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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如,帝王面子往哪儿搁? “不至于吧。”萧弘想到那场景,觉得还是得维护一下英明神武的爹。 贺惜朝回了“呵呵”两声。 “那父皇要是问起来呢?” “就说我爹以前出给我的题。” “……这都行?” 死无对证的事,怎么不行? 临走的时候,萧弘忽然解下腰上挂着的玉佩,塞到贺惜朝手里。 “上次你给我的压岁钱我都放荷包了,小心保存着,这个你拿着,是新年贺礼。” 玉佩雕刻成两尾小鱼的形状,贺惜朝将玉佩拿起来对着阳光一看,他虽然不怎么懂玉,可这个色泽润度显然是珍品。 贺惜朝将玉佩收下,戏谑道:“九个铜板换这样的好玉,可是赚到了。” “这不看价值,看心意,我都觉得自己俗气,你别嫌弃就好。”萧弘不好意思道。 还有比铜板俗气的? 贺惜朝眨眨眼睛,送了萧弘一个比任何时候都灿烂的笑容,另附赠么么哒飞吻一个。 萧弘脸顿时一红,压着使劲往上翘的嘴角,拿出兄长的风范说教:“你刚那样我早就想说了,对我做做也就算了,以后可别对着别人也这么干,容易让人误会,觉得轻浮,知道了吗?” 贺惜朝脑袋一歪,心说七岁的孩子对着同性做能误会什么?有啥可轻浮的? 不过见萧弘认真,他就不反驳了,“那惜朝听表哥的吧。” “乖,以后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遥:你手里拿着的……嗯…… 贺惜朝:玉?新年回礼,很划算。 遥:是信物呀,笨蛋 第42章 乘积之法 春节罢朝, 送上来的折子都少了,只要不是八百里急报, 天乾帝可以放到年后再批。 一年忙到头,总算趁这个假期可以松快松快。 虽是冬季, 可后宫百花齐放, 殷勤侬语, 婉转奉承, 天乾帝流连了好几日,可见快活。 这个时候可没有老学究直言他沉迷美色忘记朝政了。 萧弘不好意思将天乾帝从后宫拉出来,只能耐心地等着,直到外头禀告说圣驾回清正殿了。 他才穿上氅袄, 揣上卷子,面圣去。 蜜糖吃多了也有腻味的时候, 后宫女人虽环肥燕瘦, 各款都有,可大体对天乾帝都是一个样,殷勤小心,哪怕撒娇憨气, 也时不时瞧着他的脸色。 看多了, 没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他就想一个人静一静。 清正殿里天乾帝拿着一个莫奈何拆拆解解,这种益智类的玩具, 放在后世,都有大批成年人在玩,紧张工作之余休闲娱乐一下, 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然后,萧弘来了。 “父皇,儿子总算等到您回来了!” 萧弘解了身上的氅袄,交给黄公公,展开笑容请了一个安。 “这个点……”天乾帝端起手边的茶杯道,“有事?” “儿子想您了呗。” 天乾帝眉毛一挑,一脸怀疑,萧弘于是讪笑了一下,“也是因为儿子遇到了难题,想请父皇帮个忙。” 这才是正解嘛。 天乾帝缓了神色,“说说吧。” 闻言萧弘掏出怀里揣地热乎的卷子,走向龙案,看到散了一桌的莫奈何,惊讶道:“父皇,您也玩这个呀。” 天乾帝清咳了一声,将木件拨到一边,“打发时间罢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哦,几道算术题,哎,儿子愚笨,实在想不到好办法,您给看看。” 一张几十个,几百个相同数相加的卷子摊到天乾帝的面前。 天乾帝粗粗一看,心里就有了成算,不过上面有几道题已经写了答案,笔迹太有辨识度,丑的不能再丑的定然是萧弘的。而另外那工整的馆阁体,却让他眼前一亮,赞叹道:“这字不错,哪儿来的,谁出的题?” “惜朝!”萧弘脱口而出道。 天乾帝惊讶地看过来,萧弘干笑几声,然后慢慢解释说:“题目是惜朝写给我的,可出题人却是我三舅,他爹。” “贺钰?” “是,初二那天我不是去魏国公府了吗?一个下午咱们也没干啥,就在他院子里。惜朝正在整理他爹的笔记,咱俩刚好看到这个,觉得挺有意思。”谎话嘛越编越顺,萧弘觉得有必要给贺惜朝在帝王面前刷个好感度,于是道,“父皇,您不知道,这些题惜朝都会,算得可快了,而我不会啊!” 天乾帝笑道:“你当然不会,乘除算筹之法你都没学过,怎么做?” “一个一个加起来,那五十一个四相加我算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天乾帝失笑地摇头,“是够长的,可还是错的。” “啊?”萧弘一脸雷劈,“那该是多少?” “二百零四整。” 萧弘:“……怎么算的?” “五四相乘进二得二百,一四为四,是以最终为二百零四。” 萧弘一脸佩服地感慨道:“您真厉害,算得这么快!” 天乾帝心底微微得意,不过脸上却是不表露,“不过最简单的相乘之法而已。” “那您教教我呗。”萧弘眼里露出渴望来。 天乾帝回想了一下,觉得有些麻烦,便道:“加减为《九章》基础,接下来你差不多该学乘积除余之法,之后算学够用了,无需着急。” “可儿子现在就想知道那怎么来的,我答应惜朝明天就将卷子给他看。”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为何不懂装懂?”天乾帝喝茶淡然问。 萧弘撇了撇嘴,回道:“这话说的,关系到儿子的面子,惜朝那么崇拜我,怎么好让他失望呢!” 天乾帝被那不知所谓的面子弄的很无语。 萧弘催促道:“啊呀,您今日又不找各宫娘娘,也没折子批,时辰还不到就寝,玩莫奈何还不如陪儿子做做题打发打发时间对不对?” 天乾帝深深叹了一声,看萧弘那急切的模样,便皱着眉重新捡起那张卷子,只是再看一眼,他啧了一声,“弘儿,你这字跟人家比……” “儿子知道了!不能比,丑的要死,您就别关注儿子的字了!”萧弘有些抓狂,“没救了,您就忽略它吧!看题,看题。” 天乾帝好生无奈,他看下来,发现都是用乘积之法便能轻松解开的题,于是道:“《九章算法》之中有“方田”一篇,以纵为长,以横为宽,长宽之积便是方田,这些题皆可以此而解。如五十一代入长,四代入宽,得方田二百零四。” “乘积……” “有口诀。” “那口诀……长吗?” “倒也还好。” 于是萧弘大着胆子说:“您不若现在写给我吧。” 他看到桌上的笔墨,赶紧殷勤地磨墨起来,还拿笔沾了沾,恭敬地递给天乾帝。 天乾帝看他急切渴望的模样,没接过笔,反而笑骂道:“你啊,要是正经读书有这份执着,朕倍感欣慰了。你说你,怎么不放点心思在正业上?” 萧弘这会儿可是很有底气,他说:“这您就说错了,儿子可没耽误读书,《春秋》,师傅才刚开篇呢,儿子已经背出全文了。” 这下天乾帝真的惊讶了,只见萧弘挺着胸脯,脸上带着骄傲,一双眼睛仿佛就在说“考吧,考吧,随你考”,他就知道萧弘没说大话。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意外来得太突然,天乾帝很好奇,“怎么转性儿了?” “那日被您训了一顿,我说要好好用功,真不是一头热,父皇,我真的做得到的。”萧弘认真说,“您要是不信,尽可以考教儿子?” 萧弘的目光没有一丝闪烁,这是有准备的人才有的底气。 天乾帝笑了,“不用,朕信你。” 萧弘也咧嘴一笑,把笔再次递过去,这次天乾帝接过去了。 乘法跟加减一样,都是生活中用得到的,天乾帝虽多年不背,微微思索倒也默出来了。 “一一相乘得一,一二相乘得二……五四相乘得二十,五五相乘得二十五……九九相乘得八十一。父皇,这只到九九而已,那五十一个四又作何解?” “都是以此为基础,结合铺地锦的解法来做,或是用拆分之法,各自相乘再加也可。” 萧弘这下云里雾里了,“儿子不明白。” “还没学过乘积法,自然是难的,接下来师傅会教,到时候好好听便是。” “好吧,那其他题目的答案……” “朕告诉你。” 萧弘捧着两张卷子,心满意足,临走前恭维了一下,“父皇,儿子现在放心了,以后还有不会的题,来找您就对了。” 天乾帝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贺惜朝收到了萧弘的卷子,一看那准确的答案,微微一笑。 翻到后面,还附了一张乘法口诀。 “这下倒是省了我的事了” 贺惜朝在那口诀之下,提笔写上三个字——背出来。 然后又送了回去。 贺惜朝的禁足解了。 他写下名帖,让人送到柳汀街谢府,明日拜见。 谢三当日回贴,静候光临。 上门拜访自然不能空手而去,贺惜朝正琢磨着送点什么体面而实惠的东西时,贺祥就来了,随同的还有一份见礼。 谢府毕竟不一样,魏国公虽然觉得贺惜朝想要拜谢阁老为师简直做梦,可内心深处还是有所期待,这小子不会无的放矢,万一成了呢? 精心着人准备的,这礼自然是最合适。 倒省了他的事,贺惜朝笑纳之后,让阿福拎上马车。 谢府是人文世家,与魏国公府尽显权贵不同,里面的亭台楼阁更追求的是意境和雅致,可细看家具摆件的用料却很讲究,都是顶好的。 贺惜朝在谢府门口下车,阿福送上拜帖,便有人引着他去了谢三的院子。 谢三正儿八经谢府嫡孙,有早慧闻名,很受谢府重视,他的院子极为宽敞,边上直接连着花园,如今梅花开的正好,点点红白,煞是好看。 谢三就站在院子门口等他。 惜朝裹成了一个球,全身雪白,他的脸埋在绒绒围脖里,像极了雪地里的兔子。看见谢三,他展颜一笑,“谢哥哥。” 谢三笑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从屋子里忽然跑出来两个男孩,皮猴儿一般窜到了贺惜朝的面前,睁着眼睛仔细打量贺惜朝,然后矮点的一个回头喊道:“三叔,你不是说是个弟弟吗,怎么是个妹妹?” 屋子里,烧着暖炉。 四人并坐榻上,男孩捂着脑门龇牙咧嘴,神情有些委屈。另一个大点的对自家堂弟说:“笨蛋,小妹妹一个人不会来三叔这儿。” 婢女上了茶水,谢三瞥了两个侄子一眼,对贺惜朝无奈道:“大点的这个是谢家第四代嫡长,谢思远,捂着脑袋跳脚的是谢思归,多有不敬之处,惜朝海涵。” 贺惜朝当然不会跟个孩子计较,于是说了一声,“好。” 谢三接着又跟两个侄子介绍,“这是魏国公之孙,贺惜朝,他年纪比你们小,学问可比你们好,如今看来更知礼懂礼,你俩学着点。” “是吗?惜朝弟弟都读了什么书?”谢思归放下脑袋上的手问。 贺惜朝想了想,看向谢三。 谢三嗤笑了一声,鄙视道:“才读完《论语》的好意思问。” 谢思远听谢三这么一说,惊讶道:“那读什么了呀?” “惜朝后年都要考院试了,你俩那五本书都没翻完呐。” “这么厉害!”两男孩瞬间瞪圆了眼睛。 贺惜朝捧着茶笑眯眯地点头,“这次是来跟谢三哥哥请教的。” “看样子是看过我给你送去的书了。” “嗯,春节惜朝哪儿都没去,就在屋子里看书。有点心得,也有不解之处,就等着来与谢哥哥探讨。” 这个时候的春节可不像后世,一点年味儿都没有,而是热热闹闹的,特别是小孩子,扎成堆,跑来跑去,能乐疯了。 读书是什么?元宵节过了再说。就是谢府家的第四代,也是同样。 虽说贺惜朝在魏国公府的处境尴尬,可毕竟也是少爷,他能放弃玩耍静下心来看书,可见其自律自控能力。 贺惜朝的身边整齐地放着三本书,两本是谢三送来的科考书,一本是他的笔记。 谢三看着笔记,心下惊叹,那字在书法大家面前并不算好,可是相当工整,阅卷的考官会非常喜欢,当然也失去了自己的个性。 这是决心要走科举呀! 谢三看了贺惜朝一眼,孩子虽小,眼睛带笑,可是目光深刻,是成竹在胸之相。 笔记已经做满了半本书,条目清晰,并不凌乱,可见用心。 谢三微微坐直了身体,本来随意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说:“一时半会我看不完,惜朝若是不紧着要,这便放我这里,三日后我亲自给你送去,届时再做答疑,如何?” 贺惜朝摇了摇头,“怎好叫谢哥哥劳烦,惜朝再次登门求见便是。” “也好。” “另外,惜朝狂妄,做了八年前的卷子,还请谢哥哥点评。”他翻开边上的科考书,取出夹带的文章,双手递给谢三,“不为别的,只想知道自己如今水平如何,两年的时间该往何处努力罢了。” 贺惜朝说的云淡风轻,可却着实震惊了谢三。 都已经到了直接做卷子的地步了吗? 他取其中一篇,读了开篇,然后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接着抬头看向贺惜朝。 只听后者依旧不紧不慢地说:“谢哥哥慢慢看,不着急回复我,也不要因为我小,就放低了要求,毕竟院试之时,只看实力,不论年龄。” 谢三将文章收起来,然后肃容道:“惜朝,你老实告诉我,这卷子是你自己独自而作,还是旁人从中指点。” “独自而作。” 话音落下,谢三再无旁话而说。 谢思远跟谢思归,两孩子瞧瞧三叔,又看看这位惜朝弟弟,谢思归小声道:“大哥,怎么三叔看着很严肃的样子。” “嘘……别说话。” 谢三注视贺惜朝良久,而后者只是捧着茶杯暖着手,时不时地吹一下茶面,眼里带着满足的笑意,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谢三在看什么,一片坦然。 终于谢三叹声道:“区区一介秀才,与你来说如囊中探物一般。” 贺惜朝一笑,傲然道:“那是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九九乘法表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口耳相传啦 而铺地锦的法子大家也可以搜一搜,类似于竖式计算,也挺聪明的。 还有一种数点法,简单多位数相乘能快速做出来,有视频,网上可以找找。 古时候实用性数学还是挺厉害的,哈哈,遥一边找资料,一边长见识啦 第43章 九章算术 谢三终于知道自己到底请了个什么样的妖孽来做客, 这哪儿是来请教,明明是来辩论的。 而且可悲的是……有时候他的确哑口无言, 辩不下去了,这孩子居然没有乘胜追击, 论个输赢, 反而不动声色换了话题, 递了个台阶让他下去。 这是个七岁孩子吗?谢三有些怀疑人生。 而谢思远和谢思归俩孩子听不出来, 只觉得谢三跟贺惜朝你来我往,很是激烈,虽然有些话他们听不懂,可光看着就特别激动, 气血就往上涌。 特别是对贺惜朝,崇拜之情简直要溢出来, 看他的眼睛都是亮的。 最后谢三汗颜道:“要不, 你跟我一起去参加明年的会试如何?说不准就考上了。” “谢哥哥说笑了,惜朝还在孝期,不过你等着,会有那么一天的。” 贺惜朝说着, 看了看时辰, “谢哥哥,不早了, 我还没见到那套《九章算术》呢,能有幸看一看吗?” 谢三一愣,“你还真是来看这套书?” 贺惜朝莫名道:“那当然, 不是说好的吗?” 谢三不是傻子,书铺里他只是拿贺惜朝当个比常人聪慧点的孩子对待,又见他孤身一人前来,个子都没书架高,不免生起了怜惜之情。所以替他找书,送他书籍,乃至最后邀请他来府观看《九章算术》,谢三觉得这个孩子还小,不会有别的心思。 可今日,贺惜朝所说所做的一切完全颠覆谢三对他的认知。 能克制贪玩之心,用心笔记,引起他的好感,做了试卷让他点评展现过人才能,还有那激烈辩论过程中,展示的独特观点,严谨的逻辑,让谢三不得不心生佩服,更是到了最后那及时按下的争强好胜之心,一般人真的做不到。 这样的人就只是七岁,谢三在惊叹之时也不禁心生警惕。 谢府毕竟与旁处不同,名望太盛,光是进士便有好几位,求学拜师为名为利之人太多了,谢三不得不怀疑贺惜朝那时就已经打着某个主意。 《九章算术》怕不是个借口,进入谢府的借口。 可即便如此,谢三还是不想拒绝贺惜朝,这样才思敏捷,聪慧过人的孩子,谁不想收入门下。 而贺惜朝想必一般人还看不上,那就只有……他的祖父。 可没想到贺惜朝还要看?是故作姿态,还是什么呢? 谢三心思一转,干脆摊开来说:“惜朝,等祖父得空,我便将这三篇文章请他老人家看看,成不成,之后给你回话。” 贺惜朝惊讶了一下,“谢哥哥这是要将我推荐给谢阁老吗?” 谢三点了点头,“你的天资我觉得足够,放心,我会为你说话的。” 然而贺惜朝却摇了摇头,“不必。” 谢三惊愕,“为何?” 贺惜朝笑道,“因为我暂时还没有找个师父的打算。” 说实话,谢三从没想到贺惜朝会拒绝,就算再谦逊的书生碰到这个机会,也不会装客气推辞。 忍不住他提醒说:“你可要想好了,祖父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大齐唯一一位三元及第,哭着喊着想要得到他指点的人不计其数,我是诚心为你推荐。” 贺惜朝点了点头,“我不怀疑谢哥哥的话,也敬佩他老人家。可是……”他站起身,抬了抬下巴,颇为傲气地说,“可我贺惜朝也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人,我的师父不看名,不看官位,才能出众的同时也要求品性与我合得来才行。” 谢三神情有些恍惚地在前面带路,至今脑海里还是身后那孩子狂妄肆意的话。 这是对自己有多自信且自恋才能说出来,信不信放出去,贺惜朝能被天下学子的唾沫给淹死。 可同时,谢三打心底生出一股敬佩来,能这样干脆利落地拒绝名满天下的谢阁老,他只见过贺惜朝一个人。 但愿贺惜朝不会后悔。 “《九章算术》在我二哥那儿,思归,你爹在不在?” 谢思归说:“在,惜朝弟弟要看《九章算术》?” “嗯。” 谢思归为难道:“那是我爹珍藏的,平时我看看都不行,他怕是不会借你。” “二叔爱书如命,最讨厌不懂乱翻之人。”谢思远又提了一句。 贺惜朝问:“那要是懂一些呢?” 谢三说:“那日书铺里的《九章算术》简要你都懂的话,二哥会乐意的。” “这你也会啊,惜朝?”谢思归完全惊呆了,他曾经摸过那套《九章算术》,结果被他爹发现了,一把丢出了书房,顺手还塞了他一本书巷里到处都有的简要版本,说是弄懂了,才有资格翻阅详本。 谢思归自然也是要学经算,跟萧弘现在只是加减而已一样,后头的田方、栗米、少广、方程、勾股……别说会了,看都看不懂,比四书五经还要天书。 贺惜朝道:“嗯,爹爹以前教过一些。” 以前是多以前,四五岁? 谢三摇了摇头,走进前面的院子。 谢二年纪比谢三大了许多,下巴上留着小撇胡子,听着弟弟的来意,目光看向裹得密密实实的贺惜朝,一张小脸看起来就更小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问:“今有圆田,周三十步,径十步。田几何?” 就知道会先考教,可一来就算圆田,也太过了吧,谢三忍不住心底腹诽他家二哥,回头想提醒一下贺惜朝的时候,这孩子答应已经出来了。 “约七十五步。”脆生生的声音,干净利落。 谢二点了点头,“为何是约?” “圆率不为三,比三多一点。” 贺惜朝此言一出,谢三就见他二哥那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变了,有一点点,嗯,狂热。 “圆率是啥,大哥?”谢思归问。 谢思远摇头:“我也不知道。” “求圆面之数必不能少,以后学到方田,你们就知道了。”谢三解释道。 说实话,他也不清楚圆率原来不为三呀! 谢二起身,在桌前来回一走,然后继续问:“今有户高多于广六尺八寸,两隅相去适一丈。问户高、广各几何。” 这个问题,贺惜朝微微皱眉,可是涉及到了一元二次方程以及勾股定理求解,相当于初中数学了。 题目大意便是:一扇长方形的门,高比宽多了6.8尺,对角线长10尺,那么高跟宽各是多少? 按照直角三角形勾股定理可知,高的平方加上宽的平方等于斜边的平方,设宽为x,带入方程求解便可。 “二哥,是不是太难了点?”谢三忍不住说。 谢二瞟了他一眼,“对你的确是难了些。” 谢三:“……”一般人都做不出来好吗? 再看两个谢家第四代,连意思都没弄懂,都不好意思问了。 他们目光落在贺惜朝上,只见他尽自走到桌前,抬头问:“可否借纸笔一算?” “请便。” 贺惜朝拿起笔,直接列了方程式,宽为x,那高自然是x+6.8,两者的平方和为100,x求出来便是两个解,第一个为2.8,第二个则为-9.6,去除不合实际的负数…… “广二尺八寸,高九尺六寸。” 谢三:“……” 谢思远:“……” 谢思归:“……” 三人齐齐抬头看谢二,眼睛睁地一个比一个大,不管这答案对不对,贺惜朝能说出来就感觉是对的。 谢二定定地看着贺惜朝,道:“很好,很好。” 三人闻言齐齐趴到桌上,看贺惜朝的书写过程,然后…… 谢三问:“这写的是什么,二哥?” 谢二摸着自己下巴胡子,盯了良久,“我也不知。” 哈? 谢二没搭理这三人,对贺惜朝作了一个请势,“贺小友,里面请。” “多谢,谢……二哥。”贺惜朝差点叔叔叫出来。 谢二看了谢三一眼道:“老三在,平白就矮了一辈。” “这也能怪我?”谢三跟着走进书房里面,然而才踏进一步,就被谢二给制止了。 他说:“你带着思远,思归去别处玩耍,别来打搅我们。” 谢三不满:“为何?” “反正说了你也听不懂。” 谢三:“……” 谢二虽是进士出身,不过这么多年来依旧在户部做个主事,官儿不大。 显然他对做官也没多大兴趣,因为是个数学狂热爱好者,一心钻研他的算学。 可在这个四书五经为主流的时代,算学会乘除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更逞论开平方呢?谢二要不是自己慢慢对着书研究出来,谁能教他? 这年头请位经算老师可比大儒名师来的困难多。 也能够理解怎么会有一套完备的《九章算术》。 可自学终究有局限,好多题解不出来,而放眼京城,似乎也找不出一个一起研习探讨之人,谢二真是寂寞如雪,感慨知音难觅。 然后贺惜朝出现了。 在贺惜朝解出门户宽广的那一刻,谢二即使没有表露在脸上,可内心的喜悦却如山泉流水,连绵不绝。 那天,谢三不得不请他的二嫂出面,让书房里面的二哥放人。 要吃晚饭了呀,他二哥饿不死,可贺惜朝才那么点大,不能不吃饭,饿坏了魏国公来找麻烦了怎么办? 谢二少夫人真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抬脚进书房,将里面的一小给带了出来,对着丈夫嗔怒道:“人人说谢府以礼待人,你这让客人饿着肚子给你讲解又是什么道理?”说着牵上贺惜朝的手说,“走,别理这呆子,晚膳已经备好,贺小少爷随便用些,招待不周,请多海涵。” 说实话,贺惜朝是真有点怕了,有钻研精神的人实在过于执着,只要不理解就问,应用题好说,可有些计算公式就是没有为什么,背出来就是了,然后贺惜朝不得不跟着一起将公式推导过程推演一遍…… 一般拜客,上午登门,留午饭,下午该辞别了,不过贺惜朝却被主人硬生生拖到了晚饭后,等回到国公府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待贺惜朝一走,谢三带着他的笔记和三篇文章寻了他的祖父。 谢阁老年纪已过六十,不过身子骨依旧硬朗,他虽身居高位,可因为丰富的人生阅历,那份在上的气势内敛,凸显了文人气质,看起来有种儒雅的亲和感。 “思远和思归说,你那儿来了个小友,不仅学问出奇的好,连算学都能跟你二哥一较高下,可是这位?” “不是一较高下,二哥说了,那些困扰他许久的题,在惜朝的提醒下已经求出了解,所以惜朝的算学应比二哥要好。” 谢阁老点了点头,就着灯火,眯起眼睛看着文章,眼中微微显露出惊讶来。 “他……多大?” “刚七岁。” “奇异之才。” 谢阁老的评价很高,谢三没觉得不对,他说:“惜朝准备参加后年的院试。” “以这文章来看,破题深刻,思维缜密,除了遣词造句还需打磨之外,便是一篇佳作,院试可冲魁首。” 如谢阁老这般见识和地位,此话一出,便几乎预言后年贺惜朝的院试成绩。 谢三道:“这是他独立而作,无人指导。” “休宁,你是希望老夫收他门下?”休宁是谢三的字。 他说:“孙儿是有这个意思,凭惜朝的能力,谢府上下除了您,不是孙儿埋汰,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选,爹也一样。祖父,您说是不是?” 谢阁老微微颔首,不过他有些犹豫。 谢阁老桃李满天下,可真正敬茶拜师的学生并不多,一只手数的过来,还是早些年收下的,等入了内阁,这眼光就更高了,后二十年也不过只有一个。这些学生如今都在朝中为要职,皆是俊杰,皇上年轻有为,正是用人之际,前途似锦。 说实话,他虽然没见过贺惜朝,然而能写出这般深刻文章的人,就其中的眼界,哪怕不是七岁,与谢三一般大,他都心动。这样好的苗子,潜力无穷,他很想就此收徒。 可是,谢三或许不关注朝政,可他却知道魏国公唯二两个孙子皆是皇子伴读。 谢阁老与魏国公不同,他不是外戚,皇上信任他,就更不能跟皇子有任何牵扯。 哪怕他身上有个太子太傅的称号,可跟太子没有一点关系,不过是帝王给的殊荣罢了。 再三权衡之后,他边摇头边叹道:“可惜呀。” 谢三不知其意,还煞有其事地点头,“的确可惜,我跟他说想推荐给您,可是他当场就拒绝了。” 闻言谢阁老看过来,“什么?” 谢三道:“祖父,那小子傲得很,说他暂时没拜师的打算,就算要拜师,还得看看师父他喜不喜欢,否则再有才他也不要。” 谢阁老终于冷下脸,“狂妄小子!” “是够狂的,不过倒是真性情,孙儿便先告退了。”谢三躬身道,“哦,对了,那笔记跟文章孙儿得带回去看看,三日后,惜朝还会再来,说好的那时与他点评。” 然而谢阁老却搁在自己的书上说:“先放着吧。” “祖父?” “以你的水平,能点评出什么?遣词还是造句?” 谢三:“……”他今天接连受到了两次鄙视,真的! “你也就只能看出这点东西了。”谢阁老摆了摆手,“走吧,明日再来拿。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惊呆…… 遥:是不是很骄傲,很得意? 贺惜朝(鄙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有什么好得意,我的挂呢? 遥:系统,穿书,空间,异能……和本文不符 贺惜朝:滚 …… 九章算术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下,古人真心很聪明啊,有的题大学毕业都不一定会做哟! 第44章 场外援助 天乾帝觉得很新奇, 看着两日后又跑来求解题的萧弘,纳闷道:“弘儿什么时候对算学如此感兴趣了?” “比起读四书五经, 这些可有意思的多,您不是说接下来师傅会教吗?就当做我跟惜朝提前预习了, 来, 父皇。余下的我不会, 看您的了。”萧弘将卷子摊开在天乾帝的桌上。 天乾帝一看, 好嘛,之前是乘积,这次变成了除商,难度加大了。 “怎么, 贺惜朝也会解?” “会,而且上瘾了都, 儿子派人送去, 当天他就又送回来了这个,二舅舅有本《九章算术》,他都有对照的。”萧弘道。 天乾帝称赞:“看不出来,那孩子倒是心思灵巧。” 萧弘默然, 何止是灵巧, 简直妖孽了好吗?后面还有几张卷子等着您呢。 “那口诀儿子已经背下来了,前几道, 您看看做得对不对,想是无非倒过来罢了。”萧弘指着开头几道简单的题说,“七七相乘得四十九, 四十九分成七份,每份应当也是七,对不对?” 天乾帝点头,“没错。” 口诀中能够相对应的萧弘已经写了答案,几乎是对了,天乾帝指出其中的一个错误,也能马上修整过来。可是,超过九九八十一,两位数的除法,他却不会了,跟之前的五十一个四一样,关系到进位和退位的计算法则,稍微有点复杂,萧弘没经过系统学习自然做不来。 不过贺惜朝的本意也没打算让他现在就会,只是想让他对乘除做些理解,等他回宫之后不至于毫无头绪。 当然,这些都不着急,年节时分帝王空闲,正是萧弘去维系父子关系的大好时机,贺惜朝怎么会让他错过? 后宫有什么意思,陪儿子写作业才有趣呀! 萧弘不会做没关系,皇帝会做就行。 学过乘除的一般都这么认为,除法相对乘法来说要困难不少。 这个时代也一样,乘积可用铺地锦投巧,可除商在还没有竖式计算方法的时候,超过口算范畴,一般采用算筹计法或辅助算盘来做。 算盘需要珠算口诀,账房小吏用的多,帝王自然用不上,也看起来不雅观,算筹便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法子,做是能做,就是费时间,还得取出上百根的算筹来。 萧弘看着天乾帝摆着算筹,一边算一边拆移,惊讶地问:“这么麻烦呀?” “除商本就不容易,哎,你安静点,别乱朕思绪。” 天乾帝已经很久没玩了,手有些生,而且得一边回忆步骤,一遍拆放算筹,所以当真废了不少时间。 萧弘虽然没出声,可心里疑惑,难道贺惜朝也是这么做的吗? “弘儿,有结果了,过来看,商十八。” “哦哦。”萧弘立刻将答案写上,接着往下一看,“父皇,还有最后一道题……只是这数字真大,九千八百零一均分为九十九,每份几何?” 天乾帝听了不禁皱眉,回头问:“贺惜朝当真能做出来?” 题目都是这位出的呀,自然是能的。 然而萧弘看到桌上的算筹,想到方才拆解摆放的麻烦,他就不确定了,“应该……儿子也不知道。” 天乾帝看了他一眼,只见萧弘小心问道:“那您能算吗?” 算当然能算,就是相当麻烦,估摸着等算出来时也该就寝了。 “那……要不,明日儿子再来,您要去哪位娘娘那儿,您就去吧?” 这招以退为进用的不错,天乾帝看着他,眼里带着深意。 萧弘讪笑着挠挠脑袋,小声道:“儿子就想跟您多呆会儿……” 天乾帝一根一根地摆着算筹,很有耐心地一个步骤一个讲解,虽然萧弘听不懂,不过他也没恼。 “算学需多练,方能准确快速,朕许久未碰,倒是生疏了……好了,来看,是多少?” “最上面一排就是商吗?” “对。” “一横四纵,横五纵一……那是……九十九?” “是啊。”天乾帝将手里的算筹放下,“贺钰倒是可惜,朕记得他的学问也好,要不是……” 不,您误会了,这都是贺钰儿子出的!萧弘默默地想。 “好了,早些回去休息。”罕见地天乾帝摸了摸萧弘的脑袋,语气温和。 第二日,贺惜朝收到的卷子,答案依旧是正确的,卷后还有一份短信,附赠这位被温柔对待的大皇子分享的兴奋喜悦之情。 高处不胜寒的帝王,就是听到后妃们忍羞带怯地倾吐爱语,也只会觉得是因为对他有所求,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只有单纯的孩子,不经意间的一句心中肺腑,才能一击必中。 换句话说,不管是萧弘还是天乾帝,都缺爱,也珍惜可贵的相处时光。 贺惜朝不知为何有些羡慕,他挺想贺钰的,有贺钰的那几年,是他最轻松也最幸福的时光,两辈子唯一疼他的爹呀! 可当他看到信尾萧弘额外的询问后,忍不住嗤了一声,“当然不可能用算筹那么复杂的办法,那样子做题得累死。别着急,等我回宫,就教你怎么简便运算。” 不过从中可以知道,天乾帝的数学水平其实并不高,跟谢二可差得远。 那……就有意思了。 有了四则运算,自然是要用到实践中,来,最后一张卷子,方田走起。 《九章算术》中方田一篇,便是简单的几何求解,以各种形状的田地为例,求边,求周长,求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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