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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身体留存的有关于宁清辰的全部记忆,一笔也没改过。 他进到了宁清辰的身体里。他以为这一刻是轰烈的,刻骨铭心的,可一切那么寻常,寻常得一切都像在昨天。他们还住在那间小房子里。那房顶很高,宁清辰可以在他肩上骑大马,宁清辰蒙住他的眼睛,喂他一瓣橘子,他舔到宁清辰的手指,宁清辰就骂他变态。 宋程仰又想,原来这些年他根本没有存在过。他再遇见宁清辰,就把一切别的都忘了。那些经历过的日子如水淌过石头,留不下半点痕迹。 宁清辰完全坐下去时,宋程仰粗喘着仰起头,他眼里有细碎的光,让人读不明白是爽还是痛苦。 健硕的胸肌被揉捏过,宁清辰摸了一把他的下巴,那动作不够轻佻,多少有些柔情。 他取下宋程仰胸前的乳夹,手指拨弄着两边乳头。 宋程仰忍到额角青筋暴起,在得到宁清辰一个眼神后,才开始缓慢地动。那里面又热又紧,宋程仰渐渐地又硬胀了些,他熟练地找到宁清辰后穴里那一点,温柔地、有节奏地磨蹭。 忽然,宁清辰软软地呻吟了声,拧了一下他左胸上的乳头。 他一声不吭,咬着口腔里的软肉,尽职尽责地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因为左边是快一点,右边是慢一点。 因为他是宁清辰的按摩棒。 第25章 “很多奴隶都享受被物化。我也真的见过把自己活成一件东西的人——出于尊重,我在这里或许都不该写下‘人’这个字。 “我最悲哀的地方,就在于我始终认为自己是人。我带着那份坚定的意志,在承受羞辱时,须得先感到痛苦,才能尝到甜味儿。 “我们聊过这个问题,他说我是虚伪的贞洁烈男。 “那时我们俩面对面刷牙,他问,你害怕我对你做的那些事吗?我看着他,他像一只没长大的小狮子,我呢,我还没想好自己是什么,大概是猩猩或狒狒。我回他,有时候怕,有时候不怕。他一嘴的牙膏沫,含混地又问,那你恶心那些事吗?我没思考,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扯一下嘴角,是那种我看惯了的弧度,转头把白沫子全吐进洗手池里。他说,我不在乎你想做人还是做狗,总之,你是我的,明白吗?少年的傲气总那么耀眼,让人心动,只是不真实。可惜那时我根本不相信什么真假,我只信他。我告诉他:明白,我是您的。 “算起来,我们做爱的次数并不多,而我能在其中保持清醒的时候也屈指可数。因此当我描写到性爱时,我的脑子里就会跳出许多破碎的画面,它们七零八落的,我把他们织起来,心中感到一种特别的温情。 “他习惯骑跨在我身上,居高临下地看我为他涕泗滂沱。是的,个别时候,我进入他,会哭得很凶,像挨了顿痛打似的那样哭。或许因为我说了我还留有一点意志,或许因为每次我们做爱,我都觉得生命飞逝。我听见时钟的指针在我耳边转动,世界在倒计时,算着日子从我身边夺走他。 “这话放在现在来说,多少有些马后炮之嫌,但如果当时我没有半点这种想法,就难以解释为什么每次他问我想要什么时,我总向他索取一个拥抱,而非一场疯狂的性爱。 “我来告诉你吧。抱紧一点,就不怕坠落。 “他的皮肤滑嫩得不像个男人。他用我的乳头来操控我干他时抽插的快慢。我先习惯了他拧我,后来他会吻我,我就很难再保证平稳适当的速度和节奏。他的嘴唇吻上我的乳头时,像羽毛在搔刮,我的腰耸动不停,他随便扶在我身体任何部位,在颠簸中发出颤抖的呻吟。我也有做不好的时候——他会面带不悦地一下下拨弄我的头发,用迷乱的表情说些下流的话。每每此时,我都会从他身上看到一种不加顾忌的征伐,可我又不怕了,我热血沸腾,有一种即将献祭于他的光荣。 “他说,我学了个新单词,slave,slave。他的手从我的脖子摸到肋骨,发出极轻的一声喟叹。他在享受。他抓住拴在我脖子上的那根狗绳,问,你是我的奴隶,我的狗奴,对不对?那时他夹紧了屁股,我本能地去找他身体里的敏感点,顶着他,磨着他,要他快活。我感受到一股力拽着我的脖子,我便顺从牵引,一点点撑起上身,和他贴得很紧很紧。 “我像迷失了,也像找到了。我称职地在他的屁股里做活塞运动,鼻尖上的汗让我发痒,我说,‘对……主人。’他忽然要躺下做,我又放他在身下,继续在他体内动作。他抚上我的脖颈,说,‘叫宝贝。’ “世界是从那时开始乱作一团的吗?我不知道。我撑在床上,不断地进出他柔嫩温暖的身体。我讨好他,一声声在他耳边叫,宝贝、宝贝。我的眼泪可能落在了他颊边,他摸着我的胯骨,叫我宋老师,要我再用力一点。我的阴茎因此又胀大了一圈。” 宁清辰坐第二天的飞机走了,一天也没多待。 若非宁清辰的那根按摩棒还留在这儿,宋程仰都要怀疑自己做了个漫长的春梦;可这一猜测仍不够可信,因为此前他已多年没做过什么春梦。 又一现实是老板催他尽快写完手头上这一本。 宋程仰不太明白,“那边要得很急?” “对。” “为什么?” “给了钱人家就催呗,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再坐回电脑前,宋程仰总不免要想到这东西写出来是给谁看的。这滋味很不好。 意淫别人写些低俗的东西已属实可恶了,现在还要别人花钱买来看,简直罪无可赦。 宋程仰很是谨小慎微地写了两天。 这回老板没叫他去办公室,只给他发了两条语音,大意是让他保持风格,保持水准。 宋程仰觉得很有些可笑和好玩。他带着这种情绪重读了先前写的东西,果真觉得味同嚼蜡。笔触之生涩,用词之严谨,仿佛在写什么刚入门的报告文学。 他打字问老板:[请问对方有没有解约意向?] 老板也回了他一行字:[我解你个大头鬼。] 宋程仰眨眨眼,才迟钝地打开电脑,重新修改前两章的内容。 那位周玺周先生代宁清辰回了他的话,说他可以等完本后试试剧本的稿。 宋程仰一宿写了一万多字,睡不着觉,但一直也没觉得自己醒着。 这状态很痛苦。 Cyrus人间蒸发了。他的读者朋友们纷纷表示庆贺。 宁清辰的联系方式还躺在他的手机里。可那个人不在他身边,一切都有种毫无意义的冰冷。 好多个晚上,宋程仰躺在床上,看向飘窗,回味那场性爱。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能再做一次爱。 宁清辰的声音像被刻进了他的脑子里。 宋程仰以为,那次就是最后一次了。宁清辰解了恨了,于是走了。他失落而疲惫地在一片微弱的光下翻身。 ——我以为我不在乎了。可我好像比以前更喜欢这个身体了。 那这一句又代表什么呢?他还会对自己做什么呢? 宋程仰想,倘若宁清辰有意要折磨他,就该在那次之后,什么也不对他做。 昏黑中,他看不清小桌板上的单向历,想不起日子过了多久。他消化不了身体里的火,身体里燃烧的欲望,半晌,又从侧躺变为趴着。他像条找不着主人的狗那样惶惶不安,只能用那个名字劝慰自己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 他根本无需假设,宁清辰什么都知道。宁清辰甚至已经做到了。 宋程仰睁着眼等天亮,大概五点多,他觉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 他年纪大了,身体的每一个组成部分都在提醒他别发疯。 宋程仰颓然地抹了一把脸,能摸着下巴上新鲜的刚冒出的胡茬。他抓起手机,点开了和Cyrus的聊天界面,上面还有这几日来他发给Cyrus的节点汇报,尽管每一条都石沉大海。 他可能有点可怜。那么高的个儿,在大床上佝偻着,缩成一团。他能感到呼吸时左胸里很闷,可总比什么也感觉不到强。 宋程仰想了很多句子,各种措辞的方式,他想起自己寡言的原因——人越长大,越难说好一句话。 或许是熬了几晚后精神衰弱。 那一刻,他不假思索地做出了选择。 宋:[汪汪。] 第26章 一个礼拜了,宁崇山都没能从ICU出来。他精神状态很差,之前在牢里撞墙,现在脑袋还包着。来的时候忽然吐血,一查是肝癌,住院期间厥过好几次,一直也不配合治疗。 宁清辰铁了心不准备去看他,可监狱和医院简直要把他的电话打爆了。 宁崇山闹自杀已然是个大事故,这下还因为突然恶化的肝癌进了ICU,监狱那边负责的天天睡不好觉,生怕宁崇山有个什么万一,检察机关不认可是正常死亡,还算他一笔渎职。 这回人都堵到宁清辰公司楼下了。周玺为难地皱着眉头,本想代他老板上前说两句,宁清辰却摆摆手,让他提前下班了。 宁清辰隔着玻璃看宁崇山,拆了一条口香糖嚼。进来前,他和工作人员聊了好一会儿,聊得他头昏脑涨,还签了不少单子。 病床上的男人瘦得厉害,像被抽了气那样干瘪下去,闭着眼,形容枯槁。宁清辰险些认不出他。 倒也正常,毕竟他们好些年没见过了。 盯着那个纸一样薄的人,宁清辰很难想象他年轻时的强壮,或许还有那么一点英俊。 宁清辰嘴里的口香糖嚼得越来越慢。他不为那个人可惜,只替自己难过。 那层玻璃后,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宁清辰眯着眼,鼻翼微动,把哽咽压下去,像压在了心口上似的,太沉。 他在这个世界总找不到方向,因为没有人替他引路。 当他害怕自己比别人跑得慢时,就会不睡觉。 这习惯有个可怕的后遗症,就是到他终于可以歇一歇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再也睡不好了。 宁清辰久久注视着那个方向,直到那个男人虚弱地睁开眼,扶着床,抽搐着干呕。他们的目光恍惚交错了一瞬。 宁清辰转身离开,没留给宁崇山什么眼神——憎恶的、厌弃的、怜悯的、无奈的,一概没有。 走廊里有小护士在聊天。 “欸,里面那罪犯情况还没好转呢?” “好转?不配合治疗,没继续恶化就不错了!” “这是报应啊……他当初犯的好像是过失杀人。” “啊?” “他杀了自己老婆。” “我们也有吵架的时候——准确地说,是他生我的气。因为我很少会和他争执什么。 “那时已经开学了,还进行过了第一次月考。在课上,我点了一个男生的名,让他总结上节课我们讲课内容的重点。他不知所云半天,我皱着眉头,还没说话,却好像拱了他的火。他和我在教室里呛声,乱蹦脏字。我烦得要死,让他滚蛋。 “他跑去告御状,他妈说我侮辱学生人格,领导让我写检查。 “晚上我伏案写检查之际,他过来抽走我的笔,问,写这干嘛?我说,用语不当。他一屁股坐在我检查上,说,那人用语就当了?他就欠教。 “我在心里叹气,其实我和他想得一样,可我只能说,‘起来吧,早点弄完这劳什子事儿,早点伺候您睡觉。’他不高兴了,问,‘你非得写?’我点头。他拧着我的脸蛋,‘为什么啊?凭什么啊?’他揪着我,我这么说话嘴漏风,‘还得养您呢。’他撒手了,别开脸说,‘我才不要你养。’ “那一刻,我见鬼般福至心灵,我乖顺地说,‘对,我说错了,是您得养我。’我换了跪姿,近了两步,‘我怕自己犯错误了。’ “他定定地看我,‘我还没说你错,他们凭什么说你错?’我觉得他说得对。 “他没打招呼,忽然开始下K9训练里的指令。我很快跪正。我现在的进步是已经习惯在他面前看起来像条狗。我探出一点舌头,哈赤哈赤冲他喘气。他说,手。我就把手当前爪搭在他掌心里。好吧,我得承认自己只是看起来像——我的精神一旦召唤点理智出来,我的身体就会因为我做了狗这个事实而激动。我想,真的狗应该不会这样。 “他说,另一只。我又换另一只给他。完成几次后,他就温柔地摸摸我的头。我舒服地想抖毛。 “他把他的手机塞进我手里,凑近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他说,不准在别人那儿遭欺负。你让别人欺负你,我会气死的。 “他手机里录了上课时那位男同学问候我的脏话合辑。换以前,我当然是无所谓。可如今我怕他被气死,我也势必要去做这事了。其实领导在那位妈那儿也受了很大的气,加之那位妈还四处散播了一些影响不好的话,在拿到录音后,校方倒也不在乎跟那位妈再对峙。 “鉴于那位男同学在脏话上的造诣高我太多,学校便放过了我的‘滚蛋’,只口头教育了我几句,他倒遭了殃。不知他家里怎么他了,后来看到我就绕道走。 “依我看,这就是屁大的事,想不通臭味何以能延续这么久。但无论如何,我确实痛快了不少。我才发现以前的许多无所谓中,有一些不是真的无所谓。 “他教我,偶尔得学会有所谓。人们奋力向上,不是为了对抗生活,而是希望和生活求一个和解,那当然也不是妥协,因为妥协太多就是出卖,人把自己出卖得多了,渐渐会不再觉得自己活着。 “这道理好简单,可我以前不懂。太多人盼着我活着,却不再觉得自己活着,好跟他们一个样。可他告诉我,不能这样。 “后来我想起他和我说,那男同学‘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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