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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 胡嬷嬷看谢知微的肚子大得吓人,两腿发软,朝门口的宫女嚷嚷道,“快,快抬春凳来!” 谢知微在乐寿宫等着的时候,萧恂正在乾清宫议事,听说谢知微已经等了快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坐不住了,但内阁几个阁老还在喋喋不休,他便朝陆偃看了一眼。 陆偃起身,才走到乐寿宫的门口,听到里面一阵喧闹之声,他便什么都顾不上,一步垮了进去。 “公子,皇后娘娘动,动,动了胎气了!” 谢知微身子沉重,杜沅虽力大,可她身体毕竟矮小,和杜沚一左一右扶着谢知微根本不敢动弹。 陆偃一把接过了谢知微,忙一把抱起了她,便听到一道细小的声音道,“大哥哥,我没事,我故意的,接下来交给你了!” 陆偃看到她飞快地睁开眼看了自己一眼,便明白了,虽放下心来,却又担心,她这是在安慰自己,怕她是不肯让自己担心。 “还不快抬软轿来!” 软轿和春凳都抬来了,陆偃将她小心地放到了软轿上,打了个手势,让跟来的太监好好地将谢知微抬回去。 他朝胡嬷嬷看去,“胡嬷嬷,请帮皇后娘娘回话,就说,今日在门口立得久了,动了胎气,就先不进去与太皇太后请安了,等养好了胎,将来再来太皇太后跟前立规矩。” 胡嬷嬷脸色数变,知道这话若是传出去,太皇太后让身怀六甲的孙媳妇立规矩,导致动了胎气的事传出去,太皇太后的脸就保不住了。 “这,陆大人,太皇太后怎么会要皇后娘娘立规矩呢?这小户人家也没有说太婆婆磋磨孙媳妇的,更何况,皇后娘娘肚子里怀的是天家骨肉呢。“ “这么说,皇后娘娘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在这里立了一个时辰,你们这些当奴才的,都没有向太皇太后禀报?”陆偃脸色一变,“本座倒是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竟然是这样,今日当值的都是谁?” 这是要处分太皇太后宫里的人了,胡嬷嬷脸色一变,提醒道,“陆大人,这里可是乐寿宫,是太皇太后的宫里。” “本座明白了,太皇太后原是在要给皇后娘娘立规矩,有些事本不该本座来说,可本座也不能不进谏言,皇后娘娘出自庐州谢家,若皇后娘娘有失礼之处,这天下恐怕无完人了,即便太皇太后对皇后娘娘不满,也不能不体谅皇后娘娘身怀六甲的苦。” 说完,陆偃便转身飘然而去,他走得很快,在宁寿宫与奉先殿中间的夹巷处追上了谢知微。 她依然歪在软轿上,脸色苍白,陆偃越看越是惊心,却不敢惊动她,问道,“宣了太医没?” “宣了!”杜桂紧张不已。 陆偃生怕她有事,上前一步,忍不住欲握住她的手,却还是捏住了抬杆,“你觉得如何?” 谢知微扭头看了陆偃一眼,她笑了一下,显得格外虚弱,“我无事!” 看到前面的坤宁宫,陆偃道,“先进坤宁宫,去喊皇上过来!” “是!” 到了门口,太监正要将软轿抬进去,陆偃弯下腰,抱起了她,快步便进了坤宁宫的门,进了西偏殿,将她放在了榻上。 “要不要移你去床上?” 谢知微摇摇头,她一把抓住了陆偃的胳膊,“不用了,大哥哥,我真的没事。太皇太后既然回来了,我们之间隔了深仇大恨,偏偏我现在又是这样,若是不能够一击而中,我担心将来,我会保不住孩子。“ 谢知微松了手,抚了抚高高隆起的肚子,虽说今日没有出什么事,但立了小半个时辰,还是遭了大罪,此时,她的腰背有些酸痛,小腿也疼得一抽一抽。 陆偃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你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为何不跟我和阿恂说?” “这是后宫的事,若是我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今后的路还要怎么走?” 陆偃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若是可以,他宁愿她不要嫁进皇家。 萧恂闻讯赶来,见谢知微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王世普坐在小杌子上给她诊脉,陆偃背着手站在窗前,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要紧吗?” 王世普已经站起身来了,朝萧恂行礼,萧恂不耐烦地道,“说吧,别耽误时间了。” “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有早产迹象,微臣开一张方子,眼下只能以保胎为主。” “废话,难道还不保胎了?”萧恂眼睛都红了,见王世普被吼懵了,他怒道,“还不快去!” 谢知微牵了牵他的衣襟,低声喊了一声,“阿恂!” 萧恂的怒气这才消散了一些,他一把抓住了谢知微的手,“湄湄,你要不要紧。” 第917章 磋磨 “我自己就是大夫,我不要紧,你不要担心了!”谢知微靠在红底麒麟杂宝织金缎大迎枕上,头上的钗簪已经全部都卸下来了,乌黑的发,红地缎面,显得她的脸格外苍白。 萧恂握住她的手,单膝在脚踏上跪下,闭了闭眼,“湄湄,我去找她!” 谢知微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阿恂,不要!” 陆偃走了过来,抬手按在萧恂的肩上,“阿恂,有些事不能直中取,只能曲中求,你去找太皇太后怎么说?去骂一顿?让皇后娘娘背上妖后的名声?” 萧恂紧握住谢知微的手,看着她道,“湄湄,我把郡国夫人请进宫来,让她陪陪你,好不好?” 谢知微点点头,“好!” 萧恂便起身,喊来了李宝桢,吩咐道,“你亲自去谢家,跟郡国夫人说,就说皇后娘娘动了胎气,让郡国夫人进宫来陪皇后娘娘。” 李宝桢忙道,“是!” 转身就去了。 乐寿宫里,太皇太后怒不可遏,“她就这么娇气,才立了小半个时辰,哪里来的一个时辰?哀家磋磨她?她是运气好,没有嫁到那些会磋磨媳妇的人家去,这就是磋磨了?” 胡嬷嬷一面给太皇太后顺气,一面道,“太皇太后,您可别动了真气,皇后娘娘是年纪小了些,嫁进皇家,上头就没有正经婆婆,有个皇太后,又是后来认的,皇太后是什么脾气,别人不知道,您能不知道?以后啊,您就慢慢儿教皇后规矩,好让她知道什么是皇家威仪。” 太皇太后问道,“现在如何了?她肚子里的那块龙肉保不住了?” 站在殿堂中回话的宫女战战兢兢,“回,回太皇太后的话,王太医在为皇后娘娘开方子。” “她不是自己就是个大夫吗?” 这话说得就很不尊重谢知微了,那宫里哪里敢答话,低着头,两腿如筛糠一样。 胡嬷嬷朝那宫女挥挥手,让她下去,那宫女如蒙大赦,赶紧退出了殿门外。 “太皇太后,您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明日皇太后就要回来了。” “哀家怕她做什么?哀家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太皇太后撇撇嘴,“为老不尊,为老不尊,我多大岁数了,我还怕这些!” 胡嬷嬷一向也是,如今又不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坐这龙椅,不管怎么说,太皇太后还占了一个“孝”字,皇后娘娘怎么说都是孙媳妇,她还能翻过天去? 今日,太皇太后说不见她,她也只能在庭院里站上小半个时辰,若非怀了身孕,哪是小半个时辰能打发的? 皇后娘娘才回到宫里,被太皇太后立规矩,动了胎气,龙子不保的消息顷刻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李宝桢来传旨的时候,就站在大门口宣旨,谢眺当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而袁氏要不是有人扶着,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天啦,我女儿在家里是怎么个金贵法,怎么,怎么,当上了皇后,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啊,这都六七个月了啊,先头不是还好好的吗?” 袁氏喊了出来,一嗓子将晕过去的谢眺也喊醒了过来,他挣扎着走了两步,扶着谢明澄的手对李宝桢道,“公公,还请说细些,皇后娘娘到底如何了?” “动了胎气,服了药,这会儿正在休息。皇上说让谢阁老不要着急,请郡国夫人尽快进宫吧!” “我也去吧,大姐姐身子不适,我这当妹妹的,理应进宫服侍!” 一道声音很突兀地响起,李宝桢抬眼看去,便看到一位穿着绯色遍绣桃花轻罗褙子的女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李宝桢是什么人?宫里宫外见识的人多了,这女子年纪虽小,可,满眼的精明却是一点儿都不遮掩,这是在膈应谁呢? “哎呦,这是谁啊?说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可咱家却知道,二姑奶奶呢,那是嫁给了永新伯府当世子夫人,这不是三姑娘和四姑娘吗?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妹妹了?” 李宝桢一眼就看出了谢从筠的心思,膈应得不行,对谢眺似笑非笑地道,“谢阁老,谢家如今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啊!” 谢眺羞愧不已,谢从筠正要说话,谢洪已经赶过来拦住了她,朝李宝桢拱手道,“公公,小女不懂事,但小女也没有说错,小女乃是皇后娘娘本家的从妹。” “原是如此,都说皇上也有三门穷亲戚嘛,皇后娘娘多两个来历不明的妹妹,这原也没什么。” 李宝桢说完,便不再搭理谢洪,他连认都不认识谢洪,自然不谈给谢洪什么颜面了,对袁氏道,“郡国夫人,您且收拾收拾,跟着咱家进宫吧!” “是,公公请稍候!” 袁氏迫不及待地去了后院,谢眺陪着李宝桢去七谏斋坐着等。 谢知倩和谢知莹都是脸色苍白,担忧不已,钱氏回后院的时候,一路都是双手合十,念叨着“阿弥陀佛”。 谢从筠被谢洪提溜了回客房,却很不服气,她看到了母亲,便有了底气,一把甩开父亲,“父亲听到了没有,她根本就不讨太皇太后的喜欢,太皇太后一回来,她就动了胎气,可想而知。” “你以为,你一闹,宫里就会接你进宫?”谢洪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被妻子宠成了这副模样,“你可知道,来的是宫里的人。” “女儿也不是个傻子,来的是皇上的人,女儿就是要在皇上的人前露一把脸。“ 袁氏心急如焚地跟着李宝桢进了宫,她进了坤宁宫,迫不及待地就冲进了内室,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儿,一声凄婉的呼叫脱口而出,“湄湄?” 她根本没有看到坐在脚踏上的萧恂,扑了过去,萧恂忙朝一边避去,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湄湄,好孩子,你告诉母亲,到底如何了?” 见母亲担忧成这样,谢知微鼻头一酸,眼泪都快落下来了,“母亲,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看看你的脸色,都成这样了,还能没事?”袁氏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撩开,又将手轻轻地按在她的肚子上抚摸,“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全身放松,轻轻地摸一摸肚子,母子连心,你难过,孩子也难过,你开心了,孩子也开心,孩子一开心,你就会没事了。” 第918章 信你 谢知微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宫缩也变得越发轻微了,她知道这个法子奏效了,气色也变得好很多。 “母亲,皇上还在呢!” 袁氏这才注意到,萧恂在旁边,她忙起身,迟疑了一会儿,才朝萧恂行礼。 萧恂虚扶了一把,“岳母大人,免礼!” 袁氏兀自气难平,她想了想还是道,“皇上,我一向都以有个皇上这样的女婿骄傲,不是因为皇上身份贵重,妻以夫贵,而是皇上一向来都很看重湄湄,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袁氏是完全没有把萧恂当皇上了,萧恂却也没有把自己当皇帝,听到长辈训诫,他低下头,一句话不说。 谢知微的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褥,这时候,她开口的话,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 “皇上,你看看她的肚子,比一般的孕妇肚子都大。多少人都羡慕双胎,一胎两个,可真是事半功倍,可我却一直担心,怀双胎要吃的苦,比一胎要多多了,这时候,你都不多心疼她一些,站在她这边,这辈子,还有什么别的更好的机会吗?” 谢知微在身后轻轻地拉了拉袁氏的衣襟,袁氏扭头看女儿,见女儿眼中泪花闪动,轻轻地朝她摇头,她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女儿的手,“湄湄,你不让母亲说,可我是当母亲的啊,人人都能闭嘴,视而不见,可我不能。” “我都听说了,太皇太后想给皇上选妃呢,听说乐寿宫都住进来了一个,桃源书院那边,一大群等着,这算不得什么,不怕皇上笑话,就谢家还有个不知死活的等着呢,这样的日子,我们家湄湄,怎么过啊?” 萧恂抬起头朝谢知微望去,看到她眼中盛满了担忧还有心疼,他心里如同被温泉水熨烫过一般,他不由得微微一笑,朝袁氏拱手,“岳母教训得是。只是我说什么也没有太多的用,这日子永远比誓言多,今后,我努力不让湄湄受委屈就是了!” 袁氏有些不满,当初,萧恂没有登基的时候,尚且愿意当着崔谢两家的面许下诺言,如今,他成了九五之尊,讲究的是金口玉言了,便不愿意许诺了? 谢知微却道,“阿恂,你别说这些,我总信你就是了!” 听女儿这么说,袁氏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她说了这些,对方毕竟是皇帝,若是记恨在心,将来吃亏的终究还是女儿。 “湄湄有皇上怜惜,我们就放心了。” 萧恂便打算把内室让给她们说话,他看着谢知微,“我去让御膳房上一桌席面来?” 袁氏忙道,“皇上不必劳神,也不要什么席面,就寻常的家常小菜炒两个就好,我陪湄湄用晚膳。” 谢知微便道,“就听母亲的吧!” 等萧恂走了,袁氏便忙问道,“湄湄,你跟母亲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舒服,可也没到危险的地步。”谢知微当着母亲的面,自然不会隐瞒,“外头说是站了一个时辰,实则,也只站了小半个时辰,后来就宫缩得厉害,太医说是动了胎气,开了保胎的药,恐要喝一段时间。” 双胞胎总是容易早产,谢知微未必要喝保胎的药,可是药膳是一定要吃的,便趁着让王世普开药方的机会,她口述,王世普写了一份药膳单子。 王世普对谢知微话素来都奉为圭臬,看到那膳食单子,更是多看了两眼,想记下来又觉得难为情。 好在,谢知微不是小气的人,让他将那膳食单子私自抄录了一份,并细细地给他讲了这里头的用药配伍。 这也是算是一举两得的事,不过,很多事只能做不能说。 且,关心则乱,谢知微越是说没事,袁氏越是不肯相信,抹了一会儿眼泪,又安慰谢知微,“你祖父说让你不要担心,不管谁怎么闹,将来都越不过你去。崔谢两家不说,你外祖父还在东南打倭寇,这些年积攒的战功,关键时候总也能帮你说句话的。” 谢知微握住了袁氏的手,“母亲,您让祖父也不用担心,我是谢家的嫡长女,无论如何都不会给谢家丢脸。” “这是自然,你一向都是最好的,我知道,你祖父知道,你父亲也知道。” “父亲应当快回来了吧?” “嗯,你生之前一定能赶回来的,前头的信上还在问我,你如何了,吃睡好不好,我听着,话里话外,是既高兴又很伤感,一晃,我们湄湄都要做母亲了,可以前的日子,你小时候的模样却又像是在昨天。” 谢知微只觉得心里头一阵温暖,她是把袁氏当做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了,“母亲,原本我还想有个弟弟或是妹妹,可几年,母亲和父亲聚少离多。但母亲尚年轻,等父亲回来了,就给我和溪哥儿再生个弟弟或妹妹吧!” “瞧你这孩子,这是在说什么呢?我都要做外祖母的人了!” 谢知微顿时笑起来了,“这有什么,将来您的外孙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舅舅,还能玩到一块儿去呢。” 傍晚时分,襄王府来报信,说是世子妃早产了,虽说她是七月二十左右的预产期,可这时候,也差不了几天了,算不得早产。 谢知微问了,“怎么会早产了呢?” 传话的是杜桂,“奴才问了,说是当时世子妃听说了皇后娘娘动了胎气的事,吓得起身猛了些,一脚踏空了,从脚踏上差点摔下来,虽有人从旁扶了,却还是早产了。” 谢知微不由得担忧不已,若要去襄王府去看看吧,她自己现在都这副模样,可若是不去,她不知道情况,万一情况危机,可如何是好?“ 谢知微想了想,对杜桂道,“你这会儿就去崔家,跟崔三少爷说,让他赶到襄王府去,你陪着崔三少爷在襄王府等着,一旦有什么事,就尽快报进来。” “是,奴才这就去!”杜桂忙脚不点地地走了。 襄王府里,赵氏已经被移到了东厢房,这里是早就准备好了用来做产房的,稳婆也都到位了,剪刀上闪着寒光,布条放在一边,一盆盆热水端进来,赵氏的心里忐忑不安,她一把抓住了嬷嬷的手,“不要告诉宫里说我要生了。” 第919章 释然 嬷嬷吃惊不已,很是不解,赵氏满头大汗,散乱的发丝贴着她的额头与面颊,“不能让嫂嫂知道了,她本来,本来就,就身体不合适。” 嬷嬷握紧了赵氏的手,“我的世子妃啊,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么多,您要是怕皇后娘娘担心,您就拼把劲把世孙好好生下来。” 阵痛又开始了,赵氏没有了力气,她紧紧地咬住牙关,手握紧了身下的被褥。 宫里,袁氏被安置在东配殿里住,她有些不安,又不敢点灯,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喊了宫女来问。 “是皇上回来了。”宫女小心地道。 袁氏松了一口气,多的,就不能再问了。 谢知微刚刚睡下,天有些热,玄桃坐在床边给她打扇子。 月份越大,谢知微便越是觉得精力不济,她昏昏欲睡,又还是放心不下,“襄王府里那边,世子妃有什么事,一定要喊我。” “嗯。”淡淡的应声响起,谢知微已经睡去了,倒也没有发现,这声音的异常。 玄桃将扇子给了萧恂,便小心地退了出去,临出门前,看到皇上坐在床边,为皇后娘娘在打扇子。 至半夜,萧恂见谢知微睡得不太安稳,肚子太大了,她又一贯只朝左侧身睡,用一个小枕头垫着肚子,时间长了,自然会不舒服。 萧恂脱了衣服,上了床,将她搂在怀里,一只手托着她的肚子,让她更舒服一点。 睡梦中,谢知微手脚并用地攀在了萧恂的身上,发出了一声喟叹,嘟囔着喊了一声“阿恂”。 萧恂的心都化了,低头看她的脸,她的腰身因有孕而变粗了,可下巴却显得越发削尖,也有些苍白。 怜惜越发浓烈。 “你既是睡梦里都在唤我的名字,为何不肯信我呢?”萧恂这般想着,低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吻,有些重,似乎是惊扰了谢知微的好梦,她有些不耐烦,抬手推了他一把,“阿恂,别闹!” 萧恂不由得笑了,抬手抚着她的脸颊,叹了一口气,“不信就不信吧,总有一天,你还是会信的。” 等你到了七老八十了,那时候我们都老了,身边只有彼此,你还能不信吗? 想到这里,萧恂也释然了! 谢知微醒来,便看到自己斜靠在萧恂的身上,她吃了一惊,忙要起身,萧恂的手臂一紧,将她锁在了怀里,“再睡一会儿!”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没有睡好,头就有些疼,另一只抬起来,按了按眉心。 门外,李宝桢的声音响起了,急切得不得了,“皇上,该上朝了,太皇太后得知皇上今日大朝会迟了,已经去了太和殿,正在斥责百官不给皇上进谏言。” 谢知微不由得讶然,她彻底醒了,急着要从萧恂的怀里坐起身来,萧恂却是嗤笑了一声,“太皇太后要去上朝?那就让她去上好了。” 今日是大朝会,商议浙江两县洪灾的事情。 谢知微的手扶在萧恂的肩上,“阿恂,我昨日才传出动了胎气,今日你就不早朝了,到时候御史们是弹劾你呢,还是弹劾我?” “谁要弹劾就让他弹劾去吧,我从未想过将来要什么圣名,我管他这么多。” 萧恂打了个呵欠,但谢知微既然开了口,他自然不会不听,便闭着眼睛扶了她一把,朝门外喊道,“进来,服侍我更衣!” 李宝桢忙遵旨进来,萧恂坐起身,终于睁开了眼,抚了抚谢知微的长发,“你再多睡一会儿,我去上朝,别怕,不会有那不长眼的弹劾你,就算弹劾,又如何?你动了胎气,还不允许我担忧了?” 说着,他又吩咐李宝桢,“急传王世普!” “是!” 刚过卯时,正是一天中最凉快的时候,谢知微还想再多睡一会儿,便没有起身,躺了下去。 萧恂帮她放下了床幔,去了净室洗漱,也在那边换好了衣服。 他出坤宁宫的时候,王世普背着药箱,像是身后有鬼撵一般地进来,看到萧恂忙跪下行礼。 “好好给皇后娘娘切个脉,昨夜里,又不安生。”萧恂的语气有些严厉。 王世普忐忑不安。 皇后娘娘这可是第一胎,昨日他给皇后娘娘诊脉的时候,分明是早产的征兆,脉象凶得不得了。 回到了太医院,许意看到脉案,手都在抖,做好了被召传进去全力以赴的准备。 王世普被带到了偏殿等着,等了约有一个时辰,辰时时分,才被带过去。 谢知微躺在内室,手腕伸出来,一张帕子搭在上面,王世普坐在锦杌上,三根手指搭在上面,约有几息功夫,他脸上的神色稍微松了。 “如何?”袁氏太过担心了,也没有避嫌,在一旁紧张地问。 王世普起身后,朝袁氏行了个礼,“回郡国夫人的话,脉象还好,龙胎暂时保住了。” 袁氏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了笑容来,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昨日就许下了愿望,若是皇后娘娘能够平安诞下皇子皇女,我要给隆安寺的佛像重塑金身,亲手抄九百九十九卷《金刚经》。” “郡国夫人发下大愿,佛祖一定会保佑皇后娘娘!”王世普道。 谢知微含笑着,眼中却已是湿润了。 “玄桃带王太医到偏殿等一等,我一会儿有话要受。” “是!” 玄桃带着王太医出去了,袁氏亲自为谢知微打起了帐子,坐在床边,“湄湄,你好了,我就放心了。” 谢知微拉着袁氏的手道,“母亲,我现在已经好了,家里事儿多,我一会儿让人送您出宫。您回去后,谢从筠那边若是不好处理,您就托人去找许良,他会想办法解决。” 今日,皇太后要回来,太皇太后虎视眈眈,谢知微不想把娘家牵扯进来。 袁氏似乎明白了,却又没明白,但女儿说的总是没有错,忙道,“好,若是洪大太太他们非要赖在家里,母亲就去找许良。” 她在宫里也住不习惯,既然女儿都好,她自然不好一直住在宫里,便由秋嬷嬷亲自领着出了宫。 谢知微闭上眼睛,吩咐玄桃,“再去请王世普,就说我不太好。” 王世普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好,他连滚带爬地过来,在锦杌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指搭在了脉搏上。 第920章 失礼 王世普屏息切了一会儿脉,手指就跟在火里烤一样,猛地缩了回来,有些不敢相信。 “皇后娘娘,你这会儿感觉如何?”王世普浑身筛糠一样,声音颤抖。 玄桃一听这话,什么也顾不上将床幔打开,见谢知微脸色苍白,额头上汗珠如雨一般地下,吓得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嬷嬷,嬷嬷,这可怎么办才好!”玄桃一个黄花大闺女,遇到这种时候,急得已是六神无主。 秋嬷嬷直掉眼泪,还是王世普道,“去,去请皇上来吧!” 谢知微却道,“不用,今日有大朝会……” 她话还没有落,陆偃就已经在门外了,“皇后娘娘如何了?” 陆偃的声音表面听着很柔和,可却透着一种骨子里的冷,王世普忙连滚带爬地出去了,跪在地上,“回禀督主,娘娘,娘娘脉象实在是凶险!” “你们进去,一同会诊!” 许意等人进来,一一切脉后,便去了明间。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她将左手腕上的一根银针拔了下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胎动依旧,她今日早上还没有来得及吃东西,肚子里开始造起反来了,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谢知微能够看到肚皮上不时起一个小鼓包,她不由得爱怜地摸着肚皮,在心里安慰,“宝宝乖,娘马上就吃东西了哦!“ 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肚子里的躁动总算是平息下来了。 “玄桃!”谢知微喊了一声。 玄桃忙进来了,她见谢知微的精神好了很多,总算是放下心来,谢知微朝她招手,她凑了过来,谢知微低声道,“去跟陆大人说一声,就说我没事,再你偷偷地给我拿些吃的进来。” 玄桃大吃一惊,却也很快明白过来了,她松了一口气,但出去的时候,依然是满脸戚容。 不一会儿,玄桃进来了,她身后跟着陆偃,陆偃走到床边,朝她看了一眼,谢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闭了闭眼,虽然虚惊一场,但既然是“虚惊”,总比真的受惊好多了。 “大哥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谢知微道。 “知道了,以后不许这么闹了。”陆偃道。 谢知微乖巧地点了点头,陆偃的眼底浮现出了难得的笑意,这才转身出去。 “想出法子来了吗?”陆偃冰冷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本来好好的,自从昨日之后,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安,你们就想不出好的办法来?” 王世普受谢知微的恩最深,他是真的着急,战战兢兢,“昨日皇后娘娘服用的那个方子,效果还不错,下官的意见,不如还是用那个方子先服用一剂?” 陆偃不置可否,看向许意,许意低着头,一滴汗水从他的鼻尖滚落,若是果然龙胎不保,他这个太医院院判恐怕是性命不保的。 只是,他也格外疑惑,昨日那么凶险,皇后娘娘是怎么熬过来的,既然已经好了,又休息了一夜,照理不敢凶险成这样。 陆偃的目光渐冷,对米团道,“去太和殿跟皇上说,皇后娘娘胎象不稳,脉象凶险。” 太和殿里,太皇太后站在阶前,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她自然不会当着百官的面训斥皇帝,对跪在地上的首辅道,“不要喊哀家太皇太后,谁封了哀家太皇太后了?“ 谢眺头触地,虽跪在地上,背脊拱起,却如同山岳。 “太皇太后,不管您承认还是不承认这身份,您总归是皇上和皇后的祖母,祖孙辈分既然已定,又何必在乎一个身份呢?” 谢眺抬起头来,“太皇太后回宫,皇后娘娘因有孕,身体不适,未从香山赶回来接驾,听说昨日已经受到了天罚,胎位不稳,还望太皇太后看在这份上,能够消气。”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昨日哀家对皇后惩罚,才导致胎位不稳?” “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已经说了是天罚!为人孙媳,不遵孝道,自然受到天罚!” 一御史站了出来,“谢首辅,下官可不认可你说的不遵孝道,当今之际,首要乃是皇嗣。皇上成婚四载,如今将有嫡子,此乃国本,应是至关重要之事。自古上慈下孝,关键时刻,太皇太后应当对皇后娘娘多有宽宥。” 萧恂坐在龙椅上,听到这话,吃了一惊,抬眼朝这御史看去,不认识,但既然是为了湄湄说话,就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太皇太后气得扶着阶陛上的柱子,身体晃了晃,她怒目瞪着谢眺,“哪一家的媳妇不为家里传宗接代,现在好了,皇上成婚四载,才有了这点子血脉,这是立下了大功劳了?” “回太皇太后的话,皇后娘娘有孕,原本就是立下了大功劳!”这御史也是个头铁的,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太皇太后殷氏。 “你们,你们……”太皇太后不由得在朝臣中寻找支持者,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张明贺的身上。 张明贺暗地里叹了口气,不得不从列班中走了出来,“皇上,御史对太皇太后无礼,臣以为,皇上应当惩治。” 萧恂挑眉朝张明贺看了一眼,淡淡地道,“失礼在何处?” 就在这时,米团已经快步进来了,他在门口驻足,张惶地看过来,萧恂腾地起身,米团便忙就地跪下,“启奏皇上,皇后娘娘胎像不稳,太医诊断,脉象很不好!” 萧恂已是神色大变,一张俊脸惨白,什么都顾不上了,从龙椅上冲了下去,便朝外奔去。 谢眺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就要过去,走到了殿门口,才想起,这是宫里,他不由得立住了脚步。 “谢大人,请随咱家来!” 芝麻走了过来,跟谢眺行过礼,便领着谢眺往坤宁宫的方向去,谢眺明知这里是后宫,自己过去不妥,但他认出这是陆偃跟前的贴身太监,便问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皇后娘娘才用了一碗粥,两个花卷。”芝麻四顾无人,低声道。 谢眺顿住了脚步,震惊地望着芝麻,芝麻伸手道,“谢大人,皇后娘娘大危,请随咱家来。” 第921章 责怪 谢眺是什么人,转念便明白怎么回事了,问道,“昨日,皇后娘娘在乐寿宫门前,立了多久?“ “听外头说是立了一个时辰,咱家想,若不是太久,怎么会这样?再说了,皇后娘娘月份不轻,皇子又生得比别的孩子要大些,别说一个时辰了,就是那么立着不动,一盏茶功夫都受不了。” 太和殿里,皇帝和谢眺的惊慌落在人的眼里,偏偏太皇太后站在阶陛上兀自生气,一点儿紧张着急的情绪都没有,落在众臣子的眼里,难免会让人多想。 方榈是乐寿宫的大太监,见吃不妙,忙走了过来,“太皇太后,皇后娘娘不安,您是宫里的老祖宗,您若是能够去坐镇的话,皇后娘娘想必会尽快好起来。” 张权谨也上前来,“太皇太后,依微臣看,方公公的话言之有理,皇后娘娘年纪尚轻,这养的又是头胎,恐不知轻重,才会胎位不稳,反反复复。”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心里稍微安定一些,朝方榈伸出手,“走,哀家去看看,皇太后不在宫里,皇后娘娘的确是太不醒事了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损的可是皇家血脉。” 听这话里的意思,若是皇后娘娘有个什么事,还是皇后娘娘的过错了。 太皇太后才走,太和殿里便议论起来了,有耿直的人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寻常小户人家也没有如此的!” 虽然没有把话说明白,但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责怪太皇太后。 “岩清,此言差矣,卑不议尊,幼不议长,若实在是有谏言,就上折子。” 张明贺站在一边,低着头,面相向龙椅,一副恭谨的样子,张权谨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鄙夷,这就是个两面派,想讨好太皇太后,又不想失了圣宠。 他端看将来,张明贺能讨什么好? 曾士毅走到了门边,对守在门口的太监道,“烦请公公帮忙问一下圣意,我等是继续在这里等,还是先散朝,各自有事忙各自的去?” 那公公见大殿里头乱成了一锅粥,各站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的两派都要打起来了,他忙抬脚就往后宫跑。 走到了半路,正好迎面看到陆偃来了,忙噗通跪下,“督主,曾大人问今日朝会开还是不开?” 陆偃一面朝南书房走,一面道,“去太和殿说一声,皇上有令,今日的朝会就先到这里,命内阁阁老们将今日朝会议的事,写个条陈呈上来。” “是!” 那太监便又一溜烟地回去了,将旨意传达了,曾士毅朝张明贺和张权谨等人看了一眼,道,“几位阁老,那就随本官去内阁值房商议一番吧!” 池裕德走在最后面,等到了内阁值房,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首辅的那把圈椅空着,四人各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 曾士毅身为次辅,此时谢眺不在,又有旨意下来,他不得不担起重任,“先议一议吧,浙江那边,现在灾情形势如何,我们都不清楚,方才有人提议,派遣钦差大臣过去,户部如今……原本亏空严重,户部这笔钱,还是皇上当年征战西凉和北契的时候,追缴的战利品充了国库,好在赈灾的银子还有,不至于拆东墙补西墙。” 曾士毅说到这里,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若是他能够坐上首辅的位置,遇到了这样一位皇帝,百年之后,名垂青史,应是毫无悬念的。 一时间,他说话的语气都强硬了些,“对于钦差,你们有什么想法?” 见二张没有说话,池裕德便道,“我举荐高孟渚!” 高孟渚? 张明贺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张权谨道,“高孟渚?就是字岩清的那个御史?” “正是!”池裕德道,“高孟渚,字岩清,寿康七年进士,后中庶吉士,六部观政后,入都察院。“ “池阁老对高孟渚此人真是了如指掌,连他哪一年中进士都清清楚楚!”张权谨道。 池裕德见此人如此轻浮,已是心中不喜,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难道说,张大人对朝中同僚的来龙去脉都不甚清楚?” 张权谨很是不喜,“我不同意用此人,诸位阁老今日在太和殿也看到了,高孟渚对太皇太后实在是无礼,此等不忠之人,如何能够得以重用?” 高孟渚师从王克安,乃是新安理学派的后起之秀。 曾士毅朝池裕德看了一眼,池裕德虽在内阁,但他素来话少。不过,该他表态的,他也从来都肯担当。 曾士毅想起来了,池裕德乃是王克明的师弟,按辈分来说,高孟渚乃是池裕德的师侄。 “到底选谁,最终要看圣意,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争执,若是两位张阁老有推荐的人选,不妨把人名报上来。” 张明贺抬起头来朝曾士毅看了一眼,很是厌恶曾士毅有意无意地把他与张权谨相提并论,但这种话,不好直接说,要不然就是直接把两人都得罪了。 “眼下朝廷用人实在是捉襟见肘,这两年,不光是守孝的被夺情,候缺的全部都补了缺,国子监里稍微年纪大些的都被派去了西疆和北地,即便如此,依然不够。依我看,不妨让那些权贵子弟出来也做点事。” 张明贺这番老成持国之言,不由得令人起了警惕,良久,曾士毅问道,“不知张阁老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依我看,衮国长公主府的郑靖彦就很不错,身上有军功,他这样的人出身便富贵,一来眼界高,不至于贪那点财,朝廷拨下去的粮,多数都能到百姓的手里,二来也正好去看看人间百态,也算是一番历练。” 曾士毅有些听不懂这话了,池裕德也锁住了眉头,端起茶盏慢慢地抿着,好似没有听见的样子。 张权谨道,“如此一说,那正好我也有个人选,庆云侯府世子也是权贵,正好也符合张阁老说的条件。” 原来落足点在这里,曾士毅看看二张,他觉得但愿自己想多了。 “若是无异议,那我就拟条陈,尽快送去给皇上御览!” 第922章 绝食 坤宁宫里,太皇太后进来了,看到里头一阵人仰马翻,她一颗心也不由得紧了起来,朝许意看去,见许意轻轻地点了点头,太皇太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不由得想起来今日在太和殿里那些文臣武将们恨不得将她吃了,若是谢知微果真有个三长两短,满朝一半的文臣出自崔谢门下,将来史书上将如何对她口诛笔伐?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便朝内室去,玄桃忙帮她打了帘子,将她一路领到了内室。 谢知微正躺在床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雪白,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萧恂正单膝跪在脚踏上,捧着她的手,不知所措。 谢知微一眼看到太皇太后进来,忙要起身行礼,萧恂按着她不让她起来,太皇太后本不欲谢知微行礼,可是看到萧恂这般,不由得冷声道,“躺着吧,哀家可受不得你的大礼!” 谢知微含泪咬唇看着太皇太后,她似乎看到了曾经太皇太后对她的好,当年,将元后娘娘赐下的镯子戴到她的手上,如同天底下每一个慈祥的祖母。 她明白,天家一向没有什么骨肉亲情,那时候她还是难免想到,阿恂有这么一位祖母护着,原也是幸福的。 谢知微挣扎着要起身,她推开萧恂,“皇祖母来了,于情于理,妾身都要行礼!” 萧恂转身朝太皇太后看去,“皇祖母,您若有什么不满,就冲着孙儿来吧,您若是觉得孙儿坐了这个皇位,您心头不满,您想要谁坐这皇位,孙儿让位就是了。” 他说着,似乎动了情,“孙儿已是弱冠之年,和皇后只得了这点血脉,孙儿盼孩儿盼了好久了,皇后肚子里也是太祖血脉,太皇太后为何就这般容不下呢?” 太皇太后气得脸都白了,“哀家,哀家何时说过容不下了?她进皇家四年,哀家何曾要她立过什么规矩?你既然是谢家嫡长女,谢家就是这样教你为媳之道的?” 谢知微淌着眼泪,坐在床上,“太皇太后,孙媳进皇家四年,何曾做过什么失礼之处?请太皇太后明示,若有过,孙媳当改之。” 她一张小脸苍白,但显出坚毅之色,即便如此狼狈,也依然不失风度。 太皇太后早知道谢知微不是善茬,此时,看到她这副样子,便明白,只怕,这还是个硬茬。 正僵持间,玄桃进来了,低声道,“皇后娘娘,襄王府那边传来了好消息,说是世子妃诞下了一位郡主。” 太皇太后听着刺耳极了,“一个赔钱货,什么好消息!” 谢知微抬眼朝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声音极为虚弱,“把前日我备好的礼物给世子妃送过去,好好跟她说,就说从古至今都是先开花后结果,女儿都是娘亲的小棉袄,没什么不好,让她好好养身体。” 这便是和自己对上了,太皇太后怒不可遏,不由得朝谢知微的肚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既是如此,那就给她致命一击好了,握紧了拳头,冷哼一声,“我们走!” 晌午,乐寿宫拂冬来报,“皇后娘娘,乐寿宫里胡嬷嬷说太皇太后心情不好,午膳竟是一口没吃,担心太皇太后会饿出病来!” 谢知微“嗯”了一声,吩咐道,“恐是太皇太后病了,太皇太后身份尊贵,我肚子里的皇儿算不得什么,让太医们去乐寿宫,好好为太皇太后诊治,不得有误。” “这……” 拂冬还没有说话,玄桃便挽了拂冬的胳膊出去,“拂冬姐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皇后娘娘吧,皇后娘娘昨日从乐寿宫回来,就颗粒未进,滴水不沾,皇后娘娘还是双身子的人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玄桃边说眼泪都出来了,拂冬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领了一群太医回去,守在乐寿宫里。 谢知微靠在床头,喊了杜沅进来,吩咐道,“悄悄儿去跟陆大人说,就说乐寿宫那边的厨房里,让盯着那边的食材,不能叫太皇太后一面说绝食,一面偷偷地吃东西。” 杜沅一听,眼睛一亮,“皇后娘娘,要不,奴婢去乐寿宫的小厨房把那边的食材……” 谢知微摇摇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没必要做一些自堕身份的事。” 杜沅惭愧一笑,“奴婢知道了!” 陆偃在南书房里,杜沅在门口探头探脑,陆偃看到了,抬眼看去,“进来!” 杜沅走到了书案旁边,低声将谢知微的话说了,陆偃不由得抿唇一笑,道,“知道了!” 待杜沅走了之后,陆偃便喊了米团来,吩咐道,“乐寿宫那边,太皇太后说是食欲不佳,不思饮食,皇后娘娘已经派了太医过去,你让人盯着些,既然主子都不思饮食,底下的人都不要吃,也不得让人偷吃。” “是!” 乐寿宫小厨房里,米团亲自去了一趟,他前脚才走,后脚胡嬷嬷便派人来了,说是要三份点心。 小厨房的头儿道,“不知是谁吃?” “既然是上面要,你管是谁吃,横竖赶紧做就是了。” 那头儿道,“这小厨房是为太皇太后设的,既是太皇太后不思饮食,那到底是谁要吃,我们总得知道。” 那宫女气笑了,“这倒是奇了怪了,我们是什么人,会要了太皇太后的份例去吃?三份点心,你们到底做不做?” 那头儿便吩咐一个太监,“去坤宁宫报一声,就说太皇太后肯用膳了,要了三份点心呢,让皇后娘娘不要担心了。” 这宫女一听这话,不由得怒了,“站住,是谁说这三盘点心是太皇太后吃的了?” “姑姑,您在太皇太后跟前再得脸,您也不能害了我们,我们这些人都是服侍太皇太后的,就算想巴结您,也不敢不要命啊!” 这宫人见此,知道再说下去,恐会出事,她一跺脚就出去了。 厨房里,众人面面相觑,都抿嘴偷偷笑起来了。 堂堂的太皇太后拿绝食来威胁皇后娘娘,说出去,实在是丢人。 胡嬷嬷听了宫人的话,顿时愕然,她哪怕是太皇太后身边第一人,也不得吩咐小厨房为她做膳食,难道真的要让太皇太后绝食不成? 第923章 饿晕 太皇太后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短过吃食,饿了一餐,她已是头晕眼花,偏偏,太医院的太医们聚集在乐寿宫,她不好明目张胆地要吃食,便说让胡嬷嬷帮她去要两份点心来。 胡嬷嬷走进太皇太后的寝宫,跪在脚踏上,凑近太皇太后将小厨房里的事说了。 她低声道,“这怕是有人故意的,太皇太后,这可怎么办才好!” 难不成她闹绝食是好玩的吗?可真要把自己饿出个好歹来,也不是不行,挨饿的滋味,太皇太后尝过了之后,便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她这是在逼哀家呢,真是好手段啊!”太皇太后难免落下泪来,“哀家死了儿子,就被孙媳妇欺负成这样?” 胡嬷嬷却是沉默不语,外头如今不知道都传成了什么样,说是太皇太后不满萧恂当皇帝,磋磨皇后娘娘,硬是容不下皇后娘娘肚子里的皇嗣,为的是要让自己嫡亲的孙儿当皇帝。 谁不知道,当年皇位乃是寿康帝从昭阳帝手里夺过来的,谁不知道,太皇太后当年故意麻痹了昭阳帝,做出一副假仁假义的嘴脸,母子勾结,忘恩负义,谋朝篡位,谁不知道,当今皇帝原本三年前就可以登基为帝,却依然以德报怨,等寿康帝寿终正寝之后,才登基。 此乃物归原主! 皇帝仁孝,太皇太后竟然以长辈身份,虐待有孕的孙媳,以至于皇后差点流产,太皇太后竟然不但不有过改之,反而以绝食威胁。 绝食不说,却是明面儿上绝食,暗地里却吃着点心,分明就是为老不尊,为难晚辈。 谢眺被领到了南书房,看到坐在里面的陆偃,他的心突然安宁下来了,走了进去,彼此见过礼,陆偃起身道,“谢阁老,请坐!” 谢眺坐了下来,饶是他已经历练得八风不动,也依然难免担忧,问道,“陆大人,不知皇后娘娘现在如何了?” 陆偃让人上了茶,挥手将屋子里的人都屏退了,道,“谢大人,皇后娘娘如今的处境,本座想,您应当知道,皇后娘娘是晚辈,这天底下,再大,大不过一个‘孝’字去,任皇后娘娘再聪明能干,也不可能讨得了太皇太后的欢喜。不知这话,本座说得对不对?” 这是肺腑之言了,谢眺没必要隐瞒自己的想法,他站起身朝陆偃拱手,“陆大人洞若观火,说得甚是在理!” 陆偃极为满意,他料想谢眺也不是迂腐之人。 “皇后娘娘一旦被动了,皇上也不好做事。本座看了曾阁老拟的条陈,赈灾的钦差,一共四位阁老,就推举了三人。” 陆偃将条陈递给谢眺,谢眺接过来看了一眼,见上面一共三人:高孟渚、郑靖彦和庆云侯世子殷瑭。 “郑靖彦乃是衮国长公主的儿子,这应当是张明贺拿来打掩护的,若说以前,本座对张明贺还有些观望的话,如今,本座是毫不怀疑,他就是太皇太后的人。” 谢眺道,“庆云侯世子是万万不可的,此人走马斗鸡,勾栏酒肆,赌场常客,却绝不是办事的人。” “太皇太后是有些慌了,这也是常情,年纪大了,若是换了嫡亲的皇子们,那是会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不至于让庆云侯削了爵位,但皇上就未必了。太皇太后如此迫不及待,未必不是想探一下皇上的态度。” 陆偃抬了抬袍摆,问谢眺,“谢大人如何看?” 谢眺琢磨片刻,抬起眼来朝陆偃看去,“以我的想法,那就三个人一起去。都察院这边,我会想办法!” 彼此虽然没有说破,但如何做,已经达成了一致。 这就是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 陆偃让人送谢眺出宫。 谢眺回到家里,李禄就迎了上来,“老太爷,今日太太一回来,洪大太太和谢大姑娘就去了太太屋里,一直吵闹到了现在。” 谢眺气得胡子都在抖动,可是,若让他安排人把谢洪等人撵出去,他一时又拉不下这面子。毕竟,谢洪几个是本家人,他们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他这一房留在京城,又有皇后娘娘在,岂不是惹人笑话。 “大太太怎么说?” “大太太让人去请二姑娘和二姑爷回来,说是大家商量着怎么办?” 谢眺想到袁氏是气糊涂了,却又觉得,即便气糊涂了,也不至于会请二姑爷来。 许良一接到消息,听说是皇后娘娘吩咐的,他心里便有了数,让人去通知了孟津郡王一声,他便来了谢家。 洪大太太一家三口已经被袁氏请到了花厅,许良来了之后,与众人见过礼,在下首坐了,“大伯娘,您不请小婿来,小婿也要过来,眼下有一桩亲事,小婿想请大伯娘的示下。” 袁氏松了一口气,“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我这人能力也有限,寻常中馈中的事,我能自己做主,可这,事关房头,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处理,才请了你们来。家里的事,一时说不清楚,你就先说你的事吧!” “大伯娘,孟津郡王府向小婿递了个消息过来,说是想求娶谢家的姑娘,您也知道,如今的郡王还没有正妃,说是一嫁过去就是正妃,问小婿,还有没有待字闺中的姨妹,想与小婿做个连襟。” 想和许良做连襟是假,与皇上做连襟是真吧! 袁氏眼角余光朝洪大太太看了一眼,见她眼睛都亮了,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待字闺中的姑娘着实没有了,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是说好了的亲事,亲家都来请期了。” 洪大太太忙道,“瞧大嫂说的,莫非只有老太爷膝下的姑娘才算做是谢家的姑娘,我们筠姐儿难道不是?” 袁氏瞪大了眼睛,“筠姐儿?难道筠姐儿不是要进宫给她姐夫当侍妾的吗?怎么能给郡王当正妃呢?” 是给郡王做正妃,还是将来看谢知微的脸色过日子,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洪大太太母女便做好了选择,若是能给王爷做正头娘子,谁还愿意给人当妾呢? 第924章 送神 袁氏对许良道,“还请二姑爷回去跟孟津郡王爷说一声,就说,多谢郡王爷抬爱,只是谢家眼下恐怕也没有姑娘有这福气抬进去当正妃娘娘,满京城的贵女这么多,若是郡王爷看上了谁家的,我倒是愿意帮郡王爷跑路,赚取一双媒人鞋穿。” 洪大太太一听这话便怒了,很不客气地对袁氏道,“大嫂,你这是什么话?筠姐儿什么时候说了要进宫去服侍皇上了?到底是谁在嚼舌根?” 袁氏道,“前也不知道是谁说是咱们家溪哥儿说的,洪大太太也说了,恨不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还让我给你一个说法,让皇后娘娘把筠姐儿抬进宫里去。这……” 袁氏朝许良看了一眼,“二姑爷,你也不是外人,我这口无遮拦的,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您可别往外说。” 许良忙起身拱手道,“大伯娘,小婿自然不是外人,小婿绝不会往外说。只是,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若皇上那边也没有异议,还是要把人留着,万一那天皇上问起来了,岂不是欺君之罪?” “是这个话!”袁氏对洪大太太道,“洪大太太,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筠姐儿的名声已然如此,又怎么能把姑娘往郡王府里嫁?” 许良正色道,“眼下,除了襄王府,也只有一个不作数的岷亲王,先帝的几个皇子们也都是郡王,孟津郡王的祖父与建元爷乃是极好的兄弟,已故的老郡王爷是荒唐了些,而今这位郡王爷极求上进,皇上现在正是缺人用的时候,将来或可做出一番事业。“ 谢从筠听到了心里去,既然已经是郡王了,将来皇帝为了笼络人心,不让人说他苛待兄弟,总是要封几个兄弟当亲王的,她去宫里求一求谢知微,把今日的情分说一说,难道谢知微还敢不帮一把? 要知道,她今日不进宫,那也是在为谢知微留后路呢,总不至于姐妹二人都争一个男人吧! 这般想着,谢从筠便朝母亲使了个眼色,洪大太太也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软了语气,“大嫂,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筠姐儿是被我宠坏了,可她年纪还小,大嫂就不要与她一般计较了。我这个人,一向是个糊涂的,大嫂与我计较,那都是低了身份,不合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着晚辈再不妥,也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前程不是?” 袁氏笑了笑,“洪大太太这是说哪里话,我怎么和一个晚辈计较了?我也不是这样的人。谢家和谁结亲,不和谁结亲,我看还是问问老太爷的好。” 洪大太太便领着谢从筠出去了,去找了谢洪,将孟津郡王求娶谢家女的事说了,谢洪就算觉得不妥,也拗不过这母女二人,更何况洪大太太的话又很有道理。 “孟津郡王和皇上的关系如今还是远了些,况且我听说原先老郡王便是折在了皇后娘娘的手里,若孟津郡王府想要长长久久,与谢家结亲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是这样,筠姐儿嫁进了孟津郡王府,不怕他们不把筠姐儿当菩萨一样供着。” 谢从筠一听这话,自然是高兴极了,她似乎憧憬到了将来在郡王府里只手遮天的场景,抱着母亲的手,“娘,您这是在嘲笑女儿呢!” 洪大太太似乎女儿已经是郡王妃了,摸着女儿的头道,“凭我筠姐儿这人品,这容貌,这身份,也只是晚生了几年而已。” 若是早生几年,估摸着也没谢知微什么事了! 谢洪迫不及待地起身去了七谏斋,他原以为谢眺还要刁难一番,谁知,谢眺只提了一个条件,“你们在京中也有住处,这几日就收拾出来搬出去,将来筠姐儿出阁也有个所在。” 谢洪想到自己将来好歹也是郡王爷的老丈人,没想过女儿要在谢家出阁,又想到,这桩婚事若是成,女儿年岁不小了,过六礼,置办嫁妆,在这边着实也不妥,满口答应下来。 本家二房得到消息,人人都很高兴,纷纷恭喜谢从筠,似乎,谢从筠已经下了小定,成了孟津郡王府的郡王妃。 也有人跟谢从筠道,“当初大姑娘被聘为宸王妃,是先皇赐婚,赐婚的时候,就被封为了宸王妃,五姑娘应当也有这个尊荣的。“ 谢从筠面儿上虽不动声色,心底却是计较上了,若是皇后下懿旨,算不得什么,最好能够请太皇太后或是皇太后下懿旨。 本家二房搬出去后,谢眺便叹了口气,对李禄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以后本家二房那边再上门,能不让进,就尽量不让进。家里有什么事,也不必再通知那边了。” 李禄察言观色,忙道,“是,二老太爷是个好人,就是太宠溺儿女了些。” 谢眺摆摆手,“不说这些,这些不是你应当说的话,照着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襄王府给新诞下的郡主洗三,袁氏亲自去了,送了一套用浆洗了好几次的松江棉布做的小衣服,一套实心金项圈镯子,工艺很讲究,看着格外精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准备的。 赵氏还起不来,让贴身的嬷嬷去请了袁氏过来说话,“夫人,我原当起身相迎!” “别说傻话,你现在月子里,可任性不得半点,仔细落下了病根,等上了年纪就知道轻重了。”袁氏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坐下。 “夫人,皇后娘娘到底如何了?我甚是担心,每次叫人进宫去看,都说没什么事,可外头沸沸扬扬,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后娘娘那边,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好好的,也省得她担心呢。” “以前人说长嫂如母,我是不懂。如今,是终于懂了。皇后娘娘担心我,送了两个嬷嬷过来专门帮我调理身体,她自己都那样了,还在担心我,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 “一家子骨肉,说什么感谢的话。”袁氏生怕把她说得伤感了,忙道,“我看看小郡主。” 孩子生下来五斤六两,襄王爷格外喜欢,让人抱去前头给人看。孩子醒了,也不知道是尿了还是饿了,让人抱过来,才喂了奶,正睡得香甜。 第925章 丈夫 袁氏抱着孩子,看着粉嘟嘟的脸蛋儿,很是欢喜,也感慨道,“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肚子里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若是嫁到了寻常人家,依谢家这样的家势,就算生下来的是女儿又如何,可是,到了皇家就不一样了。 想到太皇太后对女儿的威逼,袁氏难免会担忧。 “夫人不用担心,皇太后回宫了,皇太后一向喜欢嫂嫂,嫂嫂这一胎一定会一举得男。” 到了吉时,洗三嬷嬷将小郡主抱到了正厅里去,前来观礼贵人们都就位了,一个个将手里的金锞子,银锭子往盆里扔。 待礼毕,用了宴席,众人便告辞了。 宫里,谢知微派来的人是秋嬷嬷,赵氏专门请去说了话,回到宫里,秋嬷嬷跟谢知微说起洗三的事儿,“小郡主生得极好,听说吃奶也好,每日里都很乖巧,眉眼精致,奴婢瞧着,和世子爷像。” 谢知微笑道,“女儿肖父,儿子肖母,听说都是有福气的。” 说这话的时候,萧恂在东梢间的书房里看奏折,暑热未完全消退,门帘子都打起来,这边的话,他也听到了。 等秋嬷嬷出去了,萧恂过来,将谢知微圈在怀里,“湄湄,你肚子里的是像我还是像你?” 谢知微笑道,“你问他啊!“ 萧恂不由得笑起来,对着谢知微的肚皮,“闺女,你是生得像爹,还是生得像娘?你要是生得像爹,等你一落地,爹就好好赏你。” “要是生得像我呢?”谢知微背地里每天都跟肚子里的孩子说“娘”啊“娘”的,但当着萧恂,她还是有些害羞。 “那就加倍地赏,我的女儿,不管像爹还是娘,既然投胎到了我面前,就是个有福气的。” 谢知微的眼底有些发烫,她抬手搭在了萧恂的肩上,萧恂抬起头,四目相对下,他不由自主地起身,含住了谢知微的唇,一时间,动了情。 百灵快步走来,见明间通往东次间的帘子关着,屋子里似乎又没有动静,便拿眼去看玄桃,玄桃打了个手势,正准备领着人出去,便听到里头谢知微的声音,“百灵回来了?” 谢知微轻轻地掐了一把萧恂的肚皮,硬邦邦的,她掐不起肉皮来,只好恼羞成怒地戳了他一把,惹得萧恂噗嗤一笑。 听到了百灵的脚步声,萧恂怕掉了谢知微的面子,便退到了东梢间。 百灵进来,见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脸上又是泛起了一片桃红,心中正自诧异,听谢知微问道,“怎么说?” 百灵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回皇后娘娘的话,皇太后派了容嬷嬷出宫给小郡主送洗三礼,还说,等皇上手头事儿少些了还是正儿八经地封给郡主,给个爵位,女孩儿家,娇贵些好。” 谢知微忙起身道,“是!” 百灵把皇太后的话转述完了,便是她自己的话了,“皇后娘娘,太皇太后那里还是没有动静,没有给襄王府送洗三礼。” “没去就没去吧!”谢知微也明白,太皇太后的底线便是自己的儿子孙子当皇帝,曾经她说是有多疼爱小儿子襄王,可是一旦触犯到了她的底线,曾经的疼爱就是虚的了。 太皇太后只绝食了一天,次日,萧恂去给她请了安,说要在她的宫里用早膳,太皇太后就坡下驴,也不绝食了。 襄王还在,萧恂自然不敢真的把太皇太后饿死,让襄王觉着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太皇太后也知道,如今宫里便暂时陷入这种短暂的平衡来。 皇太后回宫后,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在寝宫里,婆媳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皇太后回宫后,便再也没有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一个住东面,一个住西面,隔了一个皇宫,就好似在世界的两极,彼此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谢知微因动了胎气,现在娇弱得很,便称病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次日,搬到了养心殿养胎。皇太后亲自来看了谢知微,将屋里的人都屏退了,低声问道,“你跟娘说真话,孩子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娘,您放心好了,我是大夫,我有分寸。” 皇太后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我一向觉着你稳重,懂进退,怎么还是做出这糊涂事来,我且问你,若是真的有事呢?我是听说你在乐寿宫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若是真的动了胎气,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你的头胎,阿恂的长子,容不得有半点疏忽。你在担心什么?这宫里还有我,太皇太后想管到你这里来,还有我这一层隔着呢。昭阳帝当年,为了我没有纳后宫,我不会像别的婆婆那样主动给阿恂纳妃,但一条,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恂无后,你可明白?” 谢知微已是感动得落下泪来,“娘,儿媳明白!” “所以,与其害怕那么多,还不如安心地养胎,好好儿生养一个皇子出来,你也安心,我也安心,朝臣们也安心了。” “是,儿媳错了!” “也谈不上什么错吧,都是女人,我岂能不明白你的心呢?这也是你对阿恂的一片真心,比起那些看中他的身份与尊荣,而扑上来的女人们,你与他是结发夫妻,情分自然不同些。” “儿媳只是与皇上相识得早些。” “也不全是这些吧,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坐在那龙椅上,何其孤单。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谢知微抬眼看向皇太后,见她眼中神色慎重,她心头不由得一跳,起身要跪下来,皇太后拉住了她,“不必跪,你且说,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谢知微骑虎难下,下意识地点头,“娘,我答应您!” 她说着,落下泪来! “你答应我,今生今世,都不把阿恂当皇帝,只把他当丈夫。”皇太后道,“你若是能答应我,我活着一日,就护着你一日,不叫他纳妃。” 谢知微摇摇头,在皇太后的厉目之下,她依然道,“娘,我答应您,我这一生都把阿恂当丈夫待着,不把他当皇帝。只是,我不要您护着我不让他纳妃。他乃是天子,富有四海,他若是不纳妃,是我的福气,若是纳妃,原也该当!” 第926章 胎动 皇太后笑了一下,“你看,你还是在把他当皇帝,你若是只把他当丈夫,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谢知微低下了头,她有她的骄傲,不愿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为了留住丈夫的爱,而费尽心尽。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抚着她的肩,“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落到了阿恂的耳中,他该是多难受啊,多伤心。” 谢知微不解,抬起头来,满眼茫然。 皇太后却不再多说,起身道,“你是双身子的人了,不必送我,只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谢知微不知道该如何想,她只要想,便会想到前世,想到谢家被满门抄斩,想到她在冷宫里暗无天日的整整十年,也会想到最后萧恂提着长枪朝她奔来,那一声充满了凄厉的喊声“谢大姑娘”。 她知道自己应当相信萧恂,前世他并未娶妻,他也并不是好色之人,可是,心底里却有个声音说,前世他身中蛊毒,若是蛊毒不除,便会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从太祖皇帝起始,这蛊毒在萧家已经传了整整十代人了。 萧恂走过穿堂来到了后殿,屋子里,玄桃等人都跪下来行礼,萧恂不耐烦地摆摆手,“平身吧!皇后娘娘呢?” 谢知微听到声音忙从榻上起身,萧恂已经打起了帘子进来了,走到她跟前,仔细地打量她的神色,担忧地问,“怎么了?娘说你了?” 谢知微摇摇头,萧恂抱起她,她忙条件反射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看萧恂的脸。 她重生回来,第一次看到萧恂是在南熏门前,他策马扬鞭,凯旋而归,前来迎接他的姑娘们满城都是,那时候,他身着银铠,身后的披风翻卷如云,紫陌说,满京城的姑娘们都要睡不着觉了。 谢知微搭在萧恂肩上的手不由得微微用了力,像是在给自己勇气,“娘怎么会说我呢?娘对我一向都比对你好!” 萧恂不由得笑了,在她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吻,额头对准谢知微的额头,“那你怎么不开心?” 心底里的喜悦如泉涌一般,一点点地将她的心田灌满,她将脸贴在萧恂的胸口,“我哪有不开心?我要是不开心,我会不告诉你吗?” 自他继位后,萧恂便感觉到谢知微在慢慢地远离他,可这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谢知微如同小猫儿一样,又在一点一点地朝他靠近,他心头欢喜,却依旧小心翼翼,他知道,要让这小猫儿彻底放下戒心,愿意全身心地信任他,还需要时间。 他的湄湄不应当是这样子的,他的湄湄应该每天都开开心心,有了烦心事,都能跟他说,他帮她挡住一切风雨,她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下,做任何想做的事。 他想,他毕生的心愿便是如此,让她能够彻底地信任他,信他这一生都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妥善珍藏。 “那湄湄说好了的,以后有了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告诉我。”他说着,将手覆在她的肚皮上,正好,里头的小家伙一脚踹过来,力道之大,萧恂惊得弹跳起来,差点把谢知微拉得摔了。 萧恂看着自己的掌心,一时间,心头的感受无以复加,良久,他才道,“这小混蛋!” 他又关切地问谢知微,“湄湄,你好不好?有没有不舒服?” “我哪里不舒服了?怎么会不舒服?” “他这么踢你,你有没有不舒服?”萧恂心疼极了,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湄湄,等他出来了,我好好教训他,他居然敢踢你!” 以前都是在里面活动,伸展一下四肢,今日,这明显就是在踢人了,萧恂觉得是该好好教训一下这孩子了,难道他不知道,母亲怀胎十月是多么辛苦? 谢知微歪在萧恂的怀里,头一次不想起身,他看重她胜过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什么时候变得患得患失了呢? 是因为,萧恂在她的心里也渐渐地不可替代了吗? “阿恂,你别这样骂他,万一是个女儿呢,要是被你听到骂小混蛋,孩子会多难过。” “你放心,五六岁之前都不会有记忆,就算是女儿,她也不会记得。” “可我三岁就有记忆,虽然都是些很不一般的事才会记得,可的确是记得很多事。” “那也要到三岁呢。”萧恂摸着谢知微的发,他能感受到谢知微对他的依恋,便将朝政上的事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自从他从京城回来,太皇太后传出了要为他纳妃的话,他就觉得湄湄的心在渐渐远离他。不过,他不担心,时间长了,湄湄的心迟早会慢慢地回来。 就如同此刻,乖巧地,贴心地与他在一起,他只需要湄湄在他的身边,能够享受他的爱,一切便都圆满了。 原来,爱一个人是如此简单! 谢知微在萧恂的抚摸之下,渐渐地阖上了眼睛,睡梦中,一对欢快的,生得玉雪可爱的小儿女在院子里荡着秋千,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笑声飞上了天,扬得远远的。 衮国长公主府与襄王府比邻而居,衮国长公主坐在罗汉床上,一儿一女坐在两侧,衮国长公主一阵头疼,对郑靖彦道,“既然圣旨让你去办事,这不是正好,好好儿为老百姓办点实事。” 郑靖彦道,“可是娘,圣旨上居然还要我和庆云侯世子一起,您又不是不认识他,有他这搅屎棍子在,我还怎么办事?” 衮国长公主不由得好笑,“事情这么好办成,这天底下岂不是早就河清海晏了?你只记住一点,哪怕你办不好事呢,皇上拨了多少银子下去,你就帮着看好这些银子,不要叫人拿走了一钱一两。” 国库空虚了这么多年,寅吃卯粮这么多年,国库第一次有盈余,第一次赈灾用的是真金白银,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呢。 偌大一座宫城,短短三四年时间建成这样,虽说有以前的北契皇城打底子,可若是没有大把大把的银钱,也依然难成。 浙江被太皇太后把持这么多年,从山到下都是太皇太后的人,想去正儿八经地赈灾,那是不可能的,但衮国长公主却不怕,这总比上战场要强多了。 “你只记住我的话,不要吃人的嘴软,也不要跟着人去那些风月场上,我可跟你说,这文官们待的地方,虽然没有明枪,可暗箭多,不会要了你的命,但往往比要你的命更让你难受。” “有这么吓人吗?”郑靖霜见哥哥被吓得脸都白了,她跃跃欲试,“娘,让我跟着哥哥去,我保护他!” 衮国长公主对这个女儿,早就看不顺眼了,“你保护他?你有本事先把自己嫁出去吧!” 第927章 回来 这说话就太难听了,这还是亲娘吗? 郑靖霜嘴巴翘得可以当夜壶了,“娘,我好歹也是您亲生的,我在家里能吃多少,能喝多少,您何苦这么嫌弃女儿呢?” “你都快二十了,正儿八经的姑娘家,谁这么晚了还不嫁出去?”衮国长公主道,“你看看满京城的公子们,谁到了这个年岁还没有娶亲的?错过了好年纪,就只有捡那些别人不要的歪瓜裂枣嫁了。” 郑靖霜心说,这正好,她道,“那何必还嫁呢?还不如不嫁了,像瑶期,像清涵,以前在闺中的时候多好,那么早嫁,嫁了现在可好了。前两日,我听说陆太太把清涵带进宫里去见皇后娘娘,说来说去,不都是子嗣吗?承平长公主居然还要主动提出把清涵夫婿屋里的通房丫鬟的药停了。” 衮国长公主气得快跳起来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居然还敢学着说,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嫁人了?” 韩嬷嬷来了,朝郑靖彦看了一眼,道,“长公主,潞国公府云二公子求见,说是要请世子爷去醉仙楼喝酒,为世子爷送行。” 衮国长公主也是舍不得儿子就这么出去,趟那龙潭虎穴,可孩子们也不能总是护在身边,如何长大?她摆摆手,“去吧,去吧!” 郑靖霜满脸通红,别扭地嘀咕了一声,“他怎么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衮国长公主斜睨了她一眼,见韩嬷嬷还没有走,吩咐道,“跟潞国公夫人说一说,就说皇后娘娘要生了,约她一起去隆恩寺给皇后娘娘和皇子请个平安符。” 韩嬷嬷心知肚明,笑着道,“是,奴婢这就去一趟潞国公府。” 郑靖霜吃了一惊,“娘,您要做什么?” 衮国长公主懒得跟她绕弯子,“自然是和潞国公夫人谈你们的婚事了。” “谁要嫁给他了?” “我谈不谈是我的事,你嫁不嫁是你的事,我不能总留你在家里,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说着,衮国长公主站起身来,朝次间走去,郑靖霜跟在她的身后,看着母亲削瘦的肩膀,略有些佝偻的背,她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任性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很害怕而已,看看清涵,看看瑶期,再看看微妹妹,谁嫁人了是万事顺心的?哪怕是微妹妹,从前当姑娘的时候,一手医术,为她挣来了盛名,原以为跟着萧恂会很幸福,可是怀了孩子,摊上这样一个长辈,最后不也是小心翼翼吗? 她害怕了,可害怕了,就连日子都不过了吗? 次日,衮国长公主出府之后,郑靖霜就乖乖地待在家里待嫁了。 潞国公夫人因郑靖霜迟迟不肯嫁,原本是很不满意,几次要去云敬轩相看别的姑娘,可云敬轩却是非郑靖霜不娶,她越是对郑靖霜不满。 没想到,峰回路转,衮国长公主居然约她一起去隆恩寺,为皇后娘娘祈福是一回事,黎阳郡主肯嫁,她自然是万分欢喜,她儿子总算是盼到头了。 衮国长公主府和潞国公府在商议婚事,孟津郡王府请了岷王做保山,上了谢家的门提亲。 谢眺请了岷王在正厅里坐,上了茶后,岷王说明了来意,谢眺道,“本家二房并不在下官的家里住,他们有自己的家,若王爷不嫌弃,下官陪王爷过去。” 岷王一听这话,问道,“虽说分了家,可还是一个房头吧?” “也算不得是一个房头了。不瞒王爷,谢家祖籍那边,虽说是本家二房守着,也是代管,下官打算致仕之后,回老家守祖籍。” 岷王心里便明白了,哈哈笑道,“谢大人想致仕,估摸着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两人正要起身,谢家的长随来报,“老太爷,老太爷,大喜,大老爷回来了!” 谢家阖府都震动了,岷王一看,这是不太合适让谢眺带着过去了,他忙起身告辞,谢眺忍住了心头的巨喜送岷王到门口,目送着岷王的轿子离开后,他也不进去,站在门口等。 “大老爷现在在哪里了?怎么提前没有人说?” “回大太太的话,报信的人说,大老爷已经进了永定门了,正朝朝阳门大街过来呢。” 袁氏在屋子里转着圈,六神无主,自己问了话,也不知道问了什么。 若是湄湄在就好了,她就能安慰自己,让自己镇定一些。 “娘,娘,爹爹回来了吗?” 谢明溪冲了进来,袁氏平日里很嫌弃儿子,这会儿就跟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也不肯松手了,“你和我一起去接你爹。” 袁氏不管不顾地抓住了谢明溪的手,领着他等在二门上,她突然站着不动了,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谢明溪被他母亲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弄得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您是不是在害怕啊?” “我害怕什么?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袁氏狠狠地瞪了谢明溪一眼,谢明溪怕他母亲又要暴起伤人,不再说话,只朝后退了两步。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一阵躁动声,袁氏想去,又不敢去,便催着儿子,“还不快去看看,是不是你爹回来了?” 说完,还不忘瞪了他一眼。 谢明溪忙跳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边喊爹。 袁氏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里来了,她正怔怔地站着,看着旁边一丛盛放的杜英,绿的叶,白的花,倒挂在枝头,她的眼有些发直。 “你娘呢?” “我娘在那边!” 袁氏忙抬起头来,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姿朝他走了过来,他迎着阳光,俊朗的脸,含笑的眉眼,眼中是深到了极致的思念,这一刻,她的眼顿时模糊了。 “老爷!”袁氏喃喃道,突然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忙低下头抹眼泪。 谢元柏已经一步走了过来,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揽,“别哭,我回来了!” “老爷辛苦了!”袁氏自是心疼不已,这些年,聚少离多,一直担忧挂心,都不容易。 钱氏领着三姑娘和四姑娘过来,彼此行过礼,谢元柏便跟着袁氏回了正屋,梳洗过一番后,谢元柏便说要去给老太爷请安,去了七谏斋。 第928章 双生 七谏斋里,谢家的儿郎们都在,谢眺坐在正中的位置上,谢元柏与老太爷行过礼后,又与谢仲柏和谢拾柏见礼,“我不在家,这些年辛苦二弟和三弟了!” “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再辛苦,也没有你辛苦。”谢仲柏真心地道。 谢拾柏的话一向少些,谢元柏拍了拍他的肩,彼此落座。 谢明澄便领着弟弟们前来与谢元柏见礼,喊着,“伯父好,伯父辛苦了!” 谢元柏的目光落在谢明澄身上,“澄哥儿进学了,这很好,给你的弟弟们做了榜样,你们几个也要多用功,谢家往后就靠你们了。” 他深深地朝谢明溪看了一眼,谢明溪低下了头,才在正屋里,他已经单独给谢元柏磕了头,方才便没有再随着兄弟们行礼。 他又不是没有用功读书,爹爹为什么对他不满意? 行过礼后,谢眺只让谢明澄留下,让其他的几个孩子都回学堂里读书去了。 “你总算是回来了。” “皇恩浩荡,儿子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皇后娘娘快生了,前些日子,宫里闹得很不太平,到底不是亲生的,又占了一个‘孝’字,皇上和皇后娘娘处境艰难。” 谢元柏无比担忧,问道,“皇后娘娘还好吧?” “听崔家那小子说,怀的应是双胞胎,如今我也很担心,若是双生子,这又是皇家的头胎难道……,若果真如此,依皇后娘娘的性子,我又担心她会对皇上生怨怼之心,若不,将来又是乱国的根本。” 谢元柏没想到是这样,他只知道女儿有孕,谁也没有去信跟他说怀的是双生子,当然,这话是不能落在纸上的。 谢元柏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儿子也不答应,稚子无辜,都是皇上的血脉,怎能忍心?” 谢眺满心都是乱的,他摆摆手,“真到了那时候,再说!” “听说浙江那边两个县遭灾了,儿子这次回来,带回来了六百多万两银子,是西疆半年的赋税,那边百废待兴,眼下是没有多少赋税,但正如当年皇上所料想的那般,商路打通之后,未来还是很有一番作为的。” “国库里还尚有银子,你这六百多万两银子,折子可都递上去了?” “递上去了,运送税银的车已经让去了户部,账册也都交上去了,儿子回来之前便是先去求见皇上,是皇上让儿子先回来梳洗一番,再听旨意。” 李禄进来了,说是宫里有了旨意。 谢眺等人忙出去,来的是李宝桢,满脸都堆着笑,即便如此,谢眺还是上前去,亲自将一块汉玉递到了李宝桢的手里,李宝桢也不推辞,收了下来。 这便是让彼此都很安心了。 “公公辛苦了,一会儿我让下人们送一些西域那边的特产去给公公,公公尝个鲜或是留着赏人!” “哎呦,国丈老爷,您也是太客气了!” 彼此寒暄过后,李宝桢便道,“皇上有旨,命国丈老爷站着接旨!” “臣不敢!”谢元柏快手快脚地跪了下去,李宝桢要扶起他,谢元柏道,“李公公,还是让我等跪着接旨吧,千古礼数不可变啊!” 李宝桢便只好道,“皇上命国丈老爷即刻入宫觐见!” 养心殿里,宫人太监们都被屏退了,只留了几个贴身服侍的人在,庭院的海棠树下摆了一张桌子,还没有布菜和碗箸,萧恂和陆偃在说话,谢知微摇了一把扇子在旁边扇着。 听说谢元柏进宫了,谢知微忙站起身来,已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待谢元柏的身影在门口出现,谢知微更是忍不住跑了过去,她提着裙子,挺着偌大一个肚子,看得三个男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朝谢元柏奔过来,如同小时候那般,谢元柏不由自主地伸开了双臂,一把将女儿接住了,“湄湄!” “爹爹!” 谢知微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谢元柏很快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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