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贺惜朝跟谢三坐在酒楼里,听着这位新鲜出炉的礼部郎中满腹牢骚的委屈,重点批判了谢阁老为老不尊,食言而肥的行为,顿时无语。 “真不想当官呀?”贺惜朝问。 “当然,本来说好的考中进士让我走,然后祖父非得让我进三甲,进了三甲又骗我在上书房呆了五年,面对一群鼻孔朝天的天之骄子,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头了,结果……惜朝,我真是命苦呀!” 谢三仰头喝下一杯酒,满脸凄然而痛苦。 然而对面坐着的却是一心出人头地,摩拳擦掌准备勇闯名利场,终极目标人上人的贺惜朝,压根一点共鸣都没有,全程面无表情,最多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哦。” 谢三顿时一口老血憋在心里,他自问是有多想不开在贺惜朝身上找认同感。 他忍不住摇头,“你小小年纪功利心如此之重,这可不好。” “不好?”贺惜朝闻此眉眼一挑,嗤笑一声,“我一没偷,二没抢,三不欺,四不诈,凭本事考科举做官,将来靠政绩说话升迁,功名利禄在身也是我付出努力的应有回报,怎么就不好了?” 谢三想了想说:“君子淡泊名利,惜朝,虽然你不是小人,可也会让人看轻。” “那这样的君子不当也罢。试想若是人人视名利为粪土,这国家大事小事谁还会尽心尽力去管,边防杀敌谁会勇猛而上?没有功勋权柄奖励,你看看可有君子会为天下大义自我牺牲?别说什么名士淡泊名利令人赞扬,全是狗屁,真不追求名利,那就藏好自己的山头,别闹得人尽皆知啊,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某山住着某士,等着三顾茅庐提高声望,那才是真正的虚伪,呵。” “呃……”还真挺有道理的。 最后贺惜朝一口茶喝下,看他,“我爱名利,则承当更多重任,你想自由,则失去名望权力,只要不背德违法,付出则收获相应回报,追求什么都是人身自由,就无所谓高低贵贱,谢哥哥,你说是不是?” 谢三瞠目地看着他,忍不住啧了啧舌,“惜朝,你要是谢家人,我祖父可得给谢家列祖列宗烧高香了。” 贺惜朝微微一笑,“我要是在谢家,也无需这么殚精竭虑,可未必能有现在的成就,不过也只有幸福的人家才能养的出谢哥哥这样开朗天真,令惜朝羡慕。”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贺惜朝都羡慕在正常人家里被父母宠大的孩子,无忧无虑有自己的梦想可追求。 就如谢三,虽说一直被谢阁老坑在了京城,可若真想走,谢阁老也会成全他。 “谢哥哥还是想要离京吗?”贺惜朝问。 “那当然,可不是不行嘛。” “还想去西域?” “是啊,我跟你说过吗?我马队都找好了,人前些日子还问我走不走。”谢三郁闷道。 贺惜朝一哂,“那惜朝帮帮你吧。” 谢三惊讶地问:“你有办法?可我的辞官折子被驳回了,皇上还给我升了官。” 贺惜朝胸有成竹地一笑,“那就想办法让他同意呗,不过谢哥哥去西域,怕是得带点任务去了。” 看来是有门,谢三一扫丧气,惊喜道:“什么任务?没事,只要能去,让我做什么都行。” “别着急,在此之前先提供我一些东西。”贺惜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了它们,事情就好办了。” 贺惜朝休沐的日子只有一天,陪着谢三吃完饭,刚好溜达到书巷。 乡试临近,书巷里很热闹,特别是求知书斋,不少学生模样早早地就等在里面,带着笔墨纸,翘首看着门口。 一个胖乎乎的素衫书生更是站在门边,他腰上现在挂着的是一只小金笔,赫然便是被贺惜朝要走金算盘的罗黎。 自从贺惜朝初见罗黎,被他那真诚求教的态度,以及贵重金算盘的礼物所感动,认真地作了讲解,并说好只要有空,便会过来解惑。 当日有幸遇见这一情景的书生们也抓住了机会,纷纷得到了满意的解答,一传十十传百,来求知书斋寻偶遇的书生就更多了。 大家都算着他休沐的日子,早早地来书斋等着。 一般贺惜朝会在吃完午饭之后过来找书看 “罗兄,你觉得今日贺先生还会来吗?”另一个书生忍不住也跟着走出来。 罗黎摇头,“不,不知道,他若有兴……兴致会过……来,若是发懒,怕是就……不来了。” “今天都这么晚了,看样子我们得白等一场。”有人失望道。 “十日前也没来,唉,为什么就不能提前说一声,让我们这样干等着,姿态也未免太高了吧!”一个书生埋怨道。 此言一出,罗黎顿时看过来,“兄……兄台这话……不对,先生只说……偶……遇到可以请教,没……没让我们等……” 罗黎说话听在耳朵里实在太累,有人听不下去便附和道:“我等也是真心求教,临近乡试,总希望能再抓紧一些,贺先生才高八斗,他倒是不怕,可……也该稍微替我们着想一下呀。” “是啊,是啊!” 罗黎的脸顿时涨红了,他说:“不……不是,你们也太……太……太……”越急,他越结巴。 旁边一个年龄相仿的书生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脸色一正,讥嘲道:“你们也太得寸进尺了!贺先生凭什么得为我们着想,是他兄弟还是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他能放下身段遇着了耐心给我们解惑指教,已经难能可贵。一没给束脩,二没端茶倒水为他鞍前马后,他不指导我们也是应当,哪儿来的那个脸皮,亏的是读圣贤书!” 此书生利落的嘴皮说得当场众人哑口无言,罗黎激动地看着他,狠狠地点头,“兄,兄台说得对。” “兄什么台,我比你小。”书生鄙视了他一眼,“哼,若是靠你给小贺先生争辩,先生都被唾沫给淹死了!” 罗黎被骂了也没生气,反而憨笑地挠挠头。 正说着,身后传来清脆的击掌声,“说得好。” 众人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一回头,只见贺惜朝就站在他们后面,赞赏地看着那书生。 “贺先生来了!” 一个人一喊,书斋里面听着响动,脚步声顿时响起,纷纷涌上了二楼。 而门口的这些人看到他,有的心虚往后缩了缩,有些崇拜地满脸激动,特别是被贺惜朝赞赏的书生,之前的镇定全然不见,眼里冒着星星眼,就差扑上去。 “今日本不想来了,不过友人请客吃饭,恰巧离这儿近,就溜达着过来消消食,没想到呀……”贺惜朝笑眯眯地望了一圈,“大家赏脸给了先生的称呼,我觉得却不太合适。惜朝年纪小,能力有限,可担不起教书育人的责任,万一这考不好怪罪过来我可就里外不是人了,所以……” 他的眼神最终落在起先冒头嫌他姿态高,不够善解人意的那些书生身上,温度一降,冰冷地说:“不是你们的爹,更不是你们的祖宗,考不考得好关我屁事,强行塞责任过来的,都上了我的黑名单,就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担当不起!” 贺惜朝毫不客气揭了他们的脸面,让这些书生脸红羞愤,怒道:“贺惜朝,你……” “别用这种不忿的眼神看着我,愿意与各位讨论切磋是因为我乐意,来不来随我高兴,你们管不着,既然是来求教的,那就把腰弯一弯,恭敬一些。没落的一分好处,还得受埋怨,我吃饱了撑的?” “就是,贺先生愿意给我们解惑,那是荣幸,不愿意,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对啊,就是书院里的夫子也没贺先生讲得好,贺先生都没要什么回报,说来还挺惭愧。” “贺先生别生气,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一直在这里等您,您什么时候来都行。” …… 人啊,有时候真不能太善良,便宜多占了就理所当然了。 贺惜朝扬了扬眉,抬脚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道:“我忙得很,休沐的时候就想做些轻松的事,大家想听就来,一切随缘。” 大家跟着他往二楼而去,徒留下几人站在原地,接着一甩袖愤然离去。 书斋毕竟是买书看书的地方,人多嘈杂也不行,掌柜的当机立断,整理出了二楼,摆了桌椅,让求教解惑都在二楼进行。 贺惜朝一到,人一满,就封了二楼不给进,所以提前占座也是很有必要。 既然是贺惜朝来讲解,哪怕他年纪最小,可也有一师之名,书生们跟他兄弟相称自是不合适,最后都恭敬地称呼一声先生。 在场的几乎是对乡试没有多少把握,又没有好师傅教导,才会抓紧一切机会求教,所以资质上欠缺了一些。 通俗点讲,就是没开窍。 小贺先生时间有限,耐心不多,还全程免费。再要想有个好脾气是不可能的,往往直截了当地点评,不会委婉全脸面。 特别是罗黎,初见贺惜朝温和耐心的话语印象太过深刻,等到第二次,他就知道为何萧弘当初那么不忿,贺惜朝的毒舌不客气起来简直让人羞愤到死。 罗黎被他挑剔地简直怀疑人生,可无奈谁叫贺惜朝说得一针见血,所以哪怕字字锥心也得含泪听下去。 幸好,难听归难听,疑惑总是被解开了,甚至若是贺惜朝心情好,还会好好指导一番,教授一下如何破题如立题,取长补短,这个时候底下的书生便挥洒墨水奋笔疾书了。 要知道这种指导一般人可听不到。 举人这一考试,加入了策论。破题,立题这些基本功便不说了,如何写好一篇策论,观之言而有物不空洞,却是多数人的难点。 策论的中心便是立意,符合当下国情国礼谭述自己的观点并加以论证或给出解决方案,完成这三步便是一篇有内容的文章,忌讳却又最容易犯的就是泛泛而谈。 朝廷选人无非为了做官,做官就是要干实事,为百姓做事。 此时的书生都明白读万卷书的重要性,可却少有真正去体验一下民情之人,或是离开那一亩三分地,去游历见识一番。想想都脱离了群众基础,怎能写出一篇真正于国有效的国策来? 萧弘让贺惜朝当做储君来培养,也脱离不了务实二字,这些书生若是高中必然做官为民,他更希望将来不是随大波逐流之人,所以他在讲完解题技巧的时候,往往会灌输这一思想,留一些调查民生,体验民情的任务,就看有心人愿不愿意跟着他走了。 临走前,一个书生挤到了贺惜朝的跟前。 “小贺先生,帮我瞧瞧这道题,上次您临走前出的算学题,我算了很久,没得要领。” 这个书生,贺惜朝熟悉,刚刚伶牙俐齿帮着他怼了那几个得寸进尺之人,年纪不过比贺惜朝大了四五岁,还未中秀才,但很机灵,叫方俊,特别崇拜贺惜朝。 留数学题是贺惜朝的恶趣味,一般书生都不感兴趣,考试不考,自然也不会花功夫在这上面,毕竟大齐的才子算术普遍差。 然而对于方俊,只要是贺惜朝说的,哪怕只是提了提,他都会去做。这样的人在少数,贺惜朝对他留心,平时也多关注一分,于是看了看题,是个求比例的方田,不算难,他正要解答,可留意到身旁的罗黎,便说:“罗黎,你替方俊解释吧。” 罗黎刚刚被贺惜朝打击地体无完肤,此刻忽然听到点名,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还没说话,倒是方俊先叫起来,“他来解,他会吗?” 不是方俊看不起罗黎,后者实在没表现出多聪明的劲来。 罗黎本想一试,听到这份怀疑就没好意思再凑过去,可贺惜朝却说:“他会,他算术可比你好多了。” 贺惜朝说的非常肯定,不仅方俊,就是罗黎自己也很惊讶。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罗黎在科举上的愚钝有目共睹,让人甚至怀疑他的秀才是怎么考出来的。所以像这种一般人根本不会的算数,给人的感觉他更不会了! 然而殊不知他出自商贾之家,虽然说话结巴,可天生对数字敏感,算账理才一把好手,就是吃亏在嘴上。 他从来没表现出这个天赋来,不知道贺惜朝是怎么发现的,可是这种认同让罗黎很高兴。 “看吗?”贺惜朝问。 罗黎狠狠地点头,“看。”他看上一眼,思索了一会儿便对方俊道:“我……我教你。” 方俊有些嫌弃,“你话都不利索。” “我,我给你写……写过程,详细一点。” 贺惜朝听着,弯了弯唇,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三:人生苦逼,难以诉说,哀叹哀叹 贺惜朝:是生活的太幸福了,给你找点事做做就好。 第83章 私下补贴 乡试又称秋闱, 在深秋举行。 不过在此之前,萧弘的生辰到了。 大皇子十五岁的生辰, 算是大日子,一早帝王的贺礼便到了。 内务府总管带着礼单, 大声地念着赏赐, 一流水儿的好东西, 什么古玩字画, 雕花摆件,文房四宝……内侍们捧着一一摆放进来,占了满满一个院子,沿路引了不少艳羡。 然而萧弘见此却没觉得有多高兴, 他对贺惜朝悄声说:“这些都中看不中用,堆在库房里还不能卖掉, 都说换成银子了。” 贺惜朝放眼看过去, 都是好东西,显示的是帝王对即将开府的大皇子那份疼爱和重视。 随着这些而来的还有今日最重要的册封旨意,萧弘被封为了英亲王,待三日后大朝之上正式受封, 同时另赏有三十万两的安家银子。 听着那三十万两的安家费, 萧弘顿时笑颜逐开,“父皇还不算小气。” 三十万两说少不少, 说多不多,不过能暂时支撑一段时间,后面的就得看自己的了。 “殿下, 您要谢恩便晚点去,皇上刚召见了几位重臣商议,去早了您得多等。”清正殿的传旨太监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收进怀里,满脸带笑道。 萧弘点点头,“多谢公公提醒。” 随后,各宫各院的贺礼也陆陆续续到了,毕竟是亲王,这贺礼都不轻,萧弘还发了一笔横财。 中午摆了宴,几位皇子,宫外的世子也都携了贺礼来,自西山围场共醉一晚之后,兄弟间的气氛便和融了不少。 宴罢小睡片刻,萧弘去了清正殿,向天乾帝谢恩。 天乾帝抽了个空见他,看着萧弘傻乐的模样,忍不住一哂,“三十万两就高兴成这样?再给你添点是不是得睡不着了?” 萧弘眨了眨眼睛,顿时闪烁着精光,惊喜道:“您难道还要私下里贴补儿子吗?”他搓了搓手,故作矜持,“那多不好意思……” 天乾帝靠在龙椅上拨了拨茶沫,闲闲地说:“不好意思就算了……” “别!”萧弘立刻跳了起来,“要要要,开府之后吃喝都得自个儿来,开销多大,府里修缮完还得装饰,这一花一草一块石头都得花钱,三十万俩可不禁花。还是父皇心疼儿子,我哪能拒绝您对我的疼爱呀!” 天乾帝轻笑一声,看了黄公公一眼。 后者手里捧着一个锦盒,笑呵呵捧到萧弘面前,“殿下,皇上一早就命老奴准备好了,等您的生辰一到就给您呢。” 萧弘美滋滋地开了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叠银票,毫不忌讳地数了数,越数越开心,到最后惊呼一声,“父皇,爹,您怎么这么好,弘儿简直爱您死了!” “什么乱七八糟,说话没个顾忌。”天乾帝笑骂着,可看萧弘毫不掩饰的喜悦,眼里不禁带着浓浓的笑意。 萧弘不以为然,“咱父子俩私底下有什么关系,儿子高兴就是要让您知道,还讲究那么多累不累呀。啊哟,我一下子就发财了。” “出息,不过十万两而已。” “这哪儿是十万两的事,这是您的心意,重比千金!”萧弘嘴里的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跟不要钱一样。 天乾帝发现只要见到萧弘,听着他瞎扯心情就很好,这十万两也是给的心甘情愿。 “银子收好,出去之后别宣扬,要是让人知道,可没有下次了。” 萧弘一听,顿时乐开了花,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知道知道。” 瞧着他暗爽的表情,天乾帝仿佛随口地说:“今日生辰,让御膳房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吃吧。” 萧弘摆了摆手,“不用,惜朝说他给我做呢。” 天乾帝呷了口茶,“是吗……有人给你做,确实比厨房做的有意义,再难吃都好吃。” “可不是,那父皇,儿子先告退了,多谢您喽。”萧弘扬了扬手里的银票,塞进衣襟里,接着利落地行了礼,眉飞色舞,脚步轻快地离去。 天乾帝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忽然冷下了脸,哼了一声。 黄公公惊讶地眨了眨眼,刚刚父慈子孝氛围不是很好吗,怎么转眼皇帝不高兴了? 黄公公回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偷偷地侧脸一看,发现天乾帝就瞪着他。 他心下一抖,差点跪下来,最终小心地请示:“皇上?” 天乾帝没搭理他,垂下眼睛喝茶,一盏茶下了之后,才淡淡地看似感慨了一声,“下月,朕的生辰也到了。” 黄公公一听,稍稍一愣,接着恍然大悟,差点捶胸顿足。 面,面啊! 啊哟,老天爷!皇上,您想要提醒大皇子别忘了给您做面,您说清楚啊,就这么一句话,他哪儿能想到呢? 萧弘回景安宫的时候,贺惜朝正在写一封折子,看起来不像是卷子,于是便问:“惜朝,你在写什么?” “谢哥哥不是想辞官去西域吗?” “你有好办法了?” 贺惜朝将折子给他,“你看看。” “这是……之前咱们商议的边防商贸?”萧弘惊讶地看着贺惜朝,“你准备让谢师傅呈给父皇?” “没错。” “可是,父皇会同意吗?”萧弘很怀疑,他说,“惜朝,你说过,如今的大齐虽说与西域各国有商队往来,但很少,说到底朝廷是禁止的。第一管控麻烦,第二防止各国细作混入。然而至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完全阻止,不过是因为商队过边境都得打通关卡,送上不菲的孝敬,边境苦寒,这笔银子便默认是边关将士的收入,也减轻了军饷的压力。再者商队回来总会带西域新奇的玩意儿,价格虽不菲,可大家都喜欢,便就这么默认了。走私的银子又不上交国库,都落入各自腰包,要他们掏出来,跟割肉一样,估摸着内务府也参与其中。若真要展开边贸,大臣们一定反对。” 贺惜朝笑道:“是啊,要有人去各国谈判,要统一度量,还得抽派人手驻军,制定刑罚惩戒,就是没利益相关的官员,想想也是麻烦,还折腾。正好胡狄虎视眈眈,边境有些不稳,现在谁提出来现成的反对理由,倒霉到底。” 萧弘闻言瞪了瞪眼睛,不解道:“那你还让谢师傅呈给父皇,这不是坑他吗?” “撇开他人利益,只谈边贸,于国可有利?” “那是当然,大齐物产丰富,茶叶、丝绸、瓷器……各国巴不得跟我们多交易,牛羊马匹,都是真金白银的买,抽上一成税进国库,都能充盈许多。父皇在位多年,大齐经过修生养息,虽说已不像当初那般捉襟见肘,可要是哪儿有大灾,父皇也倍感压力。” “那你看看,这本奏折提上去,单论皇上,他会心动吗?” 萧弘跟着贺惜朝学做报告,学做预算,学做分析……所有的都离不开计算跟数据,以及大量的图表,文字描述部分也是严谨简略,让人一眼看懂明白。 这份折子便是一份关于边贸方案计划,不算详细,可是却罗列了一条一条的好处,这些好处可不是凭空出来的,都是经过计算列表,折线表达而延伸出来的,分外直观,很有说服力,可行性强,就更让人心动。 光是最后那关税…… “两成三,惜朝,可以收那么高吗?”萧弘吃惊地看着最后末尾的计算结果,他已经不是个经济小白,在贺惜朝的熏陶下,对大齐如今各种税收都有些了解。 儒学之下,大齐重农抑商,虽然随着天乾帝开明执政之下,商业正欣欣向荣,可商税依旧不能跟农税相比,农税有一成,商税却只有半成,出现这种啼笑皆非的结果,无非一直沿用着那句官不与民争利,以及私底下的官商勾结罢了。 而边贸关税说到底也是商税,居然能有两成三这么高,萧弘很惊讶。 “若是开展,对外售卖的大多也就是茶叶、丝绸、瓷器之类利于运输和保存的东西,本身就是暴利,利润两倍三倍甚至四倍五倍不止,就是征个三成四成的税都行。”贺惜朝笑道。 萧弘问:“这些数据从哪儿来的呀?” “谢哥哥给我的。” 萧弘点点头,“惜朝,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他会心动,可还是那句话,阻力太大了,就是父皇愿意也不一定能够推行。”萧弘将折子还给贺惜朝,“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呀,之前不是说等我进入朝堂,握上权力能够主事时再做这件事吗?” 贺惜朝笑道:“没错,可这件事毕竟不好做,哪怕利国利民,也会遭到绝大多数利益受损的官员反对。枪打出头鸟,谁提出来的,群起攻之都不为过。如今谢哥哥这么想去西域,他若愿意向皇上进言,与我们不是一件好事?” 萧弘一听,愣住了,“你想让谢家出这个头?” “是啊。” “谢阁老怎么会答应?” 贺惜朝拿着折子点了点桌面,朝萧弘眨了眨眼睛,“谢阁老不答应,那别让他知道就好了。” 谢三一心离京去西域,谢阁老显然并不同意,既然如此这事怎么还会让他祖父干预,定然是脖子一梗直接递到御前,那时候谢阁老想阻止都晚了。 萧弘想到这里叹息道:“惜朝,谢阁老还一路指点你的文章呢,就算你没拜师也算半个师父吧,你这也……”太坑师父了。 贺惜朝肩膀一耸,眼神微冷,不客气道:“谢三在上书房观察了那么久,阁老也该表个态了。你又不是商品,还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回报,老是隐在幕后,若即若离,我也累得慌,不逼上一逼,还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 大概也只有贺惜朝敢这样算计一位权倾朝野的阁老,还……不肯拜师。 萧弘觉得他若是谢阁老,非得吐上一口血。 “况且,这不过是一个方案,想要正式推行,没个几年的前期准备根本不行。皇上若有心,定然秘而不宣直接派谢哥哥先去西域调查一番。这样两三年的时间下来,正好你也差不多熟悉了的官场,有了自己的势力。到时候皇上若选派主事之人,你毛遂自荐便是,而谢家若是不肯参与,那就直接退出。届时除了因为给皇上提了这个建议而遭受点骂名之外,谢家也没什么损失。”贺惜朝冷静地说。 这样一来与萧弘的压力确实小了不少,在外人眼里,这不是他的提议,他只是为父分忧罢了。 可若真是如此,萧弘有些不忍心,“那你跟谢阁老之间怕是得形同陌路了。”甚至可能更糟。 贺惜朝垂下眼睛,抿了抿唇:“边贸是一件好事,若真跟我们志同道合,谢阁老该支持我们。他若是生我的气,我任打任骂,端茶倒水,跟前伺候随他使唤,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他老人家消气就好。如果他迂腐守成,不愿相助,也趁早远离,免得将来因理念不合撕破脸皮。” “惜朝,你想的真远。”萧弘叹道。 贺惜朝抬起头,对着他笑,“不远可不行,你一个新手进入朝堂,想要做出什么成绩给皇上看,背后若如无人支持,会很困难。谢阁老至少明面上跟我们没有关系,他若是站在我们这边,暗中帮助引导你,我们就能走地顺利。我这么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谢阁老既然一直在指点我,说明他挺看好你,我不过想把这个关系给砸地更实罢了。” “那谢师傅呢,他可是谢家人,探花郎,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吧?” 贺惜朝想到那日谢三的一席话,淡淡一笑,“谢师傅是君子啊,自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无私求奉献了。” 萧弘挠挠头,不管用什么法子,他知道贺惜朝已经成竹在胸,做好准备。想到此,他忍不住面露惭愧,“惜朝,没有你我怎么办呀!我都想不到这些。” 贺惜朝不在意地摆摆手,“为我的主君出谋划策是我的责任,不用谢,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他眼睛一弯,嘴角带着笑意。 他对萧弘,若是起初还有利用的心,可现在,哪怕全天下都放弃萧弘,他都愿意陪他走到最后,无条件地为他付出一切。 贺惜朝的冷硬心肠,他的狡猾奸诈,到了萧弘面前,只剩下一片柔软。 萧弘重重地点头,“我当然相信你,这世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 贺惜朝扬眉哼哼了两声,瞥了他一眼道:“刚看你挺高兴的,看样子谢个恩是又从皇上那儿得了什么好处。” 萧弘立刻想起来了,他从怀里取出那叠银票,放在贺惜朝的面前,大手一挥,“惜朝,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遥:皇上,您这么偏心好吗? 天乾帝:朕乐意,朕就喜欢听弘儿马屁,畅快。 萧弘:爱您,么么哒 第84章 边贸之谈 “皇上私下给的?” “嗯, 足足十万两呢,还让我不要说出去, 嘿嘿。” 贺惜朝了然,“那看来不是从内务府走的账, 是皇上的私房钱。” 萧弘惊奇道:“父皇还有私房钱?” “那当然, 难不成花一笔银子都得闹得人尽皆知吗?”贺惜朝也不推拒, 直接收下, 揶揄地看他:“怎么样,高不高兴?我敢打赌,到了萧铭,萧奕这里, 也就明面上的三十万两安家费,皇上是不会再补贴了。”毕竟谁的私房钱都很珍贵, 皇上也不容易。 萧弘嘴巴咧到耳后, 一把拉住贺惜朝的手真诚地说:“惜朝,你当初让我克服恐惧,逼着我跟父皇打好关系实在太太太正确了。父皇虽然明面上对我不怎么样,可私底下却对我极好。我作为皇长子, 要什么明面上的好啊, 底下的实惠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是这么说没错,不过随着你开府办差事, 这明面上的好也不能缺,皇上会越来越重视你,今日的赏赐就是最直接的表现。而越到这个时候, 越要镇定。” 萧弘点点头,“我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也不会让你失望。” “这我不担心,你要做错了,我可不会管你是亲王还是谁,敲打不误。” 正说着,心蕊走进来欠了欠身道:“殿下,绣坊送来了您的朝服,不如现在试一试?三日后册封,朝会上您得穿着,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拿回去重新改还来得及。” 萧弘一听,拉起贺惜朝的走说:“惜朝,走,陪我去试试。” 贺惜朝托着腮看着萧弘穿上深色冕服,带上头冠和朝珠,原本青春朝气的少年顿时多了一份沉稳威严,冕服双肩上用金线绣出的金龙张牙舞爪,显着无边的尊贵。 这种气质,在后世已经找不到了。 恍惚间贺惜朝有些不认识这样的萧弘,总觉得他离自己很远。 总有一天,萧弘会再换一身明黄,带着无上的权势走上那把最高的椅子,那个时候,他怕只能站在队列之中,抬头仰视。 随着萧弘开府临近,六年来他与他之间那亲密关系会慢慢转变,最终会变为一君一臣相得益彰的关系。 虽说这是贺惜朝最初的期望,可不知为什么,他现在有些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画面,不想接受萧弘对他的疏离。 “惜朝,好不好看?”忽然萧弘说话,将贺惜朝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这人张着手臂在他面前转圈圈,又是抬头,又是挺胸,摆了好几个姿势,回头问,“我是不是特别威武霸气?惜朝,你有没有崇拜我?快,叫声哥哥来听听。” 贺惜朝抬头看了眼天花板,觉得自己刚才的惆怅有些多余,这人穿什么都一样的傻,“不是想吃面吗,我给你去做。” 此话一出,萧弘眼睛都亮了,“好好好,多放个荷包蛋,惜朝,要糖心的。” 贺惜朝不仅给萧弘打了个荷包蛋,还多烧了一个鸡腿,面里放了几根绿油油的青菜,色香味俱全,感动地萧弘吸溜吸溜嘴巴没停下过。 到最后连口汤都没剩,打了一个饱嗝赞叹道:“惜朝,你好贤惠哦,你要是个姑娘就好了。” 贺惜朝嗤笑,“怎么,帮你出谋划策不够,还得负责暖床?” “没,我没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你好。” 贺惜朝哼哼两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推到萧弘的面前,“那我就再好一些呗,喏,生辰贺礼。” “你还给我准备了贺礼呀,我以为刚才那碗面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萧弘惊喜地擦了擦手,将盒子打开,取出一只扳指,驼鹿角盘骨而制,扳指中部带有一整圈髓腔孔。 贺惜朝说:“本想送你一把弓或是一柄剑,可是西山围猎之时,皇上就赏赐了一把给你,我也不懂兵器,找不到更好的。想想,射箭也该用到扳指,陆校尉说驼鹿角盘骨的扳指最好用,这只不是什么名品,也不贵,你可别嫌弃。” 萧弘将扳指套到自己的拇指上,摸了摸上面的纹路都还新的,并非古物,自然不贵重。可这又怎么样,是贺惜朝送他的呀,这就比什么都珍贵了。 他郑重地说:“我今后凡是射箭一定带上它。” 贺惜朝顿时露出高兴的笑容来。 萧弘的生辰礼一过,贺惜朝就离宫回国公府去了。 中举便可挤身士一层阶级,有时候运气好,还可以去某些偏僻的地方做父母官。 与头一次考院试不同,这次乡试大多知道贺惜朝能够高中,下人们瞧着贺惜朝眼里都带了一丝恭敬。 魏国公明令这几日府里上下不得打搅安云轩,让贺惜朝好好看书备考。 然而贺惜朝本人却并不在意,他约了谢三出来。 谢三啧了啧声,看着贺惜朝递过来一本折子叹息道:“还有三日就得乡试了,你居然还有空帮我想办法,惜朝,你要是考得不好,可怪不得我呀!” 贺惜朝闻言轻哼了一声,“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可没那么大影响力。”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就过意不去了。”谢三说着打开了折子,“这是什么?” “你看一看,若是觉得可行就抄誉一份,自己润色一下呈给皇上。” 谢三立刻快速地浏览起来,一边看一边惊诧道:“边贸!惜朝,你真是太大胆了吧!” “有什么不可以吗?” “是根本不可以好不好,朝廷明令禁止,你还让我提这个,你的办法不会是触怒皇上让他直接革我的职吧?” 贺惜朝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对着折子抬了抬下巴,“劳烦看完了,再发表评论。” 谢三听着狐疑地继续往下看,到了最后他惊呆了,“两成三的关税,你也太黑了!” “谢哥哥,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一惊一乍,可是能将你的固有思维打破一下吗?你觉得多,给出理由来呀?” “商税也才半成而已。”谢三道。 “合理吗?” “不合理又如何?”谢三带着深意说,“这买卖想要做大背后就得有靠山,靠山也得要银子堆起来,比税可多多了。” “没错,虽然我很想改一改这个规则,不过很可惜暂时没那么大的力量。但是边贸,利益纠葛相对较少,所以我想试一试。” 谢三端起茶,没点头也没摇头,并不表态。他不傻,贺惜朝给他这么一份东西,里面的好处对君王来说太诱人了,他若是向皇上提起,皇上一定心动。 可是这于谢家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惜朝也一同端起来茶,他显得并不着急,只是说:“这件事于国于民皆有好处,等边贸成功,便可着手改商税,按照如今商业的发展,收上来的税会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等大齐的主要财政收入从农税转变到商税,万千底层的农民也就不用从口粮中分出一大部分交于国家,他们可以大喘一口气过上稍微富于一点的生活了。” “这可不容易呀。”谢三说。 贺惜朝一笑,“当然,这只是打算,其中涉及到人和事实在太多,可能十几年几十年都不一定成功,虽然困难可既然是对的,总要试着往这个方向努力,是不是?” 谢三默然。 贺惜朝继续说:“不谈远了,再说边贸,并不仅仅为了增加税银,还利于边境稳定。谢哥哥应该知道胡狄对大齐虎视眈眈,西域诸国虽无动作,却不代表不想从大齐身上捞到好处,不过因为国家众多又弱小,暂时没有机会罢了。可一旦大齐示弱,胡狄联合西域,那可就危险了。若是能靠银子或是牛羊马从大齐手里换得他们所需之物,何必担着风险与胡狄联合掠夺呢?甚至为了保持这种稳定,西域还会帮着大齐监视胡狄,不是一举两得吗?每年小国派使团来京祝贺,皇上都得赏赐大一堆的珍贵之物,还不如让他们用银钱买呢。” 谢三轻轻地点头,他看着贺惜朝,有些犹豫不定,“惜朝,哥哥相信你有这份心,光这本册子,我就知道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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