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场,薄薄的月光洒在床上,桃夭裹着被子孤零零的。 知道是他,她有些生气:“大半夜的,我以为进贼了呢!” 褚江宁没说话,脚往后一踢把门关了,脱下外套扔到床上,下一瞬便扑过去笼住桃夭。 温热的体香,与男人满面的风尘仆仆撞在一起,她心口一凉,缩了缩身子想躲。褚江宁不依,箍着她的肩入怀,忘情热吻。 烟酒气息混进桃夭口中,她想推开,却终究违背不了内心的意愿。 褚江宁不在时,她并没有多么洒脱自在,反而是心心念念,割舍不下。 这个男人啊,有时放浪形骸,有时机关算尽。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刻,又总能画龙点睛出手相助。 她嘴上说得无所谓,可心里早就不知不觉中了蛊着了魔,剪不断撇不清,心似浮云身如飞絮。 0043 42、白雪 黑夜里,桃夭鼻尖触着褚江宁侧脸,语气略带嗔怨:“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不回来,谁给你暖和脚啊?” 桃夭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褚江宁没走时,他们每夜都是四足相勾,用体温暖着她。 原以为买了电热毯就能抗冷,可千万算没想到突然停电。孤枕衾寒,直接把她冻醒了,只好抱着猫取暖。 褚江宁回来的正是时候,漫漫长夜,总算又活色生香。 桃夭滑进被子里,倚靠床头,双脚抵在男人腰间:“褚江宁,你还走吗?” 他没立刻回答,捧着那双冰冷的足贴到自己胸膛上,往前凑凑身子为她盖好棉被,反问:“你还赶我走吗?” 一时温中透凉的脚趾在他胸前动了动:“你要是想留下……那就留下吧!毕竟……冬天这么冷……” 褚江宁笑声清朗:“那到了夏天,我是不是就闲下来了?” “夏天蚊子多,你不想闲着也可以……” “好……”他越靠越近,已将一双腿笼在怀里,“春天帮你采茶,秋天和你下地,一年四季我都陪着你。” 桃夭没说话,心却突突地越跳越快。 对方从被子另一头钻入,分开她的腿压上来:“有没有想我?” 痒痒的热气扑在脸上,沁得她身软体酥。手指触上对方英挺的面孔,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褚江宁没听到满意答案,趁机将唇边的手含入口中。舌尖的温润,从她手背蔓延至手腕、手臂,最终停留在锁骨上、颈项间。 所至之处,丝缕尽无。 “说话啊,想不想我?”两颗心印在一起,他分明感受得到她此刻的怦然心动。 桃夭双臂勾住褚江宁脖子,两只脚盘住那紧实有力的腰,顾而言他:“褚江宁,其实你挺好的。” “嗯。”他又问,“怎么个好法儿?” “有你在,我觉得更踏实。” 这话他倒是第一次听,以前接触的女人,无论什么样的关系,都是自怨自艾患得患失。却只有身下这个女人,从来都是安然如故,哪怕天塌下来,仍能应对自如。 也是,那些女人接近他,是为了少奋斗二十年的。而桃夭,只怕会推着他多奋斗三十年。 她自有一腔热血,虽未明言,他也看得出来。 多年煌煌岁月,他戏笑红尘素无大志,只因心无挂碍,不知何处是归途。 从今而后心之所向,便是与她携手,同舟共济奋发蹈厉,直至余生终老。 俯身,吻落在桃夭唇畔,她亦热切回应。 陋室砖房,鸳鸯交颈叠一双,春意熏满床。酥胸汗沥绸缪满怀,情穴腻腻,为有源头活水来。撑开两抹莲花瓣,渐闻声颤,抵入蕊心尽兴钻,倒凤颠鸾,恨不能今宵唱尽燕婉欢。 直到下半夜,浓情蜜意才逐渐停下。 桃夭枕在褚江宁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暗自寻思,或许这就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想不想听我小时候的事?”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句话说出口。 “好。” 褚江宁的爷爷共有三子一女,他父亲排行老大,从小就是少年老成的将门虎子。褚家孙辈六个,褚江宁最小,大哥三姐和他一母同胞,其余都是堂兄堂姐。 那时十岁的褚江宁,品学兼优才艺双全,妥妥是别人家的孩子。可他父亲忙于公务疏忽家庭,母亲一门心思都在即将高考的大哥身上。他屡次遭到大院里的魔头小霸王欺凌,母亲也毫无察觉,后来鼓起勇气告诉父亲,不料迎来的却是褚父一顿毒打。 “没骨气的孬种,他揍你你不会揍回去?打不过还哭哭啼啼告家长,丢老子的人!”正值事业上升期的褚父,根本没精力管小儿子那些鸡毛零碎。褚江宁至今记得那副未知全貌就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至亲的生冷面孔如明晃晃的尖刀,刻进他心里,成为一道难以磨平的伤疤。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几个混蛋究竟干了什么!”褚江宁咬着牙,恨恨不平,“他们绑着我,逼我穿女孩子的衣服!” 桃夭心中一惊,身体靠得他更近些,低声问:“你妈呢,她知不知道?” “呵……”男人冷笑里带些不屑,“她可能是个合格的干部,但绝对不是称职的母亲。她根本就没弄清原委,就把所有的过错归咎到我身上。还反问我,为什么我大哥从小到大能处理好一切,而我不行?” 他的臂膀揽住她的肩,语气仍旧愤懑:“我不明白,那时候我就十岁,怎么就非得万事自己解决?就因为我是个男的吗?我哥干什么他们都引以为荣,我姐提什么要求他们也千依百顺。到我这儿就样样都是错的,好像我生下来就是个负担一样。” “那后来呢,事情怎么解决的?” “放暑假,我四哥和五哥来找我……”泪水无声无息地滑下,褚江宁难压痛苦,“当时我已经有自闭症了,连我姐放假回来都感觉到不对劲儿,只有那两个人认为我矫情。我四哥五哥蹲了一星期,才逮了现行,然后叫上我姐,直接给那几个王八蛋开瓢儿打进了医院。事情闹大了,全家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我爸还是骂我,说我软骨头,不配做他儿子。” 桃夭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那种明明父母双全,却还是茫然无助的感觉,她太清楚了。 父母的失职,与身份地位无关,人的冷漠自大和不近情理,源于本性。 褚江宁感觉到了胸口的潮湿,相识到如今,他只有两次见她流泪,一次是在万宁镇为自己,一次是现在为他。 桃夭的手指伸过去,与他相扣:“以后,我疼你。” 褚江宁回握住,破涕为笑,说了声好。 良久,他的心境才逐渐平复:“要是我姥姥还在就好了,你们一准儿有话题聊,她也喜欢穿旗袍,跟你穿的那些样式差不多。可惜啊,我还没高考她老人家就走了……” 十岁的暑假之后,褚江宁就转学去了姥姥那儿,因此认识了魏鸣珂,结成死党。在姥姥的熏陶下,尚且纯白的少年对古典文化爱不释手。然而静好岁月不过几载,那个优雅和蔼又高贵开明的老人,突然脑溢血发作。 姥姥临终前,拉着褚母的手殷殷嘱托。从两人的对话中,病床前的褚江宁终于获悉了自己出生的真相。 他父母不仅门当户对,而且志同道合。结婚后,双方都前程似锦,仕途节节攀升。褚江宁是被意外怀上的,彼时小家庭已经有一儿一女凑成好字了。要不是婆家娘家的轮番劝说,褚母一定会打胎。 为了生这个小儿子,褚母失去了一次重要升迁机会。 当年十八岁的褚江宁,骤然发现自己原来真是多余的。姥姥去世后,再也没有人温声细语对他谆谆善诱,姥爷痛失爱妻自顾不暇,爷爷虽然宠他,却是个大老粗。他的人生道路,渐渐失了方向。 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郎,也学会了满嘴粗口,名列前茅的尖子生,日渐乖戾嚣张起来。屠龙少年不知何时蜕变成了恶龙,混迹商场倚势凌人,周游花丛片叶不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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