 贺惜朝点了点头,“所以就这样还跟着太医去西安伯府?” “那没有,那时候就掀了趾甲,太医说走路当心就行。就是昨日登山过猛才肿了一下,智禅大师医术高明,已经给我上过药了,感觉好了很多。” “这山路不远,怎么会过猛?” “那是因为……”萧弘突然反应过来,住了嘴,一副天要完我的欲哭无泪下,就见贺惜朝似笑非笑地问:“银票花了吗?” 萧弘舔了舔唇,“那个,咱们如今是最困难的时候,能省一点是一点。” 贺惜朝点点头,“登了明心梯?” “嗯……” “我真是太感动了,那卦卜了吗?” “还没有……” “没提?” “不是,那老和尚答应了十八岁,却不愿再加两年。” 贺惜朝冷笑道:“这不是废话嘛,你现在十六,想要面子上好看,说到十八劫难已经到头了,为什么想到二十,不就是有私心不想成亲吗?老和尚又不傻,这银票买的就是这两年。” “……”所以他白登梯了是吗?萧弘顿时哀叹地四脚大张在床上,浑身无力。 贺惜朝简直不想搭理他,“行了,往里面挪挪,我累了,想睡觉。明日我再想想办法,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抠的。” 萧弘翻了一个身,不过不是朝里面,而是往外头,“你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自然得省着点花。你别睡外头了,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没合眼吧,睡里面踏实。” 贺惜朝瞅了他伤脚一眼,待要摇头,就听到萧弘说:“我不渴,半夜不喝水,不上茅厕,你放心吧。” 贺惜朝的确很累,为了表现自己的担忧着急,他几乎是强撑着睁眼到现在。 “睡吧,我守着你。” 贺惜朝于是不再推辞,爬进了里面。萧弘掀起被子给他盖上,还顺手拍了拍。 贺惜朝是真的累惨了。 而身旁的气息熟悉又安全,让他可以放心地失去意识。 在模糊之中,忽然只听到身旁之人忽然问他:“惜朝,你不是说要等几日再找过来吗,怎么才过了一晚上,你就来了?” 萧弘等了一会儿,贺惜朝没有回答。 他叹了一声,心说睡着的真快。 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贺惜朝翻了个身,面朝着里面,口中呓语,“那笨蛋伤了脚呀……” 作者有话要说: 萧弘:惜朝就睡在我身边呢,激动! 遥:有贼心没贼胆,有本事上啊! 萧弘:我是不想活了吗? 第130章 贼心无胆 天色未亮, 萧弘便睁开眼睛,身旁的贺惜朝还睡得很沉, 脑袋半埋在被子里,传出轻轻的富有韵律的呼吸声, 让这四下静谧显得尤为安宁温馨。 萧弘就这么侧着脑袋盯着贺惜朝露出的半张脸, 觉得哪儿那儿都好看, 就是一根头发丝长得都合他心意。 这个寮房的床柜很小, 两人勉强睡下,自然靠的很近,萧弘觉得他的脑袋若是往里面再挪个半寸,就能触碰到贺惜朝的脸。 他想亲一亲。 这个想法一撩起来就摁不下去了, 萧弘心里顿时就像猫抓痒痒,整个人蠢蠢欲动起来。 贺惜朝睡得很熟, 如果他够小心, 动作轻一些,快一些,应当不会醒来吧? 萧弘喉结微动,带着贼心借着贼胆, 视线紧紧盯着贺惜朝的睡颜, 两人之间不过半寸,可他足足挪了一盏茶的时间, 才挪到只要撅起嘴就能亲到的距离。 他舔了舔唇,心里砰砰直跳,对着贺惜朝的脸慢慢地嘟起嘴巴…… 激动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 贺惜朝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于是他下意识地将脑袋换了个方向,还不忘埋进被子里。 贺惜朝一动,萧弘吓得顿时僵在原地,别说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就是那撅起的嘴巴都不敢收回来。可当贺惜朝又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只能对着那面向自己的后脑勺干瞪眼睛。 错失良机,扼腕叹息。 贼心还在,贼胆已失。 罢了罢了,小命要紧。 萧弘对着天花板深深一个长叹,才无可奈何地起身下床,摸过床边的拐杖,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殿下?”门外陆峰正守着,见萧弘天不亮就出了门,而且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槛,便奇怪道,“您这是做什么……” “嘘……”萧弘竖起根手指头到面前,压低嗓子说,“轻点儿,惜朝还在睡。你赶紧把门关了,别发出声音。” 这简直跟做贼一样,陆峰满脸疑惑,不过还是依言小心地替萧弘关上门,然后跟着放低声音问:“您是要去哪儿吗,属下陪您去?” “去找主持,你别跟我,我一个人就行,惜朝要是醒了,你就告诉他。”萧弘一字一句声音低的陆峰得凝神屏息才能听清楚。 陆峰哪儿敢放这个伤患一个人走,连忙摇头:“这怎么行?让两个兄弟陪您去吧,放心,他们不耽误您的正事。” 萧弘提着眼睛瞧屋里头,觉得再争执下去,天都亮了,便点头,“行吧,就远远的跟着,别靠近。” “是。” 萧弘一拐一拐到了智禅大师的禅房门外,就见一个小沙弥从里面出来,看见萧弘奇怪道:“英王殿下是来找主持的吗?” “是啊,他人呢?” “主持采药去了,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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