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霍松声拍打林霰的脸,那身体太冷了。 他尝试按压林霰的胸口,后来捏住他的鼻子,抬高下颌,对着那双苍白的唇,缓缓渡了一口气过去。 第七章 小太监小跑进广垣宫时,赵渊正在河长明弹琴声中打瞌睡。 “做什么慌慌张张!”门口的人将小太监拦住,“皇上正在午睡,何事都待皇上醒了再报。” 说话的是秦少长,因着跟司礼监的秦芳若是本家,便认其做了干爹。秦少长日常伺候皇上起居的管事太监,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小太监附耳在秦少长耳边讲了句话,秦少长面色一变,扭身走入宫内。 琴声争鸣,河长明按住琴弦,声止音息。 赵渊睁开眼睛:“怎么了?” 秦少长跪在御前,禀告道:“启禀皇上,南林霍小侯爷求见,人已经过了朱雀门了。” 赵渊坐起身来,半晌,手中佛珠重重拍在案上。 · 霍松声撑着伞,前面是个领路的小太监。 他今天少见的穿了朝服进宫,平日里高束的马尾也被一根白玉簪子盘了起来。今日风大,霍松声藏青色的朝服外披了件短绒披风,披风上绣着白鹤,看上去倒不像个将军了,文质彬彬的模样仿佛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 秦少长从广垣宫里出来,见了霍松声便开始笑,一副亲亲爱爱的做派,说:“哎哟我的小侯爷,您怎么自己个儿从漠北回来了?瞧您都瘦了,想必在漠北吃了不少苦吧?既然回来了便好好歇着,我带您去常禄宫用膳去。” 说着便来拉霍松声的手,霍松声躲开他:“我要见皇上。” 秦少长手在半空顿了顿,揣进袖口里:“小侯爷,您这突然回来也没给我们个准备,真不巧了,皇上在午睡呢。您要不先同我去吃点东西,晚些时候,等皇上醒了,再来拜见也不迟。” 霍松声站姿如松:“我在这里等。” 秦少长有些难办的绕着霍松声转了两圈,摊开手:“您这又是何必呢?” 霍松声不说话了。 秦少长叹了口气,挨着冷风打了个哆嗦,抱着胳膊躲进内室了。 霍松声知道皇帝醒着,皇帝不出来见他,是对他擅自回长陵的惩戒。 没关系,霍松声在漠北待了十年,耐性养的好,他曾在暴雪中跪了一天一夜,等皇上一个恩典,今天这点风雨算不了什么。 雨一直未停,霍松声从午后一直等到天色泛青。 赵渊用过晚膳后,才将霍松声召了进去。 霍松声站久了,手脚僵硬,进门前用力搓了搓几处关节。 广垣宫暖香四溢,当今皇帝赵渊盘坐在龙榻之上,手里转着佛珠。 霍松声跪在他脚下:“臣霍松声,叩见皇上。” 赵渊挥了挥手,将宫里留守的太监宫女全遣了出去。 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赵渊才不急不慢地开口:“去见过韵书了?” 霍松声回长陵是为的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回皇上,臣今晨刚到长陵,回府宅洗漱一番便入宫请安,还没有见过长公主。” “哦,难为你记挂着朕。”赵渊盘着手里的佛珠,算了算时间,“你上回走是多久来着?” 霍松声答道:“回皇上,是大历二十五年。” “三年了。”赵渊甩了下佛珠,扣在膝上,“上回见到时韫,他还同朕说想表舅了,去吧,去见见韵书和时韫。” 霍松声始终低着头:“皇上,松声擅离职守,无诏回都,请皇上责罚。” 赵渊的手按在膝头,盯着霍松声的头顶看了半晌,说道:“你回来为朕过寿,朕高兴,不罚你。” 赵渊即将过六十大寿,就在下月初五。 他为霍松声找好了借口和由头,摆明了告诉霍松声,朕知道你为什么回来,朕可以罚你,但朕网开一面,你最好顺着台阶爬下去,别再忤逆朕的旨意。 殿内安静须臾,霍松声缓缓抬起头。 “谢皇上恩典。” 赵渊终于笑了起来,抬手道:“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霍松声撩开袍摆起身,赵渊让他上前几步:“过来让朕看看,瘦了没?” “没有。”霍松声解下披风,“臣在溯望原一切都好。” 赵渊破天荒抚了抚霍松声的后脑:“好些年没见你穿过朝服,头发也梳得这样整齐。还没用晚膳吧?就在朕这里吃,少长啊……” 秦少长就侯在门外,闻言欢欢喜喜地应:“皇上,奴婢在。” “着御膳房送点吃的来,朕有好多话要和松声慢慢说。” 霍松声一直待到宫门下钥才走。 南林侯府的马车等在宫门外,霍松声上了车,紧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他和赵渊不痛不痒的聊着边关战事,没有提及半句赵韵书要去回讫和亲之事。他将老皇帝哄得高兴,临走前,赵渊又说了一次,让他去公主府看望赵韵书。 霍松声深知此时不是劝皇上收回成命的时候,这话更加不能由他来说。广垣宫中那一来一回的几句话,是赵渊在暗示他,要识时务。他今日一旦开了这个口,不仅救不了赵韵书,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所以霍松声只能先忍下来。 究竟该如何破解此局,还需从长计议。 霍松声按住额角,从小到大,他有无数次机会选择一条好走的路,做皇上喜爱的臣子,醉卧在长陵城的某处高楼中,享尽富贵荣华。 偏偏每一次,每次他都要走最难走的那条路,做最难啃的骨头。 以至到了今天,只能受制于人。 夜雨又大了起来。 霍松声觉出几分凉意。 他刚拢起披风,便听到马车外有人在叫“松声”。 车停下来,霍松声挑开窗纱。 大历三皇子赵珩正站在街上。 他身旁跟着撑伞的小厮,一身雍容华贵,不沾半点脏污。 霍松声没下车,也不行礼,就着这姿势打了个招呼:“表哥。” “听说你从长陵回来了,不想正被我碰上。”赵珩踏水走来,“松声,你说可巧?” “是巧了点。”霍松声笑了笑,“我在回长陵的路上还碰见了表哥的亲卫百里航,更巧。” “是么,那百里航没有同我说起这事。”赵珩打量着霍松声,“不过我倒是听说,你今日并非一人回府。” “啊。”霍松声故作了然,“对,我带了个人回去,不可以吗,表哥?” “松声年岁也不小了,带人回府是应当。”赵珩说道,“只是什么人该带,什么人不该带,这点表弟心里要有数。” 霍松声笑得天真:“表哥放心,松声绝不抢他人所好。今日进宫见了皇上,聊了一晚上有点累了,表哥,我能先走吗?” 赵珩退后一步:“那是自然,我们改日再叙。” 霍松声放下纱帘,脸上的笑意顷刻间退散干净。 -赵珩着急了。 · 南林侯府 吴伯是侯府的老人,几年前,南林侯霍城与夫人赵玥离开长陵返回南林老家时,将仆从婢女全留在了侯府。 吴伯等了霍松声一个晚上,终于将小主子盼了回来,车还没停稳便迎了上去,生怕霍松声被雨淋到。 “小侯爷。”吴伯扶了霍松声一把,担忧地看着他,“您今日进宫,可还顺利?” 霍松声从吴伯手里抢过伞,高举在头顶,将老头一把搂住:“顺顺利利,吴伯你就别操心了。” 吴伯从小看着霍松声长大,让他不操心是不可能的,问霍松声吃过没有,衣裳穿够了没有,在宫中可有人给他脸色看了。 “吃了,够了,没人给我脸色看。”霍松声叹了口气,“吴伯,你这话痨的毛病怎么这么多年不见好啊?” “那还不是你一走走几年,留我这个孤寡老头看家,从早到晚的没人说话,憋得慌吗?” “快别这么说,府上这么多丫头小子还不够你唠叨的?” “他们哪有你值得我唠叨?”吴伯越说越来劲,“你若身边有人嘘寒问暖也就罢了,军营里头一帮老爷们,哪个知道伺候你?这次回来也好,趁着机会将亲事定了,你看看外头,哪有二十七八还未成婚的了。” “哎哟我的吴老头。我爹娘都不操心,你急什么?”霍松声就差捂嘴了,赶紧岔开话题,“我带回来那人呢?醒了没?” 吴伯撇撇嘴,指了下房里头:“晚饭时还没醒呢,大夫说他寒气重要捂着,屋里开了地龙,热得要命,连他那小孩儿都待不住跑了。” “跑了?”霍松声觉得符尘忒不靠谱,问吴伯,“那他晚上的药呢?” “小厨房里热着呢。” 霍松声说:“给我端来。” 大将军一回家,衣带不解,朝服不换,扭头就钻进了林霰的屋。 这人自打昨夜从江里捞上来就没醒过,渔船还没靠岸,人已经烧起来。霍松声没办法,只能将人带回侯府,请了大夫给他看病,还没听个结果呢,自己先跑宫里去了。 霍松声推开房门,屋里确实热,地龙火烧的正旺。 林霰躺在床上,还在睡,脸色和里衣差不多白。 霍松声走近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房间热成这样,林霰的脸却很冰。 大概是听说霍松声回来了,符尘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 霍松声看他一眼:“跑哪玩儿去了?” 符尘杵在床边,对霍松声态度转变得非常厉害:“没玩儿,去小厨房看着药了。” 昨夜霍松声是怎么救的林霰,符尘就是再讨厌他,对救命恩人也凶不起来了。 符尘将药搁在霍松声手边。 霍松声端起来,用勺子搅一搅:“大夫怎么说?” 符尘难得乖巧,趴在林霰床边:“大夫说若是晚个一时半刻,先生就救不回来了。” 情况竟然如此凶险,霍松声顿了顿,让符尘将林霰扶起来。 “你家先生以前也这么病过吗?” “很少。” 很少,说明有过。 霍松声让林霰靠在自己身上,从后揽着他,一点点给他喂药:“他……这病治不好啊?” 符尘起初没有说话,等霍松声喂了半盏下去,才用力擦了下眼睛:“谁说治不好了,先生福大命大,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这话说的孩子气,霍松声大概明白了,正如林霰所说的那样,这病多半是治不好了。 他把药喂完,符尘帮林霰擦嘴。 霍松声侧头看着林霰的脸,寡淡的长相,清水似的。 “他的病要怎么养啊?”霍松声问道。 符尘愣了一下,旋即说:“不能吹风,不能淋雨,不能受冻。” 霍松声把林霰放回去躺好。 符尘瞄着霍松声,嘟嘟囔囔地说:“不能受累,不能受气,不能被打!” 霍松声掖被子的动作一顿,转过头去,凉凉道:“我怀疑你在瞎编。” -------------------- 霍松声: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第八章 霍松声喊了俩婢女,让她们给林霰擦擦身子。 人还没进门呢,就被符尘挡了回去。 “我家先生还没成亲!这这这成何体统!” “这这这。”霍松声学他说话,“年纪不大想的倒多。” 符尘把霍松声一并推出门:“我来就好了!” 霍松声刚做完伺候人的事,转头就吃了闭门羹,心说符尘这小东西忒不知好歹。 他回屋换衣洗漱,又把春信喊来。 “主子。” 霍松声让他关上门,问道:“从船上救下那几个丫头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人就在别院。” “嗯,这船一沉,线索就断了。”霍松声从昨天开始就在想这事,岸上的接头人现在应当已经知晓江上出事了,未免暴露,他们短时内很可能都不会再交易,可现在霍松声最缺的就是时间。 漠北离不了他,他不能在长陵久留。 “照顾好她们,明日我有话要问。”霍松声吩咐道,“对了,沉船时逃生的几名船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霍松声早起惯了,第二天天蒙蒙亮就醒了。趁着还没下雨,他去院子里锻炼一会。 吴伯上了年纪觉少,见霍松声在院中练操,便搬了凳子坐在一旁观看。 老头子一辈子献给南林侯府,无儿无女,将霍松声视为己出。 等霍松声活动完,俩人一道儿去前厅用早饭。碰巧家中仆人将郎中领进门,说是来给林霰回诊。 于是霍松声中途改道,也跟着过去看看。 符尘一夜守在林霰床边,给自己折腾出俩黑眼圈。霍松声让他去洗脸醒醒神,顺便吃点东西。 有人在符尘便放心一点,听话去了。 大夫是南林侯府的老熟人,便多上了点心,诊完对霍松声说:“小侯爷,您这朋友年纪轻轻,寒症如此严重,再不好好将养,恐怕寿数不长。” 霍松声站在床尾,报着胸:“有的治么?” 大夫摇摇头:“寒气已经侵入肺腑骨髓,老朽无能。不过医者无涯,只要活着便有一线生机。” 霍松声没再多说,视线一低,瞥到林霰缠着绷带的手腕,顿了顿,略显别扭地说:“他那个手,给他换个药。” “哦,我昨日看过。”大夫捏了捏林霰的手骨,“这腕骨裂得厉害。” 霍松声立马站直了:“什么玩意儿?” 他确实折断了林霰的右手,很快就给他接回去了,哪来裂得厉害一说,这人别是骨头都那么脆吧! “小侯爷别紧张。”大夫说道,“摸骨来看,是陈伤。应该是被利物击穿,至少得有十年了。” “没搞错吧?”霍松声一脸疑问,如果被利物击穿不可能不留一点疤痕,他那日折林霰手骨的时候,那手腕分明干干净净,“他手上并无伤疤。” “这个不足为奇,南疆虫谷有一种药,名作‘冰肌鞘’,用过之后愈骨生肌,再深重的疤痕都能恢复如初。只有一点,这药的效用是将烂肉腐化再生,痛苦可想而知,我曾见一位烧伤者用过此药,过程难以忍受,最后不堪疼痛便自尽了。这也是冰肌鞘不算罕见,却少有人用的原因。”大夫说着,恍然道,“原来如此。” 霍松声看向他:“原来什么?” “冰肌鞘性寒,公子体内寒毒深重,用了此药雪上加霜,才会变成如今难以转圜的境地。”医者仁心,大夫轻轻叹了口气,“这位公子太不爱惜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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