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稍稍往下,能让他看得更加仔细一些。 然而他才刚靠近,大理寺少卿就将这个少年的衣裳拉好,然后起了身。 深深一个叹息传来,他道:“立刻把这些孩子都送去医馆,请大夫好好医治……特别是里头的伤,让务必小心一些……” 大理寺少卿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看到这些孩子身上的痕迹不免心生不忍,他回头望着秋园,忽然间明白了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作孽啊!” 这应该是青莲寺最热闹的一天,就是不明所以的小和尚都忍不住摇头避开。 詹家上下的女眷齐齐坐在屋子里,七嘴八舌地劝说大夫人和贺灵珊,无非是男人犯错无可避免,浪子回头金不换便可。 吵吵嚷嚷,哪儿还能清休呀! 一直到晚些时候,魏国公亲自到来,这才有所消停。 长公主心知今日的目的,满嘴尽是好话,姿态放得极低,魏国公没有立刻拒绝,可也没有开口让贺灵珊接受原谅。 水磨功夫一般一直耗到了夜晚入睡。 魏国公看着徘徊不去的长公主道:“这么晚了,明日的早朝老臣是赶不上了。” 长公主听了,不禁笑着起身,佯装不知:“呀,是我耽误魏国公了。” “无妨,早有预料,来之前已经命人告了假。” 长公主欠了欠身:“那本宫就回去了,魏国公尽早休息。” 她扶着方嬷嬷的手转了身,似乎心下安定的模样。 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魏国公道:“长公主,我若是你,今日我就不会逗留在青莲山。” 长公主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若无其事地问:“那国公爷打算去哪儿?” “皇宫,向皇上请罪去。” 闻言长公主心中一跳,就见魏国公缓缓地说:“过了今晚,您想自行请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昏暗的灯火下,映照着魏国公的表情隐晦不明,长公主强压下那股慌乱,稳步离开。 一直到子时之后,青莲寺某些寮房的灯火依旧未灭。 长公主一夜未睡,似乎知道自己丈夫在做什么的詹夫人也没有合上眼睛。 终于在天色即将亮起来的时候,才有人接二连三地紧急上山报信。 事情败露,詹青浦已被大理寺拿下…… 火没来得及点…… 这每一条噩耗足以让人晕厥过去,詹家女眷各个惊恐难消,年轻媳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问清缘由,只觉得眼前一黑,不禁哭泣起来。 而溧阳长公主早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已经下山,直朝皇宫而去。 最近朝堂无大事,然而大理寺卿的一份奏折却在堂上炸开了锅。 丹陛上的帝王神色隐在旒冕珠帘之后,看不清,然而此刻谁也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怒了圣驾。 詹青浦被押解上朝,正跪在堂下。 大理寺卿道:“兵部清点京城四库,发现皇城军近日分批多次领用火油,虽每次不多,然而相加一起却是庞大之数。火油乃管制之物,除兵部四库,任何地方不得大量储存,兵部发现此事便报上大理寺请求追查。” 詹青浦本跪得老老实实,听此顿时抬起头来,眼中露出难以置信。 他虽然觉得匆忙行事,会有疏漏,可是没想到居然会栽在火油之上。 只听大理寺卿继续说:“兹事重大,臣不敢望自独断,当日请旨,得皇上圣喻暗中追查皇城军动向,于昨日发现皇城军徘徊于城西郊园某处,仿若戒备,火油之气弥漫于空中,可见正是行凶放火之时。幸得太子殿下从旁协助,方快速将贼子拿下,火势未起,然罪证确凿,便将皇城军指挥使收押,请皇上圣裁!” 昨日萧弘派小墩子请旨之时,天乾帝心里便有所准备,这个消息,他并不意外。 放火行凶,便是要掩盖什么,他看着詹青浦,目光冷然:“詹青浦,那园子里究竟有什么非得让你铤而走险,烧了它?” 那声音真的冷极了。 因着詹驸马为天乾帝尽忠,詹家一直深得帝王优待,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种充满杀意的声音。 詹青浦将头磕在地砖上,沉痛后悔道:“臣罪该万死!” 萧弘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眼底讥讽。 大理寺卿道:“皇上,因昨晚深夜,房舍又被浇上火油,故不敢让人点火照明深入探查,只是命人将秋园围住,待天亮之后再做计较。不过昨晚从园子里救出不少被困少女少年,这些人因吸入大量迷药,昏迷不醒,身上浇了火油,已经送往医馆救治。今日早朝之前,臣得到消息,这些少年少女身上皆有数不清的伤痕,特别是……” 他说到这里,不禁顿了顿,脸上闪过犹豫,似乎难以启齿。 “是什么?”天乾帝问。 大理寺卿露出不忍之色,看着跪在地上的詹青浦,憎恶地说:“特别是私密之处,更是伤痕累累,似饱受虐待,被人囚禁于秋园供人玩乐之用!”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哗然。 看着詹青浦的眼神各个瞬间都变了,简直在看个衣冠禽兽。 做官的徇私贪墨虽然令人不耻,可毕竟还是个正常人,然而性虐之癖却是如同脏污一般,人人避之不及,唾弃不已。 天乾帝震惊地看着詹青浦,眼中之嫌恶就是珠帘都抵挡不住,一时半会儿他竟然没话可说。 这时萧弘道:“父皇,昨晚儿臣也在,秋园很大,不像是单单为了满足一人之私而设。囚禁之人数目众多,怕是长年累月有人聚集在此一同玩乐。否则,儿臣想不明白为何詹青浦要将秋园付之一炬,全部烧毁,怕是牵扯众多,想要一劳永逸。儿臣以为当深入调查,挖掘真相。” 他的目光一转,在某些垂着头的朝臣上顿了顿,这一个个衣冠禽兽心里都有数,大概怕了,闻言身体在微微抖动。 天乾帝点点头道:“太子所言甚是,黄卿,将詹青浦押入大牢,给朕查清到底!” 大理寺卿恭敬地领命道:“是。” 萧弘随着帝王辇驾一同走,才刚到清正殿,便听到内侍禀告:“皇上,溧阳长公主求见。” 詹家和溧阳长公主是亲家,这个时候显然是求情来的。 萧弘见天乾帝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见,于是说:“詹家除了跟姑母有亲之外,似乎跟勋贵都有关系,您今日见了姑母,明日是不是打算见后宫娘娘,再之后见……” “让她回去吧,朝中大事,她置喙不得。”天乾帝道。 “是,皇上。”内侍恭敬地领命而去。 萧弘耸了耸肩,心说早不认罪,晚不认罪,这会儿想见也不会让你见的。 于是他转头讪笑地跟着他爹进了殿内:“爹,昨日儿子可是立了大功呢,是不是大理寺的卷宗能免了?实在太多了,简直要我的小命啊!儿子知错了,您大人大量,饶过我吧!” 那拳头密密麻麻地落在帝王的肩上,又是锤又是捏,特别的殷勤备至,倒茶送水,狗腿地让天乾帝脸都板不起来。 而殿外,听着内侍禀告,溧阳长公主顿时心里一凉,她抿了抿唇道:“那本宫就在这里等着,直到皇上召见为止。” 内侍脸上带着为难,这会儿太子殿下在里面呢。 “怎么,现在谁在面圣?”长公主问。 “回禀长公主,太子殿下正与皇上议事。” 清正殿上下谁不知道,这天底下最得宠的不是后宫娘娘,而是这位殿下呀! “萧弘……”长公主一听顿时明白了。 她今日是见不到皇上了,哪怕能见到,有萧弘在,也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最终她咬了咬牙,甩袖离开,等着明日再找机会。 贺惜朝回到贺府,取出那两份名册,交给了阿福说:“从哪儿的,就放回哪儿去吧。” 看着阿福收下,他起身道:“我也该把姐姐接回来了。” 今日魏国公已经回府,而贺灵珊却没跟着回来。 * 帝王下旨彻查,没人敢怠慢。 白日里,大理寺的官员便在秋园里进进出出,几乎要将整个园子给翻了过来,那埋藏许久的东西自然便见了天日。 身上缠着绳索的官差下了枯井,不到一会儿便疯狂拉扯绳索,待将他拉上来之后,他脸色发白,对着井边干呕了许久,才抹了一把脸道:“快,叫仵作来,下面有尸体!另外多来几个人,分批下去,有的已经变成骨头了!” 除了那口枯井,那一棵棵长势极好,枝繁叶茂的花树下也因为新泥被翻了出来。 脏兮兮烂成条的布料,露出一截腿骨,拿着铲子的官差互相看了一眼,连忙喊道:“这儿,这儿也有尸体,赶紧叫仵作来!大家动作小心一些,别……别惊了死者……” 这一处处的汇报到了大理寺卿的面前,让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可见这个园子里究竟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若不是兵部发现端倪,怕是这些冤死的魂魄再无人知晓,为其伸冤了。 这时,一个主事匆匆跑了过来,他脸色惨白,似乎刚刚呕吐过,对着大理寺卿道:“大人,发现了密室,那个地方……怕是得请您亲自去看了。” 黄大人神情一凌,跟着就过去,一处被发现的底下密室入口,他正要下去,便见一个官差将一根帕子给他:“大人,捂住口鼻再下去吧。” 黄大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了帕子系在口鼻之处,跟着差役下了密室。 因为火油,不敢点火把,只有些许微弱的灯笼光芒照射下,才看清了四周围…… 黄大人觉得这辈子他都没见过这个可怕又令人恶心场景,良久他都回不过神来。 腥臭的气息混杂这火油的味道,让这个地方更加作呕。 这里没有尸体,然而墙上挂着的那些东西,即使是刑部大牢的用刑器具,于此相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 黄大人刚要说话,胃里顿时翻腾起来,官差连忙扶着他出走出了密室。 到了外头,去了帕子,深吸一口气之后,他才缓过来,道:“让人把东西都取出来,送去大理寺,这些都是铁证。” “是,大人。” 就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也不会受到这样的凌虐,更可况只是一些柔弱的姑娘和少年呢? 黄大人一想到此,眼中不禁湿润了起来。 再看周围,各个都是沉默着,眼中露着悲哀。 “诸位再使把力,尽快将这园子弄清楚,明日好让本官给皇上一个交代,也让这些可怜的人沉冤得雪。” 大理寺卿出了秋园,一个官差来报:“大人,京兆府尹来了。” “姚大人。” “黄大人。” 两位互相见了礼,黄大人道:“姚大人来此可是跟秋园有关?” “正是,秋园之主已经查清,乃是罪犯霍亮,此刻正在京兆大牢里。” 黄大人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原来如此,不过怎么会在大牢?” 姚大人便将之前的庄姓汉子状告一事道了缘由。 黄大人一听,顿时觉得有些蹊跷。 姚大人便凑过去低声几句,黄大人这才恍然大悟:“之前倒是有所耳闻,没想到却是因为如此,溧阳长公主欺人太甚,也无怪乎惹怒魏国公。” “正是,大概连魏国公都没想到会牵扯会这么大一件案子。”京兆府尹道,“既然皇上命大人审理此案,霍亮便交由大理寺看押了。” “多谢姚大人。” 霍亮的口供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而顺着他的口供,还找到了那两本要命的名册。 黄大人粗粗翻阅了一下,顿时被这些名单上的人给震惊了,他再也按捺不住,便连夜急匆匆地进宫求见了皇帝。 天乾帝的震怒是意料之中,那两本册子的名单都很长。 前者是那些官员的名字,触目惊心,有的甚至官居二品,年纪可做祖父。 “平时看着道貌岸然,各个拿着圣人之语奉为圭臬,要求朕,要求太子,要求天下都正直不阿,可自己呢?”天乾帝气地摔了桌上奏折,眼中翻腾的怒意如雷霆,“一个个衣冠禽兽,看着他们,简直污了朕的眼睛!” 清正殿内外,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小心翼翼不敢漏出一点声音。 “来人。”天乾帝道,“按着上面的名单,有一个是一个全部捉拿归案,仔细审问,不得有误!” “是。”黄公公躬身领了这份名单,命人下去抄誉拟旨。 至于另一份,更是让天乾帝不敢看,因为名单太长了。 有的没有名字,却是有着描述,容貌,因何而来,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是因为如此,才更让天乾帝心痛。 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啊! 良久,天乾帝问:“还有多少人活着?” 大理寺卿道:“昨日救出三十八人,今日六人。可是……今早医馆之中三个自缢了,还有几个疯疯癫癫已是失了神智,其余的要么不让靠近,要么自尽未遂,如今都让人看着。只有其中一个姑娘,被抓不久,还没受过多少残忍手段,讲述了被抓的经过……” 大理寺卿说着说着便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家中也有这般大的女儿,想想若是遭受这样的折磨,他怕是也得疯。 “着人悉心照料,好好医治。” “是。” “去吧。”天乾帝挥了挥手,大理寺卿退下。 他没有问罪魁祸首溧阳长公主和詹少奇如何处置,想必皇帝心中也是明了的。 待大理寺卿一走,天乾帝便道:“将溧阳公主府圈禁,任何人不得探视,立刻将詹少奇抓捕回来!” 才刚回来的黄公公一听,再次领命:“是。”但是走了一步,他又小心问道,“皇上,若是长公主求见呢?” “不见。” “是。” “另外宣太子。” 这个时候,天乾帝急需跟自家蠢儿子说说话缓解一下情绪,不然今日是别想睡下了。 第290章 骇人听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禁军出动,全城逮捕。 不少府邸门前传来哭天喊地之声。 秋园曝光于白日之下, 深知自己牵扯其中之人还聚在一起商讨对策,想要寻个侥幸脱罪, 然而却被凶神恶煞的禁军一锅端走, 都免了到各自府邸去抓捕的时间。 谁都没想到这个案子居然会这么快结束! 火光之下, 溧阳长公主看着府前团团围住的禁军, 又惊又怒,她压下那股害怕,强自镇定,按着平日口吻怒喝道:“本宫乃皇上胞妹, 亲封的长公主,我要见皇上, 让开!” “长公主, 皇上特意交代了不见您,请别为难卑职。”禁军小将冷着面孔,挡在门前一动不动。 “放肆,本宫若一定要你, 你打算跟我动手吗?”溧阳长公主眉眼竖起, 惯有嚣张口气,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濒临绝望, 还有无边的后悔! 一步错,步步错。 昨日哪怕萧弘也在,她也该坚持面圣, 自行请罪的。 可是现在,连见皇上一面都没有机会了。 “那长公主就从卑职的尸体上踏过去吧。”小将抬手一挥,“关门,谁都不许放出去!” “等等。”长公主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问道,“少奇呢,皇上是如何处置的?” 都在禁军,詹少奇说来职位不算低,那小将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道:“皇上命捉拿归案。” 长公主闻言闭上了眼睛,颤颤地放开了手。 皇城之下风卷云涌,而这边贺惜朝则登上了青莲山,见到了贺灵珊。 “惜朝。” “姐姐这里住得可好?”贺惜朝问。 贺灵珊笑着点头:“好,要不是昨日长公主和詹家女眷过来,我都不想回去了。惜朝,这里的几日是我这几年最松快的时候。” 贺惜朝瞧着贺灵珊的脸色,不禁也笑道:“我瞧着姐姐的气色也好,可见是舒心的。不过姐姐想来,得再等一段时间,这次便随我下山吧。” 贺灵珊闻言便转头吩咐茉莉和芍药:“把我的行囊收拾起来,告诉娘一声,我们这就回去了。” 她不知道她家弟弟已经为了她将整个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只道是贺惜朝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不过她不问,贺惜朝却不得不说:“姐姐难道不好奇詹家发生了什么吗?” 贺灵珊自然是好奇的,今日一大早,官差就来了,二话不说便将詹家上下都带走。 于是贺惜朝将秋园之事说了一遍,贺灵珊听得简直目瞪口呆,她捂住胸口,她强忍着那股恶心,憎恶道:“这的确是这对母子能做得出来的事情!简直不是人,他们就不怕下地狱吗?府里的女子已经够他祸害了,不过都是别人送过来或者自己想飞枝头的女人,我也管不着,可没想到……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只可怜这些无辜的人……” 贺灵珊眼睛顿时红了,她受了委屈尚且有弟弟和祖父出头,让长公主不敢动她,甚至求着她,可这些无权无势的百姓却是有冤无处申,那时候该多么绝望! “恶人自有恶人的报应,如今真相大白,全城抓捕了。” “那詹少奇会死吗?”贺灵珊问。 贺惜朝微微一愣,接着问:“姐姐不觉得死太便宜他了吗?” “可他不死,如何对得起这些人?” 贺惜朝也在想这个问题,可是…… “一死了之,也过于痛快了。再说,他死了,长公主却还会活得好好的,于姐姐很是不利。” 溧阳长公主是皇帝胞妹,只要不是犯了谋逆大罪,哪怕再如何惩罚,她也不会死,最多圈禁孤独一生。 贺灵珊闻言咬了咬唇,内心做了挣扎,最后看着贺惜朝说:“惜朝,我不怕,只要让这些可怜的人冤魂安息,我愿意……” 贺惜朝打断了她的话,“姐姐是觉得内疚?” 贺灵珊点了点头:“惜朝……詹少奇毕竟是我的丈夫,我应该想得到的,那么多年相安无事,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满足后院那些,我居然没早点发现这个罪孽的地方。” 贺惜朝看着贺灵珊泪光盈盈,不禁柔声劝道:“这跟姐姐无关,姐姐善良,是想象不到人性可以有多恶劣。他的罪孽不该由你来承担。” “可是……” “弟弟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难道就看着你这样再回去吗?再说论责任,我也有啊,其实秋园我早就知道,只是事情忙,一直没多关注,只道是一家私人豢养的妓院罢了。” 贺灵珊摇头道:“这怎么能怪你,又不是你做的。” “所以咱俩是一样的,就不要用别人的恶来惩罚自己吧?” 贺灵珊失笑:“惜朝,我说不过你。” “那我们换一个思路,这次大理寺救出不少人,这些人有的能找到家人,有的却不能。有的甚至找到了家人,面对这样的□□,怕是也没人愿意将她们领回去,即使这些并不是她们的错。” 丢了清白的姑娘,被那样的玩弄,其实更应该得到世人的爱护和体谅。 然而在这个贞操大于命的时代,别看如今她们被人惋惜,受人可怜,可一旦回归家里,或是此次风波过去之后,将来只会被人指指点点,犹如脏污一般受人鄙视。 要不然,明明已经被解救出来,怎么会有人当场就自缢了呢? 现在这些都是证人,可之后呢,谁会为她们考虑将来? “世人苛责,无可奈何。” “所以姐姐愿意庇护她们吗?” 贺灵珊惊讶道:“我?” 贺惜朝点了点头:“她们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受到严重的创伤,需要长久的治疗和细心的照顾,有的能好,有的却不能。如今虽安置在医馆之中,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风波一过,大概送往京城的善堂,可是怕也活不了多久。” 贺灵珊比贺惜朝更清楚这一点,她一愣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当然愿意,我可以提供住的地方,也可以派人照顾,可是惜朝,我能吗?我自己还一团乱呢。” 贺惜朝看着贺灵珊,认真地说:“就是因为一团乱,姐姐更应该站出去,借此机会彻底摆脱那对母子!” 贺惜朝能够想象接下来长公主会有什么举动,即使被圈禁,也能仗着婆母的身份让贺灵珊去伺候她! 如果贺灵珊能以一个受害人的身份坚强地站出来,将同样伤痕累累的人安置起来,让她们有处可去,那该是如何的美好善良?大大的善举啊! 那样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公主府怎么还配? 闻言贺灵珊顿时怔住了,她看着贺惜朝清亮的眸子还有那张依旧稚气未脱的面容,不禁又是愧疚又是感激,忍不住道:“我知道了,惜朝,谢谢你。” “你是我唯一的姐姐,你好好的,我才能放心地去西域,不然走的都不安宁。”贺惜朝笑道。 * 此案牵扯宗亲大臣,涉及的人数较多。 大理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忙碌过了,所有人都脚不沾地,整个衙门灯火,入夜则亮,天明方熄。 上次这么大的案子还是由萧弘从江东带回来的吕家名册牵扯出的大案。 大理寺卿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翻看着口供,眉头锁紧,似乎正有所犹豫,正在此时,门口来报:“大人,魏国公来了。” 黄大人一叹道:“请。” 第二日早朝,可以看到堂上站班又少了几位。 这个案子如今是京城最关注的一个。 大理寺卿站在殿中道:“皇上,迄今为止秋园已经大致翻查清楚,共找出完整尸骸约二十副,根据仵作证实,年龄在十至三十之间不等,男女皆有,其余零碎骨骸还在拼凑。另外园子主人霍亮的名册记录,受害者还有许多未曾找到。说到这些尸骨上伤口,细密交多,深浅不一,手段之残忍,乃微臣生平未见,可断定凌虐致死。再者根据医馆中已经恢复神智的受害者之言,基本证实这些人皆被强掳,拐骗而来,非自愿。这是验尸报告,及相关证词口供,请皇上过目。” 黄公公下了丹陛,将折子和口供呈了上去。 朝堂上听着大理寺卿面无表情毫无起伏的声音,所有人都暗自叹息摇头。 大理寺卿抬起眼睛扫了一圈,想了想他又道:“另外还有作案器具,发现于园子地下密室,如今皆收在大理寺内。因模样可怕,淫邪怪状,且血迹斑斑,及容易引起众人不适,也就不带到殿上污了皇上和诸位大臣的眼睛。微臣以为只有大理寺上下官员近日吃不下饭就够了,诸位就不必跟着受罪。” “咳咳……”这时有人清咳了一声。 大理寺卿的目光望过去,发现是刑部尚书,不禁扯了扯嘴角道:“哦,差点忘了,因有些器具用途不明,微臣便请刑部的同僚前来一观,顾大人非得跟着一同前来,所以……” “够了,黄大人,我刑部对此甘拜下风,本官已决定辟谷三日,在场的诸位谁愿意挑战一下,倒是可以去大理寺见识见识。”刑部尚书觉得自己那日真是想不开,跟着去看干什么! 然而刑部尚书这么一说,便更令人浮想联翩,哪儿有人敢真的去,众多大臣连连摇头。 “黄卿,顾卿,辛苦你们了。”天乾帝看完了口供道。 两位大人一同抬手行礼:“臣等分内之事。” 天乾帝点了点头,将折子放下,又问:“昨日抓捕的一干罪臣可交代清楚?” 大理寺卿道:“皇上,大理寺上下僚属正抓紧时间审问,只是詹少奇还在路上,虽证据确凿,不过还得等到将他抓捕归案后才能结案。”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天乾帝便不再说什么。 然而大理寺卿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眼今日上了朝的魏国公,道:“皇上,詹青浦已关押多日,他的口供已经交代完毕。” “呈上来。” 秋园之事骇人听闻,震惊朝内外。 然而所有人都对祸首唾弃不已的同时,也在疑惑为何好端端的詹青浦要派人突然派人烧园子? 这秋园已经存在很多年了,由皇城军掩护一直不被人发现,若是想要罢手消除隐患,悄悄地将里面的人和东西都清除干净,寻个由头推翻重新修葺不就好了? 明明有隐蔽的法子能瞒天过海,却闹出这么大动静,将自己栽进去,这真的让人想不通啊? 事出必有因,詹青浦和长公主又不是傻子。 然后这张口供道明了缘由。 “魏国公。”天乾帝放下口供,看了过去。 魏国公心下一定,站了出来:“臣在。” “你可有话说?”天乾帝洞察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魏国公听此跪了下来道:“臣有罪。” 此言一出,大臣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贺惜朝站在群臣后面,只是稍稍抬起头,不过须臾,便又垂下。 “魏国公何罪之有,朕怎不太明白。” 魏国公缓了缓道:“老臣一生共有三子,长子去的早,只留下一孙女伴于膝下,知书达理,孝顺体贴。八年前,蒙皇上爱重赐婚于溧阳长公主府大少爷詹少奇。詹少奇年轻有为,相貌英俊,出身显贵,举止得体,本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老夫极为欣慰。然而谁曾想公主府瞒的好,世人皆不知此乃衣冠禽兽……” 魏国公说到这里,一时间顿住了,眼眶瞬间红起来,他深深呼吸了两口气,仿佛不忍继续说下去。 世人曾经不知,可现在经过秋园一案,被大理寺卿方才的禀告之中,和刑部尚书不可描述之中,如今人人都能猜出魏国公的孙女嫁给这样的人,究竟受到了怎么样的欺辱! 唏嘘之声,叹息之声,惋惜之声在殿中轻轻响起来。 而魏国公开了这么一个头,无需再接下去,众人皆已经明白缘由何起。 就是天乾帝面上都露出不忍来,眼中带了一丝愧疚,因为那是他赐婚的。 魏国公平稳一下情绪,继续道:“珊儿是我国公府的长孙女,明媒正娶,自然不会落得秋园那些女子那样凄惨的下场。只是嫁作他人妇,其中担惊受怕和艰难苦楚又怎是一两句便说得明白。这孩子又向来孝顺,报喜不报忧,脂粉遮掩,衣裳穿厚,老夫老眼昏花,竟也看不出来。若不是她娘实在忍不下去,老夫怕是现在都不知道缘由……” 魏国公说着便忽然抬起头来,眼里含泪看着帝王道:“皇上,老臣并不是对皇上赐婚产生怨怼,皇上也是看中老臣,受他人蒙蔽方才赐婚。老臣只是怨恨自己,没有仔细调查,才让孙女儿受了那样的欺压!至此,老夫心有不甘,存了私心,便暗中派人监视詹少奇,以他的为人,长公主的跋扈,定然有所把柄不为人知,只是没想到……发现了秋园……” 魏国公老泪纵横,伏于地上磕头请罪:“臣子本分该告诉皇上,请皇上明察。然而臣之私心,却要亲手将他的罪行揭露,是以令京兆府尹抓获霍亮,逼长公主和詹青浦不得不匆匆处理秋园,皇城军一旦动用火油,老臣一清二楚,便可顺理成章告知大理寺追查。虽然秋园大白于天下,却令皇家蒙羞,受世人口诛笔伐,臣……有罪!” 然而这样的以权谋私之由无人有任何的不满,只有满腹的同情。 只要是爱女儿,疼惜孙女儿的,发现掌上明珠被那样一个人渣欺辱,试问谁能咽的下这口气? 就是天乾帝也不能有任何明面上的苛责。 “皇上,臣以为魏国公虽存有私心,然而并无触犯任何大齐律令,请皇上体恤魏国公一片慈爱之心。”这时,大理寺卿进言道。 他开了一个头之后,底下的大臣们纷纷跟着求情。 几位阁老也是如此。 其实詹青浦的供词上不只有魏国公一个人,还对某些事存有疑虑的,然而此时此刻,天乾帝也不好再细细盘问。 秋园之事影响实在太恶劣了,世人关注,而如今国子监,各大书院的读书人已经纷纷拿起手中纸笔,联名讨伐溧阳长公主和詹家来,言辞之激烈,连同其他宗亲皇室也一起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甚至面对当今皇上,热血上头也敢犀利的质问一句帝王包庇。 幸好大齐风气开明,不以言论问罪,不然如今大牢里该蹲上好几个了。 天乾帝虽然同情,可还是有些气恼的,就如魏国公所言,明明可以让他派人暗中调查,将此事的影响压到最小,却非得弄得世人皆知,实在有损皇室威严。 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怪罪,只能道:“魏国公起来吧,爱子之心,人皆有之,既然未触犯律法,朕怎么怪罪。” “多谢皇上,老臣惭愧!”魏国公颤颤巍巍地起来,一张脸哭得通红,看起来真是伤心不已。 第291章 皇室脸面 朝会散去, 边上的大臣一一与魏国公道别。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突然被人一把扶住, 口中轻叹:“国公爷可要保重。” 魏国公抬了抬手,顺口道:“无妨, 多谢。” 他说完蓦地抬头一看, 却是贺惜朝。 只见后者笑盈盈地说:“走吧, 祖父, 孙儿送你回去。” 魏国公叹道:“惜朝,就差一点,老夫差点就开口请去皇上让珊儿归家了。” “幸好祖父没说,如今还不是时候。”贺惜朝淡声道。 魏国公点点头, 多年伴驾他也能猜到帝王的几分心思。 对那些做下如此肮脏之事的勋贵大臣天乾帝当然愤怒,瞧着大理寺雷厉风行地捉拿归案, 大概都得人头落地。 可是长公主和詹少奇, 一个是亲妹,一个亲外甥,外甥的爹还是尽忠而亡的,帝王终究不是铁石心肠。 哪怕乍然听闻此事之时, 恨不得让他们去死, 然而等冷静之后,天乾帝还是想给他们一条活路。 而魏国公这一出让帝王直接陷入两难之地, 这个时候提和离,只会让天乾帝恼怒,功亏一篑。 “再等等, 如今最着急的可不是我们。”贺惜朝轻声说。 再说萧弘,平时挺殷勤,可这会儿一下朝却是转头就走。 不过还没走出宫门,小太监就一脸赔笑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太子殿下,皇上召见。” 于是萧弘只能不情不愿地转个身,跟着走回清正殿。 “平时懒得搭理你的时候非得凑上来,这会儿倒是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 此刻天乾帝已经换了一身便服,坐在御案之后一脸不悦地瞪着萧弘。 后者挠了挠头,很是无奈地说:“这溜得再快不还是被您给逮回来了嘛?” “合着还是不情愿是不是?哼,什么为君分忧可,就是哄着朕好听。” 萧弘闻言龇了龇牙,拉过黄公公搬来的凳子坐在天乾帝旁边道:“问题是这个分忧儿子真分不了,我怕说出来您更不高兴。” 天乾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萧弘觉得有点头疼,他回头望了一眼黄公公,后者会意,轻脚出了殿门,站在外边守着。 天乾帝见此没阻止。 只见萧弘眼珠子一转,站起来,一叉腰,深吸一口气,张嘴斥责道:“魏国公这老匹夫也混蛋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偷偷自个儿办呢?这是要将皇家脸面使劲往地上踩啊!眼里还有没有大齐皇帝?太过分,实在太过分!受了委屈直接面圣就是,难道皇上还会包庇,徇私不成?不可能的啊,皇上英明神武,天下皆知,从来都是秉公办理!再说不就是个孙女嘛,又没被弄死,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再忍忍不就得了,皇家脸面重要!瞧瞧这办得是什么事?自私,太自私,摆明了不信任皇上,简直罪该万死!” 萧弘一口气说完,回头就对天乾帝挤眼睛:“爹,儿子觉得该打一百大板,今晚我就替您套麻袋去,如何?” 天乾帝的脸色一阵黑一阵白,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怒不可遏地大吼了一声:“萧弘——” 萧弘神情一变,赶紧矮下身缩了脑袋,只听到砰一声,迎面飞来一盏茶,碎在青石地砖上发出脆响。 这年头,帝王砸东西,还有人敢躲的也就萧弘一个。 帝王愤怒地吼道:“臭小子你不许给我躲!” “不躲,等着脑袋开瓢嘛?”萧弘抽了抽嘴角,一把绕开迎面而来的折子雨。 御案上都是内阁呈上来的折子,有厚有薄,真砸在身上还挺疼的。 不过萧弘凭借敏捷身手穿梭而过,片叶不沾身,直到天乾帝把能飞的折子都飞完了,此子依旧完好无损,气得他脑袋一热,顺手抄起了桌上镇纸。 萧弘那点得意劲骤然一变,连忙就喊道:“那是母后的镇纸啊!” 天乾帝一听,差点脱手的爱妻遗物终归在仅存的理智之下被堪堪放下,然后目光一瞥…… 萧弘瞪大眼睛,一边摇头一边求饶道:“我错了,爹,儿子口无遮拦,您大人大量放过我吧!您这砸下来,儿子明年坟头得长草……” 等黄公公听着响动闯进来的时候,就见到天乾帝哼哧哼哧高举砚台,萧弘双手也举起来呈投降状。 “哎呀,皇上,您这是干什么啊?”他连忙跑过来阻止。 天乾帝大动干戈一番,气息有些不稳,瞪着萧弘道:“你问他,都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 萧弘有些委屈,嘀咕一声:“这不都是您心里想的吗?” “你!”那砚台作势就要砸下,萧弘猛地抱紧脑袋蹲在地上。 “皇上,使不得使不得!”黄公公一把抱住天乾帝的手,求情道,“太子殿下口无遮拦不是第一次了,您教训教训就是,这要是下去,殿下可就没命了。” 萧弘居然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让天乾帝的一股气儿从脚底板窜到了头顶。 黄公公左右一看,忽然眼前一亮道:“那儿有鸡毛掸子,皇上若气不过,用这个抽吧!” 萧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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