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家,此后三天她接连去了赵博士府中,在他指点下开始学习《庄子》。 这日她读书返回家中,换了一身衣裳,惠娘道:“小郎君这几日忙,不知家中事,令元今日已经可以起床下地了。” 卫��一直没忘记令元说过的话,只是前几日令元病体虚弱,她只好将这件事暂时压下。 关于卫家的秘事她不能掉以轻心,略想了想,卫��朝屋外走去,“我去看看她。” 惠娘陪着她来到后院,路上只见到几个打扫的仆从,当初从江夏带来的人不多,黄芷音又谨慎,最近陆续往家添了些人,但此处宅院与其他士族比起来显得冷清的多。 卫��穿过一小片修竹,来到最靠北的屋子,比起府中其他地方,这里要阴冷一些。她打量环境,就知道当日令元诉苦说的并非随口编排。此时屋前的地上摆着个炖药的炉子,火已经熄了,里面仍冒着一缕缕热气。 卫��走过去,听见屋里传出说话的声音,明显不止令元一个人在。 “令元妹妹脸都瘦了一圈,我看着都有些心疼。” 这个声音卫��认出来,是子雎。 她又道:“我有一句劝妹妹你,虽说郎君膝下犹虚,但如今尚未娶妻,你怎能擅作主张避开汤药想怀孩子呢,你啊,就是心太大,才遭了这么一次罪。” 令元面色煞白,双眼幽幽,漆黑暗沉。 肖蕴子声音冷清地说道:“行了,少说一句吧。” 佩兰跟着道:“等养好身体,日后郎君娶妻了,以郎君对你的宠爱,总还有机会。” 只听这几句,卫��脑中几乎都描绘出几位美婢说话时脾气各异的模样。 惠娘上前,先敲了门进去,然后说小郎君来了。 子雎肖蕴子佩兰等站起来,出来时一一向卫��行礼,然后离开。 卫��走进屋内,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令元半躺在床上,身后依着软垫。 “你身子可还好”卫��问道。 令元突然抬起头,笔直朝卫��看来。 卫��脑中打了个激灵,令元满脸憔悴病容,眼底却藏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小郎君来,是想问当日妾随口胡诌的那几句话吧”令元开口道。 卫��道:“胡诌” 令元缓缓挺直身体,在床上行了个礼,“妾身体不适,请小郎君见谅。等身子全养好了一定再来请罪,当日妾实在害怕,头晕目涨,为了叫小郎君怜惜妾,也不知怎么的,随口就编出胡话来了,如今想来,不过逞了口舌之利。” 她说的谦卑,可卫��不知怎么的,心底却漫起一股隐隐的寒意。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眼角痒了一天,短小一下,明天补上感谢在2022-12-01 23:11:09~2022-12-02 23:3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42 第42章 上山 屋中陷入寂静。 卫��蹙着眉头, 一时间没有说话。 令元红着眼,小声啜泣道:“妾自知小郎君不会轻信,妾自幼进桓家, 太夫人喜乐, 偶尔招妾弹琵琶,若真有什么机密事, 也不会让妾这般寻常婢子知晓,跟了郎君之后,也不曾与外人有过接触。那夜妾胡言乱语骗了小郎君,心中甚是不安, 如今已知错了。” 说着捂着脸哭泣起来,好不可怜。 卫��若是再问什么,倒显得苛刻,她轻叹一声道:“算了,此事就此揭过,以后不用再提,你且好好养身体。” 走到门前, 她又转过身来, 看着令元一张哭花的脸道:“那日江夏我在院外听你弹的琵琶曲,音色精准,技艺高超, 足可堪称国手。” 令元微怔,抬着泪眼朦胧的眼,不解地看着卫��。 “音声抒情, 往往乐者不自知, 旷达者曲声豪迈, 自怜者曲声幽怨, 你弹的曲音婉转多绕,喜欢在音转之处使技巧,可见心思极细腻,却又有位低逢迎之感。” 令元身体一僵,手指不由自主抓在被褥上,“妾自幼学琵琶就是这么教的。” 卫��摇头道:“你还是未懂,我知你出身低微,任是如何貌美多才,很多事也不由自主。无论如何,为自己打算都不是错,但凡事皆有度,若是处处斤斤计较,万般都算得失,损他人而利自己,旁人也不是傻瓜,叫人如何以诚待你” 令元脸色越发难看,眼泪掉个不停,“小郎君莫非还在怪我” 卫��道:“我不怪你,只是可怜你。你若对我二哥有真心,行事理应为他考虑一些,如此才能以心换心,长久相处。” 令元垂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恨,身子抖如筛糠道:“小郎君说得妾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卫��等了片刻,见她说了那一句后只是啜泣不停,再没有说其他什么,推门离开。 令元深深呼吸了几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心犹自跳的飞快,刚才听卫��那几句以曲观人,仿佛每一个字都刺进她的身体,叫她整颗心都拧了起来,她难受的想吼叫,硬生生咬着牙根才忍了下去。 你懂什么 你一个出生士族的小郎君,懂的什么叫曲意逢迎。 令元胸口仿佛烈酒浇于火上,让她分外焦灼。想在桓家见过那么多士族女郎,她私下也曾悄悄比较过,无论是外貌还是才情,她自认不输那些女郎,唯一差的,就是在这出身上,偏偏她还在四姓之一的桓家,见识过太多富贵和权势。她又怎再甘心为奴为婢卑微一生。 令元大口喘息着,伸手轻抚了一下肚子,眼中骤然变得阴狠。 她知晓一个天大的秘密,本来凭着这个秘密,若能顺利生下孩子,就能将后半辈子的富贵彻底掌握在手里。是卫小郎君袖手旁观,是黄芷音心狠手辣…… 连这个希望都破灭了。 想到此处,令元心中恨意越发浓烈,直到门外传来婢女的脚步声,她的脸色才逐渐恢复过来,依旧苍白荏弱的样子。 婢女拿了汤药进来,喂令元喝下,最后又拿出一块软丝糖。 令元朝她温柔地笑了笑,把糖含在嘴里道:“我才想起来,原在豫章有个亲戚,在城东开了个铺子,你找人给我送样东西去可好” 婢女为难道:“黄氏娘子管家甚严,这事该先叫她知晓。” 令元拉住婢女的手,从枕下摸出一个荷包来,打开里面让她瞧个清楚,是一副精美刺绣的帕子,“就是病了才知亲人的好,你也知道黄氏与我不合,若是叫她知道,肯定要为难我,只是一块帕子而已,你看看可有问题,若你帮我做成这件事,第一层那颗珍珠就归你了。” 令元朝桌上妆奁示意。婢女心动不已,知道那里有一颗拇指大的南珠,圆润光泽,是少见的珍品。婢女将帕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的确是没发现什么问题,将荷包收了起来,说道:“不算难事,我认得前几日刚进府的一个婢女,就是豫章本地人,保管做的妥帖。” 令元又让她一定要把亲戚的话带回来,婢女见她瘦了一圈,心中着实可怜她,又为了那一颗珍珠,答应的很爽快。 卫��离开令元屋子,轻轻吐了口气,朝外走去,来到院子里,看见站在树下的肖蕴子,她身姿娉婷,文静娴雅,微微行了一礼,朝卫��走近,“妾听说小郎君好书法,这里有一支笔,想赠予小郎君。” 说着她伸手将一个细长的盒子递上前。 卫��没有接,道:“何需如此客气,听说你出自诗书之家,笔墨之物还是留着自用吧。” 肖蕴子双手奉盒,道:“小郎君不知,我爱看书,却不爱习字,当时离家急,带出来的东西不多,这只笔算是上品,空放着不用却是浪费了,还望小郎君别嫌弃。” 惠娘接了过来。 卫��随口问她在这个新宅住得惯不惯之类的闲话。 肖蕴子道这几天已经习惯了,生活也自在。然后又道:“年前那次去罗浮山,原是小郎君选了我,可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当夜就发了急症,脸上身上发红发肿,没能伺候郎君和小郎君,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今天碰到小郎君,送笔也是表达我的心意,幸好小郎君不嫌弃。” 卫��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一顿,“发红发肿” 肖蕴子微微笑道:“说来奇怪,这急症便是医师也说不出缘由,只说可能是碰着了什么毒草虫花。” 卫��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肖蕴子陪着她走到院子门口有礼地道了声别。 卫��回到自己屋中,坐下就先揉了揉太阳穴。 惠娘将盒子打开,看里头的笔,是上好牛角打磨的笔身,兼毛笔头整齐柔润,上品材料做工也精良。她收了起来,看卫��一脸愁恼的样子,说道:“小郎君还在为令元烦扰” 卫��道:“她身体如今这样,说的是真也好假也好,都不能拿她如何,这事我是管不了了,等二哥回来再说吧。” 别人不知道这场北伐打过久,但卫��知道,从整军出发到回撤,一共只有大半年时间。算算日子,殷浩的大军马上就会遭受重挫,以卫钊的能耐,按理说不会和殷浩一起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会尽早从北伐大军中脱身出来。 惠娘不知她在想什么,叹了一声道:“肖蕴子借着送笔,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小郎君莫要轻信令元,先前我看她颇有林下之风,还以为她不通俗务,会吃暗亏呢。” 卫��轻轻摇头,不再继续说这些,几个美婢之间的是非曲折,只怕要找个断案高手来才能理清。她因为那日令元上门哭诉才牵扯到一点,想到就觉得头疼。这些美人恩情,还是等二哥回来自己消受吧。 想到卫钊,她如今只剩一个念头,希望他不要被殷浩派到前军,平安归来就好。 打仗的事局势多变,实在难以预测,就算她知道最后结果,也不知道行军中到底发生什么,因此一想起卫钊,一时觉得他有本事,一时又觉得战场诡谲,极为矛盾。 想了许久,卫��才压下烦恼,耐心地等待消息。 很快就到了三月初,赵氏门下士子应琅琊王之邀追陪雅集,整个豫章城都热闹起来。 这日清早,出城的牛车和仆从浩浩荡荡,长龙般穿过城门,往章山而去。琅琊王在队伍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紧跟着的是刺史庾治,随后还有博士赵霖和一众豫章本地士族,到了中间就是卫��等士族子弟,末尾是寒门士子,这些人大多三四人一辆牛车,车饰简朴,与前面的差别明显。 卫��起了个大早,在行车声中打着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马车停住,有人在外面敲车门,她才醒了过来。 “玉度,快出来。” 卫��打开厢门,看见罗焕等几人的脸。 “到章山了,快下来,我们先去找个好位置,”罗焕道,“今日连庾刺史都来了,等会儿要是能在刺史面前留下好印象,可谓前程无忧。” 其余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卫��笑了笑,爽快跳下车来。她知道无论江左江右子弟都有个习惯,喜欢固守家乡,不愿远离,即使定品之后,也大多愿意留在本地为官。就因为这个特性,即使当年王谢桓庾四姓承诺让三吴之地的士族更多的参与朝政,但最终三吴四姓的势力多年来并无扩展,依旧只守着原来的地域。 今日庾刺史出现,对本地士族而言是件露脸的大好事,比起琅琊王更重要。毕竟琅琊王终要回建康,而刺史却是江州首官,日后中正查访各州人才,也要听取刺史意见。 沿着山道一路都停着牛车,仆从穿梭往来,人数比贵人士子等多了好几倍,整个章山都显得格外热闹。 罗焕等人都知道章山半山有个亭子,届时琅琊王与刺史都会去亭中休憩,想着提前去占个离得近些的位置。 “玉度,你可准备好了文章”有个士子问,那是邓家子弟,名叫邓甲,嘴里有一对显眼的虎牙。 卫��摇头道:“没有准备。” “哎呀,都这许多日,你怎么没有准备文章,岂不浪费了今日的良机” 卫��道:“如我们这般岁数,便是刺史要考学问,也不会让我们当场作文,今日雅集的机会,主要是考你们兄长的。” 罗焕惊讶道:“你与我大哥昨日说的一样。” 卫��前世在谢氏所知雅集更多,虽然地方不同,但大致过程都了解。如今豫章士族尽出,他们这些十四到十六岁左右的士子都还未成年,在雅集中只做个陪衬,真正准备要露脸扬名的,是罗弘熊谦等成年的郎君。 几人走到山腰位置,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看来有意在刺史面前展示才华的人不少。 这种显露还不能太过刻意,越是钻营越是要显得潇洒脱俗,这便是本朝风俗。卫��见果然有好些士子脸涂得比往日还要白,然后脱了大氅披风,大袖飘飘,在亭子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让仆从摆上书案,奋笔疾书。也有士子仰天吟诗,使用的是洛阳正调。 卫��罗焕几个人绕了一圈,发现他们竟然找不到亭子外还有什么空地。 “玉度。”身后突然听到有人喊。 卫��转过身,看见谢宣站在亭外,身姿挺拔,丰神俊朗。他所在的地方最接近亭子,又是山麓,仆从收拾的十分干净,其他士子只是羡慕地看着他,却无人与他相争。 “你们可是要找地方休息”谢宣客气道。 罗弘拉了卫��一下,问道:“这是谁” 谢宣与本地三姓走得并不近,也甚少赴宴,因此罗弘等人并不认识他。 卫��道:“陈郡谢氏,谢宣郎君。” 罗弘怔了一下,随即立刻笑道:“谢郎君客气,如此我等几人就叨扰了。” 卫��并未随几人一起过去,而是道:“我是第一次来章山,先看看景色如何。” 说着转身继续顺山道往前走。 山上大片树林,以香樟最多,时值初春,蓊郁葱葱,过了山麓,沿途还有石楠。 仆从等守着车架,还有一部分将上面郎君所在位置打扫干净后,就要远远避着,等主家召唤才能上前。卫��今日带的仆从就留着看守牛车。她一个人走了一段,山路曲折,已来到亭子后上方,从这里可以看到亭子背面。 她停下来歇了会儿,忽听到一旁有脚步声,转头一看,又遇上个熟人。 桓歆。 他穿一身玄色,身躯高大,看到她时面色冷然,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时更是目不斜视,眼风都没给她一个。 卫��见他如此表现,就知道酒宴那次的话他听进去了,这样正好,两人都自在。 她在后山坡上走了一小圈,看了看日头,算时间应该差不多要开始了,这才往回走。本来想另外找个僻静角落待着,但罗焕眼尖看到了她,拼命摆手让她过去。 卫��也不能装瞎,只好过去,谢宣与众人言谈甚欢,他出身门阀,是士族中地位最高品的,气质儒雅高华,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便是这群士族子弟平日见过众多人物,也很快被他折服。 卫��走到罗焕等人身边,罗焕道:“原来谢卫竟是故交,你怎从未跟我们提过” 卫��嘴唇微微一动,正要说什么,此时有仆从喊道:“殿下与庾刺史来了。” 山道上,司马邳与庾治两人缓步走来。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天使,我只是写个小言情而已,不拔高主题,也不上升到价值 只是狗血与俗而已哦 提示:仿东晋,男女大防比你们想象的要宽松的多,不是宋朝理学的那种严苛 感谢在2022-12-02 23:32:33~2022-12-03 22:0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43 第43章 清谈 时人喜以貌观人, 众多士子都围绕在亭子周围,听见仆役提醒后,齐齐朝司马邳和此时庾治望去。庾治年五十, 容貌平常, 嘴角常年下撇多了分严苛之相。司马邳年过弱冠,相貌俊美贵气, 更引人注目。 章上的亭并未有名,被人唤做“无名”,叫的多的,便无名胜过有名。 仆从在亭中煮了茶, 庾治进亭之前,停住脚,微微侧身示意司马邳先行。 两人进入亭中,眺望章山风景,然后环视周围,发现士子分散在周围,大多都在吟诗作画, 诵咏文章。率性而为, 不拘于常态,正是雅集常见之态。 司马邳微微挑了下眉,掩了眼底一丝不耐, 道:“江右子弟气象清华,倒是名不虚传。” 庾治掌江州,对治下士子当然是赞赏有佳, “世人都道吴郡四姓诗礼传家, 未知江右士族也并不差, 只是好高蹈之风, 声名不传于外。” 他对着厅外人招手,很快就有仆从通知了罗、熊、邓三姓还有本地一些士族子弟过来。 二十多个弱冠之年的郎君站在亭下行礼。卫��看见,罗弘熊谦熊茂等人全在其中,站在士子前面位置。 司马邳嘴角噙着一丝笑,道:“一方水土一方人,丰仪果真不凡。” 庾治为显教化之功,当场就问了几人读什么书又考校了题目,士族子弟一一作答,场面十分热闹。便是一群寒门子弟看了都觉得眼热,到了这种雅集上,才知道身份差别如此明显,庾治出身颍川庾氏,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士庶之别,对寒门弟子连眼角都不夹一下。 司马邳听众人答了题,微微点头道:“前些日子我去过赵博士府上,见他弟子都是德才兼备,今日不知是否来了” 赵霖位置离亭子颇近,听到这句立刻站起来行礼道:“幸得殿下之邀,已全来了。” 司马邳便叫让他们也过来。 仆从听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将赵霖门下士子全叫来了。卫��罗焕几个也一样,不过他们年纪尚小,只站在队伍最后面。到了亭前,齐齐对琅琊王和刺史行礼。 庾治一扫众人,先皱了下眉头,他从衣着上就分辨出来,赵霖门下士子,士族与寒门各半,他心下立刻就有些不满,脸拉长着,将茗碗放下,指了指其中几个华服少年,像刚才那样考校,一看就知是给士族机会,却半点不给寒门。 寒门士子许多人都涨红了脸,既有愤懑,却又对着刺史这样的高官无可奈何。 庾治点了几个之后,忽然看见人群后还有几个未成年的郎君,一看就是士族出身,再仔细瞧,一眼就看见了卫��,顿时眼睛闪过道亮光。 “好个丰仪出众的小郎君,郡望何处” 亭前众士子全转过头来,齐刷刷看向她。 卫��突然被点到名,上前一步作揖道:“回使君,安邑卫氏。” 庾治也问了她最近在读什么书,然后夸了句,“尔有先祖之风。” 卫��未考一题就得了他的夸奖,让那群寒门士子更是郁闷。 卫��注意到亭内两道目光,庾治面色和蔼,司马邳面含笑意,却好像透着淡淡一丝讥讽,叫卫��心中不由凛然。 司马邳道:“今日既来了这么多江右士子,一一考校岂不费力,不如清谈一场,让他们各展才华。” 清谈之风始于“正始之音”,如今已经是风靡全国,全国各地士子,若是得个擅清言的评语,那就是上佳的褒奖。 庾治这种四姓出身的,对于清谈当然也不陌生,他稍稍坐直身体,来了点兴趣。 罗焕忽然轻轻碰了一下卫��的袖子,用极轻的声音道:“玉度。” 卫��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眼角瞥了他一下。 站在他们前面还有一群士子,罗焕把脸凑到她耳边,也不知为何,脸有些微红,道:“传言使君有男风之好。” 卫��一哆嗦,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她瞪圆了眼睛看向罗焕。 罗焕轻轻点头。 本地士族的消息,多半不会有假。卫��哭笑不得,心想难怪一句功课没考就得了夸奖,身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后又退了半步,恨不得躲到人群最后面去。 罗焕见她极不舒服,想了一想,赶紧补充道:“都找的一些寒门庶族中长得好的。” 卫��心下恶心,刚才看庾治对待士庶态度差异如此之大,只当他是固执守旧,没想到私下居然品行如此卑劣。 这时听到司马邳和庾治正在安排众人分座。此时清谈分“清”“浊”两派,对立辩证。庾治让司马邳选,司马邳推辞,道江州之地,让使君决定。庾治当然是选了刚才问答最有才的几个士族子弟,差不多有七八个,他目光一转,又点了点卫��,“卫氏小郎君。” 卫��心抖了抖,对刚才罗焕说的更信了几分。 大概是觉得只选卫��一个年纪小的太显眼,庾治又点了旁边的罗焕。 仆从拿来褥垫,放置在亭前,卫��等被选中的士子坐到亭下靠近庾治的方向。 罗弘回头时飞快扫了卫��一眼,低声道:“玉度年幼,坐最后面去。” 卫��和罗焕坐到众士族子弟身后,身影很快被挡去。 司马邳从剩下士子里选,点了十人,和罗弘等人面对而坐,呈两个方阵。 庾治问道:“殿下提议清谈,可有题” 司马邳姿态闲适,似随意道:“题为:梦,何也” 士子们面面相觑,清谈历来不重实务,喜辩玄理。众人都以为今日之题要从老庄两本书中出,没想到琅琊王并未从书中取题,而是直接另立。 梦,何也,这题不易。 士族和寒门两方士子如今都是低头窃窃私语。普通清谈当然是各抒己见,看谁思辨清晰,见解高深。但今天的形势明摆着让士族与寒门相较。于是极少见的,两方各成一团,先定论点。 很快,罗弘开头道:“形神所不接而梦。” 寒门士子为首一人道:“吾固不知蝶之梦周抑周之梦蝶” 卫��前世也曾听过几场清谈,但今日出题新颖,解题巧妙,都令人耳目一新。于是由罗弘引头,先辩梦是心有所想,夜才有所梦。寒门士子用的是庄子的话,却是道浮生若梦。 两方引经据典,各抒己见。士族子弟侃侃而谈,极为善辩,寒门子弟先前还有些拘束,后来也洋洋洒洒,尽显才华。 卫��开始还在膈应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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