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还剩十分钟,上四层扶梯凑合吧。你实在太懂安排时间啦。” 程醒言快步往商场里走去,他还掌控着伞,褚晏清需要被迫顺应他的步伐。这平衡并没持续多久,褚晏清便仿佛断片般往前跌,刚好撞击上他的后背。 程醒言只感觉有发凉的雨水往后颈里滚落,正要疑问对方是什么情况,褚晏清已顺势从身后抱住了他,声音发闷,“别生气,让我抱抱吧。” 程醒言暂时没这个兴致,“你不能等进场了再抱吗?” “我现在就想抱你。” 褚晏清虽嘴上依依不舍的,还是让他挣脱开来。两人穿过广场的雨幕,从离影院更近的侧门进入商场。 程醒言走上扶梯时在回导员消息,对方正催促他登记毕业后的就业去向,听闻他还没正式留用,又催他和学校签一假合同凑数,言下之意是不能影响学院的就业率统计。等扶梯升到顶端,他才想起去牵褚晏清的手,晃悠一阵却落空了。 程醒言略感困惑,总算从导员的叨扰中抬起头来。这时身后传来令人心慌的阵阵闷响,类似无法契合的齿轮相互磨损时发出的艰涩声响,目睹事故的旁人小声惊呼起来。程醒言循声往后看去,才发觉褚晏清方才是从扶梯摔下去了。 按照佩子一贯的取名规则,本篇应该更名为《清醒雨季》 第15章 旧事篇:实习生被诈骗实例(中) 04.褚晏清虽总给他的心理医生增添职业挑战,但完全算不上情感脆弱的那类患者。身体缺陷给他带来的负面情绪通常是焦虑和烦躁,他很少因此感到难堪,也不在乎无关紧要的人什么眼神。 在此次约会之前,他比较清楚的一次难堪记忆还发生在高中。刚确诊的那几年他病情尤为不稳定,治疗费用也要昂贵得多,当月父亲给的抚养费又不够承担医药支出了。 褚晏清没有遵照医嘱定期去领生物试剂,在断断续续的疼痛中撑过了月考,骨头里的炎症又引发起高烧,仅剩的普通止痛片吃空也没派上用场,他有一整天坍塌在宿舍木板床里无法起身,腰背的每寸骨头都凝结了厚重的铁锈,只剩感知疼痛这一种机能。 体温烧上来时难耐感会到极点,褚晏清在昏沉中想,可以就这样死掉,但不要当活残废,太麻烦了。 到当天夜里,见他一整天都不吃不喝没动静,担心出事的舍友给班主任报告,班主任不顾他的反对联系了他母亲。对方来时刚喝过一遭,大衣上沾着浓重的酒精味,甚至找错了他的宿舍楼层。班主任于是做了第二次错误的选择,转而联系他父亲。 两人就在他宿舍门口吵起来了,争执内容无非是等会该由谁出医药费,母亲认为本身抚养费就没给够,父亲则认为对方把钱都烧在了自己身上。褚晏清对此早已经听厌,但同楼的学生正是最蠢蠢欲动的年纪,亟需给枯燥的住校生活增添些乐子,于是跟公园猴群似的占领了整片走廊,几名老师都没维持住秩序。 褚晏清用棉被蒙住眼睛,抖作一团,仍无法彻底隔绝动静。他动了动僵痛的肩背,发觉自己也不是不能起身,只需要忍耐直起脊椎时骨骼被一截截拆离般的剧痛。他于是起身将证件和病历本放进肩包里,披上校服外套,往宿舍外走去。 他穿过拥堵在走廊的父母和同学,剧痛引起的耳鸣音盖过了其他杂音,周身总算变得无比寂静,寂静得令人眩晕。但那些无声的目光比噪音更具有穿透力,尽管他始终低头紧盯着地板的裂纹,那些目光仍刺入他的脊背,留下痛的实感。 褚晏清最终找到父亲停在校门口的黑色奔驰,没有车钥匙,只能在车前伫立等待。等父亲来时他已经半蜷在轮胎边,两人沉默对峙着。 凭他十几岁时的修为,是一点也吃不准他父亲什么想法,他从过往经历推测,对方极有可能会将他独自抛在原地。即使要流落街头,他都不准备今天再回宿舍了。 终于车身的侧灯闪烁两下,接着传来车门解锁的声响,父亲说:“上来,不要让我催你第二遍。” 当晚留下的余孽是有好事的混子找上门来了,选中他作为新的霸凌对象。在他住院回来后的课间,那伙人把他堵走廊上了,其中一个男孩一瘸一拐地拖着腿,同伴们则放声嗤笑起来。原来是在模仿他生病时的走路姿势。 褚晏清觉得挺有意思的,当混混也太亏本了,不仅不讹钱还得白送他免费节目。 不过看多了也没意思,到月底时那伙人就因为盗窃电瓶被通报批评了,还统统挨了顶格的开除学籍处分。据小道消息传闻,里边“刚好”有辆电瓶是教导主任他老婆的,不开除才怪了。05.程醒言紧急制停了扶梯,金属表层的摩擦力足够大,褚晏清没有和台阶一路死磕到底,最终以僵硬的姿势滞留在半中位置。 他其实只在跌落的那一瞬间失去意识,汹涌上来的痛觉已足够让人迅速清醒。再睁眼时视线里重影层层,几乎和台阶上醒目的黄色边缘线持平。他猜得到有各式的目光投射过来,怜悯、惊异或者嫌恶,都再熟悉不过了。但不知何种原因,想到程醒言这时也在看他,他竟觉有些仓皇失措,只想尽快直起身来。 他还是低估了受伤的严重程度。破皮流血另说,左侧小腿骨可能有挫伤,稍稍一动便传来酸胀的疼痛感,怎么也找不到省力的支撑点。 程醒言很快逆着扶梯方向一路小跑过来,蹲在他身前,没敢擅自动他。应该是紧张的缘故,对方的呼吸声听起来格外急促,“褚晏清,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褚晏清点头。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我现在可以碰你吗?” “还凑合吧。”褚晏清再次自虐般牵引刺痛的腿骨,判断应该不至于骨折,罪魁祸首还是他反复发作的旧病,“麻烦你帮我搭把手,我叫车去医院。” 程醒言一副已经了然于胸的样子,听话地揽住了他的肩背,调整几次呼吸。然后将他横抱起来了。 褚晏清有点懵了。 他想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他可以自己去医院上针止痛,回来没准还能赶上电影末尾……思考再三,他最终决定闭上眼装作虚弱昏倒,好让这个场面看起来比较合理。 这位摄影组的实习生虽说听不懂命令,但没少干扛设备之类的杂活,也将他稳当地抱过了广场,塞进出租车后座里,让他躺在自己腿间休息。 程醒言先用纸巾给他擦去了额间的血迹,客观评价道:“你比我所有前男友都沉,快赶上两台斯坦尼康了。” “有你这样形容的吗?你说话简直像个直男。” 程醒言在他记忆里很少生气,除开他提分手的时候。这时却有点生气了:“哪个直男费劲抱你?哪个直男闲得没事跟你睡觉?你找去好了,不要来找我。” 褚晏清过阵子才轻轻拽了拽对方的T恤下摆,“对不起。今天感觉扫兴吗?” 程醒言撇过头,“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检查果然有腿骨挫伤情况,医生按照惯给他开了止痛和消炎,搭配一针养骨药物。考虑到他还有旧疾在身,对方叮嘱他好好静养,绑固定带的时间要尽可能长些。 冰冷的药水涌入血管,混乱跳动的痛觉神经总算消停些许,褚晏清光是坐在走道的长椅间,也困倦得想要睡着。前一周他每日的平均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闻见速溶咖啡的气息都感觉腻味。 这次睡眠比他前几天在会议室无意识昏迷那次要久,再醒过来时天色近晚。他原来已半靠在程醒言的肩侧,对方不知从哪给他找来了个暖水袋垫在输液的那只手下,驱散了血管里冰冷的刺痛感。额头和手臂还有些细小的擦伤,褚晏清都忽略不计了,对方也挨个给他涂了层碘伏保护。 推过止痛针后腿骨仍在闷闷地钝痛着,绑上的固定带他也不太适应。褚晏清难得懒散了,倚靠在程醒言身侧不想动弹。就像普通情侣那样。 相比医院恒古不变的消毒水味,程醒言身上的气息要清爽许多,要说具体是什么气息也形容不出来,或许只是一抹饱含露水的云雾。褚晏清直到现在也很喜欢。 程醒言正在用浏览器搜索“脊柱炎是什么病严重吗”“脊柱炎什么时候容易复发”,以及“脊柱炎为什么治不好”,神情不太乐观。 褚晏清将对方的手机强制熄屏,“不用查,你拿浏览器查任何病的结论都是绝症立即死。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程醒言恐吓他:“褚晏清,你严肃点。像你这种情况不能再随便受伤了,今天搞不好你就不是瘸子了,是瘫子。” 褚晏清笑了声,“不至于,你能不能盼着点我好?” 程醒言不依不饶的:“我是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你要是做不到,那就让我照顾你呢?” 褚晏清觉得很奇怪。他不明白怎么有人乐意干亏本买卖,不仅约会被鸽,还想免费陪他住院。他只好敷衍道:“放心吧,我相当能活。要残废早就该残废了,我现在已经病情稳定多了。” “这算什么稳定啊……”程醒言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憋了阵子又问,“医生说你那脊柱炎复发有几天了。那你今天为什么还要来跟我见面?想出事了好让我赔医药费是吧。” 好吧。褚晏清大概明白对方今天是因为什么生气了,“为什么这么问,我没说过我喜欢你?” “你没有。你只说过觉得我很有意思,还说过喜欢跟我一起睡觉。跟你谈恋爱不会也要有实习期吧?” 程醒言果然又有点生气了。 还没出精神问题的年轻小者是相对正常的,整天提溜个脑袋听不懂话的实习生比较不正常 第16章 旧事篇:实习生被诈骗实例(下) 06. “我的确挺喜欢你的。”在医院那天,褚晏清回答他,“但我认为维持现状也不错,谁都不需要为享受快乐而承担责任,这样的买卖不是更值当吗?” “不行。我一想到你会跟别人睡觉,我就整晚都睡不着。” 程醒言最近都在为这念头困扰,于是坦率地说出来了。 褚晏清还给他一个奇怪的承诺:“我也可以只跟你睡觉。” “我是这个意思么?”程醒言差点被绕进去了,“如果只想睡觉也不是非得找你啊,天底下可爱又听话的0多了去了。” “那你还想干什么?”褚晏清反问道,药水好像是往他喉间注射似的,声音无端地冷下来了,“你总不会想要跑医院吧,对消毒水味上瘾?” 转正不成那仁义一定不在了,程醒言想掉头就走,把这张炮《》友卡撕碎然后扔进有害垃圾桶里。但他眼瞅着输液瓶里就剩小半瓶药水了,本来他陪同输完就了事,如果留褚晏清独自挂水,保不好还能闹回血了。这人看起来状态实在太差,倦意和病态同样明显,眼底乌青浓重,倚靠着扶手也坐不太直的样子。 程醒言没能走成。 褚晏清早习惯和医院打交道了,察觉到他兴致寥寥,也横竖没再给他添麻烦。还是程醒言见不得对方瘸着腿走去窗口领药,所以代办了所有要跑腿的程序。 跑腿总比坐一起尴尬要好。 六月接下来的日子,白昼时间和气温都持续攀升着,程醒言却在低落中度过。唯一值得庆贺的是他联系到了当地的领养机构,对方答应会把剧组旁边徘徊的流浪狗带走,他则配合提供一些定位和引诱帮助。 在约定好的前一日,剧组赶上拍大夜了,将近后半夜才收工。有片场同僚就地拆了些泡面煮火腿当夜宵解馋,空气里蒸腾着碳水爆炸的咕噜声。而那流浪狗可能也饿极了,竟还没等到剧组散场,便从帐篷后边悄悄探了出来。 程醒言心底也蒸腾起不妙的预感。只见小狗刚靠近用于堆放食物残余的纸盒,只来得及嗅嗅泡面盖上的油污,一张网兜已然从暗处抛来,柔韧而坚实,将小狗牢牢禁锢在原地。 两名等候多时的场务终于松了口气,商量着要去问问导演怎么处理。那流浪狗被网兜半悬吊在空中,它过于虚弱了,连挣动的弧度也很微弱,只能发出阵阵凄然的呜咽。 过了阵子两人同导演一并回来了,有说有笑的。一人拿着木棍,另一人拖了只封口的编织袋,见不到内里,但仍然有微弱的挣动,以及凄然的呜咽。 程醒言心下骇然,已顾不上犹豫,上前拦住那三人,伸手拽过那只编织袋,和场务角力起来。 导演满脸莫名其妙:“你要干什么?” 程醒言说:“按照您说的把它处理掉。我联系了救助站,明天就把它带走,它不会再出现了。” “你是那个,哦,摄影组的助理吧。这也不是你的职责范围,你操什么心。”那导演算位日理万机的名导,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也不屑于跟他掰扯。转而叮嘱场务,“对了。狗弄死以后抛远点,如今这天气很快就臭了,别闹得片场一股味道。” 程醒言耳膜里嗡了一声,浑身血液往头皮涌去。他紧攥着编织袋,“那杀狗算你们谁的职责范围,你?还是场务?没听说你们谁拿执法证了啊?” 周围一圈人连同导演都有点懵了。接着对方冲他吼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给我放手,然后立刻滚蛋!” 程醒言也不含糊,抄起那只编织袋就滚。导演在他身后跳脚大骂起来,他权当背景音。 规则,这圈子里到处都是他难以理解的规则,愚蠢但必须遵守,必须遵守但不写明面上。褚晏清说在剧组只睡觉不恋爱是规则,导演说只要在剧组这块地上都得听他的也是规则。如果成不了制定规则的人,便总有一天要向规则屈服。 但他那时还以为可以挣脱规则,所以抱着狗一路往国道的方向走了,试图打到一辆能前往市区的车。 这路上并不算孤独,有人一直跟在他身后,保持着还算礼貌的数米距离。程醒言无需借着月色回头看看,也能猜到是谁。 “你那破腿伤还没好就别跟着我了,真残了我也不会负责。” 程醒言中途叫嚣了一句。这人仍然执着地跟着他,路程恐怕有三公里。 程醒言翻过马路牙子旁的护栏,不得不回头了:“你是来劝我回去的?” 对方神色自如地编造着荒谬借口:“不是。明早公司派车接我回去开会,我是来等车的。” 程醒言忍不住笑了:“为了等车,你三百万年前就开始忙着进化了吧。” 两人坐在公路护栏上等车,长夜无聊,小狗已经瑟缩在他胸口前睡了。程醒言细看发觉它毛发是柔顺的淡金色,如果能好好养养,没准会成为一条好看的小狗,如今实在消瘦得厉害。从后来领养人反馈的照片看,他的猜想也没有错。 公路四周是漆黑的荒原,风从很远的地平线那边刮来,最后将太阳也刮起来了。 程醒言不打算回剧组工作了。本来他就在为月底的毕业典礼请假犯愁,谁敢请假那导演就跟有人把头伸他家米缸里啄米了似的,铁定甩脸色。这下倒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毕业典礼那天,程醒言遵照导员安排签了份假就业合同,午后三点准时上草坪拍毕业照。 拍摄时扔起来的学位帽由风刮跑了,其中几只飞窜到足球场周围,辨别不清原先的主人。程醒言正打算随便捡一个凑数,有人先一步帮他重新戴上了学位帽。 对方如同逗小动物似的掂量掂量他的手:“恭喜毕业,程醒言。如果能顺利熬过实习期,你离退休就只剩四十多年了。” 程醒言说:“褚晏清,你大老远跑过来,不会就是想和我说这个吧?” “当然不是。”褚晏清说,“我之前说要给你定拍摄计划。但有生产工具才能有生产力,你的设备太旧,所以先换上这只新的,再重新开始吧。” 程醒言头一次见人以这种由头送礼物。但他同样不想听这个,没有接过来。07.褚晏清从不和谁建立真实的亲密关系,圈内两两三三的所谓“前任”,也大多是为了短暂的利益交换。扪心自问还是因为他那治不好又死不了的旧疾,他光是自己定期检查就觉得够厌烦的,想必也没有其他人受得了他,要认真交往的失败风险过高了。
相关推荐:
深陷
[综影视]寒江雪
迷踪(年下1v1)
莫求仙缘
小人物(胖受)
以美食之名:街口的关东煮
删除她gl
一不小心攻略了男主
三金影后是伪娘[娱乐圈]
反派师尊只想死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