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像，怨鬼思_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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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你明明知道宝姝这次没有考好心情低落，还到处跟别人说她的成绩让她难堪，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歹毒！" "说话！别给我装死装哑巴！" 我的鼻子一阵发酸，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爸爸，我没有装，我真的已经死了啊。母亲接过电话，语气里满含失望： "我们好不容易把宝姝的情绪安抚好，现在她又开始哭了，一直在为自己的成绩不好而自责。" "不就是没有带你一起去旅行吗，我们本来是和睦的一家人，都被你搅得鸡犬不宁！" 一家人？这里面还有我的位置吗？ "啊！"就在这时，那边突然传来了黎宝姝的惊呼声。父母立刻扔下电话，焦急地询问："怎么了宝贝？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妈妈，我刚才被门夹到了手指，好疼啊呜呜呜……"黎宝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父母心疼得不得了，又是安慰又是找药，忙得团团转。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想起电话还没有挂断。母亲冷冷地说道："你赶紧给宝姝道个歉，不然我们就彻底断了你的零花钱。" 话音刚落，手机就因为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了。我呆呆地盯着漆黑的屏幕。他们似乎忘记了，很早以前他们就已经不给我零花钱了。记得是去年学校运动会结束的那天，我刚踏进家门就被父亲狠狠地扇了一耳光。他满脸怒色："我怎么养出了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我满头雾水，求助地看向母亲。她却板着脸，神情冷漠。 "要不是宝姝告诉我们，我们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你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不是这样的……"我试图解释。父亲根本不给我申辩的机会，直接拿起扫帚朝我的后背狠狠抽打。母亲虽然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但也没有出声阻止。那天扫帚都被打断了，我在家里躺了整整一周才能重新走路去上学。那一周里，我说什么都没人理睬，只能学会了沉默。父母还停了我的零花钱："有了钱你就会去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鬼混！这次让你长长记性！" 即使我已经尽力节省每一分钱，可是一周后饭卡里的钱还是全部刷光了。从那以后，我每天早上和中午都只能喝冷水充饥，只有晚上才能吃一顿饱饭。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因为长期饥饿而患上了胃病。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泪如泉涌般流淌不止。这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啊。只是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被自己视为眼中钉的女儿已经死了，他们是会感到庆幸，还是会挤出几滴虚伪的眼泪来装装样子呢？ 2 父母带着黎宝姝从国外回来的那天，我也跟着回到了家里。客厅的地面上摆满了各种新买的奢侈品，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我仔细一看，最便宜的东西也要好几千块钱。黎宝姝撒娇地问道："爸爸妈妈，我是不是买得太多了一点？" 母亲紧紧抱住她，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 "你是妈妈最疼爱的宝贝女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跟我们客气！" 父亲也笑眯眯地说："就是这个道理，爸爸还嫌给你买得不够多呢！"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就像电视广告里那些幸福家庭的标准模板。自从黎宝姝被收养到我们家里，这样温馨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而我这个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反而常常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外人。 "对了，我还给姐姐带了一条很漂亮的手链，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黎宝姝故作懂事地说。母亲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是月颖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父亲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厌恶。 "别提那个白眼狼，竟然敢挂我们的电话，我们怎么生出了这么没教养的东西！" 黎宝姝低下头，掩饰住眼中得意的光芒。这时，奶奶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们不是说要把月颖送到我这里来吗？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有到？" 父亲愣了一下，皱起眉头："一个星期前她就出发去你那里了啊。" 奶奶的声音里透着焦急："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我的眼睛酸涩起来，现在也只有奶奶还会真心关心我了。可是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能和她见到。黎宝姝突然开口说话了。 "我之前偶然看到姐姐在跟别人发消息，好像因为我出国的事情，她也打算去外省。" 她连忙捂住嘴巴："爸爸妈妈，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这些……" 母亲搂住她，声音温柔得像春风： "爸妈还要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情况呢，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月颖现在变得这么任性过分。" 父亲的脸色变得铁青。 "妈，您别担心，这臭丫头为了跟宝姝争宠，竟然还敢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奶奶半信半疑。 "月颖不是那样的孩子，要不然我去找找看……" 父亲压抑着怒气打断她： "自从宝姝来到家里，她就三天两头闹脾气争宠，不用管她，越是迁就她她就越来劲！" 父母的脸上都写满了嫌恶和不耐烦。我用手捂住胸口，原来人死了心还是会痛的。黎宝姝来到家里的这八年里，我从来没有跟她争抢过任何东西。刚开始我甚至还主动关心照顾她。可是我送给她的玩具里，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刀片，把她的手划伤。我给她的零食，她吃了之后就会食物中毒，上吐下泻不止。我真的以为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每当父母训斥我的时候，我也只能慌张地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可是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频繁。父母从一开始的恨铁不成钢，变成了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惩罚我。每次他们都会不耐烦地责骂我。 "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为什么要为了争宠做这种恶毒的事情！" 我刚开始还会努力解释，后来干脆选择了沉默。反正他们只会相信黎宝姝的话，我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回国没几天就是黎宝姝的十八岁生日，父母特地在家里为她举办了盛大的派对。前来祝贺的同学们把黎宝姝围在中间。 "黎宝姝，你身上这件裙子是香奈儿的最新款吧？你爸妈真的太爱你了，这么昂贵的衣服都舍得给你买。" "听说你爸妈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辆豪车和一套房子？" 黎宝姝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是啊，我都说不需要了，但是爸爸妈妈担心我受委屈，坚持要给我这些。" 父母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是我们的心肝宝贝，不宠你宠谁呢？" 同学们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整个三中的学生都知道，五班的黎宝姝有一对有钱又疼爱她的父母。平时接送她上下学就不用说了，每次家长会甚至两个人都会同时出现。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同样也是我的父母。高中三年，连我的班主任都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面。我不是没有跟父母抗争过。可是他们总是显得很不耐烦。 "宝姝从小就没有父母，内心敏感又脆弱，我们多给她一些关注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要计较这些小事？就不能让着点宝姝吗？" 但是以前他们明明会抢着送我去上学。只要我在学校里过得不开心，他们就会给我请假，带我去游乐场玩一整天。还会吃醋地问我是更爱爸爸还是更爱妈妈。可是自从黎宝姝的到来，我再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看着被众星捧月的黎宝姝，我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羡慕和难过。心中只剩下一片麻木的平静。第二天，父亲接到了我班上同学打来的电话。 "叔叔，黎月颖跟我们约好了要参加同学聚会，但是她今天没有来。" "我们有点担心她，她是不是生病了？" 3 我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因为父母从来没有在班级里出现过，同学们都以为我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打电话的这个女同学经常在生活上接济我。我没钱吃饭的时候，她总会找各种借口给我塞零食，比我的亲生父母对我还要关心。父亲和母亲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挂断电话后，他们立刻给我拨了过去。连续打了好几次，那边都提示关机状态。这么长时间没有我的任何消息，母亲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月颖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就算是跟我们赌气，也不至于连同学都不联系啊。" 父亲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要不然我让人去——" 黎宝姝的惊呼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爸爸，妈妈，我的心脏好难受……" 话还没说完，她就脸色惨白地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父母惊慌失措地跑过去："宝姝！" 两人急急忙忙地把黎宝姝送往医院，连拖鞋都忘记了换。我一点也不感到惊讶。这已经是黎宝姝的惯用手段了。只要父母对我的态度稍微好转一点，她就会搞出一些状况，生怕我抢走父母的注意力。小时候我生病的时候，父母轮流照顾我，黎宝姝就会假装晕倒。因为她患有心脏病，父母总是顾不上我，全部精力都用来照看她。再大一些的时候，我在数学竞赛中获得了金奖，想让父母单独带我去海洋馆。黎宝姝就爬上窗台威胁要跳楼，哭着说自己是多余的，不应该给父母添麻烦。后来我考上了重点高中，父母刚问我想要怎么庆祝，她就哭着说自己太笨，只能上职业中专。父母立刻动用关系花了大价钱，把她送进了我所在的学校。这些小把戏，我不相信父母看不出来。只是他们愿意纵容黎宝姝，所以每次都会牺牲我的需求来成全她。这次和之前的每一次都是一样的套路。哪怕我这个亲生女儿下落不明，他们也习惯性地选择了忽视。等他们再次想起我的存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母亲给那个女同学打了电话，询问她有没有联系到我。 "阿姨，昨天忘记跟您说了，黎月颖用QQ给我回复消息了，她说她还在外地呢。"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我已经死了，谁会用我的账号回复消息？父亲勃然大怒，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这个孽障！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我竟然还为她的安全担心！" 母亲铁青着脸挂断了电话。 "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疯狂！平时在小事上跟宝姝争宠也就算了，这一次竟然闹失踪来威胁我们！" 我自嘲地笑了起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们竟然还认为我在闹脾气。父母请了几个家教老师到家里来，专门给黎宝姝进行一对一的补习。她不愿意让陌生人在自己的卧室里进进出出，抱着母亲撒娇。 "姐姐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环境安静，我想把它改成学习室。" 母亲有些犹豫不决。黎宝姝刚到家里没多久的时候，就曾经想要我从小到大居住的卧室。那时我真心把她当作妹妹，毫不犹豫地让了出来。没想到八年过去了，她竟然又打起了我房间的主意。 "妈妈，我真的想专心学习，反正家里房间这么多，姐姐住在哪里都可以啊。" 母亲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好吧，都听你的，我的小祖宗。" 黎宝姝把我的东西胡乱塞进纸箱里，直接扔到了一楼的储藏室。父母看到这一幕不但没有训斥她，反而说： "你别太辛苦了，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让你姐姐回来后自己收拾就行了。" "是啊，也免得她回来后不满意，又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黎宝姝挽着父母的胳膊，有说有笑地上了楼。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泪已经彻底干涸了。这一次，我真的对父母彻底死心了。当警察的电话打来时，父母正在陪黎宝姝看电影。 "我们在盘山公路下方发现了两具尸体，其中女性死者的身份证显示姓名是黎月颖。" 4 父母愣住了。 "我们的女儿现在正在外地旅游呢。" 电话那边疑惑地说道。 "可是死者手机通讯录里，把你们的电话号码备注成了爸爸和妈妈。" 父亲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母亲捂住嘴巴，满脸惊慌失措。 "不会真的是月颖……" 黎宝姝却突然开口，表情难以启齿。 "爸爸，妈妈，其实我昨天在商场里看到了姐姐，她跟那个小混混在一起。" "但是我没敢告诉你们，姐姐本来就讨厌我，我怕她又会……可是我又担心姐姐会学坏……" 她的眼圈红了，脸上满是自责的表情。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姐姐也不会离家出走。" 母亲连忙抱住她："宝贝，这不是你的错。" 父亲冷笑一声，对着电话说："黎月颖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演这出戏骗我们？" "不要再打来了，否则我就报警告你们诈骗！" 说完，他阴沉着脸挂断了电话。 "等黎月颖回来，我们就跟她断绝父女关系！这种白眼狼，我黎家养不起！" 母亲脸色苍白，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好，反正她也已经成年了，以后我们就只有宝姝一个孩子。" 她紧紧抱住黎宝姝，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我平静地站在他们身边。爸爸，妈妈，你们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没过多久，电话再次响起。是送我去奶奶家的司机的妻子打来的。 "黎总，我老公载着您家孩子出车祸了！我现在正往事故现场赶，您也赶紧过来吧。" 父亲压抑着不耐烦的情绪。 "你们夫妻俩也跟黎月颖串通一气演戏？还玩起了苦肉计！" "你告诉她别再耍这种低级手段，赶紧回家，以后她爱去哪就去哪，我们就当从来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电话那边愣了一下："黎总，您在说什么啊？" 父亲冷哼一声，愤怒地挂断了电话。直到第二天，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敲开了家门。 "黎月颖的家属，请立即跟我们去认尸。" 5 平安山隧道附近的事故现场。离得很远就能闻到尸体腐烂散发出的恶臭。下车的时候，母亲忍不住干呕了几声。说来也巧，汽车翻下悬崖的时候，并没有对护栏造成明显的破坏。加上这里地处偏僻荒凉，来往的车辆很少，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发现。还是一个骑行队在路过时闻到异味才报了警。父母相互搀扶着跟随搜救队员往山下走去。看到沿途散落的汽车碎片和零件，母亲呜咽一声，差点瘫软在地。幸好父亲及时扶住了她。可是当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母亲还是被吓得跌倒在地上。父亲扶住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站稳，死死地盯着那具早已腐烂不堪的尸体。除了被野兽掏得破烂不堪的腹部，我的双眼被鸟类啄成了两个血洞，脸上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整个身体呈现扭曲的姿态，被粗壮的树枝刺穿胸口，钉在地面上。鲜血流了一地，早就干涸氧化成了乌黑的颜色。可是那熟悉的下半张脸和身形轮廓，只要是认识我的人都能辨认出身份。母亲发出急促的尖叫声，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月颖……" 紧接着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的女儿！月颖！我的女儿啊！" 父亲也浑身颤抖着，踉跄地向我走来。 "月颖？"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好像生怕惊扰了我。父亲这些年很少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我能回忆起来的，都是他不耐烦的训斥声。只有面对黎宝姝的时候，他才会这么轻声细语。走近后，尸体的惨状更加触目惊心。父亲忍不住扑倒在地，颤抖着伸手想要抚摸我的脸。下一秒，他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看到了我手中紧握的全家福。母亲在警察的搀扶下走过来，也看到了我紧紧攥着的东西。她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事故的原因还在调查当中。司机的妻子一边哭一边跟警察说： "我们家老于开车一向很小心谨慎的，特别是带着孩子的时候，绝对不可能开快车！" "出发之前他还仔细检查过车子，除非是半路上出了问题。" 父母却顾不上听这些，相互搀扶着把我送上了警车。母亲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紧紧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月颖……月颖……"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没喘上来，昏倒了过去。在医院醒来的时候，黎宝姝正坐在病床旁边。母亲顾不上理她，躺在床上泪流满面。黎宝姝装出伤心的样子。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姐姐也不会被送去奶奶家，更不会出这样的事。" 父亲满脸疲惫，看起来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黎宝姝。 "你之前说在商场里看到月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黎宝姝心虚地低下头，怯生生地说道： "可能是我看错人了，我只是太担心姐姐了……" "对不起，爸爸妈妈……" 说着，她像往常一样抽泣起来。可是这一次，父母没有像从前那样哄她。黎宝姝哭了一会儿，见没有人理她，有些慌张地站起身："我去叫医生过来。" 父母沉默地看着她走出病房，表情复杂难辨。法医的解剖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死亡时间大概在出发当天的上午，死因是内脏破裂导致的大出血。" "死者去世后，被野兽咬破了腹部，又被鸟类啄伤了眼睛。" "山林里湿度大，加上最近气温比较高，所以腐败得特别严重。" 父亲脸色苍白地抓着解剖报告，手握得越来越紧。 "她死的时候……痛苦吗？" 法医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死者并没有当场死亡，所以……" 她不忍心继续说下去。母亲扑在父亲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月颖……月颖……" 父亲也终于流下了眼泪，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回到家后，父亲打开了我的聊天对话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