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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夫探出脑袋,往那个方向眯眼瞅了半天――因为工作缘故,他天未亮就开始宰货,时间一长就把眼睛熬坏了,稍远一些的东西就一片模糊――眯得眼睛都快抽筋,仍未看到。 只注意到那个方向的人群骚动。 直到沈棠走近,他才看清发生什么。 只见那位俊俏的小娘子……啊不,小郎君,骑在那匹漂亮的骡子背上,口中咀嚼着什么,慢悠悠地晃了回来。 她牵着一根绳,绳子串着两男一女―― 三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 不过,对于时常在这片地方做生意的人来说,这仨挨千刀的祸害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沈棠回到酒肆旁,继续坐小马扎等人,屈指连弹,三颗啃下来的扁圆青梅核,三人扑通扑通扑通,膝盖直接砸地上。 沉闷响声听得众人头皮发麻,膝盖幻疼。 沈棠指着三人,杀气十足:“通通跪着。” 三人瑟缩着咽下痛呼,不敢有丝毫违抗。 客人:“……” 眼底似有一丝讶色闪过。 他以为沈棠会杀了意图不轨的混混。 这又是什么阵仗? “小郎君缘何不直接杀了他们?” 围观的百姓凑过来看足了热闹,逐渐散去,客人上前跟沈棠搭上话。沈棠正百无聊赖啃青梅,一边啃一边抱怨祈善怎么还不来,听到这话循声扭头看向来人。 指了指自己:“……你喊我小郎君?” 客人:“有何不对?” 视线在沈棠腰间文心花押停顿一秒移开。 沈棠:“没、没不对,兄台好眼力劲儿!” 哪里都好,就是跟祈善一样瞎! 至于他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不杀那三人?当然是因为杀人犯法啊。我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手无缚鸡之力的画手,怎么能干那么血腥的事情?他们再该死也该交给孝城府衙处理……” 而真正的原因―― 那个院子太偏僻,荒无人烟,这三人要是在那儿被杀掉,尸体暴露在外、无人处理会腐烂生蛆,非常影响孝城的市容建设。 再者,一个画手动不动杀人影响也不好。 所以她决定修身养性,遵纪守法。 客人勉强能听懂沈棠那串吐槽,道:“若交给府衙,他们不日便能自由。” 沈棠啃青梅的动作一顿,迟疑道:“那――我待会儿将他们拉到城外再弄死?” 032:交谈 退下,让朕来 以祈善对沈棠的了解,他深知沈小郎君不是会安分守在一处的人,担心会出幺蛾子,匆匆忙完要办的事,第一时间赶回来。结果―― 人呢? 这么大的沈小郎君呢? 祈善立在原地,脸色微青。 正想着沈棠是被拍花子带走还是她带走了拍花子,耳边响起一道陌生沉稳的男声。 “这位可是祈善,祈郎君?” “老丈好,在下正是祈善。” 祈善收敛心焦,冲着来人叉手一礼。 礼毕,他直起身,暗中仔细观察来人模样――发丝灰白,容貌苍老,满面风霜,估摸有四五十岁,身穿一袭发黄老旧的�V褐,脚踩草鞋。仅凭这些还不足以引起祈善好奇,让他讶然的是此人气质斯文儒雅,眉眼平和中正,一双黑眸过于澄澈,不像是这年纪该有的。 他垂下眼睑,视线落在来人双手之上。 那是一双长着冻疮印记的粗糙老手,正提着几起用荷叶包裹的荤物,其主人应该是长时间干着粗活且家境贫寒的人。纷杂分析在这一瞬从他心头飞速掠过,逐渐沉淀清晰。 他不动声色问:“老丈怎知善的名字?” 来人和蔼浅笑:“那位沈姓小郎说的。” 祈善一听就知道“沈姓小郎”是谁了。 憋在胸腔的担心随着这个消息尽数散去,他又问来人:“那位小郎可有留下什么话?” “有,说‘出城办事,稍后即归’。” 祈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沈小郎君根本不认路,此前也未来过孝城,出城能办什么事? 祈善又问:“可有说办什么事?” 来人道:“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祈善:“……???” 他一脸狐疑,不是,这话怎么听着不对,活像是那些暴民口中神神叨叨的邪教教义? 来人:“沈郎君担心你回来找不到人,特地拜托在下在此处等候,免得祈郎君担心。” 祈善没好气地叹道:“善怎会担心他?即便要担心也是担心惹上他的宵小……” 来人不自然地微抿唇,压下会心浅笑。 不得不说,判断还挺准。 当祈善从来人口中打听到沈棠这一个时辰的“精彩”经历,表情管理有一瞬失控――他不过离开一个多时辰,沈小郎君就这么招人吗?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再说什么也没用。 祈善一边闲谈一边等沈棠回来。 他面上不显山露水,内心却疑窦丛生。 这位老丈一副贫寒百姓装扮,可这言谈举止和周身气度,反倒像是常年浸香,高门富贵之家养出来的。即使穿着发黄老旧的�V褐、双手满是粗活痕迹,依旧不改气韵。 说着说着,祈善聊起了言灵。 他最近钻研的军阵言灵――“自投罗网”与“困兽犹斗”,前者用于排兵布阵,诱骗敌方兵力,后者多用于激发己方局势失利时的气势,属于最后的挣扎。若抓住机会也有翻盘机会。 老丈听到祈善侃侃而谈,神情似有一瞬恍惚,不知想到了什么,嘴上道:“自投罗网,自取灭亡……祈郎君用的言灵可是‘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这不太好。” 祈善心下微诧,问道:“为何不好?” “容易被针对。若敌方谋者文心盛于你,只需‘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便能破阵。” 罗网被利剑挑破,还能困得住黄雀吗? 自是天高任鸟飞,其患无穷。 “那依老丈看,如何比较好?” “倒不如‘沉水入火,自取灭亡’。” 祈善:“……” 如果说“自投罗网”还给人留了条活路,有机会“拔剑捎罗网”,老丈说的言灵就是置敌方于死地的杀招,杀气腾腾的。祈善有些诧异地看着老丈,这位看着和蔼,张口就要人死。 “那――依老丈看,困兽犹斗呢?” 老丈兴致缺缺,神情淡漠,却语出惊人:“战场之上,敌死我活。若揣着‘困兽犹斗’的心思,出手留有余地,恐难久胜。” 祈善:“……” 人不可貌相,这话是真的。 他以为自己够剑走偏锋,没想到会碰上比他还偏的,只是这位老丈……还不待祈善有更多想法,沈棠骑着那匹骡子哒哒哒小跑过来。一跃跳下来,笑道:“元良,久等了。” 祈善收起多余的心思,细看沈棠的衣裳和双手,干干净净,莫非没有出人命? “你说‘替天行道,惩恶扬善’,‘恶’呢?” 沈棠靠着摩托,眉飞色舞:“他们啊,脚程快,这会儿估计能向孟婆要碗汤。” 祈善:“……” 合着这个“恶”还真是复数。 这位沈小郎君的戾气也不轻。 老丈见沈棠二人会合,出言告辞。 祈善忙问老丈如今住在哪里,有机会可以切磋手谈两局,奈何老丈婉言谢绝。 看着老丈提着几起荷叶包离开,祈善眉头紧锁,直到沈棠伸手在他眼前晃动才回神。 “作甚?” 没好气拍开沈棠的手背。 沈棠道:“你再看人家也不会回头啊。” 祈善喃喃:“可惜了。” 沈棠摸出两颗饴糖咀嚼,抬步小跑跟上祈善的步子,好奇追问:“可惜什么?” 祈善说:“此人不简单。” 沈棠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她道:“丢在茫茫人海,一眼就能抓出来的人当然不简单。瞧他气质就不像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是家道中落还是别的变故。” 她不是没猜测那位老丈是“大隐于市、小隐于野”的隐士,不过隐士也有隐士的逼格。即便生活再清贫,也不至于吃普通百姓都嫌弃的下水,穿得寒酸,还干那么多粗重的活儿。 祈善没回答,沈棠又问:“看你们相谈甚欢,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都聊什么?” “言灵。” “他有文心?” 祈善垂眸:“或许,曾经有过。” 沈棠:“???” 曾经有过,意味着现在没有了? 能让祈善这厮都看得上的,二人必是“臭味相投”,沈棠不由得好奇――那位老丈因何失去了文心?难道也跟龚氏抄家流放一样,强行废除丹府、碾碎文心? 祈善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脚步不见了。 一扭头,却见沈棠跑去一间正在收摊的肉铺,跟肉铺屠夫打听什么,没一会儿跑回来。 ------题外话------ 求推荐票??? 新书签约榜排名好低啊。 自投罗网:文中的言灵“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精简为自投罗网,出自野田黄雀行。 困兽犹斗:困兽犹斗,况人乎?身处绝境仍要拼命抵抗,己方劣势的时候振奋士气的。老丈没兴趣,因为他觉得要么一往无前弄死敌人,要么自己被弄死。 沉水入火,自取灭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033:褚老先生 退下,让朕来 摩托铃铛声逐渐靠近。 沈棠打听完小跑着回来,故作神秘:“元良怎么不问我?不好奇那位的消息?” 祈善沉得住气,平淡地说出让人拳头硬的话:“幼梨不是能憋住话的人。” 沈棠:“……” 日常想跳起来给祈善做个开颅手术。 “长这么一张嘴还能平安活这么大,当真是难得。”沈棠揶揄吐槽,祈善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她只好道,“据肉铺屠夫说啊,那位老先生还是附近一带的‘名人’,本家姓‘褚’。” 祈善问:“是哪个字?” 同音的姓氏并不少。 沈棠跟屠夫几个特地打听过,回答道:“应该是‘取衣冠而褚之’的‘褚’,装衣为‘褚’。” 听到是这个褚,祈善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只是沈棠在他身后两步远并未察觉。 “褚……这个姓氏在辛国与庚国都少见。” 沈棠问:“哪个国家多见?” 祈善摇摇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话锋一转道:“除了姓氏,还打听出别的?” 沈棠说道:“屠夫还说这位褚老先生是五年前被送到集市上廉价售卖的奴隶,当时送来三十多个奴隶。又听说奴隶原先有两百多人,准备拉到别处卖的,只是半路上发了瘟疫,死得只剩这么点儿,只能就近卖到孝城。因为染过瘟疫的缘故,奴隶价格非常廉价……” 祈善问:“五年前?确定是这个时间?” 沈棠仔细回忆屠夫的话:“屠夫那边也记不太清楚,也可能是五年多几个月……褚老先生就被月华楼当做添头打包给买走,一直到现在。我还专程打听了月华楼是什么……” 话未说完,祈善道:“是象姑馆。” 沈棠脚步一顿,眼神古怪地看着祈善的背影,嘀嘀咕咕:“你怎么会知道这么清楚?” 象姑馆是什么地方? 一个男人女人都能去寻欢作乐的地方。 祈善并未正面回答,侧首用叮嘱小孩儿的口吻道:“幼梨还没到懂这些的年纪。” 沈棠:“……” 她在内心比了个中指。 你姐姐我早八百年成年了,谢谢! 祈善:“这位先生在月华楼做什么?” 沈棠一脸莫名其妙地道:“肯定是在后厨当杂役啊。褚老先生一把年纪,没力气,重活也干不了,顶多帮着洗盘子刷碗送菜什么的杂事。他这把年纪,你说还能做什么?” 祈善:“……” 他赌三文钱,沈小郎君肯定想差了。 另外―― 祈善口气平淡地道:“此人有些古怪,矛盾颇多。先前跟他一番手谈就能看得出来,他在文心言灵上的造诣并不低,至少不在我之下。这孝城还真是藏龙卧虎,有意思得很。” 沈棠诧异:“不在你之下?” “或许,还在这之上。” 沈棠迷惑了:“既有这番才能,即便沦落到被象姑馆买回去的落魄境地,也不至于在后厨做那么多杂活吧?他若想自己过得好些,应该没什么难度,但看他的穿着又不像。” 哪怕是奴隶那也是有一技之长的奴隶。 祈善敛眸冷笑了声。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说起‘褚’这个姓氏,倒是让我想起一桩旧案。” 沈棠一听这话,八卦之魂被唤醒,顿时来了精神――按照一贯的套路,所谓的“旧案”十有九跟褚老先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即便不是当事人也是当事人的亲眷。 这都是套路! “什么旧案?” 祈善笑道:“天下百国,互有联姻,姻亲遍地。几年前的辛国国力强盛,周边小国以其马首是瞻,不惜敬献本国王姬入辛国掖庭。其中有位成为后妃的王姬就姓‘褚’。” “哦哦,然后呢?” 祈善继续给沈棠讲故事:“这位别国来的‘褚’姓王姬刚入辛国掖庭,便受到了辛国国主的宠爱,风头一时无两,连盛宠在身的‘女娇’郑乔都要避其锋芒。据说这位宠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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