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姑娘,您怎么这样了?姑娘,您把奴婢收在身边吧,苦活累活奴婢去做,奴婢不怕苦也不怕累,姑娘,您不要撵奴婢走!” 谢知微忍不住又要落泪,她见不得这些,对曹云华道,“云华姐姐,看在这丫头如此忠心的份上,你就把她收下吧!” 曹云华原本是不想迎春跟着她受苦,便道,“你要知道,你跟着我,再也不似从前在曹家了,凡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或许连以前的粗使丫鬟都不如,迎春,这样的日子,不是过一日两日,或许要过一辈子呢。” 她的手搭在迎春的肩上,“再苦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了,这是我曹家该遭的报应,可对你来说,你若是留在这里,郡主看在我的面儿上,必然不会亏待你,你这样,还要跟着我吗?” 迎春流着泪道,“姑娘,奴婢原先就是过这样的苦日子,比这更苦都过来了,奴婢不怕,奴婢不跟着郡主,奴婢原本是服侍姑娘的。” “好迎春,你这是何苦呢?“曹云华抚着她的脸,自己也流着泪道。 紫陌生怕谢知微把眼睛给哭肿了,进来笑着道,“曹姑娘,对奴婢们这做下人的来说,吃好穿好拿多少银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什么样的主子,当年您和我们家郡主往来密切,奴婢们都知道,您待下人宽厚,迎春姑娘自从醒过来,日日念着姑娘,您就成全了她一番忠心吧!” 曹云华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惹得谢知微难过,这也是她之前哪怕万般思念也不肯来看谢知微的缘故,便起身告辞。 谢知微送她到了大门口,看着她的车走远,心中一阵唏嘘,正要转身进门,突然有所感应,她看到远处,茫茫白雪中,一骑绝尘,马背上的人越来越清晰,那熟悉的五官如同刀刻一样,深深地印在她的心底,无论多少年,多少世,都无法被时光抹去。 “阿恂!”谢知微喊了一声,便什么都不顾地朝那人飞奔而去。 萧恂忙勒住了马,翻身而下,冲了过来,将那一抹倩影紧紧地搂在了心里,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只想把这人揉进怀里,骨血里,永远都不再分离。 “湄湄,我回来了!” “阿恂,你回来了,你有没有受伤?你好不好?你饿不饿?” 谢知微说完,欲从他的怀里退开,却被萧恂越发紧地搂着,因在外面,他索性一把抱起了谢知微,上了台阶,进了门。 他身后的马儿也随着他,甩着马尾,打着响鼻,傲然地跨过了门槛。 萧恂抱着谢知微一路快步朝里,走了几步,他才发觉不对,真定府的宅子,他曾经来过好几趟,每次都是匆匆过来看看,谢知微不在,他一次都不曾在这里留宿,而是住在军营里,他都不知道谢知微的院子是哪一个? “湄湄,我们住哪儿?” 谢知微笑着从他的怀里下来,牵起了他的手,娇嗔道,“阿恂,不是我们住哪儿,而是我住哪儿?” 萧恂顿时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却笑盈盈地看着谢知微,两人的目光相触后,就如同黏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萧恂心头的柔情如井喷,他抬手抚着谢知微的脸蛋,他们一年不曾相见,可是,离别似乎只在昨日,她一直守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从来不曾挪动过半分,以至于,他回来之后,一眼就能看到她。 “湄湄,这一次我回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萧恂许诺道。 谢知微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捏了捏,“阿恂,我很好,是不是大哥哥跟你说了什么?那次,我们只是开玩笑而已。” 萧恂上前一步,揽住了谢知微的肩,将她往怀里一带,紧紧搂住,“不是,是我想你了,我一刻都不想等,想见到你,湄湄,要是再让我这么久看不到你,我会疯掉了。” 屋子里还是如曾经在襄王府的凝晖堂一般,处处都透着熟悉,萧恂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服,谢知微已经将他的盔甲打理好了,放在了箱笼里。 看到他出来,谢知微忙迎了上去,如每一个妻子一样,为萧恂整理衣带,“我已经跟母亲和娘说过了,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延福楼给母亲和娘请安?” “嗯!”萧恂一面答应着,一面低头朝谢知微吻了过来。 第766章 相聚 屋里的丫鬟纷纷一声惊呼,猝不及防下,忙都别过了头,屏气敛声地出了屋子。 谢知微只觉得全身发软,忙伸手抓住了萧恂的衣服,萧恂托住她,不让她往下滑。 一吻至深。 良久,谢知微伏在萧恂的怀里喘着气,萧恂则难以适应,一动不敢动,直到那股子热下去了,他才牵起了谢知微的手,为她梳理鬓边的一缕乱发,一起出了门。 因临时住几天,儿子又没在身边,袁氏便没有急着去买房子,与容氏作伴,住在了延福楼里。 听说儿子回来了,容氏自然高兴不已,她午睡过后,画了一副佛像,忙让人给她换了一身衣服,请了袁氏过来,等着小两口过来请安。 “这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等过去燕京府那边,差不多也该过年了,今年这个年虽然过得仓促,不过,只要想到郡主及笄,我心头这大愿也就达成了。”容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娘娘日后还要回京兆府吗?我看真定府这边离燕京府近,也能凿石窟造佛像呢,在京兆府的话,还是远了一些。” “我等白马寺那边的消息,将来石像造成了,我过去看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哪怕再远,也是要去看看的。” “这倒是,我听说很多去五台山许愿还原的,都是一步一步磕着头去,让菩萨看到我们的一片诚意。” 两人正说着,便看到院子里,萧恂和谢知微手拉着手过来。 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身材高大的青年,满头鸦发用一根玉簪固在头顶,眉眼深邃,浑身散发出沉稳却又锐利的锋芒,举手投足之间看似温柔,却隐藏着一股子雷霆之气。 他身边的人娇软如玉,明眸皓齿,穿着一身红色的斗篷,被青年仔细地呵护着,两人偶尔一对视,空气中似乎就涌动着蜜一般的甜。 容氏和袁氏不由得欢喜不已,待二人进来,花楹忙将一个垫子挪过来放在了容氏跟前,萧恂先是给容氏磕头,待要给袁氏行礼,袁氏哪里敢,忙起身虚扶了一把,“姑爷可别这样,这可使不得!” 容氏笑道,“没有使不得的,不过是个礼罢了!” 纵然如此,袁氏依然坚持,见此,萧恂便不再勉强,而是给袁氏行了个晚辈礼,“岳母大人,小婿不在,一直劳烦岳母大人照顾湄湄,小婿感激不尽。” “哎呀,感激什么,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我就比什么都高兴!” 一语说完,谢知微别过头,脸红得跟柿子一样,萧恂忙捏了捏她的手,饶是他脸皮厚,听袁氏这么说,也依然有些难为情。 容氏将小两口的窘迫看在眼里,哈哈大笑,“是这个话!” 晚上的接风宴自然是少不了,谢知微便让人去接了衮国长公主母女,外祖母和大舅母等人,一起热闹了一番。 等宴会散去,已是入夜时分了,谢知微亲自送了外祖母回去,回来后,她累得都快趴下了。 从二门的马车上下来,萧恂一把抱起她,凑到了唇边,亲吻了一口她的脸蛋,“我们早些歇息,嗯?” 谢知微的脸不由得一红,她将脸埋在萧恂的肩窝里,低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我的及笄礼?” “从想要娶你的那一日开始。”萧恂如同抱着珍宝一般抱着她,“湄湄,我没有早点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那你怎么会想到要在燕京府办及笄礼呢?又是建大殿,岂不是劳民伤财?” “我当初为了谋燕云十六州,既然允诺了,要守国门,自然是要兑现的。湄湄,你想过我们的以后没有?” 谢知微摇摇头,又点点头,“想过,就想着这辈子和你在一起,我们平平安安一辈子,阿恂,我想将来死的时候,有你在身边,比你先死!” “好!”萧恂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湄湄,不管将来如何,我身边只会有你,我当初为了把岳父大人留在西域,答应过岳父大人,我的所有的孩子,都只会由你出,我也承诺过,我只会有你一个。” 谢知微的心里如同被温泉浸泡着,一股暖流划过全身,她回身抱着萧恂的脖子,脸贴在了他的脸上,“阿恂,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 他们有过前世,萧恂不需要说这些,她也知道。 “阿恂,不管你想做什么,你都可以去做,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只要和我说一声,我都会支持你。这辈子,我们是夫妻,你不想舍弃的,我会为你心疼,你想要拿回来的,我也会惦记。” 萧恂不想舍弃的,便是曾经昭阳帝曾经许诺过的,昭阳帝想给大雍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他没有做到的,萧恂想为他做到。 萧恂只觉得长久以来,征战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他将谢知微抱进了内室,俯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沙哑的声音道,“湄湄,我好想,我等不及了,还有二十七天,你才及笄。” 谢知微抱着他的头,轻轻地吻在了他的额头。 次日,府中开始整理行囊箱笼,一些贵重的物品早就由杜桂带人运到了燕京府,那边的宅子已经由打理好了,这边迁过去,便能住进去。 腊月二十二日,在萧恂的亲自护送下,谢知微带着外祖母,母亲,婆母,还有一大群亲戚,浩浩荡荡地朝燕京府去。 二十四日,一行人在河间府过了小年。 二十八日,日落时分,谢知微终于看到了燕京府的城墙,城墙下面,一个青年骑着枣红色马儿等着,巍峨的城墙,昳丽的青年,在落日余晖下,美得若同一副画。 “大哥!”萧恂忙策马冲了过去,他举起手来,与陆偃的手握在了一起。 陆偃见谢知微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姑娘的脸上已经脱了稚气,如同初春枝头绽出的玉兰,隐隐透出了不为人知的美。 他忙松开了萧恂,策马过去,谢知微已经扬起了手,喊道,“大哥哥,你来接我们吗?” 陆偃的心,瞬间飞扬起来,眉眼间都是笑,他伸手抚过了谢知微的头,柔声道,“嗯,快过年了,路上可好?” 第767章 晚起 “路上都好!”谢知微笑道。 陆偃点点头,方才策马往后,到了容氏的马车边上,容氏已经等着了,目光充满了眷念地看向陆偃,“阿偃,你来了?” 陆偃拱手道,“娘娘,一路安好?” 彼此寒暄过后,陆偃方才调转马头,与萧恂并驾齐驱,两人边说边笑,明明不过分开了半个月时间,就好似分别很久,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 萧灵愫坐在马车上,看着前面的两道身影,忍不住对丫鬟道,“你觉不觉得,我大哥和陆大人在一起的时候,格外开心一些?” 玄桃也在跟谢知微说这样的话,谢知微忍不住伸头朝外面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感应,陆偃和萧恂一起扭头朝她看了过来,谢知微有种被现场被捉住的感觉,不由得窘迫不已,忙笑了一下,缩回了脑袋。 燕京曾经作为北契的陪都,也是战略要地,城墙高.耸,直入云天,大内壮丽,城北有市,陆海百货,聚于其中。僧居佛寺,冠于北方,锦绣组绮,精绝天下。 这里水甘土厚,百姓繁多,一共26坊,比起北契的上京城,要更加繁华绮丽。 街道宽阔,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临近年关,两边街道的店铺门口家家户户都聚集满了人,鞭仗行的,纸墨铺子,绸缎铺子……林林总总,赶着牛车的,提着篮子的,有一家人一块儿出门的,也有妇人提着篮子,牵着总角孩童,四处张望不知道该置办什么年货。 谢知微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北方的冬天虽然很冷,但街上老百姓们的热情却感染了她,连车上的丫鬟们都纷纷探出头来,朝着街上的店铺指指点点。 马车在照明坊停了下来,谢知微等人暂住的地方就在双碾街上,这里原本是北契金海陵王完颜亮的一座园子,建起来没有多久,幽州便被萧恂占领,改名为燕京府,园子自然成了萧恂的囊中之物。 园子一共分五路,共七进,除了左二路的正厅,均是一路三四进自成一个院落。西北方向一座不小的花园,小桥流水,奇石修竹,一派江南特色。 陆偃住了西边的一座小院子,临街开了一个小小的蛮子门,与萧宅的大门并立。三进院落后面,便直通花园,前门的一丛翠竹掩着一扇月洞门,过了门,便是萧恂的议事堂。 容氏住进了左二路后面的正堂,一共三进院落,第一进是正堂,七间正屋,极为宽敞,门前几株佛手丁香,还没有到挂花的时候,却已被容氏喜欢。 谢知微住在中路后面的四进院子,前面是萧恂的外书房,中间一墙之隔,假山,杏花,白墙黑瓦掩映其中。 萧恪占了东一路的前院,萧灵愫则住在了西二路的小院,出了后门便是花园,幽静中,飘来了阵阵腊梅的芳香,屋子里装饰得非常精致,家具摆件一新,一架小小的填漆架子床放在内室,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首饰,令她所有旅途的疲劳在这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了。 谢知微将绫华安置在了靠花园的琼花楼。 袁氏自是不好意思再在萧家住了,便在谢知微住的隔壁买了一座宅子,听说原是燕京府一户姓乔的富户给女儿买的陪嫁,卖给了袁氏。 一共两路,五进,后面带一个不小的花园,处处都崭新,花了三千两银子,贵倒是不贵,重要的是挨着谢知微,旁边还有一座废旧的宅子,袁氏索性一起买了下来。 衮国长公主自然是早就有了安排,进了燕京府,和谢知微说了一声,她就自去自己的宅子了。 而崔老太太和海氏自然是由儿子崔应卿接到了自家早就备好的宅子里过年。 一行人到了半夜才安顿下来,厨房里给各个院子送了宵夜,各自用了之后,便梳洗睡下了。 虽说到了新的环境里,谢知微也没有择床,旁边就是萧恂,她被萧恂圈在怀里,几乎倒头就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隆福寺的钟声敲响了,谢知微从睡梦中醒来,入目便是萧恂的胸膛,呼吸间也全是萧恂的气息。 她的脸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红扑扑的,萧恂睁开眼,看到妻子娇艳的容颜,冲动如火一般焚烧,他低头便碰上了谢知微的唇.瓣,握住了她的手,迟疑一下,还是放弃了那抹欲念。 再等一等,只有半个月时间了。 但尽管如此,二人还是忍不住情.动,等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 今年没有年三十,大年在腊月二十九,也就是今日。 谢知微满脸桃粉,穿着一身洋红色缎打籽绣牡丹蝶纹袄,才从内室挪到了明间,紫陌便拿了一张单子过来了,“郡主,今日可是大年,厨上在问,今晚的年夜饭,安排几桌?如何祭祖?” 这些都是要谢知微这个当家主母定夺,谢知微朝博古架边上的西洋座钟看了一眼,已过巳时,不由得脸上一热。 她先看了菜单,还是按照往年的惯例,只不过增减了几样,便递还给了紫陌,见萧恂出来了,问道,“今年祭祖如何做,还是和往年一样吗?” “嗯。”萧恂穿了一身宝蓝色牡丹棋子纹实地纱的圆领箭袖,一双粉底皂靴,踱步到了谢知微跟前,偏着头朝她一看,不由得笑道,“瞧着怎么不好意思?我早起让你……怎么不敢?” 说着便握住了谢知微的手,谢知微忙将手一缩,屋子里还有丫鬟,她不由得清了清嗓子,问道,“你饿不饿?用过早膳,你也该忙去了,今日一天有得忙。” 祠堂在左一路后面,前后两进院子,前面供奉着太祖帝后、昭阳帝和定远侯夫妇的画像,后面一共五间,收藏着祭器。 萧恂用过早膳,便过去命人开了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他亲自将遗真影像细细地擦拭一遍。 不一会儿墨痕来了,站在一旁给萧恂打下手,道,“奴才才从西小院过来,听说督主今日起得早,在练字呢。” 萧恂一听,不由得笑了,吩咐墨痕,“你在这儿盯着,我过去瞧瞧再来!” 第768章 嫂嫂 “得嘞!”墨痕接过了萧恂手里的抹布,眼看着萧恂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道,“王爷,小的还有个事要请示王爷。” 萧恂头也没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敢打王妃身边丫鬟的主意,你自己去找王妃求恩典去,别牵扯上我。” 墨痕欲哭无泪。 萧恂才走到门口,萧惟一行人在街头出现,他不由得驻足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待人走近了,原来是范文成和萧惟,带着谢明溪回来了。 “姐夫!”谢明溪忙从萧惟的马上滚了下来,跟阵风一样冲到了萧恂的跟前,正要一把抱住萧恂,萧恂退后一步,按住了他的脑袋,“去里边见你姐姐去!” 谢明溪答应一声,就朝里跑。 萧惟的气色很好,他随着萧恂打了这一年的仗,如今已经是从五品的镇抚,忙下马,朝萧恂行礼,“大哥!” 萧恂点点头,“去给娘娘请安,要过年了,还以为你们赶不回来了呢!” 范文成也过来了,“差点是赶不回来,这不,这两个小子非要赶回来过年,说是怕郡主惦记,夜以继日,路上又不好走,我也是担心死了。” 萧恂哈哈大笑,上前拍了一把范文成的肩,“我昨日让墨痕去问了嫂子,说是过年的年货都准备好了,你先回去,回头我喊你来喝酒。” “好!” 范文成身为萧恂身边的谋臣,攻下了越里吉之后,他不得不在越里吉多待几天,安排谁镇守哪一座城池,编户籍,安抚百姓,忙起来就没完。 谢明溪既然是跟着老师学习,自然也要跟着留下来,跟着增长了不少见识。 谢知微正前后看着,她对这座宅子也不是很熟悉,四处转了一圈,让人把灯笼都挂起来,四处张贴对联,各处的摆设也要应景,正忙着,听说萧惟和谢明溪回来了,她高兴不已,忙到明间,两人正边喝茶,在屋里等着。 “嫂嫂!” “姐姐!” 萧惟恭恭敬敬地行礼,谢明溪见此,也实在是不好再上去给姐姐一个拥抱,也跟着行礼。 谢知微忍不住,一把将他拉到了怀里,摩挲两下,方才松开,对萧惟道,“路上可还好?总算是赶回来了,我生怕你们要耽搁在路上过年,那可怎么好!” “昨日夜里赶了小半宿路,错过了宿头,半夜里搭帐篷休息了两个时辰,今日一早天没亮就接着赶路。” 谢知微听着心疼极了,喊了百灵进来,“带四爷先去给娘娘请安,再带四爷去静宜院梳洗,让厨上给四爷备一份早膳,送到四爷的院子里去。” 萧惟听着心里暖烘烘的,他有了自己的院子,名叫静宜院。 等萧惟先去给容氏和花楹请安,回到了他在东一路的院子,一共二进,就在萧恪的院子后面,小院别致,庭院里堆着一座假山,墙头趴着迎春花,书房前一丛紫竹正迎风发出龙吟之声。 正房五间,明亮敞阔,四壁窗槅雕镂花团锦簇,玲珑剔透,屋子里的摆设典雅精致,紫檀木家具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博古架上摆着一座西洋小钟,一艘三桅大船小巧别致,甲板上人物纤毫毕现,几盆玉石盆景也极为珍贵罕见。 百灵没有进屋,站在门口对萧惟道,“四爷,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何嬷嬷是郡主从娘娘那里讨来的嬷嬷,说是您小时候喝过她的奶,往后,您院子里的事,就由何嬷嬷来管着。” 萧惟不像萧恪,自小儿屋子里就有成套的班子,由嬷嬷领着丫鬟们张罗一应的事。 而如今,他自是和以往不同了。 何嬷嬷忙上前来,给萧惟请了安,“四爷,热汤已经备好了,四爷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梳洗一番,厨上一会儿将早膳送过来。” 萧惟进了内室,里面一张填漆架子床,床上被褥一应都是新的,靠北面是热炕,地龙烧得很热,屋子里暖气熏蒸,一股子松竹的清香扑鼻而来,熏得他都醉了。 一道暗门通往后边的耳房,萧惟推开门,偌大的浴桶里,水汽腾腾,耳房里的丫鬟看到他进来,忙恭敬地退出。 雪白的中衣搭在座屏上,一个贵妃榻放在旁边,榻上是整套的新衣,针脚细密,衣领袖口处绣着不起眼的云纹暗绣,看得出做衣服的人有多么用心。 萧惟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若说他心里不怨恨花楹自然是不可能的,人在这世上,最有资格恨的,往往是对自己,没有养恩也有生恩的父母,大抵,他们才是这世上与自己最亲的人。 血脉相连。 所有曾经受过的罪,吃过的苦,忍下的委屈,追根溯源都能和他们搭上关系。 萧惟也恨过,午夜梦回,他想到自己的这一生,也曾暗恨,她既然没有这个能耐在生下他后,保护好他,当初,何不喝一碗避子汤呢? 但,无路如何恨,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也忘不了花楹的泪,也隐约记起,曾经他无数次感到身后有一道目光黏在他的背上,无论他走到哪里,似乎都有目光牵引。 他看到大哥冲锋陷阵,特别是在攻打越里吉的时候,他的每一脚都踩在火上,面向刀尖箭矢,他在想,大哥心里恨过吗? 似乎,我们又没有理由去恨这世上的任何人了,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是命运的安排。 萧惟自嘲一笑,抬起脚,踏进了浴桶里。 容氏索性给自己的院子取名叫丁香院,容嬷嬷笑着说“不妥”,容氏不以为然,手一挥,“这里也住不了几日了,我跟你说啊,我这辈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住到宫里去的,我想了想,将来,我还是要去京兆府,他们自在,我也自在。” 容嬷嬷笑道,“奴婢也极喜欢京兆府的那院子,虽说小了些,可住着是真舒服。” 两人见花楹若有所思,便对视了一眼,容氏笑道,“花楹,阿惟年纪不小了,我也跟郡主说了,让郡主留意些,看有没有谁家的姑娘不错,将来给你做儿媳妇。” 花楹心头一跳,却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忙道,“娘娘,奴婢何德何能,哪能有儿媳妇?” 容氏朝她招招手,让她过来,花楹便忙过来,跪在容氏跟前。 第769章 母亲 容氏细细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花楹,我一直记得你当年跟着我出宫时的样子,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也老了,你的鬓边也有了白发。你和容嬷嬷还是不一样的,你有儿子,将来你的儿子是要成亲的,我还是让王爷给你一个名分,你将来跟着阿惟过,好不好?” “娘娘!”花楹惊慌失措,她猛地抬头,眼泪已经滚落下来,“娘娘,奴婢不能离开娘娘!” “我知道,你跟着我习惯了,可是,花楹,我要为我儿子着想,你也要为你的儿子着想。我们到了这样的年纪,活着已经不光是为我们自己了。” 容氏轻轻地抚摸着花楹的发,柔声道,“花楹,我们要重新开始了,等萧璴一死,我们这些人终究要活到明面儿上去了,就如同当年宫破,一切都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了。” 花楹哭得不能自已,容氏笑着对容嬷嬷道,“你瞧瞧,我原想着,这是高兴的事,反而惹得她哭一场。” 花楹恭恭敬敬地给容氏磕了三个头,她抬起头来,看着容氏,“娘娘,您的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我对你有何恩?一直以来,是你在照顾我,是你在护着我,花楹,你的儿子大了,以后,你的心思要多花在你儿子的身上了,我的事,你以后不必亲力亲为,就交给秀隐,我瞧着,她不错。” 花楹还要说什么,外面秀隐已经进来了,笑道,“娘娘,四爷来了。” 萧惟沐浴过后,换了干净的衣服,他用过早膳,一时没有睡意,便索性过来了。 看着儿子身上穿着自己一针一线做的衣服,花楹的心里被感激充塞得满满的,她亲手给儿子斟了一杯茶,萧惟忙起身双手接过,“多谢母亲!” 一瞬间,花楹的眼泪如决堤的水,她哽咽着,转过身,用帕子捂住了脸。 萧惟不知所措,容氏笑道,“我才跟你母亲说,让你嫂嫂给你物色一个好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 萧惟的手猛地一抖,茶碗里的茶水渗出来,他被烫了一下,忙将茶碗放在桌上。 花楹已是顾不上哭了,忙捧着儿子的手,吹了好几口气,慌乱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我去向郡主讨点药膏来给你抹?” 萧惟看着红了一块,正要说没事,但转而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母亲了。” 花楹抬步就往外走,萧惟看着她的背影,鼻头有些发酸,眼中已是有了泪意。 不一时,花楹便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小玉瓶,里面是她亲口向谢知微讨要的治疗烧伤灼痛药膏。 花楹小心翼翼地将药膏帮萧惟抹上,又吹了几口气,关切地问道,“还痛不痛?” 萧惟笑着摇摇头,“嫂嫂制的药膏一向药效都很好,抹上之后,很清凉,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怎地还沉不住气,端盏茶都烫着了。”花楹心有余悸。 容氏笑道,“这可都怪我,是我说的话,把阿惟给吓着了。阿惟,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有的话,不管是谁,我都叫你嫂嫂帮你去讨回来。” 萧惟面红耳赤,忙摆手,“没,没有!” 容氏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末了,道,“眼看开春了,我听你嫂嫂说要将四位女大家请到燕京城里来办女学,正好,招到了学生,我就让你嫂嫂去看看,一定要帮你寻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姑娘做媳妇。” 萧惟坐立难安,几次眼睛都看向门外,一派落荒而逃的样子,看在花楹的眼里,只觉得儿子可爱极了,又想到,她错过了儿子从小到大的日子,又是一阵难过。 幸好,谢明溪来了,小家伙在路上一路坐在萧惟和范文成的怀里,累了就直接睡了,这会儿精神好极了。 他本来是来找姐姐的,谁知,姐姐今日忙得很,没空搭理他,他听说萧惟在这里,便自己寻过来了。 看到谢明溪,容氏眼睛一亮,忙朝他招手,“溪哥儿回来了?” 谢明溪端端正正地给容氏行礼,道,“娘娘,我原本一回来就应当给娘娘行礼的,可我姐姐说我很脏,怕把娘娘的地毯给站脏了,打发我回去沐浴一番后才来。” 容氏又被逗得笑起来了,牵了谢明溪的手,将他拉到怀里,让他挨着自己坐下,“你娘可好?你父亲今年会不会回来过年?” “父亲原本不回来的,但过完年是姐姐及笄礼,父亲已经从西疆启程在路上了。”谢明溪乖巧地回答。 容氏很喜欢这孩子,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问他这一趟去战场如何,谢明溪道,“我主要跟着范先生运送粮草,范先生跟我讲了打仗的很多章程,有些我懂,有些我不懂,我不懂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年纪小,是因为我不够聪明。” 容氏正要纠正,他画风一转,道,“不过,范先生也说了,一个人成功,不看天分,主要开始看勤奋。娘娘,姐夫是不是从小就能过目不忘?” 容氏不懂他怎么又说到这上面了,点头道,“应是吧。” 谢明溪便道,“我听我娘说,我姐姐从小过目不忘,别人要背好久的文章,姐姐看一遍就能很熟练地背下来,若是我姐夫也这样的话,他们将来生的孩子可能也会过目不忘,我将来要跟他说,天分再高,要是不用功,也还是不能成器。” 容氏忍笑忍得眼泪都出来了,花楹等人也是忍俊不禁,萧惟忍不住道,“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姐姐生孩子还早吧?” 都没圆房,怎么生孩子? 谢明溪纠正道,“阿惟哥哥,这你就不懂了,我娘说了,我姐姐应当很快就会有宝宝了,我快要当舅舅了!” 丁香院里一片欢声笑语,谢知微接到了从京城的来信,信上说原本海氏和钱氏是要来的,海氏又有了身孕,不便从西凉那边起身,而钱氏要留在京城里,谢家老太爷还在,家里不能一个长辈都没有。 第770章 偏心 年前的节礼,谢知微在真定府的时候就让人送过去了,信是谢知倩写来的,只交代了家里的一些事,满篇都是对谢知微的思念之情,还抱怨说,她本来想自己来看大姐姐,谁知,母亲偏不让。 一时间,谢知微也极为想念谢家的人,祖父,姐妹们,便让人将信给谢知慧送过去,让谢知慧也看看。 陆偃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道袍,腰间系了一根青色的丝绦,鸦羽般的发半松散地披在身后,他站在红木书案前画画,对他来说,大抵,这一辈子,他从未有过如此休闲的时刻。 巍峨的高山,山间的茅屋,竹篱里面几丛野菊,一群鸡正欢快地啄着,一轮红日从山后升起来,漫天云霞,山上一株松树上的显得越发苍翠逼人。 萧恂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也拿了笔,添了两笔,两人并肩而已,一白一玄,如同一对璧人。 待陆偃收了最后一笔,他也收笔,鼓掌道,“这副《雪山松阳图》意境深远,用笔深邃,大哥,我怎么不知道你画技还如此精湛?” 陆偃将笔在笔洗中涮了几下,放在笔山上,接过了米团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我一一都告诉你?” 萧恂站在桌前,细细地欣赏着,无论是布局、线条、着色还是意境,这副画均算得是上乘之作。 整幅画层次分明,疏密相间,充满秋色中盎然的生机,表现出平和愉悦的境界。 “大哥,这副画,要不送我吧!”萧恂待画上的墨干了之后,拿起来,迎着光欣赏。 “送你做什么?我自己不要啊?” 米团在一旁笑道,“宸王殿下,督主这幅画是准备挂在书房里的。” “挂哪儿?”萧恂四处看了看,见一处的墙上还空着一片白,不由得笑道,“我看到湄湄的嫁妆里有一副前朝皇帝的《锦鸡图》,要不,我帮你要来,你挂这儿正好。” 陆偃不由得笑了,有些无奈,“算了,你要的话就拿去吧,郡主的嫁妆,你就别打主意了。” 不一会儿,谢知微让人送了中膳过来,提食盒的婆子道,“郡主说了,今日实在是太忙了,爷们自己用膳,等晚上,一块儿吃团年饭。” 米团便在花厅里支了一张桌子,将酒菜摆上了桌子,旁边生了火炉,将一壶桃花酿放在上面煨着,甜香弥漫,勾得人食指大动。 萧恂和陆偃各自在桌边坐下,桌上南北菜都有,其中一盘炙鹿肉最好下酒,隔着窗,廊檐下摆了一溜儿红梅,开得红艳艳的,对面的屋檐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 两人边喝酒边聊天,天南海北,一顿酒喝到了日落时分,中途,谢知微让人送了一片鹿肉来,让人搭了烧烤架子,专门让厨房里的人过来帮他们烤肉吃。 谢知微这边,因年前就知道要来,送年货的人将年礼都送到了这边,再当年她出嫁的时候,谢家陪嫁的嫁妆,别的不说,家具均是备了两份,一份送到真定府后一直没有开箱,后来也都送到了这边来,家具什物都不短缺。 她让人开了库房,取了两架围屏出来,在前面的正厅里前后围了两桌,阶下一色都是火红的大灯笼,不到日落都点起来了,红通通的,迎着门上的桃符,一派喜庆。 眼看到了时辰,谢知微便让人去催萧恂和陆偃,该沐浴一番,前去祠堂,又让人去请了萧恪兄弟,萧灵愫等。 院子里,白石甬道,两边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设着青铜古器,两尊青铜大鼎尤为气派,廊檐下彩绘金线大点金旋子彩画。 前檐开五间,为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门,屋内设龙凤神宝座、笾豆案、香帛案、祝案、尊案等。 萧恂主祭,萧恪陪祭,萧惟献爵。 萧惟第一次做,虽有人在旁边提醒,却依然难免紧张。 陆偃袖手站在一边,看着屋里定远侯陆秀夫和安国长公主的爵位,他一张脸隐在阴暗里,神色难辨。 待祭祀完了,众人进去跪拜行礼,萧恂出来后,陪着陆偃,问道,“大哥,进去行个礼吧!” 陆偃正要拒绝,他一扭头,看到谢知微紧张地看着他,他胸口原本汹涌暴涨的情绪,突然如同潮汐一般慢慢地退去。 陆偃抬步朝里走,站在陆秀夫的面前,他望着上面的遗容影像,一时间,曾经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他的双膝缓缓地曲下,最后跪在了蒲团上,他闭上了眼,心中想到,“我这一生,也可以很幸福!” 团年饭自然是热热闹闹,萧恂和陆偃均喝了个微醺,之后,院子里铺上了芝麻杆,容氏站在廊檐下,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踩得芝麻杆断裂,咯吱咯吱地响,她朝众人招招手,拿出了准备好的荷包,一人一个荷包,里面分别是一千两的压岁钱。 轮到谢知微时,荷包和别人不一样,萧恂看了一眼,抢过了谢知微的荷包,见里面竟然是一万两的银票,他顿时酸了,“娘,是不是太偏心了?” 惹得众人直笑。 容氏哭笑不得,“你媳妇这几年跟着你,可是吃了不少苦呢,从南到北的,你还好意思计较!” 萧恂不过是哄着自己的媳妇和娘开心,转身朝谢知微一弯腰,拱手道,“郡主大人大量,不与我一般计较,我以后保证不让郡主为我天南地北,舟车劳顿!” 谢知微抿着唇笑,待他把话说完,从他的手里抢过了荷包,“你少哄着我把压岁钱给你!” 谢知微又给家里的仆妇下人们打发了赏钱,人人都拿到了超过预期的银子,整个府里一片欢腾喜气。 年后,陆陆续续有人从京城过来,不知从何时开始,“新帝将在燕京登基”的谣言传遍了大江南北。 正月初三,谢知微去给崔老太太拜完年回来,坐在镜前卸钗环,听百灵说街上听来的传言,不由得很紧张。 萧恂坐在暖阁里看书,心不在焉,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二人的目光在镜子里对视,她不由得问道,“阿恂,这些话,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第771章 闺趣 萧恂是不舍得谢知微为朝堂上的事操半点心,他的湄湄应当是过那种,每天为穿哪件衣裳,戴什么样的首饰而发愁,应当是在闲暇的时候,去踏春秋游,看着“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的日子。 他放下书,走过来,将正在服侍谢知微的玄桃撵走,捉住了谢知微摘耳环的手,要帮她卸耳环,谢知微红着脸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来,你都没做过,万一把我耳朵扯痛了。” “我没有做过,总有一天要学会的吧,你放心,我小心一点!” 谢知微只好随他,萧恂研究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耳环摘下来了,握在掌心里,向谢知微炫耀,“难得到我吗?” 谢知微笑着在他的侧脸上亲吻了一下,“真厉害!” 那语气,就好似在哄小孩子,萧恂却很高兴,道,“这话,以后留着给我们的儿子说吧!” 谢知微便不再理他了,萧恂将两边的耳环都摘了,帮谢知微拆头上的钗环,“你才不是问那些谣言是怎么回事吗?我想着朝中应是不太平了,昨日去问了大哥,他说京中有人坐不住了,李二太子那边与她联了手,如此也甚好!” 谢知微不及多想,便明白了萧恂所说的“甚好”的意思。 谢知微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几乎垂在了地面,萧恂看着一阵心动,从身后搂住她在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谢知微的脸顿时红得如同一片火烧云,一头扎进了萧恂的怀里,香喷喷的拳头捶在萧恂厚实的胸膛上,“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萧恂哈哈笑起来,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在了床上,一抬手,帷帐落下来,将两人相叠的身影挡在后面。 半个时辰后,玄桃不得不将浴桶里的水换掉,重新再让厨房担来热水,她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只听到郡主的声音,不由得脸一红,挥手让服侍谢知微沐浴的桃夭和秋蔓退下,她自己一个人守在耳房。 换了两次水后,谢知微才被萧恂抱着过来,身上的衣服已是凌乱不堪,她扶着浴桶两腿都站不稳,见萧恂立着不动,谢知微不由得嗔怪道,“你还不出去。” “湄湄,我服侍你沐浴。”萧恂得寸进尺地道。 “你胡说什么?”谢知微脸红得如同秋日里的柿子,她轻轻地推了萧恂一把,吩咐玄桃道,“还不快过来服侍我沐浴!” 玄桃这才斗着胆子过来,不敢抬头,手才搭在谢知微的腰间,萧恂便忙转过了身,出了门,体贴地帮她将门关上。 “郡主,要不要让厨房炖碗红枣鸡汤?”玄桃试探着问,想着王爷这些天,日日夜夜缠着郡主,眼看就要及笄了,若是提前圆房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以后就更要避着点了。 这些都是已经嫁人了的紫陌教给她的,说以后郡主的内室,若是没有郡主召唤,她们就不要再进去了。 谢知微愣了一下,方才想到,谢家的规矩,若是主母有了房.事,次日厨房是要上一碗红枣鸡汤的,她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啐道,“没有的事,你胡乱说些什么?” 玄桃方才松了一口气,服侍谢知微沐浴的时候,见她的腰间两道指痕,胸口脖子上如同海棠花瓣,一朵一朵地飘落在上面,玄桃惊呼一声,“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谢知微忙伸手捂住了胸口,对玄桃道,“你在旁边待着,我自己来。” 玄桃想到了什么,自己的脸先红了,不自在地道,“郡主,您哪里会,还是奴婢帮您吧,奴婢不笑话您就是了。” “你这小蹄子,看来我是留不住你了,我一会儿就跟王爷说,看看他那边有没有好的,早些日将你嫁出去。” 玄桃知道自家郡主是恼羞成怒了,只好忍气吞声,待谢知微起身穿好了衣服,她才慢条斯理地道,“郡主,您要把奴婢撵出去,那也得找个能让奴婢点头的,奴婢才不会像紫陌那样随便找一个就把自己嫁了。” 谢知微气笑了,“那你说说,你先想找个什么样儿的?” 玄桃果真想了想,抿了抿唇,笑道,“郡主,奴婢不告诉您,总之,您想奴婢早些日出门,奴婢怕是做不到。” “看来,我是拿你没办法了。” 初五日,谢知微在府上请年酒,将外祖母一家、衮国长公主一家、俞应治母子,以及从真定府赶来,参加她及笄礼的孙氏。 席上,容氏和衮国长公主说起开凿石窟的事,容氏边说,眼看是上九日了,往年在京兆府的时候,她们去白马寺上香,那边的菩萨很灵。 孙氏便笑着道,“说起来,大隆善护国寺供奉的观音菩萨是真灵,如今郡主眼看就要及笄了,臣妇的意思,娘娘不如去大隆善护国寺上香,求观音菩萨保佑郡主早生贵子。“ 一说这话,容氏还没有说什么,袁氏便格外急切起来,忙对容氏道,“娘娘,我陪您一块儿去吧,我也去帮湄湄上柱香。” 容氏便不好说不了,约好了上九日一块儿去大隆善护国寺。 到了那一日,萧恂走不开,眼看谢知微及笄的日子就要到了,明安这边安排工匠们开了工,他便去看着,顺便看崔应卿安排得如何了? 陆陆续续,已经有那些脑子活络一点的官员,带着家眷从京城赶过来,之所以带家眷,是因为及笄礼一向是女人们的事,没道理一个当官的去参加女儿家的及笄礼,到了时候,自然是家眷们去观礼合适。 护送女眷们去大隆善护国寺的事,便落到了萧惟的头上,谢明溪骑着自己的飞电跟在旁边,与萧惟一路边走边说话,他还是第一次上燕京府街道,格外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阿惟哥哥,我朝我们家请的当地的花匠打听过了,大隆善护国寺门前有一家卖矮子馅饼的,那馅饼外酥里软,甜度适中,可好吃了,一会儿我们到了之后,就去那里买,好不好?” 第772章 求子 萧惟听他说得都流口水了,他再也不是以前手里连一个铜板儿都拿不出来的人了,嫂嫂给了他五万两银子,说是奖励他的。 实则,他是知道,萧恪要养猫狗,嫂嫂在真定府给了他一个铺子,又给了他两万两银子,因如此,嫂嫂才也会给了他五万两银子。 他就知道,他在嫂嫂心目中的位置,比萧恪要高多了,真定府的铺子,什么时候值三万两银子了? 还有大年守岁的晚上,娘娘给了他一千两银子,母亲也给了他一份压岁钱,里边是一万两银子,大约是这些年攒下的一点钱,他本来不想要,但不忍母亲难过,不得已才收了。 六万两银子自然是不能带在身上的,萧惟用一个红漆描金花鸟纹长方匣装了银票,身上只带了一百两银票,便道,“回头哥请你吃那麻子烧饼。” “哥,不是麻子烧饼,是矮子馅饼。”谢明溪不满地纠正道。 说话间,萧惟已经看得见前边的山门了,大隆善护国寺几个镀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座佛舍利塔高.耸入云。 为了表示虔诚,容氏等人并没有提前与大隆善护国寺说今日前来的事,一来上九日,这里必然人烟鼎盛,没必要为了自家而坏了老百姓们的好日子,二来也是图和寻常人一样,只让人来跟这里知客僧说,要一个院子作中午歇息。 即便如此,等他们的马车刚刚在山门前停下来,大隆善护国寺里鱼贯而出一队僧人,打头一个穿着隆重的袈裟,手持八宝锡杖,正是隆善寺的方丈了正。 “阿弥陀佛,女施主,里边请!”了正法师在容氏跟前停了下来,与容氏行过礼后,又用和善的目光朝谢知微等人看了一遍,尽量做到不失礼。 想当年,年轻的时候,衮国长公主也曾跟着兄长走过很多地方,那时候,她和安国女扮男装跟在昭阳哥哥的身后,去督办过河道,去剿匪,去平定一些边塞的叛乱,走过很多地方。 此时,她站在隆善寺的山门前,看着这人间烟火,竟然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山门内,是前院,南边的茶水摊儿上摆了几张方桌,四面各是四条长凳儿;旁边是一个打着“扒糕王”字号,卖扒糕、凉粉、油炸灌肠、卤煮丸子等的小吃摊,卤煮的香味儿飘了过来,谢明溪不由自主地看过去,深吸了一下鼻子。 西边有卖狗皮膏药的,还有个卖山货的摊子,扫帚簸箕,锅碗瓢盆都有得卖,旁边靠东头一个支了棚子的摊位上,有女儿家的用的胭脂水粉,木梳篦子,木簪假花,做工精致,吸引了不少妇人围观购买。 中路三进,第一进是金刚殿,供奉的是西方三圣,阿弥陀佛以及左右两胁侍观世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这里的观世音菩萨与别处拿净瓶杨柳的观世音菩萨又不一样,他怀里抱着一个赤条条的婴儿,那婴儿躺卧在观世音菩萨的掌心里,菩萨面目朝下,慈祥凝视,也因此才会引来众多求子之人的跪拜。 谢知微看着那个婴儿,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两世为人,没有哪一刻,如这一刻一般,对孩子有着如此这般的渴望。 前世,她固然想要一个孩子,为的只是巩固自己的位置,能够让自己在萧昶炫的身边立足。 今生,她希望能和萧恂白头到老,也想和萧恂生一堆孩子,将来,她像自己的两位母亲一样,做一个好母亲,护着孩子们平安长大。 谢知微虔诚地拜了下去。 她太过虔诚,以至于没有察觉到,一道视线,从门外射进来,落在她的身上。 谢知微穿着一身玫瑰红色缠枝牡丹纹漳锦褙子,褙子上刺绣牡丹用的金线深深地刺痛了薛婉清的眼睛,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蓝底白花棉布褂子,手中拿着一只缺口的瓷碗,一柄勺子,胸口是汹涌澎湃的仇恨,宛如她穿越而来的那一瞬间。 若不是谢知微将原身推进了池塘,头磕在暗石上撞死,她也不可能会穿越而来。 现在的她,可能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吃着汉堡,吹着暖气,和朋友聊天,而不是掂着勺子,拿着破碗,卖豆腐脑。 “卖豆腐脑哦!” 看到萧惟和谢明溪走了过来,薛婉清看着萧惟俊朗的容颜,心头生出一计来,喊道,“两位郎君,来两碗豆腐脑吧,香甜可口,入口即化!” 萧惟听这卖豆腐脑的女子说话行事似乎与别的不一样,正好,走得也有些累了,对谢明溪道,“就坐在这里喝碗豆腐脑,你还要吃什么,我去买。” 谢明溪道,“好啊,喂,卖豆腐脑的,把碗涮干净些!” 若是换了以前,谢明溪自然是不会在外头吃东西的,但自从在军营里混了大半年后,他也懒得讲究这些了。 薛婉清被谢明溪如此呵斥,心头很是不悦,待要吐一口唾沫在两人的碗里,偏偏谢明溪盯着她看,她生怕被谢明溪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安安分分地给两人舀了两碗豆腐脑,问要舔的还是咸的? 谢明溪自然是吃甜的,忙道,“多洒点糖霜,小爷多给银子!” 薛婉清忍住了将一碗豆腐脑扣到谢明溪脸上的冲动,将两只碗端过来,放到了二人面前,殷勤地道,“两位还要吃点什么,奴家可以叫他们送过来。” 谢明溪细细打量薛婉清,眯着眼睛道,“你好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你叫什么名字?” “爷说笑了,爷怎么会认识奴家这样的乡野粗人呢?奴名叫秦挽雪,不知道是不是爷认识的那个人?” 谢明溪以前和薛婉清打交道也不多,那时候他才五岁,薛婉清便从谢家搬出去了,他还没到记事的年纪,只约莫有个印象,连薛婉清的名字也记不住,便一摆手,“不记得了。” 薛婉清心头升起了一丝悲凉,她穿越过来,在这个世道,难道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吗? 萧惟过来了,给谢明溪买了不少吃的,全部都堆在了桌上,“吃吧,想吃什么吃什么!” 第773章 花楹 萧惟见薛婉清盯着他,他不由得脸一红,抹了一块银子放在桌上,慢慢地推了过去,“抱歉,我小弟借用一下贵铺的桌子!” 薛婉清嫣然一笑,将银子又推回来,“就算爷想打赏,这银子也太多了些!” 萧惟没想到薛婉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有骨气的女子,便红了脸,“是我考虑不周!” 这豆腐脑摊子,又不是薛婉清自己的,她也是个干活的,每日里挣三枚铜板。 老板娘是一个胖得圆滚滚的中年妇人,见薛婉清居然拒绝了客人的赏赐,那么一大块银子,看都有二两,这小贱人居然清高不要。 这银子是给她的吗?真是不要脸! 老板娘气得用勺子在木桶上敲敲打打,骂薛婉清,“还不快过来干活,见到个男的就挪不动脚,既是这样,当初怎么不把自己卖到窑子里去?” 萧惟虽是王府公子,是最能体会做人下人的苦,他猛地一拍桌子,“你做不做生意?你做生意,你骂什么骂?” 那胖妇人一见如此,吓得忙过来磕头,“客官,您可别误会了,奴家哪里敢骂您啊?这小娘匹是奴家花了三两银子买来的,奴家还指着把这点银子挣回来呢,可她倒是好,成日里偷吃不说,还,还,还……” 说着,这胖妇人朝萧惟手中的银子看了一眼,萧惟冷笑一声,索性摸了十两银子出来,拍在了桌上,“你花三两银子买来的,我给你十两银子,你把她的卖身契给我!” 这么重要的财物,妇人自然是随身携带,忙将薛婉清的卖身契拿了出来,递给萧惟,从萧惟手中夺走了银子。 萧惟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秦挽雪”三个字,心说,这样的名字,这姑娘如此这般的气度,应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便将卖身契递给薛婉清,“你拿好了!” 薛婉清却跪了下来,哭道,“大爷,您这虽是救了奴家,却是把奴家往火坑里推啊,奴家跟着豆腐张,还有一碗吃食,夜里还有片瓦可以遮身,奴家一个人,天下之大,奴家能到哪里去呢?” 豆腐张自然是决计不会舍得这十两雪花银,她忙推着薛婉清,“去去去,你别在这里哭,你要哭外头哭去,我已经把卖身契给你了,你没地方待,你把自己卖到窑子里去,那里还有男人陪你睡。” 薛婉清低下了头,充耳不闻,掩面而哭。 萧惟见此,顿时头都是大的,原来做好事也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这一刻,他也才意识到,虽然,他原来在王府中,过的是下人一样的生活,但实际上只是衣食住行上和下人差不多,真正的待遇还真没有那么差,最起码,他从来不用担心明天要住在哪里,何以果腹? 花楹没有看到儿子,正好容氏有谢知微陪着,她便随意出来逛逛,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她的目光落在薛婉清身上的时候,瞳孔不由得一缩,原来是个狐媚子。 这天底下,所有的母亲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只要不是自己看上的,认为不与自己的儿子般配的,都是狐媚子,都是来勾.引自己的儿子,带坏儿子的。 薛婉清落在了花楹的眼里,便是如此了。 她上前一步,站在了薛婉清的面前,道,“这位姑娘,我儿子是好心想做一桩好事,他年轻,没想到会弄巧成拙,既是如此,我身边还少一个服侍的人,你且随我入府吧!” 薛婉清心里头一阵狂喜,她猛地抬头,看向花楹,她虽然不认识花楹,但知道萧惟,花楹既然是萧惟的母亲,想必在襄王府也不是寻常之辈。 眼下,她只要一个容身之所。 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一个地球。对于薛婉清来说,眼下,她也一样,只要给她一座山,她一样也能攀登高峰。 谢知微陪着容氏给所有的观音菩萨磕头,容氏见她如此虔诚,想到小两口感情这般好,只要一圆房,她就离抱孙子的日子不远了,不由得很是高兴。 衮国长公主则很愁,拉着郑靖霜给观音菩萨磕头后,便请了一段红绸,让郑靖霜亲手系在了中院一棵两百年的老榕树上,求月老能够帮忙牵一根红线,给郑靖霜寻一桩好姻缘。 午膳是在大隆善报恩寺用的斋饭,这家的斋饭,远近闻名,听说做斋饭的十多年前原是潘楼的大厨,因为杀生太多了,家里出了好几桩不好的事,他便决定皈依佛门,一心为寺庙做斋饭,供养在世佛,以赎罪孽。 桌上一共十多道菜,最难能可贵的是一盘鸡毛菜,是一盘炒青菜。 时值冬日,北地冰雪遍野,竟然还能吃到如此新鲜的青菜,谢知微很是惊讶,特意喊了了正和尚来问,老和尚笑眯眯地道,“女施主初来乍到,想必不知,本地的一大户乔家专营冬日里的青菜,女施主若是想要知详细一些,可请了乔家的人来问。” 谢知微如何不知道乔家?她娘家现在住的宅子便是乔家卖的,三千两银子买一个园子都不够,就别说还带了宅子,旁边还有一片空地,将来谢家必然是要迁来的,用来起新屋,再好不过了。 谢知微记在心上,谢了了正禅师,用过斋饭,先服侍两位母亲歇息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厢房里。 她昨夜被萧恂闹了半夜,小憩片刻,便听到了郑靖霜在门外问“你家郡主歇下没”,谢知微知道她必定是要寻自己说话,便喊了一声“玄桃”,玄桃掀开了帘子,请郑靖霜进来。 谢知微往榻上拍了拍,“你陪我躺一会儿,又和长公主闹不开心了?” 郑靖霜的嘴撅得可以挂夜壶了,她将衣裳牵平了,躺在榻上,与谢知微明对面,道,“母亲想将我许给潞国公府的二公子,说越是拖,年龄越大了,将来越是不好说亲,你也知道,我都十七了,寻常人家,到了我这个年龄都当母亲了,可是,我在京兆府和云敬轶打过交道了,我实在是不太喜欢他那样的人。” 第774章 还俗 谢知微问道,“人家哪里不好了?无论是家世人品还是容貌才略,哪一点配不上你?” “我承认你说的都好,可是,难道两个人过日子就是看这些吗?那你说说,你为何会看上恂表哥的?” 谢知微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印象就非常深刻。” “后来,我第二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又遇到了这个人?我就觉得,他呀,就是个麻烦。” 可不是麻烦吗?将来有可能会起兵造反的人,谁不想平平稳稳地过一辈子,哪怕是乱世枭雄也未必想到会有跌宕起伏的一生。 “我第三次见到他,就被他捉住了,那时候我也反抗不了,只好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如今想来,这恐怕就是缘分吧!” 谢知微笑了一下,笑得格外甜蜜,“不过,黎阳姐姐,你说得没错,光看家世背景这些就决定自己的终生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依然觉得,婚姻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 “那你觉得绫华呢?绫华和楚易宁呢?” 正说着,绫华进来了,笑着道,“好啊,背地里说我什么呢?你们瞅着我不在,就说我的坏话是不是?” 这榻上躺两个人是已经够挤了,不能躺三个人了,谢知微和郑靖霜忙起身,让丫鬟进来服侍,谢知微从镜子里看着绫华笑道,“谁敢说你坏话啊,在说黎阳姐姐的事呢!” 绫华便捏了一把谢知微的脸,“好啊,这会子用教训的口气和我说话了,我知道了,好五嫂,你们在说什么呢?” 谢知微的脸蛋儿不由得一红,如胭脂一般,“你浑说什么?” 郑靖霜问绫华道,“别一直讨好你的嫂嫂了,你想早些嫁出去,她还巴不得你们这些当小姑子的快点嫁了算了,你和我说说,你怎么看上楚易宁的?” 轮到绫华的脸红了,她在凳子上坐下来,别过了脸,“谁说我看上他了,他看上我了吧!” “这话,你哄别的人去吧,你快跟我说说。” 绫华知道如今郑靖霜在愁婚事,便实话实说道,“就是他对我很好,女人这一生嘛,有个处处都能想到自己,对自己的好的人,就好好抓住吧,过了这一村就没那一店了。” “微妹妹说,你们俩门不当户不对!” 谢知微忙道,“我说门不当户不对,只是说你别看上一个实在和你差了天差地别的人,比如惠和看上了一个和尚。” 绫华第一次听说,吃了一惊,“不是吧!” 郑靖霜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这故事可长了,我从京兆府来的时候,惠和产下一女,我当时瞧着她可怜,想到到底还是同根同脉,便去看了她,给她买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子,给她买了两个下人。那和尚也不肯还俗,不过还算有良心,听说偶尔还去看看她母女。” 谢知微真是惊得脑子都快掉地上了,说话都结巴了,“怎,怎么还,还生孩子了?” “听说是她算计了那和尚。原本她天天跪在寺庙门口,方丈看着她可怜,那年冬天下了大雪,便让她进了寺庙,想用佛法感动她,结果给了她机会,她给那和尚下了药,春风一度,以为有了这事,那和尚会跟着她还俗,谁知,那和尚当真是郎心似铁,半点不为所动,听说清醒之后,一切如常,跟没事人一样。“ 郑靖霜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绫华愕然,半晌回不过神来,“这不是害人吗?勾.引僧人,她就不怕将来下阿鼻地狱?” 谢知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好奇地问道,“她怎么就想过来了,不去寺庙跟前跪着了?” 她还记得当初陪婆婆去白马寺的时候,就看到惠和跪在寺庙前面,那般执着的样子。 “她一开始还是闹过的,听说后来是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就没有再闹了,从白马寺搬了出来,在京兆府赁了一间屋子,我去看她的时候,是她生产了,屋子里格外简陋,我瞧着心里过不去,怎么也想不到那地方,她竟然能住得下去,后来索性就给她买了一座宅子,一半是看在昔日的份上,一半也是看在那孩子的份上。” 谢知微和绫华听得一阵唏嘘,均是纷纷摇头。 说着,百灵进来了说是了正大师来了,谢知微忙让人把大和尚请进来,彼此见过礼,了正大师道,“适才施主问起那鸡毛菜,老衲说是城中乔家种出来的,也是缘分来得巧了,方才老衲看到乔家的女眷前来上香,说是愿意送一些给施主,请老衲做个中人。” 谢知微还没有说话,绫华便嗤笑道,“你这和尚,亏得还是个出家人呢,怎么还在中间做这样的事,难不成我们捐的香油钱还少了?还是说乔家又给你捐了多少香油钱,你就在这时候来叨扰我们?” 了正和尚见绫华衣着气质都不凡,忙起身念了佛号“阿弥陀佛”,笑着道,“女施主说笑了,老衲乃出家人,也脱不开这红尘。” 谢知微朝绫华摆摆手,“大和尚,你也别见怪,这是我小姑子绫华公主,这位是我的表妹黎阳郡主,我们说话说得好好的,你跑来引荐,别说她们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不过,你也是得道高僧了,昔日里,王爷总是和我说你佛法如何精湛,我今日也给你个面子,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乔家的老太太行善向佛,逢年过节没少朝大隆善护国寺捐香油钱,可以说是这里的大主顾。 眼下形势已经很明朗了,未来,萧恂才是这北地说了算的人,乔家只要不心眼瞎,不会看不清这形势,因此,乔家老早就想搭上萧恂这条线。 之前,乔家是想给铁鹰骑捐军饷,谁知,整个北地成日里都在打劫,掠夺来的钱粮还分给百姓,乔家开不了这个口。 今日,萧府一出动,乔家就知道了,得知萧府的人是来大隆善护国寺,乔家便派了老太太带着女眷们来,一直等着这个机会。 第775章 乔家 谢知微并非是那久居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正看人倒是准,他笑道,“女施主请直言,但凡有老衲能够做得到的,老衲必定不遗余力。” “我听说你擅画观世音菩萨,尤其是千手观音画得与众不同,佛法无边,你这会儿送一副画给我,你就把人给我领来,我见一见!” 这可不是帮普通的忙了,了正和尚没有想到谢知微提的是这个要求,他虽然意外,但依旧是满脸堆笑,道了一声佛号,“女施主的要求的确不高,老衲遵从便是了!” 他说着,朝门外的小沙弥招手,让他去方丈室里把墙上的一副千手观音画像拿来,那小沙弥稍作犹豫,了正和尚摆手道,“去吧,去吧!” 谢知微不由得好笑,画一副千手观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提的要求也很直白,什么时候给画像,什么时候见乔家的人,她又不是非要在大冬天里吃那青菜不可。 没想到这和尚倒是很舍得,她也曾听说了,那副千手观音像在了正的方丈室里挂了不止三年五载,日日熏陶,已非凡品。 谢知微倒是想把这佛像送给婆婆,等拿到了佛像之后,她细细地看了,卢楞伽虽然画佛像很是不错,但比起了正来,还是要差了一些,她将画像递给百灵收好,对了正道,“老和尚,你那边也可以交差了,可以把人请来了。” 了正固然肉痛,但昔日里受了别人不少好处,今日,也是看走了眼,以为谢知微是个小姑娘才好糊弄,没想到,竟然割了一大块肉,他不由得笑道,“老衲多谢郡主了!” “你也别说谢我的话,背地里不定怎么骂我呢,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老和尚,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可是从来不吃亏的,你以后,别再用这招糊弄我了。” 了正笑着出去了,绫华看着他的背影在庭院里消失,不由得生气道,“这老秃驴,钻进钱眼里去了,要钱不要命了?” 谢知微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对绫华道,“他乃是得道高僧,声名远播,当年我在谢家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信众极多,这样的人,除非他当着众人的面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谁也拿他没奈何。” 绫华愕然,谢知微冷笑一声道,“当年镇守幽州的北契金海陵王完颜亮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为人残暴狂傲,淫恶不堪,杀人无数,这样一个人,看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据说与了正乃是同乡,求其庇护,完颜亮也拿了正没有办法。” 郑靖霜略有所思,绫华则低头不语。 谢知微道,“与其拿他没办法,平白受他摆布,怄气,不如让他也难受难受,想必,此时,他比我更加难受呢!” 绫华不由得转怒为笑,却依然不满道,“这些方外之人,若是能真正做到一心向佛,钻研佛法,不做这些世俗之事,倒也罢了。” 谢知微笑而不说,眼见乔家的人来了,她忙看过去,见来的是乔家的老太太,身边一位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娇媚可爱,目光澄澈,便也忙笑脸相迎。 “老身见过宸王妃!”老太太向谢知微行礼,这老太太也有六七十岁了,谢知微忙让人将她扶起来,“快请坐!” 那姑娘恭恭敬敬地给谢知微磕了头,“民女乔彤晓见过宸王妃!” 谢知微忙道,“快起来!” 说着,谢知微便将绫华和郑靖霜介绍给乔家祖孙二人,两人再次起身行礼,一番介绍后,谢知微笑道,“我今日在寺里吃了一碟子青菜,方丈大师说起是你们家的,我就说,这可真是难得了,要是有机会一定要认识认识,将来想吃了,好向你们买,谁知就这么巧,今日就真遇到了,可见,佛祖总是愿意成全我们每个人的心愿。” 乔老太太道,“是宸王妃平日里行善积德,佛祖才愿意成全,若是那些心毒凶狠的,便是跪在佛祖跟前求,也是求不来的,阿弥陀佛!” 谢知微笑道,“听说您老年纪大了,还在吃斋,我瞧着您精气神儿还是不错,是吃长斋还是吃花斋?” 长斋的话便是一年到头吃斋,花斋便是正月十五才会吃素。 “是吃花斋,往年吃长斋,旧年的时候病了一场,要用羊肉姜汤养一个冬,我原说我一把年纪了,就这么去了,好去侍奉佛祖,是了正方丈说,向佛未必一定要吃素,佛祖也不杀生,我就说,既是佛祖还要我留着,我就留着,如今就正月十五才会吃斋。” 寒暄几句,也算是认识了,老太太便道,“听说宸王妃十六日生辰,今年要办及笄礼,遵的是古礼,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见过这等世面,我这孙女儿去年及笄了,草草办了一场,若是有幸能去宸王妃的及笄礼上观礼,也是她的福气。” 谢知微知道,她和萧恂既然来了北地,将来少不得要和这些人打交道,而乔家算是北地第一个来投诚的人,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便笑道,“我原说要给你们下帖子,可我刚来,也不知道下给谁,不下给谁,今日既是遇到了,便是有缘,自然是要请的。” 乔老太太便给谢知微说起这边的几个大户,“这整个幽云十六州,要说起大户,以前是不少的,后来,王爷打了过来,北契人就说,我们这些人都是要被王爷抓进去的,因为我们以前都效忠过北契。当时,老身的几个儿子也很犹豫,老身就说,我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当年,丢了幽云十六州,我们没有走,不是我们不愿走,是根本走不了了,王爷来,是要赶走北契人,我们这些老百姓,头上罩着谁的天,就向谁纳粮就是了。“ 谢知微笑道,“还是老太太见过的世面多,懂的道理多,可不就是这个理!如今呢?还留了哪些人在?” “乔家,朱家、王家和渠家,就这么四家了。”老太太道,“不瞒宸王妃说,老身这会儿在这里坐着,另外三家的人,说不准儿啊,还在老身儿子的书房里坐着呢!” 第776章 打探 来的时候,乔老太太得了了正和尚的话,让她当着郡主的面儿说真话,老太太便索性,开门见山,半个字的虚言都不说。 聪明人跟前,也没必要试探什么。 谢知微便心里有了数,笑道,“我对这里的人是不熟的,我的及笄礼,原只说请几家亲戚,毕竟这里离京城远,也不能把人都请到这边来,一来,不是多大点事,二来,这又是年节上,大雪封路,着实也是不方便,想着应是不够热闹,王爷还说亏待了我。” 乔彤晓接话接得特别快,笑道,“宸王妃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把朱家姐姐,王家妹妹和渠家的姐姐请了一起参加宸王妃的及笄礼,不知道好不好?” 这就省了谢知微主动提,真是个伶俐的姑娘。 谢知微赞赏地点点头,“到时候,招待人的事儿,就拜托给你了!” 因相谈甚欢,乔彤晓走的时候,谢知微赏了她一串翠十八子手串,十八颗翠珠及四颗珊瑚珠攒成,实在是算不上有多好,但因是宫里出来的东西,乔家老太太欢喜不已,千恩万谢地走了。 绫华和郑靖霜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绫华不由得纳闷道,“这算是什么事?你的及笄礼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么巴巴地凑上来,到时候还是什么及笄礼?” 谢知微说了这会子话,口干舌燥,端了茶喝了一口,道,“将来王爷在这里就藩,这些说是这里的老百姓,实则,如今也算是这十六州的领头羊了,我如今待他们的态度,便是将来王爷对他们的态度,他们如此这般,实则是在打探王爷。我今日要是对她们不和善,她们今晚回去,便会收拾行装。” “怕什么?走了就走了,如今看他们能够走到哪里去?”郑靖霜不以为然。 谢知微则沉吟道,“我们收复幽云十六州,不只是要这块地,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和财富。他们一旦走了,店铺和产业都停止运转,对这里的百姓日常生活还是有很大的影响。而如今,她们回去,影响的不仅仅是在乔家等消息的三家,他们这些人与那些走了的人,应是还会有联系。” 这些都太过复杂了,郑靖霜和绫华都不想动脑子,便也索性丢过一边去,不一会儿,百灵过来说,容氏和袁氏都醒了,谢知微便打算赶过去服侍。 百灵神神秘秘地道,“郡主,您猜我才看到谁了?” 不待谢知微说话,紫陌便在一旁道,“你这小蹄子,又作怪,还不快说。” 百灵道,“奴婢瞧见了薛大姑娘,花楹姑姑把薛大姑娘带回来了,她穿了一身蓝底白花粗布衣服,打扮得就像个村妇,奴婢几乎没有认出来。” 对于薛婉清,三人都不陌生,听到这话,均是面面相觑,绫华不由得道,“今日遇到的稀奇事是真多!” 谢知微却皱眉道,“你去打听打听,她为何会和花楹姑姑遇上的,又是怎么被带回来的?” 百灵道,“奴婢打听过了,薛大姑娘把自己卖给了一家豆腐铺子,在前院卖豆腐脑,才四爷和五少爷去喝豆腐脑,四爷瞧她可怜,便帮她赎身,结果,反而被她讹上了,花楹姑姑瞧见了,便说身边还少一个粗使丫鬟,将她带回来了。” 容氏那边派人来问,什么时候启程,谢知微只好暂时将这件事丢开,与郑靖霜和绫华起了身,从寺里出去的时候,谢知微并没有看到薛婉清,想着花楹也不是寻常人,便没有太把薛婉清放在心上。 回到家里,谢知微穿在及笄礼上衣服送去修改后送来了,谢知微重新试了一遍,很是合身,紫陌拿去熨烫去了,她正要让人去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杜沅进来说,崔大人来了。 谢知微忙去了前面,把人请到了正堂,与崔应卿行过礼,问道,“大舅舅怎么来了?” 崔应卿每日里忙得跟陀螺一样,谢知微去崔家拜年的时候,海氏还在她面前开玩笑,说她大舅舅成日里比陆大人还忙,她笑得不得了。 崔应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纸折子递给谢知微,“这是阿恂让我拿来给你看的,看你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谢知微粗略看过,及笄礼无外乎就这些,遵循的是古礼,这些不管是谢家还是崔家都是有章程可循的,她自小就知道这些,便也没有什么异议,道,“大舅舅拟定的章程已经很好了。” 崔应卿的眉眼间浮上了一层疲惫,他用手揉了揉眉心,“及笄礼原本是妇人们的事,原本拟定的是到了那一日,衮国长公主做正宾,你大舅母做司者,绫华公主做赞者,谁知,王爷说,他和陆大人要在一旁观礼,观礼的地方,我想就在太和殿左边的体仁阁好了。” 谢知微想了想道,“大舅舅我有个想法,若让大舅母做司者,也实在是委屈了大舅母,且我想换个人选。” 崔应卿很是吃惊,但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极有主见,问道,“不知你想请谁?” “我想请一个幽云十六州有名望的妇人做司者,若是人选的话,不若乔家太太,大舅舅以为如何?” 谢知微一说,崔应卿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他不由得极为震惊,外甥女小小年纪,居然能够做到深谋远虑,这着实令他震惊。 “这件事,是你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崔应卿心知,多半是谢知微的意思,因为这些天,他一直和萧恂陆偃一起讨论谢知微的及笄礼,对于正宾等人选,早就拟定了,萧恂也从未提出过异议。 “是我的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和王爷商量,但我想,这是我的及笄礼,王爷应是不会反对。” 崔应卿心说,对于及笄礼的章程,萧恂反对的话可没有少说,但这话,他也只在心里过了一遍,没有说出来,而是点头道,“若是你这么打算,那就早点定下来,若真请乔家的太太出面,还要提前和人说一声,早些告知章程。” 第777章 岳父 谁知,到了夜里,萧恂回来了,谢知微一说,萧恂就反对了,“乔家不过是商户,有什么资格在你的及笄礼上做司者?” 谢知微要开口解释,萧恂的指尖点在了她的唇.瓣上,“湄湄,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样的牺牲,我娶你,不是要委屈你的,你是谢家的嫡长女,是我萧恂的妻子,是亲王妃,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纡尊降贵。” “你可知道,我盼你的及笄礼盼得有多辛苦吗?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我.日日夜夜都想要看到你快点长大,我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及笄礼,让世人都看到我对你的好,所以,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在你的及笄礼上,添一点瑕疵!” 谢知微的鼻端顿时就起了酸意,她怔怔地看着萧恂,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眼底是丝毫不掩饰的深情,她不由得扑了过去,双手抱住了萧恂,“阿恂,你要是对我这么好,那就一辈子对我这么好,将来要是哪一天待我不好了,我怕我会难过。” “傻瓜,你是我一辈子的妻子,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呢?”萧恂格外满意,想要赢得湄湄的心,他似乎找到了一点窍门,那就是对她好,对她比所有人对她的好都要多,如此一来,湄湄就不会喜欢上别人,就只能和他在一起了。 不知不觉间,萧恂的唇角高高翘起,他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在喜欢一个人,留住一个人的心上,他无师自通了。 最后,谢知微不得不妥协,还是让大海氏做了她司者。 崔应卿得到这个消息急忙跑了来,他屏退了左右人,只对谢知微一人道,“你当初想让乔家的太太做司者,是想笼络幽云十六州的人吧?” 谢知微点点头,“这只是我的一个念头,想着将来王爷要在这里立足,自是要得到这里人的支持,这些大户们如今都看着乔家,所以我才想着要抬举一下乔家。“ 当然,若是乔家不这么识时务,谢知微自然不会有这个念头。 一些事,不过是彼此双方都有这个意愿,才能达成。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呢?我也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崔应卿道,“北契那边不用说了,幽云十六州落到异族手中一百多年,早已经被教化,而今很多人没有跟着北契,并非他们不愿,而是他们不能,但想让他们服服帖帖,非经年累月,不能成,但眼下是很好的笼络机会。” 谢知微自然不会说萧恂不想让她受委屈,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不足与人道,她想了想道,“舅舅,王爷的意思,这些是他该考虑的事,他说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工作,打下了幽云十六州,建起宫殿,只想让我的及笄礼更加完美一点,我想尊重他的意思。” 崔应卿一听便懂了,心中也很是感慨,点点头,“是大舅舅着相了,反而没有王爷想得周到,女儿家的及笄礼原也该快快乐乐,这一辈子也就这一次,若是思虑过多,反而不美,如此甚好。” 谢知微忙道,“大舅舅也是在为我和阿恂着想。” 只不过萧恂想到的只有她而已。 十四日,襄王与谢元柏相继来到了燕京府,谢元柏只有谢知微一个女儿,女儿的及笄礼,他不想错过,奔波数千里,连年都没有过好,来到燕京府,丝毫不令人意外,只襄王,媳妇的及笄礼与他何干? 谢知微与萧恂来到城门口迎他,正好也迎到了谢元柏,一见面,襄王便对谢元柏道,“亲家,我儿媳妇的及笄礼,劳烦你千里奔波至此,实在是有愧!” 谢元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猛地抬眼看向萧恂,大有逼着萧恂休妻的节奏,萧恂吓得魂都快没了,一把将襄王拉到身后,对谢元柏行大礼,“岳父,湄湄想您得紧,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谢元柏这才心里舒坦一点,也不搭理襄王了,对谢知微道,“风大,赶紧回去吧,我去见过你母亲,晚膳回家吃饭!” “是,爹爹,母亲和弟弟不知道您今天回来,没有来接您,前些日子弟弟还天天念叨着要来城门口看,今日才回去,爹爹就回来了,也是不凑巧。”谢知微的确想念爹爹得紧,见父亲虽风.尘满面,却精神很好,便放下心来。 谢元柏不愿与襄王同行,便以急着回家为由骑马走了。 看着谢元柏的背影,襄王对萧恂道,“阿恂,为父这次跑这么远的路赶过来,是因为听说及笄礼上由父亲向来观礼的宾客致辞,为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这一路上,夜里都在想这件事,没睡好。“ 幸好谢元柏没有听到这些话,要不然,一定会气晕。 萧恂也是头大,道,“父王,湄湄的及笄礼,怎么也轮不到父王上去致辞吧?岳父大人从西疆的车师城赶过来,为的也是湄湄的及笄礼,难不成父王要和岳父大人抢着致辞?” 襄王呵呵一笑,“这事儿,谢元柏无论如何也争不过本王,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若说郡主没有嫁人,哪怕和你定了亲,后日行及笄礼,父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争,但如今,郡主嫁给你了,就是我萧家的人了,我萧家人行及笄礼,与他谢家人何干?” 萧恂心说,也不知道这番话,他父王有没有去跟谢阁老说,若是说了,怎么没有被谢阁老打死? 想归想,他不得不劝襄王,“父王,这事儿,您就不要和岳父大人抢了,抢也是抢不过的,将来为难的还是儿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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