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像，怨鬼思_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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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最新的几条消息是他和母亲对我的训斥，还有那通指责我的电话录音。时间就在我死亡的前后。父亲揪着自己的头发，脸上满是悔恨的表情。母亲翻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最近的一次是过年那天。我给父亲发了一个新年祝福的表情包，可是他没有回复。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情况一模一样。再往前翻，是年初我向她要生活费的消息。可是她没有回复，也没有给我钱。母亲的表情僵硬了，有些慌乱地继续往上翻。曾经我也会每天都跟她聊天，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把我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再也没有回复过我的消息。我也渐渐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可是在一家四口的群聊里，他们每天都跟黎宝姝聊天，却没有人发现我从来不说话。更没有人主动提起我。手机掉落在地面上，母亲捂住脸，泣不成声。我呆呆地站在一旁。原来他们也会为我的死而伤心。可是我已经死了啊。一切都太晚了。门铃响起，一个顶着黄色头发、戴着耳钉的男孩站在门外。 "我来给黎月颖送生日礼物。" 6 父母皱起眉头："你是什么人？" 黎宝姝在后面惊呼一声："爸爸，妈妈，他就是那个带坏姐姐的小混混！" 赵志斌不悦地扫了她一眼。他长得比较凶，黎宝姝立刻往父亲身后躲去。 "我是黎月颖的朋友，她生日的时候我没有攒够钱买礼物，现在才买了礼物来给她补上。" 父母沉默不语。高考前的那个周五是我的生日，可是他们全都忘记了。赵志斌等了半天，不耐烦地问道："黎月颖人呢？" 黎宝姝叫道："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他冷笑一声："我只对正常人讲礼貌，偏心养女、饿着亲生女儿的人，没有资格得到我的尊重。" 父亲脸色铁青："我们再怎么不好，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饿着自己的孩子。" "你个老头子好意思说这种话？黎月颖都饿晕在我们网吧门口了。" "我看你们家也不缺钱，可是连基本的饭钱都不给黎月颖，你们还算什么父母？" 赵志斌翻了个白眼，冲着屋子里大声喊道。 "黎月颖！快出来啊，我给你买了新鞋子！" "你不是说你的鞋子开胶了吗？"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我想去拉住他，却抓了个空。他皱眉就要往屋里冲。父亲拦在他面前，声音沙哑："月颖……在车祸中去世了。" 赵志斌僵在原地："你说什么？" 他看了看几个人的表情，突然一拳打在父亲的脸上。 "是不是你们杀了她！你们这些人渣还算是人吗？你们虐待黎月颖这么多年！" "她有多想上大学你们知道吗？她早就想脱离你们这群烂人了！" 父亲本来还举手抵挡，听了这话后愣在原地，任由他一拳又一拳地打下来。黎宝姝尖叫着去找人求救。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小区保安跑来才把两人拉开。赵志斌是校门口网吧的网管，知道我没钱吃饭之后，他偶尔会把网吧里的泡面给我。 "你这有爸有妈的，怎么比我这种孤儿过得还要凄惨。" 我跟他讲了黎宝姝和父母的情况。他骂骂咧咧地跟我保证。 "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汤喝。" 可是他有个重病的奶奶需要照顾，当网管那点微薄的工资本来就不够用，哪有闲钱来救济我。后来他突然消失了，我死前的一个月都没有再见到他。 "我不过是她的朋友，都能为了她到工地上打工挣钱买礼物。" "你们这对亲生父母呢？连狗都不如！" 赵志斌说完这一切，拎着鞋盒转身就走。父母这才恍然大悟，他们真的一年多都没有给过我一分钱。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黎宝姝呢？ "爸爸妈妈，我、我跟姐姐不在同一个班级，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事情……" 黎宝姝可怜巴巴地红了眼圈。 "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可是父母只是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她慌乱地抓住母亲的手："妈妈，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母亲却挣脱开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宝姝，爸爸妈妈自认为对你已经很好了，甚至为了你而忽略了月颖。" "现在你也长大了，应该懂事了。" 我讥讽地笑了起来。他们果然知道黎宝姝是在装模作样。事故调查的结果终于出来了，是刹车失灵导致的车祸。 "刹车管被人为剪断，可以认定为故意杀人，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查到凶手。" 父母沉默了片刻，让警察到家里查看了监控录像。看到黎宝姝鬼鬼祟祟地来到车边时，父亲突然明白了一切。 7 此时黎宝姝还在午睡，却被巨大的踢门声惊醒。 "爸爸……啊！" 父亲把她从床上拽了下来，她重重地跌倒在地，疼得流出了眼泪。 "爸爸，你怎么了？呜呜我好疼……" 父亲目眦欲裂地瞪着她。 "你为什么要在车子上动手脚？" 黎宝姝慌了神，却还装作疑惑的样子问道："爸爸，你在说什么呢？" 父亲冷笑一声。 "你亲生父亲死之前，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你，我以为你跟你父亲一样正直善良，所以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现在看来是我看走了眼！" 他一把抓住黎宝姝的头发，毫不留情地把她拖拽到楼下。黎宝姝连蹬带踹地挣扎着，惊慌失措地尖叫。 "爸爸！爸爸！我好痛！" 父亲狠狠地把她甩在地上，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怒吼道： "别叫我爸爸！" "月颖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这样叫我！" 黎宝姝眼珠转了转，还想找借口狡辩。这时母亲走进门来，她立刻哭着求救。 "妈妈，快救救我！爸爸疯了！" 母亲却冷冷地看着她。 "黎宝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黎宝姝见状也不再伪装了，尖叫起来。 "就是因为你们！要不然我爸爸也不会轻易被人杀死！这都是你们欠我的！" 父亲愣住了，讥讽地笑了起来。 "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黎宝姝的父亲是我父亲的战友。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为了救我父亲而落下了终身残疾。我父亲转业做生意后，每年都会给他家一笔分红。后来她母亲出轨，她父亲在捉奸的时候，两人都被奸夫用刀捅死了。父母这才收养了黎宝姝。可是没想到，她把失去双亲的责任都推到了父亲的头上。母亲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宠爱了八年的宝贝女儿，声音颤抖着。 "宝姝，就因为这个，你就要害死月颖？她有什么错？" 黎宝姝癫狂地笑起来："谁让她是你们的孩子，我没有父母疼爱，她也不能有！" 母亲失声尖叫。 "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月颖有的你都有，她没有的你也有！" "这么多年来，我们为了你一直在伤害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黎宝姝打断，她笑得狰狞可怖。 "那是你们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如果你们不愿意，我能逼着你们疏远自己的女儿吗？" 她像疯了一样哈哈大笑。 "你们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黎月颖就是被你们自己害死的！" 父母陷入了沉默。就在这个时候，警察冲进来带走了黎宝姝。她已经成年了，故意杀人可以判刑。可是我却丝毫没有感到痛快。她说得对，如果不是父母的纵容，她也不会越来越肆无忌惮。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案件调查清楚后，我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从小带大我的保姆张阿姨来参加了葬礼。她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我，黎宝姝来家里的第三年，她就辞职不干了。 "你们还记得我辞职之前跟你们说过的话吗？" 父母茫然地摇了摇头。张阿姨叹了一口气，满脸悲伤。 "那时候我说过，黎宝姝这孩子心术不正，让你们防着点，免得伤害了月颖。" 父母怔愣住了。 "黎宝姝来到家里之后，不止一次欺负月颖。" "月颖把自己心爱的玩具送给她，结果她被刀片划伤了手，你们还记得吗？" "那一次，我亲眼看见黎宝姝自己把刀片藏进玩偶里面，然后故意划破了自己的手。" "她才几岁大，就能用这种方式来离间你们的感情。" 母亲愕然惊呼。 "怎么会这样？可是月颖自己承认了啊。" 张阿姨摇摇头。 "你真是不了解月颖这孩子，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 "她被黎宝姝的伤势吓坏了，还以为真的是自己不小心做的，找我哭了好半天。" "事后她觉得不对劲，去找过你，你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母亲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她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撒谎，现在不好好教训你，以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那一次，我的两只手都被打得红肿，好几天连筷子都拿不稳。可是父母都在照顾黎宝姝，是张阿姨一口一口地喂我吃饭。 "从那以后，黎宝姝就经常做这样的事情，每一次你们都会责骂月颖。" "她哭着找过我好几次，问为什么爸爸妈妈不相信她的话。" 母亲已经泣不成声，捂着嘴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能那样对她……" 父亲脸色苍白，红了眼圈，一言不发。 "我年纪大了，细节记不太清楚了，你们去看看月颖的日记吧。" 8 父母来到储藏室翻找我的东西。被黎宝姝剪坏的小兔子玩偶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母亲颤抖着手把它拿起来。 "这是……我们送给月颖的……" 那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黎宝姝丢我的东西，竟然没有发现她在搞破坏。父亲面色沉重，找出了我的日记本。，养妹在一旁喊了场馆响起的音乐，养妹拿着话筒和爸妈笑着一起合唱，只有我委屈地噘着嘴，回家后全网都在骂爸妈，爸爸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连扫帚都被打断了，我连续三天站着听课，因为坐着屁股疼。】父亲握着日记本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母亲捂住嘴哽咽："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月颖……" …… 看到这里，母亲已经泪如雨下。 "这些都是我们做的吗？我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月颖……" 父亲僵硬地翻开下一页。 …… "不是的，不是的，月颖你没有错……" 母亲哭得倒在父亲怀里。父亲合上日记本，狠狠地抹了一把脸，面如死灰。 "宝姝说得对，是我们害死了月颖。" 母亲止住哭声，沉默了半晌："是我们害死了月颖……"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已经变得越来越透明了。原来这才是我无法离开的真正原因。 9 父母找到赵志斌的时候，他正在网吧里给顾客送泡面。见到两人，他立刻横眉竖眼地讥讽道。 "找我干什么？黎月颖的葬礼你们都不让我参加！" 父亲低声说道："不好意思小伙子，是我们误会你了。" 他这样温和的态度让赵志斌愣了一下，尴尬地抓了抓头。 "你们到底来干什么？" 母亲红着眼说："我们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当时帮助了月颖。" "我们看了月颖的日记，知道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是我们误会了，对不起。" 赵志斌有些低落："你们最应该道歉的对象是黎月颖，而不是我。" 父亲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们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你一个年轻人活得明白。" 他递给赵志斌一张银行卡。 "听说你奶奶住院了，这里有一笔钱，够给她治病和养老了。" "剩下的钱你可以用来读夜校，月颖说过你很有计算机天赋，只是没钱上学。" 赵志斌接过那张银行卡，突然笑了一声。 "这个傻丫头，死了还在惦记着我。" 他扭过头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当初他关照我，是因为我像他被人贩子拐卖的妹妹。即使他自己也勉强能吃饱饭，却还是分了一半给我。他看出我的心理状态不好，经常开导我，生怕我想不开。 "我这样的人都好好活着，你成绩这么优秀，以后去当官，也让我这个哥哥沾沾光！" "他们再说我没文化，我就告诉他们，我妹妹是高材生！" 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我不光把他当作恩人，也把他看作唯一的家人。没有他，我真的熬不过那个冬天。我释然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父母终于第一次真正理解了我的内心。大学入学那天，赵志斌把头发染回了黑色。今后，就让他代替我，做一个优秀的人吧。当天本地新闻报道："……经过警方确认，黎某夫妇是因为无法承受丧女之痛，在家中自杀身亡……" 父亲和母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看到我后他们眼中一亮，想要上前拉住我。我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不必了，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们也不要再相遇。随着一阵清风吹过，我的身影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一切都结束了。林初音纪澜川 ----------------- 故事会_平台:乐读故事会 ----------------- 纪家，空旷的影音室里。纪澜川蜷缩在沙发上，双眼微红。不远处屏幕里，电影的男主角刚刚对着此生最爱的人说出了最后一句：“我爱你。” 是告白，也是遗书。纪澜川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心脏，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同样注定命短的身体，同样深深的暗恋着一个人…… 这时，影音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 “你心脏不好，不要看情绪波动太大的电影。”林初音的声音温柔地滑入他耳中。纪澜川回头，林初音打扮的一丝不苟，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林家和纪家是世交，为了从小就被说命短的纪澜川，林初音大学选择了医学。转眼，他们已经相依相伴走到了二十五岁。 “澜川？”林初音疑惑的唤着。纪澜川回过神，拉着人坐到沙发上：“只是好久没看了。” 林初音没回话，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有点烧，先回房间休息吧。” 纪澜川看着她专注又温柔的目光，鬼使神差地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初音手一顿，诧异地看向纪澜川，过了一会儿笑着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你这里，哪有时间喜欢别人。” “别想其他的，去休息吧。” 她站起身后，带着人进了卧室。看着纪澜川盖好被子，林初音转身要走。手指却被人拽住，她回头，就对上纪澜川犹豫的目光：“我有点不舒服，你今晚能别出去吗？” 就算是一个小病，对现在的他来说都可能是一道生死劫。这一点，林初音也心知肚明。但这次，她却拒绝了：“不行。” 纪澜川一怔。二十多年，这是林初音第一次拒绝自己：“为什么？” 林初音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以后可能要自己照顾自己了。下月初，我要出国。” 纪澜川不知道这一刻他的心脏是有多强大才没有骤停。他怔愣了很久，才找回了声音：“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没听你提过？” “昨晚定下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纪澜川心里五味杂陈。如果自己不问，林初音会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吗？是不是直到她走的那一天，自己才会知晓？他忍下鼻间的酸意，轻声问：“那我呢？你走了，我怎么办？” 林初音语气凉薄：“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一直当你的家庭医生，但终究不是照顾你一辈子的那个人。” 她一字一句，如同刀刃卷在纪澜川的心上。他当然明白，林初音照顾自己只是碍于青梅竹马的感情，最终她会找到一个她爱的人共度余生。而自己，从来不在那个选项里。至此，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剩时钟哒哒作响。 “我走了，好好休息。” 片刻后，林初音扔下这句话，推门离去。纪澜川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突然，窗外传来汽车发动机轰鸣声。纪澜川愣了下，他记得林初音今天没有开车。莫名的有种不安感，他顾不上穿鞋，径直冲出了大门。刚下过雨的土地，潮湿又阴冷。纪澜川白皙的脚踩在上面，冷意顺着脚底板直直窜上脑海。但更冷的，是他亲眼看着林初音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驾驶位上，男人打扮精致，谈笑自信，和他这个药罐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就是林初音拒绝自己的原因吗？想到这个可能，纪澜川心脏狠狠一揪，咳嗽起来。 “咳咳！” 寂静的深夜里，那一声声咳是那么清晰。纪澜川明显看到林初音脚步顿了顿，但她没有回头。轰鸣的马达声载着人远去。孤寂的夜色里，纪澜川一直到半夜才沉睡过去。梦中，他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他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凭感觉想要抓住她。可是不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在人影消散的那一刻，他终于想起了她的名字。 “林初音！”纪澜川猛然惊醒。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就在坐起身的时候，世界突然天旋地转，身子一软又倒了回去。又发烧了。纪澜川已经习惯了这个感觉，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一片滚烫。他在被窝里喘了几口气，操动着无力的手拿起手机，拨通通讯录第一个名字。很快，电话接通。 “初音……” 还没等纪澜川继续说，电话被对面无情挂断—— 漆黑的夜里，只有掌心的手机还有些许微光。屏幕上显示通话“0分2秒”的记录，提醒着纪澜川刚刚发生的残酷现实。这时，敞开的窗里吹进来凉风。纪澜川瑟缩了下，拖着疲惫的身子下床想要去找药。可脚刚沾地，他眼前一黑，身体一歪顺着墙滑倒在地，没有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