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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函数及方程今日也得开始教他,再者得跟着厨房大娘学做菜……想来事情只多不会少。 再说萧弘,昨日没上朝,今日却早早地从床上爬起来,冒着寒风一早出现在泰和殿外,翘首望着远处三三两两走近的朝官。 终于他眼睛一亮,清了清嗓子,抬头挺胸站直了身体。 谢老爷扶着谢阁老走上泰和殿时,就看见向来掐着时辰就比天乾帝早到一步的大皇子正站在他们的面前,非常谦逊地抬手施了一礼,“谢阁老早。”说完展开笑容,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是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只差脑门上贴着“友好”二字。 “英王殿下早。”谢阁老跟谢老爷虽不明白萧弘为何无缘无故来打招呼,但君臣有别,他们立刻回礼问安。 结果谢阁老还没弯腰,萧弘就一把扶住他,谦逊道:“啊呀,阁老德高望重,无需对晚辈行礼。” 谢阁老也不坚持,于是问道:“不知英王殿下有何赐教?” 萧弘讪笑了一下,看边上已经有官员好奇地望过来,于是不好意思地说:“我就过来打个招呼,嘿嘿。” 谢阁老跟谢老爷:“……” 虽说大皇子行事不同于常人,可这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朝会上,谢阁老总觉得对面有人在看自己,一侧目就见到大皇子张着那口白牙朝他笑,笑得让谢阁老心里微微有点发毛。 大皇子的想法奇怪地让人捉摸不透,他总算是体会到了,也深深疑惑贺惜朝陪伴萧弘六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谢阁老的注意力频频被萧弘那莫名其妙的笑容给打断,就连天乾帝都忍不住侧目过来。 “弘儿?” 萧弘将笑容一收,正色道:“儿臣在。” 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天乾帝纳闷着,然后说:“你可有异议?” 萧弘连忙摇头,“没有。” 天乾帝看了看蹙眉不解的谢阁老,又瞟了眼萧弘,忽然想起昨日的那份折子,不禁了然地一笑,“既然没有,那便散朝吧。” 天乾帝一走,按照往日萧弘也立刻拍拍屁股走得飞快,可今日他有些犹豫,视线下意识地往谢阁老而去,见后者也在看他,不禁连忙展开了笑容。 然后谢阁老走过来了。 “英王殿下。”谢阁老抬手拱了拱。 萧弘立刻回礼,“阁老。” “殿下似有话要对老臣说,还请不吝赐教。”谢阁老也懒得再猜,直接问萧弘。 萧弘挠了挠头,有些难以启齿,因为贺惜朝警告过他不要插手,可他就是有那么点不放心。 “这个么……”萧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谢阁老微微一笑,“老臣事务繁忙,又年纪大了,实在没那个心力猜测您的意思,便请殿下体谅老臣一二,若是老臣能帮得上忙,自然为殿下分忧解愁。” 谢阁老说的真诚,萧弘也就不犹豫了,他恭敬地行了礼说:“谢阁老,边贸那份折子是我跟惜朝一同商议的结果,让谢师傅呈给父皇也是我的决定。要说歉意,我更为愧疚。而惜朝,虽然他从未与您直接接触过,可六年来对您一直敬爱有加,他说过您是他最尊敬的长辈。然而却因为我让您伤心,他一直都很内疚。他说过不管如何打骂,不管认不认,受您指点便是您的弟子,一辈子尊您为师。所以……萧弘请求您,原谅他这一回吧,您有任何不满萧弘愿一力承担,实在深表歉意。将来萧弘若有能力,定回报谢家宽容之恩。” 萧弘说完,又抬手施了一礼,然后轻吐一口气,坦荡荡地看着谢阁老,眼里带着期待和恳求。 京城内外所有人都知道大皇子对他的伴读爱护有加,可今日谢阁老却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那份情谊。 他很意外。 天潢贵胄见的不少,几乎都秉持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行事作风,犯错让手下顶缸的比比皆是,敢勇于承担的却凤毛麟角。 更何况这种借力而上偏于计谋的手段是贺惜朝的风格,而萧弘显然更喜欢勇敢而上,直接抗。 谢阁老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即使这样,萧弘也担心贺惜朝会受到谢家刁难,希望能将这份怨怼转移到自己身上。 昨日贺惜朝才来的谢家,今日萧弘就一反常态起来,谢阁老回想起来萧弘那笑容里其实充满了讨好的意味。 其实情谊不情谊,无非“为你着想”这四个字罢了。 他轻轻一叹,“殿下此言,老臣记住了,也望殿下不要忘记才好。”谢阁老眉目舒展,温声道。 贺惜朝愿意为如今的萧弘尽力筹谋,可将来若有一日萧弘大权在握,是否还能记得今日的情谊,却不得而知了。 皇家最难得的便是真心实意。 萧弘连连点头,“阁老放心,我萧弘说话算话。” 谢阁老回来的时候,贺惜朝正给谢二讲解数学题,他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好多年不碰的东西,现在要一一记起来,实在有些难度。 不过不管如何,站在巨人肩膀上哪怕只想起个一星半点也是超脱时代的东西,两人一起研究探索倒也乐趣无穷。 晚饭后,贺惜朝随着谢阁老进入书房,将他整理的笔记呈上去。 谢阁老看了看道:“之前只当你狂妄,区区举人也想出书指点科考,要知道科举出题多根据主考官的喜好变化,中不中也并非才能有差,迎合考官也是一个关键,如今看来是老夫想左了。” 贺惜朝整理出来的与其说是四书五经的注解,不如说是答题技巧,满满的干货。 将考题分门别类后,再细讲各种题型的解题思路,并不涉及具体的内容理解。 院试,乡试不管考什么内容,出卷子的形式也就那么几种,针对各种形式,他特意做了归纳总结。 而像这种技巧,一般不会广为流传,都是师徒传授,为的是避免竞争对手。 像谢家自己就有一套做题规则。 “其实有名师指点并不需要我这份资料,主要是为了那些靠自我鞭策,一步一个脚印起来的寒门子弟,将来少走弯路罢了。老师,您觉得可行吗?”贺惜朝问。 谢阁老笑道:“册子都预定出去了,如今还来问老夫可不可行,岂不是晚了?” 贺惜朝眨眨眼睛,马上顺杆往上爬,“那您可得指点我,有些地方学生怕犯忌讳。” 谢阁老看着手里的初稿,忽然觉得他这个学生跟别人不太一样,他不屑于君子的淡泊名利,对权力的渴望毫不掩饰。可是对学问知识并却不自私,那些在他人看来无比珍贵的经验和心得,有人问,他就答,一点也不忌讳分享。 这种矛盾让贺惜朝显得分外独特,他行事自有一套规律,似乎并不在意他人如何看待。 “惜朝。” 贺惜朝疑惑地看向谢阁老,只听到他说,“三日后休沐,见见你的几位师兄,行拜师礼吧。” 作者有话要说: 遥:小红的傻气已经突破天际了…… 第104章 无所畏惧 萧弘带着谢三关于边贸的折子到了清正殿, 天乾帝正等他,抬起的眼睛, 目光中仿佛已经了然一切。 萧弘于是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 “这的确是儿子的主意,本来想晚几年等我在朝中站稳脚步再向父皇进言, 不过谁让谢师傅一心向往西域呢, 这么好机会, 错过可惜, 便……”萧弘抬手双手虚推了一把,“顺水推舟了。” “那也要他这个舟同意才行,你怎么劝说他?”天乾帝端起茶杯拨茶沫。 “用国家大义啊!”萧弘见帝王手一顿,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便一挺胸膛,很是得意地说, “咱们这位谢师傅可是端方君子呢, 这项国策虽然不那么完备,可于国于民显然有利。看看那税银,父皇,这要是实施起来, 您还担心什么天灾人祸没个赈银救济吗?说不定每年的军饷都出来了。国库有银子, 也无需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手里死命扣粮,再加上边境稳定, 利于修生养息,没什么不好的。谢师傅苦读圣贤书,急百姓之急, 自然就被……忽悠了。” 萧弘说了一堆,可惜皇帝没那么好糊弄,他道:“边贸一直都有,不过是私下来往罢了,朝廷禁止却不断,可见其中利益之巨。朕虽不查,可不代表朕不知朝中有多少官员涉及,要真查起来,泰和殿早朝至少能空一半。朕若推行起来,谢家出了这个头,恐怕会不得善终,谢三再好说话,作为探花郎总不会想不到这些。” 天乾帝一点也不信空套的国家大义能够让一个世家公子舍了家族,除非那是个蠢人。 他放下茶盏,锐利的眼睛注视着萧弘,问:“所以弘儿,你究竟有何打算?” “我自己来。” 天乾帝一怔,“你说什么?” 萧弘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天乾帝,“不用谢家,儿子自己来做主事之人。” 天乾帝被萧弘的胆大包天给惊了惊,但顷刻间他眯起眼睛,神色隐晦不明地看着萧弘,“你可知会有多少人来阻止你?” “知道,您刚刚说了,朝臣中十之七八,再加上他们背后的势力,甚至宫闱,只要被动了利益之人都可能反对我。” 萧弘很清楚,可他却一点也不怕,他昂首挺胸,神情坚定,望着天乾帝的目光毫不闪烁。 “可这是一项好决策,为君者,当为天下黎民考虑,维护的应该是百姓,是国家,而不是高官厚禄的暗中私利。既然没人做,那儿子来做。我贵为亲王,吃着天下供奉,也合该为了大齐江山出上一份力。” 少年人的话大义凛然,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刚入朝堂似乎无所畏惧。 天乾帝已经多久没听到这样让人热血沸腾的话了,朝堂之上的大臣多是一份圆滑,一份谨小慎微,即使是责任也说的小心翼翼,生怕一着不慎跌落云底。没想到却是从自己的儿子口中而出,这话听着幼稚,可却极为震撼。 “父皇,您别觉得是我在说空话,套话,我是真想这么做的!”萧弘怕天乾帝不信,又扬了扬头。 “朕只怕你做不下去,弘儿,这并非危言耸听,就是朕贵为帝王,乃天下之主,可有些事情也无法一意孤行。芸芸众生太远,环绕在身的却是这帮文武大臣。”听着也有一抹无可奈何的意思在里头。 不过萧弘却道:“儿子不怕。” 天乾帝笑了起来,“若是失败了呢?” “那就失败呗。”萧弘轻松一句话让天乾帝眉头一皱,接着又听到萧弘继续说,“我还年轻呢,不怕失败,大不了将来再找机会。可要是不做,永远都不会成功。” 是啊,失败了又怎么样,无非重头来过而已,并非十恶不赦的罪,有何可怕? 天乾帝很久没见到这股锐利勃发的进取精神,他不禁对儿子刮目相看。 萧弘一看天乾帝脸上露出欣慰来,心里便暗暗高兴,“我并不是鲁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敢那么大胆无非仗着有您在,真顶不住压力,您总不会看着可怜的儿子受各方诘难吧?” 天乾帝失笑,不过转眼一想,便问:“既然有这决心,又何必拖着谢家下水?谢阁老那脸色,朕看着都替你担忧。” “害怕呀,虽然按照我跟惜朝的计划里,得再过个三五年,等我在朝中站稳了再向您进言,可这么好的机会,儿子实在不想错过。谢家不管是名望还是号召力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谢阁老又是您的肱股之臣,若是他愿意体谅,甚至能够支持,儿子的把握会更大一些。况且只是以谢家的名义提了提而已,最多被骂两声,应该不打紧吧?” “弘儿,你就不怕因为你摆了他一道,他今后为难你?” 萧弘一呆,“不会吧,都说谢阁老宽容大度,我又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他不会这么小气吧?况且今日我向阁老道歉了,他看起来也挺好说话的,是不是啊,父皇?” 所以今日才这么傻笑的吗?天乾帝被萧弘那奇葩的想法给惊呆了,天底下有这样赔罪的法子? 就算是个亲王,也得备上一份厚礼,亲自登门去拜访一下吧? 天乾帝看着自我感觉分外良好的儿子,有些为他发愁,这傻孩子就算笼络个人都不会,将来可怎么办? 谢三对贺惜朝的本事再一次刷新了认识,才一天一夜呀,居然哄好了他们家固执小老头,他很怀疑贺惜朝是不是直接灌了迷魂汤? 他一边疑惑,一边麻溜地收拾包袱,带着小厮回家,接着喜极而泣得被他祖父关进了祠堂,面对着列祖列宗跪地忏悔。 三日后,朝中休沐。 谢阁老端坐于堂上,两手边站着几位陌生儒雅的大人,年纪最大者两鬓已白,而最年轻的也过了而立之年,他们都是谢阁老的正式弟子,在朝中皆有重任。 贺惜朝跪在蒲团上,手里捧着茶盏,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老师,请用茶。” 谢阁老接过,喝下这口拜师茶之后,贺惜朝便正式成为他的弟子。 “老夫古稀之年,不想还能收个称心的关门弟子,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就是这个徒弟太小了些。”谢阁老说着,堂内围观者都笑了起来。 谢阁老身边最大的一位老者说:“老师,我家孙儿都比小师弟大几岁,这要走在街上,可就有意思了。” 谢三道:“可不是嘛,小惜朝明明叫我谢哥哥的,结果如今我反而得称他为……什么来着?” “师叔。”谢二也跟着拉低辈分,想想自己的年纪都能做贺惜朝爹了,这是个什么事。 谢思归问谢思远:“哥,那我们称什么呀?” “嗯……祖师叔?” 谢思远说完,两人面面而觑,看着年纪跟他们相仿的贺惜朝,内心深处几乎是崩溃的。 “不,我叫不出口啊!”谢思归抓狂。 贺惜朝他真实年纪算来可比他最小的师兄大一些,所以接受的很坦然。 听着谢阁老的训诫,磕完三个响头,接着便是与众位师兄一一见礼。 就这份淡定,也让人刮目相看。 贺惜朝在谢府住了大半个月,将那份复习资料编纂完毕后,谢阁老便将他赶回了家。 虽然谢家并未公开,可贺惜朝没有在当晚被赶出来的时候,魏国公就知到谢阁老是躲不开这小子的魔爪了。 他用惊叹的目光看着这个孙子,哪怕出身有所缺陷,如今一层层光辉之下他的锦绣前程已经有了,要是大皇子再争点气,位极人臣不在话下。 “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他忍不住问道。 贺惜朝心情不错,难得开个玩笑说:“生孩子吧。” 魏国公瞪了他一眼,“胡言乱语!对了,梁国公的那门亲事你考虑的如何,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提醒贺惜朝都忘记了。 看贺惜朝呆愣的表情,魏国公就知道他根本没当回事,“既然不在意,不如先回拒了吧,横竖你们都还小,再看几年也可以。” 贺惜朝狐疑地瞧了他一眼说:“那姑娘能提前看看吗?要是像堂姐一样知书达理我没意见,可万一刁蛮任性,我可没工夫调教她。” 嘿,这臭小子要求还挺多,魏国公眉头一皱不悦道:“公府小姐是你想看就看的?还挑三拣四,人不嫌弃你庶出已经不错了。” 贺惜朝沉下脸,本想顶一句,嫌弃就别嫁呀!可心思一转,那样不就正好如了魏国公的意了吗,便挑挑眉咽了回去,只问:“行不行?” 魏国公瞥了他一眼,思索道:“让你大伯母想个法子见一见吧,你就算了,男女大防,不是儿戏。” 贺惜朝忽然有些不得劲,心说那干脆算了吧,他并没有多迫切地想有个妻子,哪怕妻子的背后能带来巨大的利益。 贺惜朝回府的第二日,萧弘就送来了信,说明日带他去英王府。 贺惜朝欣然同意,正好他的复习资料已经完善,可以送去刊印,约了罗黎在求知书斋见面,离英王府并不远。 萧弘是真想念贺惜朝,自从停了上书房之后,日日形影不离的两人如今见一面都不容易,他盼着休沐都快望穿秋水了。 所以一大早就出了宫,到了魏国公府门口等着。 贺惜朝收到消息的时候,才刚刚起床,闻言惊讶了一声,“这么早?” 他匆匆洗漱完毕,立刻出了门。 然后见到萧弘一身玉树临风地靠在一匹俊马上,吸引了周围来往所有的目光。 贺惜朝停了停脚步,有些不敢靠近那开屏的孔雀,感觉……有点丢人。 “惜朝!”萧弘一见到贺惜朝眼睛就弯了,立刻走了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啊呀,我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死哥哥我了。没有你的景安宫简直寂寞如雪,上朝都打不起精神。” 贺惜朝内心受用,脸上无语,佯装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道:“少肉麻我了好吗?还有你穿成这样,打算干嘛,幸好府里没有谈婚论嫁的姑娘,不然我还以为你有图呢?” “姑娘?”萧弘不满道,“姑娘有什么好看的,我是为了来见你呀!”说着他凑上去,挤眉弄眼地问,“好不好看?”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可又不是约会,打扮得这么光彩夺目作甚,贺惜朝有些不明白,想了想只能评价道:“很精神。”为了不再纠结穿着,他望了一眼那匹马,然后问,“怎么走?” 萧弘一拍胸脯,“我带你,你想坐前面还是后面。” 脑子真的没问题吗?贺惜朝纳闷着。 “谢谢,免了。”他便回头吩咐道,“阿福,去里面叫辆马车出来。” 萧弘闻言有些失落。 等马车一来,贺惜朝对他招了招手,“表哥,赶紧走吧,不知道英王府如今是什么模样,我很期待呀!” 此言一出,萧弘立刻又高兴了起来,说:“我看过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你满不满意,待会儿你仔细瞧瞧,哪儿要改动,马上就让它改了。” “你的王府问我呀?” “对啊,我没什么要求,你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惜朝有点渣呢? 第105章 石头价值 英王府占地面积很大, 占据一条街,周围没有比邻, 贺惜朝早些来的时候是一片萧败的景象,如今重新修葺起来, 嵌着金色浮沤钉的朱红色的大门焕然一新, 蹲守着两尊被重新打磨雕刻的石狮, 漆红门柱, 屋檐画祥云彩绘,一派恢弘尊贵气势扑面而来。 英王府分前殿后院,前殿除了银安殿之外,后头居住的院子按照萧弘的喜好修得很宽敞, 也很精致,一应陈设非常完善, 绿水假山, 修竹红梅都有,看起来哪怕是有了王妃也会时常住在这里。 不过有一点挺奇怪,里面除了萧弘自己的寝殿外,隔壁还留有一间, 稍微小了一些, 可也宽敞,里头的东西却按照吩咐布置地更加讲究, 精致。看起来不像是给妾室留出来休息的侧殿,可若是给王妃的,为何不住到一起呢? “这是给我留的?”贺惜朝在里面转了一圈, 回头问萧弘。 萧弘连连点头,“对啊,其实按照我的意思咱俩住一起就得了,可估摸着你不会同意,所以另外给你辟了一间,书房在另一边,也很大,足够你我共用了,可要是你有啥不方便让我知道的,我还给你在边上留了一间小的。” 大概全天下的亲王也就萧弘这么布置他的院子,这是完全要将贺惜朝融进了他的生活,甚至是未来,而且理所当然,不容反驳,贺惜朝想到这里,动容之中忽然有点害怕起来。 “表哥。”贺惜朝神色复杂地看着萧弘。 后者不明所以,“怎么,你不喜欢?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要不再改改?” 贺惜朝摇头,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他怎么会不喜欢,只是他不知道萧弘有没有想过,这已经太过了。君臣,兄弟,挚友没有哪个关系会一辈子将人拴在一起。 他说:“我虽然很高兴,可我似乎不能住进来。” 萧弘不解,“为什么?” 贺惜朝看着这间被精心准备的寝殿,有些移不开眼睛,他轻声说:“我不知道我该以何种身份住进来。” “你是我伴读呀,咱们一块儿长大,比兄弟还亲。” 贺惜朝回过头,看着不假思索的萧弘,提醒道:“伴读已经结束了,做兄长的也不会将弟弟一直搁在身边。” 萧弘急了,“可我不想离开你,惜朝,咱们分开一个月,我都很想你。感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定,静下心来做事情。” 贺惜朝失笑,“那也太依赖我了吧,你都长大了。” “难道你不想我吗?不想跟我在一块儿吗?” 萧弘一问,贺惜朝顿时就愣住了。 贺惜朝没有肯定地回答他,让萧弘那一颗兴奋火热的心被浇上了一抔冰水,冷却下来,他受伤地说:“我本来以为你跟我一样,急切地想要见到我,可现在看来似乎是我一厢情愿。” 贺惜朝回过神,忙道,“不是,我也挺想你。” “肯定没有我想你想的那么多。”萧弘嘟囔着有些怨念,更多的则是泄气,他挠了挠头,不知道拿贺惜朝该怎么办,“其实我也很疑惑,我把你当弟弟,可好像又不仅仅是弟弟,做朋友吧,朋友对于我俩来说不够亲近。我只要想到将来咱们会分开,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就特别难过,惜朝,我暂时也想不明白该把你当做谁。不过,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什么?” 萧弘愤愤道:“是谁说的等王府建好了要常来我这儿住的!我屋子都给你留了,结果你转头就不认!” “……”贺惜朝居然无从反驳。 萧弘冷笑道:“我还记得从宫门口背你回景安宫的时候,你是怎么让我保证的?”萧弘眼里带着控诉,然后学着贺惜朝那奄奄一息的模样虚弱着说,“表哥,那累了也别放开我,好不好……” 萧弘声情并茂,一下子唤醒了贺惜朝的回忆,他站直身体,吸吸鼻子,委屈地说:“我一点都不累,结果你一好倒是先放手了!对得起我吗?” 不是,贺惜朝觉得自己有些糊涂,那时候这么说是这个意思吗?是希望这份信任和关心不要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吧,跟住不住进来有关系吗? 可是此情此景,贺惜朝潜意识里觉得他不能跟萧弘争辩,越辩越会显得自己理亏。 萧弘一见贺惜朝居然没有给自己辩解,反而沉默下来,顿时来劲了,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画本子里被抛弃的妻子角色,又恨又怨道:“君若不离,我定不弃……你来景安宫的第一天就跟我约法三章,我是一直铭记于心,从来没想过离,你倒是好,自己先忘了个一干二净,惜朝,你怎么能这么伤我的心呢!” “……”要不是萧弘人高马大,不是个姑娘,贺惜朝觉得自己妥妥就是个背信弃义的负心汉,活该跪上一天一夜搓衣板的那种。 贺惜朝毒舌了萧弘六年,头一次被问得哑口无言,再想想梁国公府那位等着相亲的姑娘,忽然心里发虚,他都不敢告诉萧弘了。 最终他妥协并且顺毛安抚道:“对不住,表哥,是我想得太多,辜负了你的情谊,你就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萧弘内心瞬间冒起了开心的泡泡,情不自禁地就要裂开的嘴角,他勉强压下即将表露的笑容,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甚高兴地问:“那住不住?” “住,都听你的。” 萧弘狐疑地看他,“没骗我吧?” “这有什么好骗?”贺惜朝看着屋内的格局,越看越喜欢,就是旁边之人无理取闹的本事渐长,还有点疑神疑鬼,便斜眼睨了他一下,玩笑道,“一旦住进来,我可就不出去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别到时候成亲又嫌我碍事,这些话我可是会一并还给你的。” 萧弘哼哼两声,嘴角终于放心地翘起来。 “行了,去看看别的地方,待会儿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我要出的那份复习资料编好了,约了罗黎在求知书斋见面。” 萧弘吃惊,“那结巴的胖子你真弄进王府当账房管事呀?” 贺惜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为人真诚,理账本事一流,能够胜任,你有什么意见吗?” “你决定的事,我哪敢有呀。”萧弘嘀咕道。 贺惜朝笑了笑,“没有最好,你要是没事,那就一同去见见他吧,以后他可是你下属了。” 贺惜朝这么一说,萧弘就高兴了,他今日特地空出一天来,就是要跟贺惜朝在一块儿,去做什么他其实没意见,只要贺惜朝不丢下他,去见个死胖子也不打紧。 王府前殿之后就是后院,女眷住的地方,后院相比前院显得婉约如画,亭台水榭,长廊蜿蜒,一山一石都颇为讲究,后院还有个湖,通着活水,粼粼波光,中间有个湖心亭,赏雪看景怡然自得。 “如今是冬季,草木凋零,梅花新栽也没什么看头,等明年开春,殿下就能欣赏美景了。”内务府监工的官员陪亦步亦趋地跟着萧弘,一边介绍着。 萧弘对这些不讲究,便无所谓地点着头,正好前面园子里工匠正合力在安放一块大石,造型看起来倒不错,便问:“打哪儿来的?” “殿下,这可是太湖石,底下的人瞧着模样独特,放在您的园子里正合适,便买了来,您瞧着可好?” “挺好。”贺惜朝看着倒是挺满意,不过他问,“得多少银子?” “这个……”官员讪笑了一声。 萧弘看过去,“多少?” “差不多……一万两。” “什么!”贺惜朝惊讶的时候,萧弘就跳起来,他指着方才还在说好看的太湖石道,“就这么块破石头,值一万两?” “啊哟,殿下,这可是从苏州运过来的,路途远,石头重,还得保持太湖石的独特造型,可不就贵了吗?” “滚,当本殿下那么好糊弄?这可是一万两呀,那石头都能用银子堆起来!”萧弘越看越觉得不值,“买块石头难不成特地跑一趟苏州,一来一回王府都能修好了,骗谁呀?” 那官员瞧萧弘跳脚,便哄道:“我的殿下呀,您又何必纠结在这块石头上呢?您瞧瞧王府的格局您可喜欢,这一山一水能入您的眼吗?眼看着就要完工了,您若是还有地方要改动,可得尽快提出来,一旦落成,再改就麻烦了。” 然而萧弘却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他说:“一块石头一万两,这所有陈设布置下来,岂不是要三十万两了?合着本殿下的安家银子就都花在这些不能吃不能用只光看看的东西上?年后住进来,若是不发俸银王府上下岂不是都得喝西北风去?你们算计的倒是好啊!” 萧弘此言一出,那唯唯诺诺的官员顿时沉下了脸色,他抬了抬手道:“殿下乃第一位封王的皇子,这王府自然得修得高大气派,里头的一山一水一花一草可是内务府工匠们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用料采买都讲究,别看这一块石头一万两,若是换成个普通大石,可就破坏了园子的意境,这贵自然有贵的道理。不过殿下若是嫌花银子,下官自然也可以命人换成便宜的,只是堂堂王府,外表看得气派恢弘,里头却不伦不类可就怪不得下官等人了。” 萧弘眯起眼睛,冷冷地问:“张大人,你这是在威胁本殿?” “自是不敢。可是殿下,等王府建成入住之后,皇上大抵也会亲至欣赏,若是不甚美观,丢的可不仅是您的脸面,还是皇上的。” 别看这位张大人品级不高,说话的时候也是低眉顺眼,可这话听在萧弘的耳朵里却怎么都刺耳。 萧弘气地当场就要发作起来,却忽然听到贺惜朝说:“算了吧,殿下,张大人也是照着规矩办事,您别为难他了。” 贺惜朝清清淡淡的话让萧弘的怒气憋了回去,他皱着眉头,看了贺惜朝一眼。 张大人对着贺惜朝拱了拱手,满脸笑意,“还是贺解元善解人意,这样吧,若是殿下手头拮据,接下来若有可替代的便宜东西,下官便做主替殿下省了银子吧。” 贺惜朝也跟着温和回礼,“那便多谢张大人体谅。”然后他对萧弘说,“走吧,殿下,还有要事要办,就别逗留了。” 张大人立刻对萧弘行礼,“殿下慢走。” 萧弘没搭理他,跟着贺惜朝走了。 只是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一眼,瞧见的却是那张大人脸上来不及收回去的一抹讥笑。大概是觉得堂堂亲王,扣扣索索,小家子气吧。 出了英王府,萧弘便道:“惜朝,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父皇明面上就给我三十万两的安家银子,内务府修葺房舍不算,可里面装饰的东西都得我自己掏银子,照这个样子,三十万两都不一定够花。” 贺惜朝说:“张大人不过是内务府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你跟他争执起来,除了显示你仗势欺人之外,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说开了去,堂堂亲王连三十万两都拿不出,似乎有点丢人。” “可我就是拿不出呀!”萧弘说,“当然,父皇私底下给了我十万两,你从外祖那里拿来了三万两,还有母后留给我的一笔银子,可这些没到明面上。明明那些东西根本花不了那么多钱,凭什么让我当冤大头,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那你想怎么办?” “要不我去找父皇?”萧弘不确定地询问,不过还不等贺惜朝反对,他自个儿就先摇头了,“会不会显得我太没用了些?” 贺惜朝笑了笑说:“这跟有用没用没关系,而是皇上估摸着也知道。毕竟他也是从皇子过来的,难道那时候内务府就清廉了?据我所知,只会更腐败。所以他私底下补给你十万两,就是让你开府后周转用的。” “父皇既然知道怎么就不好好整治整治?”萧弘有些不解,有些埋怨道,“一万两的石头啊!我还不如直接用银子铸个一模一样的,等不够花用的时候砍一截下来救急,哪怕远远看着也舒服。” 英王府离书巷并不远,他俩舍弃了马车,直接走过去。 闻言,贺惜朝简直哭笑不得,“水至清则无鱼嘛。” 萧弘却不认同,“我没说不让他们得点好处,稍微落下点进口袋我也能睁眼闭眼当做赏他们了。可是看那破石头,什么从苏州运来的,骗鬼的吧,估摸着三千两都不值,居然敢狮子大开口问我要一万两!惜朝,我那三十万中有十万两用到王府里就不错了。” “的确,贪的是太多了些。”贺惜朝附和着点头。 “可不是,刚才我都打算查账,你却将拉我出来。”萧弘说着说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侧过头看着贺惜朝,“你怎么这么淡定,这可是银子啊!咱们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才省下的银子,他们居然敢从咱们的口袋里偷银子,而且还偷那么多!” “是啊,咱们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没道理养肥这帮硕鼠。”贺惜朝停下脚步,看着求知书斋的匾额,眯起眼睛,“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是,惜朝,你准备怎么办?”萧弘睁着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贺惜朝轻轻一笑,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查账。”接着抬脚走进书斋。 作者有话要说: 贺惜朝: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被萧弘反将一军的时候。 萧弘:惜朝,惜朝,惜朝…… 贺惜朝:唉,粘人的很,真是烦恼。 遥:哪天不粘了,你就该烦躁了。 第106章 招聘人才 罗黎早就已经等在书斋的二楼了, 旁边还有方俊。 看见贺惜朝上楼来,两人立刻从椅子上站起对着他行礼, “先生。” 然而一抬头,就发现贺惜朝身后还有一个人, 那周身气度, 一身贵气逼人的打扮, 一眼就知道是谁了。 他俩面面相觑, 不知道萧弘为什么也跟着来,不过还是赶紧又施了一礼,“英王殿下。” “免礼。”萧弘不在意地抬抬手,他在贺惜朝宴席上见过罗黎, 可另一个年轻书生却陌生,模样长得还挺机灵, 于是立刻转头看向贺惜朝, 用目光询问着:不是只有这个胖子吗,那个书生打哪儿来? “这是方俊,还只是一个童生,不过明年参加院试, 以他的水平, 考中秀才不是问题。”贺惜朝介绍着请人都一同坐下来。 罗黎和方俊没想到萧弘会来,一时间有些拘谨, 然而听到贺惜朝对自己的评价,方俊很是激动,忙问:“真的吗, 先生,我能中秀才?” 贺惜朝颔首,“发挥正常便可。都别站着,表哥微服出行,无需那么多礼,坐下来说话吧。” 萧弘在旁边没反驳,他提起桌上茶壶,给贺惜朝倒了杯茶,然后才顺手给自己倒上,看样子当真平易近人。见这俩还站着,忍不住问:“站着是等着我给你们倒吗?” 于是两人赶紧坐下来,纷纷表示自己来。 贺惜朝来时带了一个小匣子,他将匣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叠文稿,然后推到罗黎的面前。 “这些便要麻烦你俩去刊印,错字我都检查过,不过不保证没有漏网之鱼,所以你俩最好再看一遍。” 罗黎小心又恭敬地接过,郑重地道:“先生放……放心,求,求知书斋的掌……柜给我们介,介绍了一个书……商,比较可,可靠。” 萧弘听了忍不住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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