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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刚落,贺惜朝便走了进来:“殿下。” 作为太子宾客,今日便是由他陪同前往册封。 萧弘回过头,就见到他家小表弟正眉眼弯弯地对着他笑,唇红齿白,那渐渐长开的俊俏,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萧弘的目光灼灼,紧紧地锁在贺惜朝身上,欢喜和爱意就要这么毫不掩饰地就从眼底流露出来。 沈嬷嬷一瞧见他的表情,就知道萧弘又要不管不顾地犯傻,心累地与心蕊互相一眼,跟常公公一同快速地带着人下去,只留下小墩子和小玄子侍立在门口。 临走之前,常公公吩咐道:“早膳已经备好了,别忘了提醒殿下时辰。”说来,他又摇了摇头,“还是提醒惜朝少爷来的快些。” 主子一意孤行,他们能怎么办,真是相当无奈。 “惜朝,好看吗?”萧弘穿着太子绛纱袍,全身穿戴配饰严格按照礼仪规章来,少了一份随意,多了一份庄严,且尊贵无比,令人望而却步。 “好看。”贺惜朝笑着,他没有上前触碰萧弘,就站在一步之遥,“有什么感想要说吗?” 萧弘想了想,然后对着贺惜朝伸出手:“过来。”他往边上让一让,露出身后的大铜镜。 贺惜朝没有动,然而萧弘却不等他,直接上前一步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铜镜里映出两人的影子。 “你看,里面的两个人多相配,上天入地的一对,瞧着就是一脸夫妻相,是不是?” 贺惜朝歪了歪头,铜镜打磨地再光滑,映出的人脸也有些模糊,不知道萧弘是怎么看出夫妻相来的。 不过里面的那个他将脑袋靠在萧弘的肩膀上,却知道那笑容很甜。 “惜朝,将来有一天,一定可以让你这样并肩陪着我,一同接受百官朝拜。” * 长角长鸣之后,钟鼓乐奏响。 萧弘带着贺惜朝走进泰和殿,一步一步经过文武百官,在万众瞩目之中站立于丹陛之下。 他抬头望着龙椅上目光温和而欣慰的帝王,不禁微微一笑,接着双膝跪下,叩拜:“儿臣萧弘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言毕,起身而立。 黄公公上前一步,高声长唱:“大齐朝,天乾皇帝册封国储大殿,启始——” 此时,长角及锣鼓再次声响,威严九声之后方毕。 “诵念敕谕,册立皇太子——” 谢阁老从百官之列中走出来,缓步走上丹陛,从御案上取下诏书,接着再走下丹陛,站于萧弘面前,将诏书展开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谕天地百神之灵,祖宗之福,继承大业。然崇严国本,当确立国嗣。今有皇长子萧弘,器业英远,贤明恭德,孝悌有节,胸广海涵,甚得朕心,特此封为皇太子,正位东宫,重万年之统,安四海之心,钦此。” 萧弘再次跪下磕头,直起身后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诏书,喊道:“儿臣谢父皇万岁,万万岁。” “受太子玺印,绶带——” 一个内侍捧着托盘走到谢阁老身侧,萧弘转身将诏书交给贺惜朝,继续磕头谢恩后,再接过谢阁老递来的玺印和绶带。 “太子谢恩——” 萧弘将东西转交给贺惜朝,最后行三跪九叩之礼。 礼毕,萧弘起身,转过身面对着朝臣。 文武百官齐齐下跪:“臣等恭贺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千岁。” 至此,在宝殿之中的受封仪式便这么结束了。 不过这没完,接下来便得立刻前往太庙,拜见萧家列祖列宗,以示萧弘得到历代先祖的认可。 等从太庙回来,变得入后宫拜见太后皇后。 不过如今已经没有这两位,萧弘便直接前往坤宁宫,祭拜皇后便可。 如今的坤宁宫依旧是原来皇后在时的模样,贵妃做梦都想住进来的地方,可在萧弘重新封为太子之后,她就再无可能。 正殿挂着皇后娘娘的肖像,瞧着落款是天乾帝画的。 萧弘对他母亲没有任何印象,只有从他人的回忆的只字片语之中,以及留下的昔日物件里拼凑出一个温柔又坚强的女子。 萧弘按着礼仪行了叩拜,上了香,全了礼数,可忽然遣退了所有人:“孤有话要单独与母后言明,你们都出去。” 如此重要的时刻,皇后却不在,的确是一件令人伤感,太子有话要说实属正常。 随行的官员和宫人一一离开,贺惜朝刚转身却听到萧弘的声音:“惜朝,你留下来陪孤吧。” 常公公带着小墩子和小玄子站于门外候着。 而里面,萧弘则面对着皇后画像磕了一个头说:“娘,您要是还没投胎,能听到看到我,就知道,今日我不仅重新封为太子,还把您儿媳妇带过来了。” 贺惜朝一听,顿时怔了怔,目光不禁落在了画像上笑得端庄大方的尊贵女子上。 虽然皇后不在,然而面对这幅画像,不知为何,贺惜朝心底产生了一股愧疚之情。 任凭谁家儿子跟一名男子纠缠在一起,都会不悦,想尽办法拆散的吧? “虽然跟世俗的男女相合不一样,可您儿子就非他不可,咱们情比金坚,至死不渝,艰难地走到现在,您能体谅的吧?”萧弘吸了吸鼻子,伤感了一下,接着又高兴起来,恭维又撒娇地说,“所有人都说您是最宽容善良的皇后,既然您从来没有入梦骂过我,那儿子就这么愉快地当您同意了,谢您成全。” 还能这么来?贺惜朝简直哭笑不得,却也心中颤动。 “惜朝,过来,给咱娘磕个头。” 萧弘拉过一旁的蒲团,放到身侧,拍了拍。 贺惜朝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毫不犹豫地跪下来,道:“皇后娘娘,惜朝惭愧,此情难自禁,虽路途艰难,可我们依旧想想扶而行。惜朝厚颜请您在天保佑,指明方向。我,定誓死守护萧弘,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两人一同磕了头。 这一刻,虽然只是对着皇后画像,一切都是自言自语,可是不知怎的,两人互相瞧着对方,总觉得心就贴在一块儿,分不开了。 “皇上驾到——” 殿外的长唱依稀传来,小墩子怕里面没听见,连忙在门口提醒着:“殿下,皇上来了。” 那短暂和美好随之消失,拉回现实的无奈里,贺惜朝连忙从地上起来,站到了一边,恭敬地垂下头。 萧弘端端正正地跪着,想了想,又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然后才一声不响地等帝王驾到。 天乾帝走进殿内,贺惜朝如其他人一样跪了下来。 而萧弘听见声响回过头来,给了帝王一双微红的眼睛,以及伤感未过的目光。 “听人禀告你在坤宁宫一直没出来,朕便来看看,弘儿,已经劳累了一日,皇后若是见到你这样,她定然心疼。” 萧弘低声说:“儿子大好的日子,娘不在,马上又要走了,明年的怕是无法来看她,就想多陪她说说话。” 天乾帝点了点头,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萧弘,接着目光看向画像,如面对常人一般说:“嘉怡,如今你该放心了,我们的儿子他是个有担当的,青出于蓝胜于蓝,比朕出色,你定要替朕看好他啊!” 他说完,又揉了揉萧弘的头,安慰道:“你的孝心,皇后定然感觉的到,她在天有灵,会保佑你平安回来的。那时候,你再过来看她吧。” 萧弘“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给帝王。 天乾帝瞪了他一眼,不过却拿他没办法,只得将这个宝贝儿子给拉起来。 萧弘仿佛占了便宜似得笑嘻嘻,看得帝王哑然失笑,然而目光往下一瞥,落在了地上的蒲团上…… 一直沉默着当雕像的贺惜朝有感而发地看过去,对着那并排双列的蒲团,骤缩了瞳眸,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全身僵硬。 “父皇,不走吗?”萧弘拉了拉帝王的袖子,似不解地催促道,“儿子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跑东跑西,简直要饿死了!天哪,这个册封大典还是简陋版的,要是全礼数下来,岂不是得去半条命?” “按理还得上宫墙,受百姓参拜,集三军,受将士叩拜。如今时间紧迫,就都免了。”天乾帝收回目光,侧过头说:“知道累,还赖在这儿不走,非得要朕来请,你说你这是什么毛病?” “哎呀,您这就别计较了嘛,对了,晚宴什么时候开,我饿地简直能吃下一头牛,真的,您别不相信。” 天乾帝非常肯定地说:“不,以你的饭量,绰绰有余。” “儿子怎么感觉这不像是夸奖啊?” “很有自知之明,你啊,也就朕养得起了。” 萧弘:“……”不是说能吃是福吗? 父子俩说笑着走出坤宁宫正殿,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 而贺惜朝则默默地跟在萧弘的身后,快要走出大殿的时候,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两个蒲团,上面还留着跪过的痕迹。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咬了咬唇,懊悔地收回视线,然而却没想到,在转回头目光直视前方的那瞬间,恰好对上了天乾帝的目光。 冰冷的,充满探究。 作者有话要说: 贺惜朝:我觉得完了。 …… 第241章 宣召敲打 今日的晚宴, 即是庆贺萧弘册封太子,也是为三军送行。 本该是普天同庆, 开怀畅饮的日子,不过因为北境危机而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管是谁, 都相当克制。 只是席上大概没有谁比贺惜朝更加坐立难安, 每当帝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看过来, 他虽然面上若无其事, 可心中却是擂鼓声声。 还有三日,大军便要出发了。 好在一切风平浪静,转眼就到了最后一日。 今日礼亲王府设宴,带领所有的皇子为太子殿下践行。 兄弟之间的宴请, 萧弘推不了,便问道:“惜朝, 你要一起去吗?” 贺惜朝在做最后的出发前检查, 闻言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去,外面冷得很。再说你们皇子之间的宴会,我去做什么,看着你们吃饭?” 萧弘想想也是, 于是说:“那你忙完, 休息一会儿,这两天我的事儿倒是少了, 你却忙得跟什么似得,有些事让下人们去办,别亲力亲为。” 贺惜朝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待会儿出门衣裳多穿点,外头下雪了。” 萧弘嗯嗯了两声,左右一瞧,就小墩子在跟前伺候,贼胆儿顿时起来,拉过贺惜朝就低头亲上了一口:“乖,等哥回来,咱俩一块儿午睡。” 贺惜朝一个白眼翻给他:“注意点吧,别临走前还阴沟里翻船。” 虽然这船可能已经翻了。 萧弘乖顺地放开手,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走了。 贺惜朝站在窗边,看着萧弘带着人朝大门而去,在薄薄的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不禁长长地一叹,慢慢坐下来。 他将手头上根本不重要的事情一丢,手心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的雪花,暖着手静静地发呆。 这天气是真的冷,很难想象北边又是怎样恶劣的环境,怕是还没上战场,士兵们就得冻伤一批了吧? “小玄子,去将尤子清叫过来。” 他最终还是一个放心不下的命,今年秋收的棉花已经送往了江南尤家,这棉衣虽然赶不上这次的战争,可越早做出来,对戍卫边疆的士兵总是多了一份过冬的温暖。 若是萧弘抗敌成功,北境将士便是他的势力了。 小玄子领命下去,没过多久,便见到雪地里走来几个身影。 贺惜朝透过窗子,定定地看着,待到临近,看清来人,刹那间,那把悬在头顶利剑终于落了下来。 却是清正殿的内侍带着两个禁军在常公公的陪同下走向这边。 此刻,贺惜朝手心里的茶盏明明还是温热的,却不知道为何汲取不到任何的温度。 “该来的躲不掉,也好。” 他垂眸捧起,杯沿凑到嘴边,轻轻地小口小口喝下,待饮尽之时,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 贺惜朝作为萧弘面前的红人,就是清正殿的公公见到他也是一脸笑容:“贺大人,皇上宣您觐见。” 瞧着这态度,显然还并非毫无周旋的余地。 贺惜朝正了正衣领,轻轻一掸袖口,唇边扬起一抹微笑,谦逊道:“劳烦公公。” 他走过常公公身边,忽然低声说:“殿下若归,别让他进宫。” 常公公一愣,抬头看向贺惜朝。 后者的目光沉沉,却不容置疑又重复了一句:“皇后娘娘让他别进宫。” 贺惜朝跪在清正殿内,俯身大拜:“臣贺惜朝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御案后的帝王从贺惜朝跟着内侍走进来开始,目光便落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但他仿佛忘了那句“平身”,迟迟没有回应。 贺惜朝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静静地等着。 直到过了会儿,黄公公侧目的时候,天乾帝才恍若记起来,不冷不淡地说:“平身。” “谢皇上。”贺惜朝从地上缓缓得站起来,垂眸恭顺而立。 天乾帝冷眼看着,只见他动作虽慢,却四平八稳,极尽镇定坦然,似乎未曾因为帝王的无常收到任何的影响。 贺惜朝的淡定并不出帝王的意料,以己之力扶持着萧弘一路重登太子宝座,又以载入史册的幼年三元及第,那份心性也不是此刻一点天威莫测就能让其失态的。 “抬起头来。” 此言一出,贺惜朝便已断定帝王是知道了。 哪怕还没证实,如今已经怀疑了大概。 抬起头的时候,哪怕平视前方,他也能看到帝王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打量。 他心里一哂,心说难道他长得丑,萧弘就不会喜欢他了吗? 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容貌的加成已经微乎其微,无非是两个有趣灵魂的相互吸引罢了。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落入这俗套之中。 天乾帝之前有多爱贺惜朝的才貌,赞叹那份少年如玉,如今见他却仿佛如鲠在喉。 他回想起萧弘拒婚那恳求的决然,死咬着不肯松口告知,甚至为了保护他不惜欺君! 心口的那股怒火便熊熊地往上燃烧! “贺惜朝,你可知罪?”冰冷的声音蕴含着翻滚的怒意。 贺惜朝深吸一口气,瞬速跪下:“请皇上明示。” 天乾帝闻言眉间紧皱,危险盯着他:“你不知?” 贺惜朝俯身,却毫不犹豫道:“臣不知。” 帝王顿时眯起眼睛,他望着跪着稳稳当当的贺惜朝,没想到对方居然否认的如此干脆。 是真不知,还是怕死不肯承认?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今日召见贺惜朝的确不是为了降罪。 “好一个不知!朕且问你,太子曾言心仪一人,为此不惜拒绝赐婚,你日日与太子相伴,可知是谁?” 这“日日”二字咬得有些重,不过这句问话一下,贺惜朝便知道天乾帝短时间内并不打算将他跟萧弘之事撕扯开来,今日旨在敲打他。 一颗提起的心暂且落了地,贺惜朝道:“回禀皇上,殿下不肯说的,臣作为其属官,哪怕就是欺君,也是不能说,请皇上恕罪。” 这话跟萧弘当日所言一字不差,可见这两人狼狈为奸已久。 天乾帝目光渐冷,眼神犀利,仿佛要刺穿堂下之人。 “太子一言一行关乎社稷江山,尔等既为臣属,当规劝其行。不管太子心中何人,既不配为妃,又不能示于人前,便可知于礼法相悖,受世人不容。尔等放任不管,知情不报,该当何罪?” 礼法相悖,世人不容! 贺惜朝听着这一句,内心如匕首穿刺,他放在身侧的双手握了起来,可不得不俯身道:“臣知罪。” 天乾帝高高在上,继续道:“太子年纪尚轻,身旁无人,易耽于情爱,年少无知,朕可谅解其一时之差,然而若是迷途不知返,一意孤行,朕怕是不得不刮骨疗毒,让他伤心一阵子了。” 如何伤心之法,贺惜朝心中是一清二楚。 所有的挣扎,不舍,悔恨在生死别离之下毫无意义。 皇后离世的时候,天乾帝体会过那痛不欲生,可最终帝王还是帝王。 时间会淡化一切的伤痛。 而他相信萧弘也一定能挺过去,并且如他一般站起来。 天乾帝唯一允许贺惜朝陪伴萧弘的只有梦里和心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帝王从御案之后走下来,一直到贺惜朝的身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俯在地上的贺惜朝,那单薄无依的身影,让他不由地生出一声叹息。 天乾帝放软了声音说:“贺惜朝,你六岁进宫,你九岁府试案首,十二岁解元头名,十五岁状元加身,此等才情,古往今来,堪称第一人!时至今日贺府除名一出,士林为之动荡,天下读书人纷纷为你发声正名,大儒学士为你说话求情,如此名望,还有谁比得了你?来之不易,你当珍惜啊!” 贺惜朝额头触碰地砖,在帝王看不见的地方,闭上眼睛,收起那份悲哀。 他自己难道就不知道吗? 拒绝萧弘,走常人的康庄大道,未来简直光芒四射,直入青云! 甚至凭着萧弘对他的念想,权臣之路指日可待。 可是,他还是走到了悬崖边,攀上那一条被浓雾遮掩,颤颤巍巍的一条随时会断裂的绳索,不知前方,却担心受怕跌落万丈深渊而粉身碎骨。 何必呢? “帮朕劝劝弘儿吧,他做事不管不顾,由着性子来。别说是太子,就是帝王,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们没有可能的!” “贺惜朝,朕不信你是谗上媚宠之人,怕是不忍拒绝,一步落错,那便借此机会拨乱反正。” “君臣相得岂不是更加长久?回头是岸,朕等你们回来。” …… 贺惜朝一步一步走出清正殿,耳边还回荡着天乾帝包含着无奈的一声声规劝。 没有用天威逼迫,给了他一份体面和生路,而他也当识抬举地与萧弘两袖分割,斩断情丝,步入正轨。 天乾帝目光如炬,他一眼便看穿了这场感情之中的关键就在贺惜朝手里。 萧弘再深爱面对贺惜朝也不会舍得逼迫,只会成全放手。 “十五岁,还有大好的未来,贺惜朝,此次北上,朕不希望你们有一人留在那里。” 帝王最后一句话,温和充满了希望,却给他下了最后的期限。 清正殿外头的雪大了,已经在地上积起了一层,如今白茫茫的一片。 一阵冷风吹来,他站在门口,被浑身冻得打了个激灵。 “贺大人。”身后传来一声唤。 贺惜朝茫然的目光收回来,转过身道:“黄公公。” 黄公公手里拿着一件披风,瞧见他神色怔然,不禁笑道:“雪大,皇上吩咐杂家派人送您回府。贺大人穿得太单薄了,把这披上吧,若是着凉,太子殿下怕是得不高兴了。” “谢皇上恩典。”他没等黄公公上手,自己披好。 雪白的貂绒披风在身,黄公公瞧着不禁赞叹:“都说贺大人风光霁月,若是再过几年,怕是得迷得未婚小姐们哭着喊着要嫁给你呢。” 这哭着喊着显然是萧弘的画风,贺惜朝听着扯了扯嘴角道:“公公,皇上的意思惜朝明白。” “唉,贺大人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不过,杂家有句话还是得私下里提醒一下大人,此事与太子殿下来说,就是传出去也不过是添了件风流韵事,一旦殿下娶了太子妃有了子嗣,便再无关痛痒。可与大人你却足以身败名裂,哪怕皇上不治罪,您的仕途,名望也就到头了,京城之地哪儿还有你的容身之处?你俩年纪小,只关注这情啊,爱啊,可说句倚老卖老的话,一半的日子都还没过完呢,时间一久,再深的感情也慢慢淡了,男女之间至死不渝的也不少,可最后还不是纳妾续婢,趋于平淡。贺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黄公公也算苦口婆心,贺惜朝听着却缓缓地勾起唇道:“公公,多谢您了。” 所有的一切,贺惜朝都想过,可就是这些情啊,爱啊,亘古千年不变,看得透却走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遥:大家不要慌,稳住,我们能赢。 第242章 北上出征 贺惜朝前脚被带走, 后脚萧弘就得了消息。 然而常公公似知道他,在礼亲王府门口就将人拦了下来。 “殿下, 惜朝少爷临走之前再三嘱咐不让您进宫,让您安心等他回来。” 萧弘没当回事:“我去瞧瞧, 万一父皇为难他, 我好从中替他周旋。” 说着他踩上马镫, 跨上骏马, 然而缰绳却被常公公拉住了。 “殿下,惜朝少爷说,皇后娘娘让您别进宫。” 萧弘闻言,瞬间就怔住了。 皇后已经没了, 提起她,便是册封大典的那一天, 在坤宁宫。 “是我露馅了……”他喉咙顿时发紧, 回想着那一日,最终想到了关键,整个人便僵在马上。 常公公见此,便是一叹, 心说按您那藏不住的性子, 哪儿能不露馅。 “您这一去,让皇上知道您如此在意惜朝少爷, 反而让他处于更危险之中。您的宠爱,对惜朝少爷来说,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啊!” 萧弘顿时脊梁一松, 颓然下来,喃喃道:“那孤该怎么办,父皇他……” “殿下,明日大军就要启程了。皇上挑今日宣召,老奴估摸着不像是要动手的意思,而是……” “敲打吗?”常公公的话并没有让萧弘有多松快,而是苦笑道,“我本来就抓不住他,想偷一段北上的日子,像江东一样可以什么都不管,就看着彼此,如今……却提前结束了。” “惜朝不会再陪我走下去……” 萧弘一把甩掉常公公的手,牵住缰绳,一夹马肚,马蹄扬起,嘶鸣一声,踏着纷飞的雪花便朝着英王府疾驰而去。 萧弘回来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此时,心蕊正往里面送第三次茶水,然而敲了半天门,萧弘依旧没应。 外头,沈嬷嬷和常公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二字。 她们不希望萧弘跟贺惜朝纠缠,然而真当这两人不得不分开之时,却又跟着难受。 这个分开,不仅是爱情的相别两宽,怕是从北境回来之后,两人就得各分东西。 在萧弘没有子嗣之前,天乾帝是不会让这两人再见面的。 贺惜朝回来的脚步声惊起了她们,瞧着这一个个愁眉苦脸,他不禁笑了笑,对心蕊说:“姑姑,我去送吧。” 心蕊闻言不知怎的眼睛就是一红,她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茶托轻轻地交给了贺惜朝手里,接着咬唇道:“惜朝少爷……” “无妨,都是早晚的事,我们其实有准备。” 贺惜朝神色如常,似乎看不出有多伤心,可心蕊就是知道,他的难过比里面的萧弘并不少。 直面天颜,担惊受怕之后,还得回来安慰舔伤的人,就这份坚强,让几人为之动容。 “你们都忙自己的事去吧,再着人清点一下行囊,不要落东西了。”贺惜朝吩咐道。 直至今日,他跟萧弘之间的感情已不是外人用那三两句的谄媚引诱便能说得清的。 就是天乾帝也不能将所有责任怪到贺惜朝的头上。 太过优秀的人,如火炬之光,总是能吸引旁人为之倾倒。 更何况是被贺惜朝引领着走出恐惧,走出迷茫,手把手教导着造就了今日萧弘。 贺惜朝身上一切耀眼之处,他离得最近,却最不管不顾。 三人离开之后,贺惜朝便敲了书房门。 “我回来了,萧弘,我想跟你说说话。” 门倏然被打开,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握住贺惜朝的手腕,将他拉进了屋内。 茶盏落了地,发出了脆响,瓷器随便散了一地,然而没人顾得上这些。 萧弘紧紧地抱着贺惜朝,仿佛要将这个人揉进了自己的血肉里,就只有这样,他们两人才能真正地分不开。 贺惜朝的一只手才抓住茶托,另一只手扬在空中,最终缓缓地落在这人的背上。 “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接吻会比拥抱来得应景一些。” 萧弘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万分委屈地说:“我还有能亲你吗?” “有啊,咱俩又没分手,你还是我男朋友。”贺惜朝将茶托搁在一旁的矮几上,推了他一把。 萧弘放开手问:“怎么是男朋友,不是情侣吗,还是说你已经决定只拿我当友人,将我放下了?” 这话说着说着,萧弘就难过的不行。 贺惜朝觉得心酸:“是我说错了,那你还亲吗?” “亲。” 萧弘近乎虔诚地触碰着贺惜朝的唇,不敢再汲取更多,他觉得今日之后,自己是没资格再要求如此亲密的举动了。 所有设想的美好,还有那梦里出现的一遍又一遍,让他情难自禁又期待已久的同床共枕,都如海市蜃楼一般还未沉沦便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小墩子重新送了一壶茶进来,小玄子带人小心地带着人将碎裂的瓷片清理干净,之后便悄悄地下去,又带上了门。 “那日的蒲团,泄漏了我们的秘密,皇上慧眼如炬,看穿了。” 贺惜朝给萧弘斟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捧在手心里,温暖自己的手。 萧弘道:“我的错,不够注意。” 贺惜朝摇了摇头:“这种事哪里是一个人的责任,不过多说无益,皇上给我下了通牒,等从北境归来之时,若是你依旧执迷不悟,拒绝太子妃,那么他再惜才,也不会让我活到京城。” 贺惜朝说完,萧弘沉默了。 过了良久他自嘲地一笑:“父皇真厉害,拿你威胁我,我还能反抗吗……只能从了。” “你怨他吗?” 萧弘顿了顿,没有说话。 贺惜朝握了握他的手,笑了:“今日我害怕之余,还挺同情皇上,他真的非常震怒,看我的目光很希望我能羞耻自裁,可惜我怕死,没承认。临到北上,他又不希望因为我影响你,只能放我离开,甚至说了软化请我规劝你。想想说一不二的帝王做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 萧弘的眼眶红了,反握住他说:“惜朝,我若是对得起父皇,就对不起你。” 氤氲的茶香水汽中,贺惜朝眼里浮起淡淡的微笑:“无妨,放开我就是。” 萧弘的目光落在相握的手上,贺惜朝已经松了手。 “放吧。” 萧弘没动,手指仿佛僵硬了,握紧那只消瘦修长的手,他死死地看着贺惜朝。 贺惜朝轻轻挣了挣,后者反而握得越发紧。 萧弘带着哭腔道:“手指不听使唤。” 贺惜朝闷闷地笑起来,忍住那股酸涩,故作轻松地说:“人啊,要活得潇洒一点,拿起来也该放得下,不是生离死别就是美满结局。” “那你哭什么?” 萧弘这一问,让贺惜朝瞬间没了声音,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脸,上面湿濡濡的一片。 “水汽蒸的,不行吗?” “行,反正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萧弘抽出帕子,给贺惜朝擦了脸,那动作小心地仿佛在轻拭一件稀世珍宝。 贺惜朝看着他说:“萧弘,咱们不去想这些了,反正明天就走,管他呢,等打完匈奴,回来的时候再分手吧,我想再陪你两年。” * 第二日,雪影无踪,风和日丽,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长角齐声长鸣,泰和殿前,文武百官分列而立。 萧弘一身耀眼轻甲,带着三路将军走过金水桥,在他们的身后,便是列队整齐的士兵。 黑压压的一片,今日便是大军出征的日子。 黄公公高唱道:“赐帅印——” 萧弘步上石阶,到达天乾帝的面前,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 帝王看着面前英武不凡的长子,额前旒冕珠帘微动,胸中胀满。 他取出帅印,递交给萧弘,不禁长叹一声:“望吾儿旗开得胜,御敌寇于境外,大齐永安,早日归来!” “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来人,上酒!” 内侍捧着大盏鱼贯而出,送到各路将士的面前。 天乾帝端着酒盏大声道:“朕今日命人酿酒三千,愿与大齐儿郎们,归来同饮!” 酒盏碎地之家,只听到长角长鸣声再次响起。 “出发——” 神武门开,三军将士缓缓而出,沿着主道一路往京城北门而去,与城外京郊的大军汇合。 旌旗猎猎作响,骏马踏地醒鼻。 两旁百姓拥挤在大街两旁,看着英姿飒爽的将士们不住呐喊着。 贺惜朝坐在马车里,与几位新录用的太子府官一起由黄启带着太子府兵护送北上。 他掀起帘子,看着外头的百姓,有的目光盈盈,不住地在队伍里寻找那张熟悉的面孔;有的跟着队伍往前跑,直到送到不能再送的地方……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贺惜朝从来没有直面过战争,而其中的残酷已经从现在开始体现了。 冷兵器时代的厮杀,是真正用血肉之躯和森森白骨去铸就那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这次十万大军而去,不知道最终能有多少人活着回来? 而远在北境的那几座城池,是否还能继续顽强抵抗? 镇北王府 盔甲上和腰上缠着白缎的士兵急匆匆地跑进来,喊道:“将军,京城来报。” 一个亲兵从里面走出来,也是同样的一身白孝轻甲,梳着马尾辫,开口便道:“给我吧。” 声音清亮,较男子的低沉诸多不同,定睛看去,轻甲在身,却依旧能看出柔和的曲线,却是一位飒爽的女郎。 士兵将奏报呈上,并不多问,行了一个礼,便退下了。 她转过身,便回了屋内。 这……该是一位闺阁小姐的卧房,然而除了那座精致玲珑的八宝梳妆台还昭示着主人的婉约柔和,屋内其它陈设与任何细腻柔弱无关。 特别是挂在床边的那副红缨将军甲,张扬又艳丽霸道。 还有剑架上的那柄重剑,白刃冰寒,杀气重重。 屋主人正坐在镜子前,由另一位劲装侍女替她缠着手腕白纱。 第243章 宣家女将 如瀑青丝被一根白绸随意系在脑后, 镇北王府的大小姐脊背笔直地端坐着,然而她微低的头, 垂下的眼帘,显示着此刻她在休憩假寐。 可身后稍有动静, 那双眸子便瞬间睁了开来, 泄出那道锋芒锐利。 “小姐, 京中来报。” “说。” “太子殿下挂帅, 已经带领十万大军开拔,算着日子,还有不到半月就能到关城。” 亲卫说完,便听到宣灵一声低低的嗤笑:“但愿在我死之前, 能见到这十万大军的影子。” 显然这位代父守城的姑娘对那位养尊处优的年轻太子不屑一顾。 “小姐,京城用了十天出征, 已经算是迅速, 这位殿下应当不会在路上耽搁,我们再坚持半月,便能解围了!” 宣灵闻言抿了抿唇,目光深幽漆黑:“怕就怕等不了那么久……” 忽然她回过头问:“阿和, 阿羽, 有没有送出去?” 替她缠手腕的侍女摇了头,然而还没回话, 门口便传来:“姑姑,我们不走,宣家男儿只有战死, 没有临阵脱逃的孬种!” 这声音依旧稚嫩,不过却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大哥说的对,阿羽也是这样想的。” 两个不超过十岁的男孩走了进来,抬头挺胸,一脸正气凌然。 宣灵眼皮都没掀,直接命令道:“阿月,把我的剑给他。” 阿月抬起剑架上宣灵的重剑,横着递到宣和的面前:“和少爷。” 宣灵看着侄子,冷酷地说:“不走也行,举起这把剑,只要维持一炷香,就让你们留下来,否则就乖乖地跟阿青走。” 这简直太为难这俩孩子了,谁不知宣灵的剑有多重!堪比斩马刀,就是为了对付匈奴重兵。 “姑姑……” 宣灵不为所动:“撒娇没用,小孩子就不该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可姑姑是女孩子,你都没走。”宣羽撅嘴道。 宣灵挑了眉,她站起来,走到这俩孩子面前,深吸一口气,弯腰摸了摸他们的头,柔了声音:“姑姑走不了,王府里可以没有镇北王,却不能没有领兵护城的将。如今这里只有我了,姑姑得留下来保护关城的百姓,守护宣家世代忠良的名誉!” “可爹说女孩子得让男孩子保护,我们走了,谁保护姑姑?”宣和问道。 说到这里,一旁的阿月笑道:“自然有长泽将军护着小姐呀!” 说起沈长泽,宣灵锐利的目光不由地柔了柔,才有一点女儿家的娇羞模样。 沈长泽是宣家家臣沈家的儿子,那一场最后的战争,沈家全部阵亡,镇北王怜他孤弱便收他为义子。 如今他领镇北军一方兵马,乃是镇北王最信任的麾下。 他比宣灵大了四岁,两人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也情投意合。 镇北王乃至镇北军都乐见其成的,假以时日,娶了宣灵的沈长泽便能接手镇北军。 只是可惜,镇北王等不到那一日,而匈奴如今兵临城下。 再多的儿女私情,在战火之中也不过是冰冷夜晚一点念想和牵挂。 如果能活下来……宣灵的眼神暗了暗。 提起沈长泽,俩孩子顿时不说话了。 宣灵道:“我们宣家已经为他们萧家够尽忠了,没道理连奶娃娃也得跟着送命!有姑姑在,你们无需拿剑。” 关城,是大齐与匈奴接壤的边关最大的城池。 只要镇北王府依旧在这里,大齐的北境便破不了。 对于边关的百姓来说,皇帝太远,只有镇北王才是他们的守护神。 镇北王病重已久,关城都是各路探子,他逝世的消息根本瞒不住。 当这位守护神陨落之时,不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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