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抽抽嘴角,摇头大声道:“仰着头放松身体!你就会浮起来了!我们有安全绳,起码你不用担心自己得需要游泳。” 哈图在心里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激殷屿的先见之明,他紧紧抓住安全绳。 他看向眼前被洪峰冲击却纹丝不动的岩壁,安全感十足。他甚至怀疑殷屿找这片岩壁扎营,都考虑到了这一层,而不仅仅是什么温度暖和。 “其他人呢?其他人什么都还好吗?”陆贞琪也从水里挣扎了出来,大声问道。 勤枫扭头去看,宋乐章挂在了贺连洲的身上,贺连洲脸色阴沉得像是移动的冰山,但起码没有把宋乐章丢下去,钱博士被殷屿抓托着,于是她回答道:“都很好!” “等等,前面水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哈图眼尖地大叫,“那是什么?快看!” 陆贞琪几人闻言挣扎着在水里扑腾试图看清,但是水流太快太急,极难控制身形。 只看见水里,似乎有一团浮浮沉沉的巨大阴影。 “是树?!”哈图问。 “看起来不像!”陆贞琪摇头大喊。 殷屿闻言立马让航拍器飞近了看,就见水面波涛汹涌,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的大浪扑打上来,把那片巨大的阴影打得几乎浮不上来。 “我看到了一个尖角!那是什么玩意?!”哈图吼道,“它要冲着我们过来了!” 直播间的画面里也出现了那片阴影,殷屿这回看清楚了,他脸色微变蓦地抓紧了安全绳:“黑犀牛!” “什么?!”勤枫和哈图异口同声,下意识地往后看。 殷屿在心里咒骂一声,压根没想到会撞上这样的大家伙,他吼道:“那头黑犀牛的尸体!肉干!” “操?!它还在?!”一听殷屿提“肉干”,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几千公斤、甚至上吨重的黑犀牛,哪怕被分食了,它的骨架轮廓还在,被洪流一路冲到了这来。 几句话的功夫,那片阴影似乎突然停住了。 “它不动了?”哈图试探地问。 “像是被卡住了?”勤枫说道。 陆贞琪见状松了口气,她好不容易踩上了石壁,站在了稍微高一些的点位,看得也更清楚些:“卡住了,应该没事了。” 这么庞大的一头黑犀牛尸骨要是朝着他们撞过来,他们全都连在了一块儿,压根都没地方躲。 幸好停住了。 殷屿闻言应了一声,点点头松口气。 贺连洲皱着眉头看扒在自己身上的老教授,他不耐地试图丢开,但旋即就被殷屿盯住了。 贺连洲:“……” 他勉强放下了手。 水流仍旧又急又快,一行人在水下泡得浑身冰冷刺痛,几乎手脚都有些发麻了。 哈图打着哆嗦嘟囔:“我觉得我的腿都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他妈的什么时候太阳能出来?我已经开始想念白天的高温了。” 陆贞琪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还有四十分钟日出,快了!” 她刚说完,又是一道峰浪打过来,将她直接从石壁上拍进了水里。 哈图见状瞳孔微缩,大喊了一声,不过很快,陆贞琪就冒出了头,只是摇头苦笑道:“看来想待在上面也没那么容易。” “但是视野好。”勤枫说道,下意识地又去看那片水下的阴影,却是脸色微变,“它又动了!水肯定把底下卡着它的什么东西冲开了!” 陆贞琪见状也跟着脸色一变,就见那头黑犀牛在洪水下被涌动着推出了水面。 巨大而尖锐的犀牛角破出水面,看得人不寒而栗,任谁都毫不怀疑这支尖角有着轻而易举刺穿人体的能力。 “殷屿!它来了!”陆贞琪大喝一声。 殷屿猛地看过去,就见那片巨大的阴影在水流的可怕力量下,径直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 或者说,朝着他和钱文锜这头而来。 安全绳的作用将他们所有人都绑在了一起,即便洪水的力量再大,也很难松动锁扣和绳子,但这也就意味着当这头近乎以吨来计量的庞然大物撞击上来的时候,他们将会一同面临这样的冲击。 那将是倾覆性毁灭性的。 几乎没有给殷屿多少思考的时间,他当机立断,猛地抓住钱文锜博士身上的锁扣,又叠了一个安全扣,将钱文锜绑定在了自己的身上,低声飞快道:“钱博士,抓紧我!” “陆队长!记住我说的方位,接应车的位置在纳赛尔海以西!”殷屿大声吼道。 陆贞琪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要做什么?!” 贺连洲蓦地转过头,死盯着殷屿:“你……” 他话未说完,下一秒,就觉得身后的力道猛地一轻。 殷屿松开了他和钱文锜两人的安全扣,顷刻间两人就被洪水冲了出去。 一个浪头打下,两人瞬间全部没进了水下,一丝踪迹都没了,就好像压根不曾存在过一般。 贺连洲脸色一变,就在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看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甩开身上的老教授,安全扣一扯,整个人也直接钻进了水下。 “操!”哈图眼见着贺连洲也松开了安全绳,无力又愤怒地滋味席卷上来。 几乎就是前后秒的功夫,那头巨大的黑犀牛尸体从他们的眼前飞快漂过,撞上了轻飘飘在水里的安全绳。 哈图一个激灵,但凡殷屿再犹豫一秒,他们恐怕就都得被这头黑犀牛撞得倒进乱流里。 或者更糟糕的,被这头黑犀牛的尖角顶穿。 “他们人呢?”勤枫拍着水面直起身,慌张地四处张望,“殷屿?钱博士?!姓贺的?!” 阵阵振聋发聩的洪水盖没了她的声音。 第33章 开局第三十三天 殷屿知道一旦他松开安全扣和安全绳会发生什么—— 洪水会在瞬间将他们冲出三四十米远, 水流会无孔不入地挤进他们的口鼻呼吸道,他们会陷入一片昏暗里,耳边只听得见隆隆的水声。 但这些将只是暂时的。 “博士,不论如何, 不要尖叫、不要张嘴, 等下我会松开绳扣, 我们第一时间先往水下, 顺着水流把我们推到足够远。然后, 我会带你出来, 再听我的指挥,明白吗?”殷屿的声音很沉稳。 尽管语速很快,尽管在眼下这样危急、甚至绝望的情况下,他的声音仍旧没有一点颤抖和恐慌。 钱文锜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对方只是在进行某个简单的、被困在游乐场海洋球里的“营救”任务。 而不是在滔天的山洪里。 她深吸了口气, 点点头应声。 殷屿将钱文锜博士的绳扣与自己之间加上了一个连结锁扣, 确保至少他们两人不会在洪流中被冲散。 做完这些,他抬头飞快扫了眼身前,目光从水下那片正撞来的阴影上挪开,意外地撞上贺连洲的眼。 贺连洲似乎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眼底钻出一丝他分辨不清原因的浓烈执拗,朝他这侧不明显地倾身, 像是要阻拦他。 殷屿深吸了口气, 只是在提醒了陆贞琪接应点的最终方位后,他不再犹豫, 直接解开了两人的安全扣。 他拽着钱文锜猛地下潜,躲开来自头顶上方的浪头。 来自洪水的威胁不仅是水面之上将人击晕的浪潮,更是水面之下看不清的漂流物撞击。 航拍球不得不飞到半空以避开来自洪水掀起的气浪和抛坠物。 在它的俯瞰视角下, 殷屿和钱文锜如同两个小点,在激流中几乎一个眨眼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当最猛烈的水流将殷屿两人一股气推出近七八十米的距离后,水流的速度稍许减缓,却仍旧像是坐在高速移动的轿车里,只是至少不像刚落入水中时那么地急乱。 殷屿拉着钱文锜浮出水面,就听钱文锜猛地大吸了口气。 “很好,博士,就是这样,你做到了。”殷屿分神扫了钱文锜一眼,飞快说道,“尽可能地抬起你的头、露出你的口鼻。我们要找一个地方试着停留下来,离开水面。” 钱文锜点点头,刚想开口应声,就又被水呛了一口。 她扑腾着手脚,却止不住地往下沉,这叫她比潜在水下时更加慌乱。 殷屿很快托住了她,水流将他们一路冲进了林木带里。 林木带最外围的树木被冲断,残枝树干到处漂浮在水面上。 尖利的断口就像是某种自然母亲布下的陷阱和武器,冷酷地张向那些误入了洪流中的生物。 殷屿必须保证自己和博士不会被水流推撞上去,一旦昏迷、失去了身体的自主掌握权,那接下去的“漂流”恐怕就真的要成为死亡漂流了。 但是随着泡在洪水中的时间越长,他们的身体就越是迟钝发麻。 又是一棵树干横撞上来,殷屿瞳孔微缩:“小心!” 钱文锜也注意到了,殷屿几乎第一时间就带着她闪躲,但脚下一阵像是被绞紧的痛楚让她不由地大喊:“我被卡住了!” 殷屿闻言一顿,那截树干便几乎到了眼前,见状他一把拽过博士,霎那间又是闷头钻进了水下。 断木从他们的头顶上方冲过。 殷屿在水下睁开眼,往下游了些许,便见钱文锜的脚卡在了枯树和藤蔓石头之间。 钱文锜见状也沉下身,试图搬开一旁的石头,却怎么也挪不开。 一股股气泡从她的口鼻里冒出来,钱文锜不得不又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息。 “我来。”殷屿也跟着浮出水面,他对钱文锜说道,指了指水面,“留意远处,视线放远,能看到多远就多远,就像刚才那样,有情况躲不开就往水下钻,拿不准的情况就立马叫我。” 他说完,换了口气,又钻进了水下。 他抽出匕首用力地割着藤蔓,缠住博士的藤蔓又粗又韧,殷屿的小刀硬是割磨了许久。 不多时,钱文锜又沉了下来,她神色紧张地用力拽了拽殷屿。 殷屿见状立马看向钱文锜。 顺着钱文锜手指的方向,就见水下一具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头骨,巨大无比,就像是一辆小型客车的车头,而它的牙齿犹如掘土机一般,被一大截枯木压在水下,铲着沙泥翻涌着朝他们的方向撞来。 殷屿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一连串的气泡吐了出来,旋即他回过神,立马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用力地磨割着缠住钱文锜脚踝的藤蔓。 钱文锜也一口气憋在水下,费劲全身力气试图扯弄开来。 她不断地去看那头巨大头骨与他们之间缩短的距离。 近了,近了……近了! 直到“啪”地一下,藤蔓蓦地断开。 钱文锜刚想顺着水流拉开距离,却被殷屿一把抓住,就见殷屿拽着一旁的藤蔓一个借力,两人翻身躲到了身侧石头的背后。 就听“哐”的一声闷响,头骨撞击了上来,殷屿将钱文锜牢牢护在身下。 头骨和那截沉重的断裂树干几乎要把两人身前的岩石掀开,但所幸,那块石头也仅仅是翘起了一点,随后又随着头骨和树干一道沉沉地坠了回去,停了下来。 殷屿见状,这才带着钱文锜再度浮出水面。 钱文锜狠狠吸了口气,几乎脱力地漂在水上。 两人顺着水流往里漂,冰冷的洪水让手脚都开始刺痛起来,殷屿知道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水面,否则无论是谁,恐怕都坚持不了太久了。 他四处张望,旋即招呼博士。 “博士,看到那边那棵树了吗?”殷屿指着远处一棵枝干足有成年人腰粗的树喊道,“水把我们带过去的时候,抓住机会抱紧它!” 钱文锜闻言不得不奋力地抬头睁开眼看,她很快锁定了殷屿说的目标,那是一棵足有十多米高的椰枣树,在一片洪水中分外分明醒目。 她点头大声应道:“看到了!” 洪流裹挟着两人,几秒前还在远处的椰枣树,不过是说话的功夫间就跑到了眼前。 钱文锜奋力地越过水流,用力扒住了树身,但是压根没过几秒的功夫,洪水就将她冲开了,她尖叫一声,猛地又被水带出去了好几米。 殷屿也随着她被甩了出去,两人又花了许多功夫才勉强在混乱的水流里保持住了平稳。 “我不行,我、咳……”钱文锜又被水流卷着拽了下去,呛了一口水,旋即被殷屿抓起来,她浑身冷得发抖,唇色更是惨白一片,她不由地生出了一点绝望,“我做不到,我……我抓不住它……” 她试图扭头去看殷屿,却被殷屿打断,只听他沉声道:“你可以的,博士,我们必须尝试,留在水里的时间越长,情况越糟糕,我们都知道这一点。” “我抓不住它,水的力道太大了……”钱文锜摇头喃喃,她真的几乎精疲力竭了。 “水流在放慢,我们的机会概率越来越大,可以的博士。”殷屿说道,他必须一只手托着钱文锜,才能让对方不至于一直脱力地往下沉。 他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黑发湿透凌乱地落在眼前,但他的语速仍旧有条不紊:“洪水把我们带进了林木带,这片树林成为了洪水的缓冲带,越往里,水流越慢,找准机会,抱住一棵树,我会托着你,把你举上去。你只要紧紧抱住它就够了,你能做到。” 钱文锜听着殷屿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有力而坚定,她听不见一点急促又或是慌乱,无形中让她也下意识地慢慢平复下来。 即便她仍旧又冷又浑身发疼,即便她仍旧感到虚弱无力,但她只是颤抖着应了一声,抿紧了唇:“好的,好的,好的……” 她重复地喃喃着,就好像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钱文锜感受着身下的水流,就如同殷屿说的,水流的速度在放缓,而这,甚至是肉眼可见、亲身可以感受到的。 这些树木让洪水减速。 钱文锜近乎是欣喜若狂的,她看向远处,越是往里,水面上漂浮的杂物越多,就好像全都堆积在了那儿一样。 钱文锜知道那是水流流速缓慢的另一个表现。 她深吸了口气,侧身准备着,踩着水流,当水流将她往前推的时候,她一个用力猛地扑了上去,紧紧环住了面前的椰枣树。 “我抱住了!我抱住了!”钱文锜大喊。 过了两秒,她才听见殷屿的声音:“很好博士,不要放手,听我说的做。” “好的,好的。” 殷屿单手钩着钱文锜博士的腿弯,将人往上托:“腿勾着树干夹紧,贴紧树干。” “腹部收力,手臂往上举,抱紧树干。”殷屿低声说道,“我数三二一,然后大腿发力往上拱。” “我尽量,我没力气了。”钱文锜紧紧把脸贴在了树干上,声音里带着痛苦的嘶哑声。 “好,三、二、一,往上!”殷屿低喝一声,单手托着钱文锜的那条胳膊肌肉骤然绷紧,青筋顿时鼓起,肌肉涨得充血。 钱文锜艰难地往上拱,只是稍一松腿,人就几乎要往下掉,叫她不得不夹紧了树干,不敢再松开。 “大腿发力的同时,脚踩着我的手臂借力。”殷屿见状说道。 “什么?踩着你?不行,我不能……”钱文锜像是受了惊吓一样摇头。 殷屿打断了她:“只是借力,博士,我没打算让您踩断它。” 钱文锜听不出殷屿这算是在玩笑还是什么,听起来像是个玩笑,但是这会儿她实在笑不出来。 “只有您尽快上去,我才能接着上来,所以我们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殷屿说道,他调整着呼吸,稍许带了点喘。 钱文锜明白地应了一声,她抿抿嘴:“好的。” “我数到三。”殷屿道。 “三、二……”殷屿顿了顿,飞快提醒,“轻点踩博士。” 钱文锜勉强弯了弯嘴角点头。 “一!” 殷屿猛地提气用力抬起胳膊,钱文锜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往上拉,脚点在殷屿的胳膊上,感受到脚下殷屿给她抬力的作用力。 她卯足了劲,又是往上拱了一下,两手抓上了树干横生出来的结实树杈。 这下她总算有了借力的点位,努力把自己挂在了那根粗壮的树梢上。 “上来了!我上来了!”钱文锜激动地大喊,低头往下看,去找殷屿,“殷屿?” 树底下的水位比刚才还要高上一点,她没有看到殷屿。 钱文锜心里一慌,忍不住大声喊道:“殷屿?殷屿!你在哪儿?!” 她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水声也同样轰隆响亮,叫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到底有没有传出去。 “殷屿!” 下一秒,殷屿从水里冒出来,他大口喘着气,抹了把脸,仰头冲博士应道:“我在这里。待在那儿!别掉下来!” 钱文锜见到殷屿出现,顿时心安了下来。 她连忙点头,抱紧了树梢。 殷屿仍旧是单手抱住树干,他头抵着树身狠狠喘了几口气。 钱文锜紧张地盯着,忽然注意到殷屿的右手肩膀那头不自然地低垂着,就像是压根没在用力上。 她倒吸了口气。 殷屿猛地收紧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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