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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重翻出来,疑惑更深, 若是昨夜令元真存了歹念, 是否与她说过的卫家隐秘有关。 卫��想起这一茬,倒有些后悔当初轻易放了过去,她以为如令元诸般作为不过是些后院争宠的手段, 哪知竟连五石散都进了府中。这散方如今才刚刚开始流传,寒门庶民等闲弄不到,一些士族手中才有, 卫��不由替卫钊担心, 这事背后的水可能还有更深的一层。 于是她便跑了这一趟, 目光一转, 看到令元和两个婢女跪着求饶。婢女哭得几乎晕死过去,令元却是直着背,涕泪交零,嘴里却喊着冤,院子里侍卫和仆从伫立,气氛格外肃杀。 卫��问道:“二哥打算如何处置” 卫钊淡淡道:“拔了舌发卖吧。” 那端茶的圆脸婢女听到吓得晕了过去,令元也面头大汗,眼看卫钊如此冷酷无情,她眼前一阵发花,转而向卫��求救,“小郎君,妾是冤枉的……” 仆从皆露出不忍之色。 卫��没有理会令元,问道:“三人都发卖二哥可找出祸首” 卫钊目光在令元身上扫过,刺得她浑身发冷,抖若筛糠。卫钊又看向已经晕倒的那个婢女,“经手的只有这两个,既是嘴硬不肯认,就一起处置了。” 他微微侧过脸,看到卫��蹙了一下眉,以为她是荏弱不忍见血,“你若是害怕就别理会了,回去歇着。” 卫��道:“二哥,处置前不如让我先来问一问。” 卫钊不耐烦理会后宅这些阴私事,刚才没搜着证据,就想着快刀斩乱麻,但听卫��这么说,他露出些许意外之色,卫��一直在卫府那种清净后宅环境中长大,哪里会懂后院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 卫钊看了卫��一眼,忽然注意到她的唇粉嫩嫩的,和记忆中某个片段完全重合起来,卫钊心口仿佛被猛然一撞,不由愣了愣。 “二哥” 卫钊咳嗽一声,“你要问就问。” 令元和婢女见卫��要管这事,立刻又生了希望,刚才卫钊搜屋搜身都未曾找着什么,只是卫钊手段狠辣,既找不着也不同她们说道理,如果换了这年幼的小郎君,说不定就有一线转机。令元正要向卫��哭求,只见卫��转头与蒋蛰说了两句什么,蒋蛰得到卫钊点头,立刻带着人出去了。 令元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极不妙的感觉。 卫钊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放血解散的法子你是从何处学来” 卫��不慌不忙道:“去道观偶然听真人提过,觉得有趣就记下来,没想到这次倒用上了。” 卫钊知道乐氏信奉天师道,偶尔也会带携家带眷去道观,并不奇怪。 他朝卫��看去,视线在她唇上转了转,“昨夜……” 这时蒋蛰带了人回来,卫��注意力立刻转了过去,问找着没有。 蒋蛰进屋来,手里拿着一团事物。婢女不明所以,令元见了却仿佛头上打了个焦雷,神色骤变,她立刻意识过来,又掩面哭泣,只是她自以为做得隐蔽,却让卫钊和卫��全看在眼里。 卫钊冷笑一声。 蒋蛰将手里的丝帕展开放到卫��的面前,“在关押她的那个院子里找到的,许是被风吹远了些。” 卫��仔细查看丝帕,上面沾了些泥屑,除此之外,只有一道浅浅的红印,乍一眼看着像沾染了唇脂,但卫��对女人的脂粉妆物极熟悉,手轻轻在上面擦拭一下,立刻了然于心。她又问蒋蛰,“只找着这一件人呢” 蒋蛰手指夹着半颗珍珠放到帕子上,“人已经侯在院外,对了,还有此物。” 卫钊眼利,已经看到这空心的半颗珠子,一眼就知道这物原先装着什么,脸色沉了下来,“在哪找到的” 蒋蛰道:“郎君的寝屋。” 卫钊立刻明白,是有人用珠子中空放五石散,用了之后怕人发觉,干脆将珍珠丢在他的寝屋。他方才命人搜屋也只想到令元及婢女屋子,没想到却给他玩了一招灯下黑。 “好呀,府里还有这等的人才。”卫钊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笑着说了一句。 正房内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令元看到被扔到长榻角落的珍珠都被找到,心彻底凉了半截,只留着最后一丝侥幸,硬撑着身体没有软倒。她在在心中道:便是全找到也不能证明是我做的。 卫��此时叫蒋蛰将东西放到令元的面前,语气淡淡地问:“是你的吗” 令元脸上又是汗又是泪的,全身都被虚汗湿透了,硬着头皮道:“妾不知道这些东西。” 卫��道:“何必嘴硬,这样料子的帕子府里有几人用一对就知道是谁的,这颗珍珠,好巧的用心,虽然只有半颗,看着和你香囊上串的珠子倒是一样大小。” 令元双眼变红,神情亦变得有几分凄厉,“别人若是存心要算计我,这些自然都是备好的。” 卫钊皱起眉,正要发火。 卫��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二哥,我还要问。” 卫钊脸上火气消了,让她继续问。 卫��道:“我知道就是铁证摆在你的面前,你也定会咬死不认,你这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争一线希望,对吗” 令元已经直不起身子,歪在地上只是垂头哭。 可这时周围的仆从已经明白过来,再没有刚才怜悯的心情。 卫��道:“把人叫进来吧。” 侍卫出去很快带着肖蕴子和婢女前来,如今卫钊身边四个美婢还没有名分,各自身边都有一个贴身婢女。肖蕴子进来后,见到快要瘫软的令元和地上晕厥的婢女,暗暗吃了一惊,但仍是镇定地向卫钊卫��行礼。 卫钊问道:“叫她来作什么” 卫��朝肖蕴子点头,示意她自己回答。 肖蕴子声音平稳清淡,如清泉一般,“方才小郎君命人到院中问有谁知道令元屋里人的异常,妾就来了。” 卫钊没想到卫��用的是这个方法,一挑眉道:“你知道什么,如实说来。” 肖蕴子道:“郎君明鉴,令元妹妹深居简出,连院子也极出,但她的婢子时常与外院联系,时常能捎些东西回来,妾的婢子曾对妾言十分羡慕,令元妹妹的婢子近些日子手里宽松,经常买些贵价的东西。妾就觉得奇怪,留意几分,令元妹妹叫婢子联系的地方,是城东的一家铺子,贩卖些北面的杂货。” 肖蕴子说完,垂手站于一旁。 卫钊转向她身边的婢女。 那婢女不等问,跪倒在地道:“肖娘子说的都是真的,婢曾与人闲聊得知那家铺子的所在。” 卫钊听到这里,脸上不见喜怒,对着令元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令元嘴唇抖动,脸色煞白,她目光怔愣地扫过正房所有人,最后落到肖蕴子身上,咬牙道:“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对不对,你想要我死。” 肖蕴子看了她一眼,脸色出奇地平静,“我只是将所知的告诉郎君与小郎君,何来要你死。” 令元牙齿咬的格格响,声音尖利,“你就是记恨我,当日去罗浮山,本该你去,却换做了我,你从那个时候起就盯着我,为的就是今天这个时候,肖蕴子,你可真是女中士子,忍得住气。” 肖蕴子没有接这个话,而是后退两步,道:“诸般因果,都由自己种,你做的事自己清楚。” 令元还要再说什么。 卫钊厌烦道:“拖她下去,拔了舌卖出去。” 令元尖叫一声,猛地朝前扑了一下,叫喊着:“郎君,我知晓一个秘密,可换大富贵……” 卫��刚才将这事理出个头绪,搜罗到的证据和肖蕴子来了之后她就干脆甩手交回给卫钊处理。此时听到令元如此喊,她立刻坐直了身体,“二哥,她前些日子来找过我,说有一个关于你关于卫家的秘密。” 卫钊双目如深潭般,冷哼一声道:“区区一个婢子,能知晓什么,不过言辞夸大搏一线生机而已。” 令元骇然,知道这时再不说就要迟了,“是关于郎君你的身……” 蒋蛰突然勒住她的脖子,将刚才那块丝帕绑在她的嘴上,然后将人反剪一捆,交给侍卫拖了出去。 卫��疑惑地看了眼蒋蛰,又转向卫钊,“二哥” 就算要处置,也不急于一句话的功夫,她看刚才蒋蛰动作之急促,似乎是怕令元再多说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 58 第58章 计较 蒋蛰将令元捆着一直拖到府里练武场的角落, 侍卫上前要帮着处置,被蒋蛰拒绝,找了借口将两人遣开。 令元到了绝境反倒生出一股力, 被扔到地上的时候她用力一蹬, 将蒋蛰绊倒,嘴里蒙着的帕子也被她乱蹭移开一截, 含糊着喊:“郎君他并非……” 蒋蛰从地上爬起来,面露怒色,重新捂上她的嘴,贴着的耳边说, “贱婢,你当什么稀罕事,郎君早就知道了。” 令元蓦地瞪大眼。 只见蒋蛰脸上一股嘲弄和阴狠,“想借占先机怀孕生子,再卖个好告诉郎君乃是临贺郡公之子,若是能回到桓家,你也就算得上半个主了, 是不是” 令元脸色灰败, 双目无光,心底的打算全被揭了出来,原以为奇货可居的隐秘, 原来卫钊已经知道,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身体软了下来, 抬眼看见蒋蛰大手将她下巴掰开, 刹那之间嘴里一阵剧痛, 她朝后栽了下去, 剧痛昏厥之前听到蒋蛰啧啧一声“长得挺美,怎么生了个猪脑子,行事也太急了,也不知识不识字,恐怕手也是保不住的。” 令元惊惧之中意识昏迷过去。 正房中,卫��喊了一声卫钊后才觉得有些莽撞,还有肖蕴子婢女仆从等在一侧。 卫钊没有在意,叫仆从将两个婢女带出去,交由黄芷音处置。 至于肖蕴子,卫钊瞥了她一眼,脸色淡淡地摆手让她回去。 肖蕴子缓步离开,走到门前时忍不住回头朝卫钊望了一眼,目光温柔缱绻,十分的深情。 卫钊并未察觉,对卫��道:“既来了就留下一起用饭。” 此时天色昏黄,已是傍晚时分,卫��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仆从进屋来,将青瓷烛台的蜡烛点上,送上饭菜。因是夏天用的饭食,都不太热,还有两盆凉菜。吃过之后卫��擦手漱口,想起司马邳邀约的事,开口对卫钊说了。 他正拿着帕子擦手,闻言皱了下眉头,心道:司马邳留在豫章不走,与本地士族深交,莫非也是有意掌控江州。 卫��见他沉思,正要开口告辞,卫钊道:“跟我到书房来。” 卫��跟着他来到书房,书案上堆着几卷书帛,还有纸笺文书,略有些凌乱,可见公务繁忙。卫钊看见她打量的目光,说了一句,“已经找了两个幕僚,很快这堆杂事就有人料理了,我也可以得闲一些。” 卫��笑笑,知道他如今的官位排场,必然需要更多的帮手,她想了一下,道:“幕僚接触文书机密,能力尚是其次,忠心最为重要。二哥千万要仔细甄别人选。” 卫钊不由讶然,仔细看了她一眼道:“这些是谁教你的” 若只是书本上的学问知道也不出奇,但这些实务不是自己摸索出经验,就是有人指点,以卫��的出身和年纪,当然是后者更有可能。 卫��道:“赵师博学识渊博,除了书上那些,便是为官之道也会传授一些。” 卫钊半眯着眼道:“倒是个良师。” 卫��颔首,其实刚才说的是上一辈子在谢家耳濡目染所见,只不过眼下自己还年幼,只好找个地方推脱。赵霖的确也有教授一些为官实务,不过大多都是对寒门子弟说的,士族子弟这方面都有家族长辈教导,也不需要外人置喙。 卫钊忽然又问道:“刚才审令元的想法,也是赵博士教的” 卫��连忙摇头,“那当然不是,我是自己想到的。” 卫钊更觉得奇怪,江夏两个卫府的后院都很简单,与那些高门大阀完全不同,但看卫��刚才一来就直击要点,让他有些好奇,“玉度对后院之事也了解” 卫��道:“一理通,百理通,这后院其实和天下其他事也没有什么区别。二哥只道官场有应酬往来,尔虞我诈。后院若是人多了,那便是个花中之国,实则上也差不了多少。天下熙攘,利来利往,都是一样的道理。令元所做也是图个利字,我不过歪打正着,猜中几分。” 卫钊闻言嗤地一笑,“什么花中之国,都是些闲极无聊的女子无事生非而已。” 卫��见他神情轻慢,显然对后院众多女子都不以为然,心下叹了口气,道:“男子争权夺利,若是有人设计陷害仇敌,旁人提起,还要道一声足智多谋,女子使了手段,叫人知道了,却是蛇蝎心肠,要叫人唾骂。区别甚大不过是因为男子主事,掌天下大权,才华有处施展,女子所困不过一宅一院,智慧聪明就只能用在眼前。” 卫钊诧异地看她两眼,“听你口气,倒真个儿懂怜香惜玉。” 卫��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指望卫钊认同,只看他对令元处置地如此果断,丝毫不念旧情,就知这位二哥是个真正的风流种子,后院这些女人,是他闲暇时的调剂取乐,不曾真正用心。 “二哥,”卫��沉吟了一下,还是劝了句,“伯父常说,治家治身治心,这三者都不是易事。家中安定,方得安稳,能成为你的助力,反之则要是非不断,徒惹祸端。” 卫钊摆手道:“你这都要成老学究了,日后等你娶妻纳妾,再好好试试这套治家之学。” 卫��知道他听不进,短叹一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慢着,”卫钊道,“我有事要问你。” 卫��看过来,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心紧了一下,马上微微垂了视线。 “站那么远干什么,靠近点。”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卫钊就觉得哪里不对,原来卫��离着三步远,不近不远,像是面对师长考校功课似的。 卫��走近稍许,“二哥有什么事要问” 卫钊问道:“昨天你来时发生了什么,详细说来听。” 卫��心蹦�Q了两下,有点心慌,脸上却镇定,不露分毫异状,“二哥已经失了神智,力大无穷,叫了三个人来才拉住你,我找着机会给你放血,这才让你睡过去。” 卫钊摸了摸下巴,觉得哪里有缺失,但看卫��一脸认真乖巧,也不似会撒谎的,他便放过这个问题,心中却对五石散越发忌惮,如他这般喜欢事事掌握的性子,对这类让人失控甚至扰乱神智的东西最为厌恶。 “以后家中严禁五石散,若有人违背,直接打杀。”卫钊冷冷地道。 卫��表示赞同,又提醒道:“二哥,五石散并非民间方子,只有一些士族家中才有,令元能弄来你不觉得奇怪吗听说她在桓家本家长大,在豫章并无认识之人,如何能与城东的铺子勾连,其中必有问题。” 卫钊淡淡道,“这家铺子,若没有意外,应该是桓家的。” “桓家”卫��蹙眉,“临贺郡公对二哥有提携之恩,为何他家的铺子会将五石散交给令元” 卫钊早已经知道背后真正主使是谁,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卫��,一则南康公主来头甚大,他怕吓着卫��。二则这里头牵涉到他的身世隐秘,如果要说个明白,他与卫家无半丝血缘关系,两人兄弟关系只怕立刻就要断了。 卫钊心中并不愿这般。 “便是你刚才说的治家了,桓家那么大,或许是有人对我不满想害我。”卫钊漫不经心道,“明日我就叫人去拿了那铺子,就知道究竟了。” 卫��听得眼皮猛地一跳,事先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令元背后的人是来自桓家。她只要想到前世,就忧心忡忡,“二哥,你千万小心,五石散有瘾,多用几次就离不开了,先是毁人心智,不消几年,身体也会彻底垮掉。若真是有人算计着要用五石散害你,此心甚毒。” 卫钊沉了脸,很快又舒展开,伸手要拍卫��的肩,“原她在暗我在明,如今我已知晓,没那么容易让她算计。” 卫��肩膀一缩,往旁让了半步。 卫钊一怔。 卫��刚才动作全是出于本能,脑子还未转过来,赶紧朝外看了一眼,道:“既二哥心中有数,我就放心了,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今天字还没练。” 卫钊深深地盯了她一眼,道:“去吧。” 卫��离开书房,在院子前被夏日微凉的夜风一吹,长长吐了口气,刚才面对卫钊仍觉得压力重重,希望过些日子彻底淡忘昨夜之事,就能像从前一般了。她想到卫钊所说的桓家,又是一阵头疼,刚才卫钊虽没有明说,但似乎对桓家恶意的来源很清楚,卫��稍稍放心。 世间最怕不知何处射来的暗箭,若是知道,便要好防范的多了。 没过两日,卫��就听说城东有家铺子失火烧光了,成了豫章那几日发生的大事。 又过得十余天,夏日炎炎,暑气正盛,卫��有些精神不济,连着几日都没有去赵府,罗焕几个闻讯后结伴上门来看她。 卫��只好在花厅招待他们。 罗焕看着她,外面太阳烈,四周雕花木窗全打开了,里面也亮堂,感觉此时卫��看起来格外白皙剔透。 “玉度,你可知,新刺史来了。” 作者有话说: 59 第59章 朋友 卫��看过来, 好奇道:“是谁”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好奇,士族也有等级之分,并非所有人都有这般灵通的消息。罗焕摇头晃脑, 一脸得意, “鹰扬将军,西阳太守桓冲, 如今迁江州刺史。” 卫��眨了眨眼,对这个名字不陌生,临贺郡公桓温之弟桓冲,听说茂才高拔, 有将帅之能,是桓氏门阀中流砥柱。 在座几人议论纷纷,都是本地士族之后,虽然年纪都不大,都对局势变化也都有所了解。 当即有人感叹桓氏如今强势,已压过谢王两家,至于庾氏, 失了江州就更显衰微, 已是四姓之末。 也有人道:“想江左江右士族众多,也有陆顾朱张四姓,不输北方, 如今在朝堂上却压了下去,可见这群北伧行事蛮横,实在恼人。” 北伧是南方士族给北方士族取的外号, 伧同碜, 意思就是北方来的穷鬼。 有人撞了他腰眼一下, 那人回头, 看见邓甲对他挤眉弄眼,又朝卫��示意。 罗焕道:“玉度,他一向口没遮拦,别去理他。” 卫��刚才听他提及地域之别,南北两方的士族一向背地里互相看不起,卫家是从河东安邑迁来,也是北方士族之列。刚才那人如此说,却是连卫��也一起骂进去。 卫��对这些小郎君的口角之争并不在意,笑了笑道无妨。 刚才喊出北伧的那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对着卫��敬茶示意。 众人在花厅闲聊,怀绿凝冬送来糕饼果品,又添了茶水。罗焕看了婢女两眼,有人笑他,“怎看着玉度的婢女不放,莫不是起了什么心思。” 罗焕没好气地回道:“说什么胡话,我是看这两个婢女相貌平平,为玉度可惜罢了。” 真是三句话就显了纨绔原形,卫��失笑。 众人也是打趣调笑。 罗焕对卫��道:“再过三个月我就十六了,可以从家中分到一份产业,到时候专挑两个绝色的婢子送你。如此红袖在侧,读书也有乐趣不是” 他们这样的士族小郎君,成年了家族会下放一些田产和钱财,算得上是一种独立。 卫��忙摇了摇头,“你可别害我,罗家在江右根基深厚,日后你轻松就可以在中正雅集上获得高品,我家如今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稍有懈怠就辜负了家中雅望,绝不能分心,绝色婢子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坐在卫��右侧的邓甲咧嘴露出一对虎牙道:“他就要议亲了,别说绝色婢子,如今稍长得齐整些的婢子都轮不到他。” 众小郎君轰然大笑。 卫��翘着嘴角问道:“议的哪家” “吴郡陆家。”邓甲道。 卫��了然,原来是吴郡四姓之一的陆家,那可是江东豪门高阀,这桩亲以罗家的家世来看可以说是高攀了。 “恭喜罗兄。”卫��道。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罗焕有这样一门亲也是颇为自得,有炫耀之心,可瞧见卫��笑着一同道喜,心里的欢喜却回落了,反倒无端生出一股惆怅之意。 众人说说笑笑一阵,聊过朝政时局又将豫章城内趣事拿出来说。正值夏日,骄阳似火,天气炎热,花厅里虽是避着日头,小郎君们依然感觉热气难耐。卫��叫怀绿去拿些冰盏来。 有个本地冯姓的小郎君道:“玉度家中可有乐伎,叫出来给我们唱个曲摇个扇,岂不快意” 士族中豢养伎子不在少数,用来宴客娱宾极为常见。卫��从怀绿手中接过一把蒲扇,轻扇两下道:“我家搬来豫章,连下人都是最近才买齐的,哪来的乐伎。” 有人忽然道:“玉度不是蒙我们的吧,你兄长可是个风流阵里闯荡的人物,家中怎会没些个伎子美婢” 卫��两手一摊道:“真没有,寻常乐伎不入你们的眼,模样好些又有一手好技艺的,哪个不是高门里从小教养到大,便是我家江夏的祖宅里也是没有的,你们若要找才艺双绝的乐伎,该去问罗兄邓兄才是。” 罗焕和邓甲的家中确实养着这样的乐伎,两人都道下次家中举宴让大家见识。 罗焕听着众人侃侃而谈,轻声对卫��道:“虽说如今奢华之风已禁,但士族攀比之风从不曾断绝,旁人都喜夸耀,怎么玉度还自陈短处了,不怕让别人小瞧了吗” 卫��含笑道:“这怎就是短处了,罗兄莫非因为我家没有豢养伎子不够排场,就不当我是朋友了” 罗焕立刻摇头,“当然不是,我们一见如故,乃是挚友。” 卫��反倒怔了下,心道不过一起吃喝的朋友,如何成了挚友。不过脸上笑地更深了些,“朋友之间讲究一个诚字,我也不想在你们面前虚言摆阔。” 一众郎君听了都觉得卫��赤诚。她勤勉用功,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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