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目看去,只见皇后坐在窗前,眼睛盯着外面枯败的杏树,一言不发。 孙嬷嬷走到皇后身边,低声道:“娘娘,您已经坐了一日了,滴米不进,若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皇后声音波澜不惊:“事到如今,我的身子好与不好,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可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皇后闭了闭眼,直到心境平缓了些许,才徐徐睁开,“湛儿可找到了?” 一提起二皇子,孙嬷嬷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二殿下如今被贬为庶人,心灰意冷之际,终日流连烟花之地,买醉避世……但陛下到底没有赶尽杀绝,为他留了不少东西,也足够二皇子安稳一生了……” 孙嬷嬷说着,心中一阵唏嘘。 皇后呆滞的目光顿了顿,道:“安稳?在皇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无法安稳,做个市井小民,居然能得了一份安稳么?” 这些年来,她贵为大金皇后,方家嫡女,却日日如履薄冰,心惊胆战,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听到孙嬷嬷这话,一时之间五味陈杂,心中情绪涌动,面上血色尽褪。 孙嬷嬷还想再说什么,但皇后却道:“本宫乏了,你先下去罢。” 孙嬷嬷无声叹息,看了皇后一眼,也只得依言退下了。 萧瑟的寒风灌入,吹灭了灯火,但皇后似乎无知无觉,依旧看着窗外黑暗无边的杏树。 “杏”同“幸”,当年种下这一片杏树之时,就盼着即便三宫六院美人无数,也希望能守住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结发之情。 寒风肆虐,毫不留情地拨弄那些脆弱的树枝,发出“簌簌”的声响。 沉重而缓慢的脚步,慢慢逼近了皇后,皇后没有回头,却轻轻出声,“陛下来了。” 皇后没有起身,语气却淡而笃定。 宣帝立在屏风后,沉默了片刻,随后走来,坐到了皇后身旁。 皇后并未起身相迎,宣帝也没有开口,黑漆漆的殿中,落针可闻。 “臣妾以为,陛下再也不会踏足坤宁宫了。” 宣帝声音低沉,道:“皇后,是你将朕一而再,再而三推开的。” 皇后唇角牵出一个苦笑,并没有应答。 当年,先帝膝下皇子颇多,宣帝虽然才干卓绝,但出身不算太高,放在一众皇子中,不算太起眼。 皇后彼时是方家嫡女,待字闺中之时,便已经名满京城。 在一次宫宴之上,她不慎迷了路,阴差阳错之间,入了御花园。 草长莺飞的四月,修身如竹的少年郎,立在一片杏树下,手持一卷书册,正看得入迷。 少年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侧目来看。 只这一眼,就印在了她心上。 皇后自小受到严格的闺训,早就知道婚事由人不由己,可万万没想到,在议亲的关口,她居然遇到了让自己心动之人。 回到府中后,她便忍着羞涩与父亲商议,正好与方大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此事玉成之后,皇后和宣帝,也过过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待宣帝登基之后,方家的势力极具膨胀,一时风头无二。 世家大族,百年根基,行至高处,也不免开始飘飘然。 方家的手越深越长,与宣帝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多。 起初,皇后还在努力调和,可于家族而言,她是一面强而有力的盾牌,要护佑家族不倒;于宣帝而言,她又是约束世家的一条绳索,或松或紧,都会影响到双方的关系。 皇后左右为难过后,终究是选择了家族。 此刻,皇后和皇帝离得不远,但黑暗中,却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只听皇后幽幽道:“陛下说得没错,可臣妾有什么办法呢?陛下若能多念及几分旧情,不对我方家那般打压,臣妾也不必如此了……” 宣帝沉声道:“方家做了多少错事,起初,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们不知收敛!结党营私,谋朝篡位,哪一条不是抄家灭族的重罪?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么?” 宣帝看着自己昔日的结发妻子,心头又怒又悲。 他并非无情之人,只是在权利的漩涡中,两人渐行渐远,同床异梦。 皇后不服,道:“悔改?方家固然有错,但这些年,难道方家毫无功绩?臣妾身为陛下的妻子,也为陛下诞下两儿一女,可陛下何曾正眼瞧过他们?” 宣帝眼底有一丝薄怒,道:“你还敢提孩子?湛儿觊觎皇位,心中无君无父,大逆不道!欣儿刁蛮任性,睚眦必报,哪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皇后心中情绪起伏,反问:“那炼儿呢?炼儿可是我们最好的孩子,莫名其妙地病逝了,定是宁妃做的手脚!可陛下偏袒于她,何时给过臣妾公道!?” 皇后想起自己早逝的长子,心中便一阵绞痛。 宣帝于黑暗中,默默看着皇后,道:“炼儿之死,朕也是近日里,才知道真相。” 皇后顿时微惊,对上了宣帝的目光,“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宣帝沉声道:“京城四大世家,以方家为首,赵家次之……近日查处各大世家,发现赵家在宫中早有眼线,在慎刑司发落过后,招出了当年的真相……炼儿之死,乃是赵家的手笔。” 宣帝说着,眼里满是痛色。 皇后平静的面容,瞬间扭曲,她赫然起身,“不可能,不可能!” 赵家乃是方家的盟友,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坚定地与方家站在一起。 而宁妃出身寒微,一直与自己不对付,炼儿的死怎么可能与她无关!? 宣帝看着皇后,目有哀意,“世家之争,只为利益……你深陷其中,时时刻刻想着要保全自己的权利与荣耀,别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世家名望本是囚牢,你作茧自缚多年,不但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甚至害了炼儿……”宣帝的声音也越发沉重:“皇后,朕看在当年的情分上,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罢。” 说罢,宣帝便站起身来。 暗黑龙纹的长袍,随着他的步子,慢慢消失在门口,与黑暗融为一体。 皇后怔然看着他离去,神情萎靡,仿佛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都被抽干了。 她这一生汲汲营营,只为了维护世家荣耀,和至高无上的权利。 为此,她抛却了自己的爱情,放弃了应有的自由,和道德的底线。 可如今看来,这条路却走得一败涂地。 皇后凄然一笑,眼泪却随着眼角滴落下来,染湿了凤袍。 第189章 宋小姐 宋云舒心头一震,有了主意。 盛极一时的方家,朝夕之间便被倾覆,还牵扯出不少世家上不得台面的官司,一时间人人自危。 自二皇子被贬谪之后,身为二皇子之师的宋太傅也受到牵连,被撤了太傅之职,降为内阁大学士。 宋太傅在朝堂上面色沉稳地领受了宣帝旨意,可还未走出皇宫,人便直勾勾地向后倒去,幸得宫人发现早,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这些日子,宋大学士便一直在府中修养,但气色一直未见好转。 管家立在门口,忍不住唉声叹气,直到看见宋云舒过来,才略微收敛了面上的愁苦。 “爹醒了么?”宋云舒拾阶而上,亲自端来一碗汤药。 管家点了点头,低声道:“已经醒了,可还是不肯进食。” 宋云舒秀眉微拢,道:“我进去看看。” 管家略一欠身,为宋云舒打开了房门。 房中灯火如豆,宋大学士坐在床榻上,一张脸苍白如纸,不过才区区几日,双颊竟然凹陷下来,因为瘦得厉害,眼角处的皱纹沟壑纵横,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宋云舒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泛出一股苦涩,她将托盘轻轻放在了桌上,若无其事地坐到床边,道:“爹,吃点儿东西吧?” 宋大学士神情干涸,无声地摇了摇头。 宋云舒温声劝道:“您不吃些东西,如何喝药呢?不喝药,病又怎么能好?” 宋大学士抬眸,看着自己正值妙龄的女儿,她颜若韶华,又知书识礼,是京城中人人称赞的名门闺秀。 在宋大学士看来,除了王公贵族,无人配得上自己的女儿,故而最初动了与二皇子联姻的心思。 可皇后却心比天高,不肯让宋云舒为正妃,宋大学士舍不得女儿受委屈,这才作罢。 如今,想起宋云舒的亲事,他不禁悲从中来,“云舒……爹对不起你啊……” 宋云舒微怔,“爹,您何出此言?” 宋大学士深深叹了口气,道:“想我宋家,虽算不上世代钟鸣鼎食,却也是诗礼簪缨之族,就算比不过方家,也是声名赫赫,谁人见了不得礼让三分?可如今这光景,旁人对我们都避之不及……早知如此,爹便该早早定下你的婚事,免得被我们拖累!” 宋大学士只有宋云舒一个女儿,一向爱重她。 眼看着宋家被宣帝冷落,急转直下,不由得担心起她的婚事来。 宋云舒却清浅一笑,道:“爹,若真定的早,未必是好事……您想想,若女儿当时真的成了二殿下的正妃,如今我们该是什么下场?” 宋大学士顿了下,苦笑道:“你就是这般会宽慰人。” 宋云舒低声道:“爹,陛下早就不满世家横行,动手不过时机问题,幸而我们在方家落马之前,助了三殿下一臂之力,若非如此,我们如今的处境,只怕不会比方家好上太多。” 一提起之前筹措军费之事,宋大学士便神情复杂。 当时,宋大学士气愤于张家的出尔反尔,是宋云舒一力劝解之下,他才勉为其难压下怒气,以宋家的名义,募捐了一大笔银子。 当是这笔银子,保住了宋大学士如今的官位。 宋大学士思及此处,怅然开口:“从今往后,只怕宋家子弟,在朝堂之上,都出头无望了……咳咳咳……” 宋大学士说罢,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宋云舒忙道:“爹,您如今还是内阁大学士,我宋家嫡系虽然人丁稀薄,可也不乏有子弟长成,假以时日……” 宋大学士摆摆手,一张脸白得发青,有气无力道:“如今世家颓势已定,来日,若等三皇子上位,只怕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世家和寒族之间的纷争,又岂是区区一笔军费,能填平的?” 宋云舒一时语噎。 宣帝曾对世家态度暧昧,宋家也一度以为,宣帝会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继续忍耐。 可十几年过去,当年在朝中根基薄弱、瞻前顾后的年轻君主,终究成为了步步为营,杀伐果决的成熟帝王。 那三皇子呢? 三皇子出身寒门,身后有无数寒门学子、行伍军人的支持,待来日荣登九五,会不会真的对世家赶尽杀绝? 宋云舒这般想着,面色也不由白了几分。 宋云舒与宋大学士两相对望,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失意与担忧。 这偌大的宋家,难道就要这般断送了?宋大学士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有些喘不过气来。 宋大学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见自己的女儿一脸担忧,也有些心疼,道:“罢了,你一个女儿家,这些事本不欲与你说……为父乏了,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宋云舒终究没有劝动宋大学士进食喝药,她端着冷透的药碗,无声地退出了房门。 管家见状,立即迎了上来,但一见着这碗满满的黑色汤药,眼神都黯了几分。 “唉……老爷这是心病啊。” 管家跟了宋大学士多年,知道宋大学士素来爱惜官声,不堕世家姿态,可今既遭贬黜,又逢病痛缠身,只怕熬着熬着,人便彻底垮了。 宋云舒略通医术,自然更清楚宋大学士如今的情况。 她眼底浮起一层水汽,声音有些低:“爹爹如此,不过是因为失了指望……这些年来,宋家虽称不上不可挑剔,但于政务一事上,也算无可厚非,若我们能放低姿态,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管家听得似懂非懂,但宋云舒却转身离开了。 管家心觉不安,便问:“小姐,您去哪里?” 宋云舒抛来一句话,“心病还需心药医,我这便去为爹寻来。” - 这一夜,宋云舒大约是心里有事,所以一直睡得不大安稳。 天光微亮之际,她便已经起身,更衣梳妆。 镜中的自己,肤色雪白,面容姣好,可两条秀气的柳叶眉,却含了一丝隐忧。 丫鬟冰叶一面为她挽发,一面道:“小姐,今儿起这么早,是要出门么?” 宋云舒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冰叶心知自家小姐聪慧端方,一贯很有自己的主意,便也没有再多问,只继续仔细地为她簪上头面。 打扮妥当之后,宋云舒便带着冰叶出了门。 寒冬腊月的早晨,马车在薄雾中穿行,车内即便铺了厚厚一层毡毯,仍然有寒风不断地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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