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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别开了脸,神色语气也都好多了,“你在胡闹什么?” “皇兄,臣弟怎么在胡闹了?那毒妇居然诬陷容侧妃是皇嫂,皇兄,那毒妇怎么不说,她是王母娘娘?” 皇帝无意和襄王说这些,他待襄王说完了,道,“到底是不是,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襄王深深地看着皇帝,良久,他点头道,“好,皇兄,好,臣弟就知道,你对臣弟从未放心过,臣弟今日就让侧妃和阿恂进宫,让皇兄你瞧个明白!” 说着,襄王就要转身离开,却又回过头来对皇帝道,“若不是呢?” 第640章 护儿 若不是呢? 这句话,把皇帝问倒了,皇帝顿了一下,“让侧妃和阿恂进宫,也是为了还他们一个清白。” 襄王怒了,“皇兄,是不是清白,就取决于皇兄一句话,皇兄如今不信任他们,让他们进宫,即便看了,皇兄就能放心吗?” 皇帝没有说话,闭上眼睛,似乎一副很疲倦,不肯和他这个兄弟计较的样子。 陆偃在一旁道,“襄王爷,如今,宸王殿下已经开府建牙,母凭子贵,容侧妃这么多年,偏居一隅,应是不愿与襄王妃争锋的意思,宸王殿下有了府邸,若是愿意,可以将容侧妃接到别府而居,与襄王妃错开。” 皇帝一听,道,“你让容侧妃进宫,朕册封她为宸王太妃。” 襄王一口回绝,“不麻烦皇兄了,只盼一会儿容侧妃来了,皇兄能够看清楚,免得以后总是折腾这个事儿。 大庆门前,襄王甩着袖子准备上马,看到不远处来的车,他不由得笑了一下,也不上马了,迎了上去,“皇姑母,您今日怎么有空来宫里?” 天色已晚,承平大长公主还是决定进宫。 马车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宫门口了,承平大长公主索性下车,看到襄王,她朝他一条空荡荡的袖子上看了一眼,掩饰住了惊讶的神色,“四皇侄,你怎么在这里?” “侄儿的媳妇,王妃那个毒妇与姑母的儿媳妇勾结,诬陷侄儿的侧妃乃是昭阳皇后,姑母,你说,当年昭阳皇后到底死没死呢?照理说,昭阳皇后死没死,你们这些老一辈的人应当很清楚啊,怎么现在把侄儿也给闹进来了?就因为,她给侄儿生了个好儿子,这就遭大家嫉妒了?” 承平大长公主忍着怒气,“我这儿媳妇也不是我同意了娶进门的,四侄儿跟我说这些,没什么用。” “那是,当年谁不知道皇姑母看中了宣德侯,年少美貌,执意下嫁,就凭着皇姑母这身份,难不成也保不住宣德侯府的爵位?韩进益什么好事都少不了宣德侯府,怎么这次,没有拉上宣德侯府吗?” “萧珗!”承平大长公主怒道,“慎言!” “慎言什么呀?皇姑母,我不说,难道皇兄就想不到?宣德侯府和魏国公府是什么关系?今日,宣德侯世子夫人还跪在大庆门为魏国公喊冤呢,说不好,去我府上劫侧妃的人就是宣德侯府派的呢,我就说,那日,那个劫匪,生得怎么就那么像世子身边的那个长随呢。” 承平大长公主极为愤怒,萧珗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别说这附近还有不少侍卫,就算没有,谁能保证地底下没有藏着一个锦衣卫或是东厂。 “萧珗,本宫何曾得罪过你,你这样胡说八道?” “那没有,皇姑母,您怎么能得罪侄儿呢?得罪侄儿的一定不是您,可是,皇姑母,宣德侯府和您是一条心吗?您的威望借给他们用,他们反过来陷害侄儿,那就是得罪侄儿了,怎么,侄儿要敬重皇姑母,难道还要敬重宣德侯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你素日没有个正形,你皇兄待你宽厚太甚,把你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你连自己的儿子和儿我你都管不住,你倒来管哀家的儿子了,怎么,先帝不在了,你这个当小姑子的现在又可以骑到哀家的头上来了?” 承平大长公主和襄王忙扭过头去,见皇太后的銮驾已经到了门前了,二人大吃一惊,忙跪下来,襄王更是泣不成声,“母后,您要是再不回来,儿子就见不着母后的面了!” 承平大长公主忙行礼道,“承平见过皇太后!” “哀家可当不起你这一跪,哀家自认对你不薄,你是如何对哀家的儿子?“ 承平大长公主也知道皇太后这么待她的缘故,有些话,已经没有了解释的必要了,她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皇嫂,韩进益谋逆,事关重大,阿珗竟然空口白牙就说,宣德侯府与韩进益勾结,皇嫂,阿珗这是要把宣德侯府满门都往死里整啊!“ “承平,你不用跟哀家说这些,韩进益乃是你的亲家,韩家造反谋逆,养了三千昆仑奴,这么大的事,哀家不信宣德侯府从前没有半点耳闻,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哀家知道你与宣德侯伉俪情深,当年,你是如何一心想下嫁与他,别人不知,哀家知。只是,承平,你终究还是姓萧,你忘了你今日的尊荣是从哪里来的了?” 这是将她锤死了? 承平大长公主浑身瑟瑟发抖,声音都不由得哀婉,“皇嫂,承平乃是萧家的女儿,大雍的大长公主,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承平便是失心疯了,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反我萧家,承平纵然不慧,也不至于愚蠢到这步田地。” 皇太后却半点听不进去,当年,她将承平喊进宫来,问她,萧璴谋逆,篡夺他皇兄的皇位,宣德侯知不知道? 承平是怎么说的?承平说,侯爷决定的事,无论对错,她都支持。 “承平,哀家一直记得你说过,宣德侯决定的事,无论对错,你都支持,你不知道,不代表宣德侯不知道吧?他虽然去了西疆,可是,世子还在啊,夫妻一体,若韩进益当上了皇帝,韩氏便是当朝公主,世子就成了驸马,还有从龙之功!“ 承平大长公主落下泪来,“皇嫂,承平无言以对!” 皇太后冷哼一声,正要吩咐进宫,皇帝已经被人用步辇抬了过来,陆偃扶着他下来,皇帝向皇太后行礼,“母后,您就这么回来了,都不跟儿子说一声,儿子好到城门外去迎您!” “好了,你赶紧起来吧,你这身体也是七病八灾的,这次经了这么大的事,哀家怎么能不回来?” 皇太后对陆偃道,“你好好服侍皇上,送他回殿里歇着去,让老四送哀家回宫。” 皇帝怎么可能会答应?坐着步辇,跟在皇太后的銮驾后面,回了庆寿宫。 没有人搭理承平大长公主,她看着缓缓闭上的大门,心中充满了哀怨,扶着侍女的手,上了马车。 第641章 将计 襄王府里,庄氏听说王爷进宫请旨要休她,吓坏了,她只是向外递了个消息,王爷怎么就要休了她。 庄氏与大韩氏的关系一向不怎么近,但庄氏知道,韩进益乃是昭阳帝的伴读,若说这朝中,还有谁,最关心昭阳皇后,那就只有韩进益了。 她故意朝大韩氏递了这个消息,便是料到韩进益肯定要一探究竟,只要槛院进了外人,容氏的清白便保不住了。 且,如此以来,容氏的身份遭人怀疑,与昭阳皇后扯上了关系,襄王难道还敢保她? 若是襄王不敢保她,自然会想办法让她去死,容侧妃若是死了,这么多年,她心里头的这根刺,便可以拔了。 庄氏算计得很好,襄王作为皇太后最宠爱的儿子,皇帝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弟弟,只要他不起兵谋反,没有人会拿他如何? 庄氏也料定,容侧妃肯定不会是昭阳皇后,但她要除掉容侧妃的话,也只有这个法子。 下毒也好,还是使别的手段也罢,哪怕容氏死了,襄王只会记得她美好的一面,越发难以把她忘记。 谁知,功亏一篑不说,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庄氏慌得手忙脚乱,计嬷嬷在一旁道,“王妃,事已至此,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算了!” 庄氏道,“如何一不做二不休?” 计嬷嬷道,“王妃不光是要容氏的命,要让她死活都不能翻身。之前,有王爷在一旁护着,今日王爷迎皇太后去了,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说着,计嬷嬷就凑到了庄氏的耳边,一言一语地说了,庄氏听了,心头大喜,“你说得对,我还有恪儿,还有灵愫,谅他也不敢把我如何!” 而且,那时候,容氏已经成了一块破布了,难不成王爷还会将她一个被人玷污了的女子放在心上? 只怕王爷比任何人都想要她的命吧! 槛院之中,容氏已经知道向外面递消息的人是庄氏,她不由得摇摇头,“我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皇帝和皇后,竟然会给老四指这么一桩婚事。” 容嬷嬷道,“当年,王爷若是不肯,皇上和皇后也拿王爷没有办法,王爷那时候是自暴自弃,如今后悔也迟了。” “如此一来,萧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花楹,给我装扮吧,我要进宫一趟。“ “娘娘,这个时候进宫?合适吗?”容嬷嬷不由得很是担心,若是被瞧出来了,那还有命吗? “这么多年了,谁还会记得我?”容氏朝着皇宫的方向笑了一下,“况且今日,你觉得他还有那个能耐了吗?这一次韩进益帮了我们大忙,京城的防卫以前掌控在韩进益的手里,如今全部都到了阿偃的手中,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韩进益谋反,牵连了一百多人,全部下狱,等待三司会审,或许很多人都未必等得到了。 云台大营的指挥使换成了谢元柏,京卫营的指挥使换成了郭登,禁军统领换成了裴济。 容氏慢条斯理地换着衣服,坐在镜子前,任由花楹为她梳妆。 一切都稳妥之后,容氏走出了槛院,站在外面,如水的月色洒在她的身上,她往天际的方向看了看,漫天的繁星在夜空中闪烁,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了曾经和昭阳帝约定过的那颗星星。 “若将来,有一日,我比你先去,你不要慌张,看这边,这颗最亮的星星就是我,我在天上看着你和我们的孩子,会保佑你们逢凶化吉!” 想到这里,容氏笑了笑,走下了台阶。 马车在后角门等着,她上了马车,车夫驾着车,慢慢地离开。 荣福堂里,庄氏听说容氏坐马车离开了,她激动不已,在屋里转来转去,“真是太好了,简直是天助我也!” 此时,庄氏已经不关心容氏是不是昭阳皇后了,她离开了槛院,要去宫里,这是好事啊,月黑风高,若是在路上出什么事,简直是太好了。 “吁!” 马车还没有停下来,一群黑衣人便冲了上来,容氏坐在马车里,紧紧地握住了身下的垫子,心里明镜儿一样。 原本貌不惊人的车夫腾空而起,手中的马鞭如同游龙一般,将马车护得滴水不露。 两边各有暗卫冲出来,一共二十多个黑衣人,留了一两个,其余的,全部都被当街斩杀。 车夫道,“娘娘,不能再往前走了!” 容氏坐在车上,“报案吧!” 卢琦龄没有锦衣卫来得快,由曲承裕领着人护送,一干人将容氏又送回了槛院。 萧恂和谢知微匆匆赶了过来,在门口迎接容氏,她穿了一身米白色的披风,戴着兜帽遮住了半边脸,谢知微扶着她进了槛院的明间。 待容氏在榻上坐下,谢知微忙扣住容氏的手腕为她把脉,“没事,我没有什么事。” 谢知微为她把完脉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萧恂正好进来了,她朝萧恂点点头,萧恂也放下心来。 “娘,这半夜三更的,您出门做什么?您要去哪里,让儿子护送您去不好吗?”萧恂握住了容氏的手,容氏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我没事,今日这样,应是你父皇在天上保佑我。” 她说完,便在榻上躺了下来,谢知微见此,心生一计,对容嬷嬷道,“嬷嬷,母亲受了惊吓,今晚上殿下和我就在这里侍疾吧!” “殿下,曲百户和卢大人想必要进宫面圣,殿下还是去和两位说一说,母亲今晚受了惊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听到了什么风声,竟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母亲的命。” 门外,曲承裕和卢琦龄听到这话,均是心头一惊,忙拱手道,“宸王殿下的话,下官等记住了,皇上跟前,我等当如实禀报。” “那就劳烦二位了!”萧恂站在台阶上,背着手,看着二人出了后角门,守门的婆子便将门关了。 萧恂深吸一口气,不一会儿,一道黑影如幽灵一般落在了萧恂跟前,他低声道,“殿下,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袭击王妃的乃是一群地痞流氓,为首的乃是庄家的人,说是拿了钱,要对娘娘……行玷污之事!” 第642章 很乖 萧恂怒火冲天,眼中一片血色,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却再也无法克制心头的怒气。 他的母亲曾经母仪天下,他的母亲是卢家精心教养的嫡长女,曾经的卢家与今日的谢家清贵比肩,竟然有人要用这种手段待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这一生忍辱负重,已经卑微到了这一步,依然有人不肯放过她!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难以想象,若他没有派暗卫保护母亲,今夜会发生什么? 父皇在天上看到,会不会怨怪他,没有好好保护母亲? 萧恂一步跨了出去,他提着一柄剑走得飞快,一路朝荣福堂而去。 庄氏正在屋里转来转去地等消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便听到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 庄氏连忙朝后退,计嬷嬷吓得脸色惨白,扶着王妃跌坐在地上,看着萧恂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他的箭尖之上还淌着鲜血。 “是不是你?”萧恂的箭尖指着庄氏,他的眼里一片赤红,“你算个什么东西,与我母亲住在一个屋檐下,是你庄家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敢嫉妒我母亲,算计于她?” 萧恪抱着他的嘟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站在门口,他怯怯地喊了一声,“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萧恂扭过头去,朝他喊道,“滚,没你的事!” 萧恪将狗儿递给了一个吓得两股战战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朝萧恂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庄氏,问道,“母亲,您又做了什么?” “没,没有,和,和王妃无关!”计嬷嬷吓得不敢看萧恂,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说,是不是你?你若是承认了,本王留你一条命,你若是还敢欺骗,本王手中的剑可不会饶命!” 萧恂诱导着,庄氏也不是傻子,她脸上的血色褪尽,坐在地上,拼命地朝后挪动着屁股,拼命地摇头,“我没有想这样,是,是,是计嬷嬷,她,她……” 萧恂不待她说完,一剑刺向计嬷嬷的脖子,她颈间的大动脉被割断,血喷了三尺高,庄氏像是被洗了个热澡,热意带着血腥味如催命的魂使令她惊恐不已,尖叫一声,眼前一黑,晕死过去了。 萧恪扑了过去,抱住庄氏,将脖子迎向了萧恂,“大哥,母债子偿,你要杀,就杀了我吧!” “你当本王不敢杀你?”萧恂嗤笑一声,“这些年,本王看在父王的份上,不与你们这些蠢货计较,你们便以为本王的人好动,今天动动这个,明天动动那个,本王告诉你们,从今往后,本王的人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本王就要你们的命!” 院子里,挤满了人,几个侧妃和孩子都聚集在院子里,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出去,看到萧恂看过来,众人都纷纷往后退。 “阿恂!” 谢知微提着裙子冲过了院子,跑了进来,萧恂心头一动,他提剑就朝庄氏的胸口刺去,谢知微见此,一声痛呼,“阿恂,我的脚……” 透过窗口,萧恂没有看到谢知微了,他顿时一阵慌张,什么都顾不上,丢了剑就朝外冲去,见谢知微趴在地上,抬头朝他看过来,伸出手,“阿恂,我的脚崴了。” 萧恂的身上没有溅血,他是个熟练的杀手,自然不会让对方肮脏的血沾染了他的衣服。 萧恂忙过去把谢知微抱起来,谢知微搂住了他的脖子,也不顾还有人在场,脸朝他的侧脸贴了贴,“阿恂,让王爷给我们一个交代,好不好?” 她紧紧地搂着萧恂,低声道,“我不想有人对你的评价不好,不想别人说你弑母屠弟,我不想你活在世人的误解里,阿恂,我想你这一生都开开心心,能够永远向着太阳奔跑。” 萧恂忍不住收紧了双臂,他闭了闭眼睛,“好!” 萧恂抱着谢知微,朝外走去,围观的人群如摩西分海一般,为他让出一条道来,他看也不看众人,抱着他的小娇娇,只觉得那么温暖,出门的时候,他低头在谢知微的唇上吻了一下,“我都听你的!” “嗯,阿恂很乖!”谢知微心疼不已,她如何不懂萧恂的心? 他的母亲啊,曾经是这大雍最尊贵的女人,被丈夫捧在手心里,为了她,昭阳帝废六宫,万千宠爱只集于她一身,哪怕婚后多年无子,昭阳帝也不曾动摇分毫。 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从云端跌入尘埃,十六年青灯古佛,活在被世人遗忘的角落里,却还要受人嫉妒,用如此肮脏的手段摧毁。 身为人子,萧恂如何不气怒? 谢知微也是气得浑身发抖,但今日,若让萧恂动手了,这满院子里,站着的人,会如何在外面说? 昭阳皇后的身份暂时不能对外公布,世人更多的还是只对弑母屠弟的奇闻感兴趣。 前世,萧恂弑父屠弟,恐怕是误杀,那时候的他,心里会有多痛苦? 他想杀的人一定是庄氏,而襄王一定也不想他背负这样的名声,最后和萧恪拦他的时候,被误杀了。 谢知微靠在萧恂的怀里,她听着萧恂胸口擂鼓一般的声音,只觉得特别安心,她终于又阻止了一桩憾事。 “七星蛊毒容易被七叶香引发,我一会儿帮你用药控制,你进宫的时间不要超过一个时辰,要不然,会七窍流血,会伤及性命,我会在宫门口等你,你出来后,我会帮你用针,控制蛊毒,这个过程会很凶险,我很担心。” “别怕,不会有事的。”萧恂的眼睛,比他头顶的繁星还要明亮,他低头在谢知微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不过是让皇帝看看我的脚底板有没有七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况有大哥在宫里为我周旋,我一直服用你配的药,我如今能够明显感受到,蛊毒的活性不是很大了。” 谢知微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但她依然还是很难不紧张,她侧身抱住了萧恂的脖子,“你一定要好好的!” 五更天,宫门终于打开了,曲承裕和卢琦龄在宫门口等了小半宿,终于被传召进宫。 第643章 蛊毒 皇帝的身体不好,今日的大朝会取消了,他坐在东暖阁里,朝阳透过窗纸照进来,他的脸色在光线里,显得格外苍白。 药端上来了,皇帝看到黑乎乎的液体,脾气有些不好,问道,“这药是谁开的?” “回皇上的话,是王太医开的!” 皇帝猛地一抬手臂,药碗被打翻,泼了跪在地上的太监一头一脸,那太监直挺挺地跪着,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陆偃站起来了,一挥手,让那小太监出去,那小太监如蒙大赦,出去后,跪在庭院里朝陆偃磕了三个头。 地上很快被擦干净了,陆偃端来一盏药茶,“臣一会儿让人接端宪郡主进来,为皇上请个平安脉,要是哪里不舒服了,让端宪郡主为皇上用针。” 皇帝重新歪到了靠枕上,陆偃阴柔的声音带着安抚人紧张神经的魔力,“皇上,锦衣卫指挥使罗纲和府尹卢琦龄求见。” “为什么事?” 皇帝英雄迟暮,气短心虚,脾气便非常不好。 陆偃笑了一下,“皇上,昨夜襄王侧妃容氏连夜准备进宫,马车还没有驶出横街,便遭到了歹徒袭击,经查,乃是襄王妃庄氏买凶,欲毁掉容氏。” 皇帝吃了一惊,此时,他也顾不上自己的情绪了,心知这件事若是处置不好,襄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阿偃,送庄氏上路吧,这件事宜小不宜大,一个处置不好,乃是皇家丑闻!” 陆偃忙道,“是,臣这就差人去办!” 他转过身,在外面,朝天空中打了个手势,很快,一道黑影如同幽灵一样闪过,他朝跪在外面的三人看了一眼,道,“皇上有旨,宣!” 襄王昨夜没有出宫,歇在皇太后的宫里,一大早听到了这件事,早膳都没用,就让人把他抬了过来。 三人在宫里还没有跪下,外面就有小太监从门槛外翻了进来,跪在地上,“皇上,宸王殿下进宫了,跪在大庆门外求见!” 皇帝有些心虚地朝襄王看了一眼,“他来凑什么热闹?” “宸王殿下没有穿鞋袜,赤着一双脚,跪在地上,脚底板朝天,引了不少人围观,皇太后已经知道了,着人去把宸王殿下请进宫,宸王殿下执意不肯。” 襄王哭了起来,“我的阿恂啊,我的儿,这辈子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啊,都是这毒妇,害得他母子不能安身啊!” “还要我怎么做?我都答应我儿去镇守边关了,还是不放过我儿,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襄王哭着,打起了嗝儿,一个嗝儿没有打过来,气阻了,他连忙拉长了脖子,可是没有用,眼睛一闭,喊了一声“皇兄……”肥胖的身子朝外倒去。 皇帝吓得快晕了,大声喊道,“太医呢?太医!都死哪里去了?” 太医过来还要点时间,这会儿,陆偃也被吓着了,连忙过来,提起襄王,猛地抖了抖,帮襄王把一口气顺过来了,他长吁一口气,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皇兄,臣弟差点就见不到皇兄了,母后啊,您在哪里?您还不快给儿子撑腰啊,儿子不要这毒妇,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这毒妇。” 皇帝摆摆手,“都退下,让宸王殿下回去,把襄王送回去。” “是!” 谢知微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她看到跪在大庆门前的萧恂,心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到底不敢让萧恂冒风险,也害怕萧恂进宫后出不来,若是有个万一,可该怎么办才好,便不得不想了这么个法子,让他赤脚跪在地上,脚底板朝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并非脚踏七星。 米团公公一路小跑着出来,站在大庆门前道,“皇上口谕,宸王殿下镇守边疆,御敌有功,乃朝廷栋梁之才,为褒奖功臣,着工部在燕云十六州择地兴建宸王府,宸王爵位世袭罔替。” 谢知微忙下车,与萧恂一起谢恩,她扶着萧恂起身,让丫鬟送来了鞋袜,萧恂摆摆手,他慢慢地走过沾满了露珠的青石大街,上了马车。 一上车,萧恂便“噗”地一口血吐出来,谢知微忙将他平躺放好,剥开了他的上衣,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周身大穴上扎下了针。 “感觉好点了吗?” 谢知微含着眼泪问道。 萧恂点点头,“我无碍,你大胆用针,不要怕。” 他的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谢知微的脚踝,“湄湄,你及笄前我体内的蛊毒能不能拔掉?” “当然可以。”谢知微想到什么,脸蛋儿一红。 萧恂看的稀罕极了,他唇瓣上还沾着一点儿血,看上去就像个吸人精魄的妖精,谢知微用帕子轻轻地为他沾去血迹,端起早就准备好的药,用勺子亲自为他喂药。 萧恂很是享受,一小口一小口地轻抿,比千金小姐都还要秀气。 玄桃在一盘看得有些无语,别过了脸,她家姑娘什么时候服侍过人? 一碗药下了肚子,谢知微用帕子为他沾沾唇瓣,轻轻柔柔,如同有羽毛划过了萧恂的心田,他忍不住就握住了谢知微的手。 一不小心,差点碰到了针,吓得谢知微脸都白了,没好气地道,“你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儿,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就能帮你把针拔了。” 荣福堂里,再也回不到以往了,正堂的地上,还躺着一具死尸,计嬷嬷的头颅歪向一边,血凝固在上面,她的身体,如同一具干尸,地上的血流了一地,呈现出干涸的黑红色,血腥味弥漫,若同地狱。 庄氏披头散发,傻了一般,不一会儿,她心头一跳,忙朝窗外看去,什么都没有,她正要喊人,突然,脖子上一紧,她慌乱中忙用手去抓,整个人却已经悬空,她被吊了起来,三尺白绫将她悬在了屋梁上。 “啊!王妃上吊了!” 一大早,端着水盆进来的丫鬟,还没有来得及看地上,只看到屋梁上挂着一个人,她手里的盆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整个王府都惊动了,三个侧妃冲到了庭院里,看到悬在梁上的庄氏,各自心中,心情复杂。 第644章 自尽 一场风波,以襄王妃庄氏畏罪自尽而告终。 谢知微进宫为皇帝诊脉,用针,开了药方后,便出宫入府办丧事。 人死如灯灭,一切曾经的过错与罪恶,都烟消云散,王府里所有的灯笼都蒙上了白,神杆上挑起了魂幡。 庄氏装敛之后,并没有在银安殿停灵,而是在银安殿前面的西穿堂里搭了台子放棺材,三个侧妃和孝子孝女们跪在地上,随着举丧的乐音,不时地嚎上两句。 萧灵愫的脸木木的,她心里似乎无感,表现在脸上,令人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悲伤? 萧恪将他的嘟嘟揣在怀里,双手撑着地面,不管是谁来了,他也懒得抬起头来和人说句话。 襄王爷穿了一身孝服,被人扶着坐在银安殿的正位上,任谁来吊唁,都要过来和他行个大礼。 谢元柏升任云台大营指挥使,原本云台大营跟着韩进益造反,总旗以上所有的将领全部斩首,灭九族,如今他手底下的兵所剩无几,要奉命将这些兵全部带往西疆战场,一早便离京了。 谢眺换了一身素服过来吊唁,襄王总算从他的宝座上下来了,与谢眺一见面,便握住了谢眺的手,“谢大人,人生几大悲壮之事,本王是一件不落地遇到了,年少丧父,中年丧妻……” 谢眺生怕他口中无状,说出“晚年丧子”的话来,忙止住了他的话头,“王爷,有句话叫否极泰来,人遇到了什么事,都要往好的方面去想。王爷如今虽然没了王妃,好在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将来都能独当一面,王爷只需安享晚年就是了。” “说的也是,谢大人,说起来,本王还要感谢谢大人养了个好孙女,本王有个好儿媳妇,要不然,王府里这么大的事,没有个人主持家务,本王只怕要哭了。” 从谢知微从宫里回来的那一日起,王府的对牌便送到了谢知微的手里,她当即便见过了王府的几位管事,将各自的职能都理顺后,王府的秩序便井然有序,一切事有条不紊。 这些人原先是在庄氏手里做事,分工不明,彼此之间争斗不休,庄氏身份亏欠,不服众,做起事来,彼此推诿,很不像个样子。 但谢知微只听了各自的分工后,做了些调整,又定了几个规矩,几个管事就觉得差事顺畅多了。 谢知微虽年轻,但身份摆着,宸王殿下是不用说了,谁都知道,王爷把这小王妃当做命根子一样,老王爷更是凡事都说问郡主,郡主威严早就立起来了,她一声令下,没人敢不服。 谢眺素来知道自己这孙女儿的本事,笑了笑,也不谦虚,“王爷,下官养的好孙女儿,可是白白送给了宸王殿下啊!” 襄王爷得意之下,忘了自己家还在办丧事,不由得笑起来,突然发现不对,又装模作样呜呜呜地哭了几声。 女眷这边来的是袁氏,她心里高兴极了,可是面儿上还是拉着武安侯夫人,抹着眼泪,“我这女儿的命肯可真是苦,过了王府的大门,还没有来得及孝顺婆婆呢,这婆婆就撒手人寰,唉,以后这么大一个王府,都要我女儿来张罗,我只要一想啊,这心里就一阵阵地疼。” 武安侯夫人有事来的,哪里听得进去袁氏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她一面应声,一面四处看,恨不得拉个丫鬟问一声“郡主呢?” 好在,谢知微听说母亲来了,忙把几桩事安排下去,便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母亲忙要行礼,袁氏一把拉住了她,这会儿眼泪是真的流出来,“湄湄,你都瘦了好多了!” 谢知微眼圈儿一红,差点被她母亲惹得哭了,“母亲,女儿哪里瘦了,女儿都长高了好多了。” 袁氏这有好久没有看到女儿了,来来回回把女儿打量了好一会儿,“这事儿还料理得来吗?要不要母亲留在这里帮帮你?” 哪有留下来帮人料理丧事的?谢知微可不想把王府的晦气带回娘家去,忙道,“这算不得什么,家里也离不开母亲,父亲去了渭州,若是母亲想跟着去,我可以跟阿恂说,让阿恂想办法,让母亲和弟弟随军,去京兆府那边定居。” 未来几年,京中局势肯定会非常不好。她若是去了真定府,委实是放心不下母亲和弟弟。 袁氏一听,眼睛都亮了,“这能行吗?” “自然能行,不过这件事,我回头问问阿恂,祖父那边,也要看祖父有没有安排?” 说着,谢知微带了母亲到西穿堂这边,吊唁一番后,也没有用饭,就匆匆回去了。 武安侯夫人生怕袁氏拉着谢知微一直说话,看到她走了,心中高兴不已,吊唁后,快走两步,装作和谢知微偶遇的样子,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知微准备回凝辉院休息一下,便领着她走到了王府的夹墙边上,“夫人请说!” 武安侯夫人叹了一口气,问道,“娘娘托了人出来说话,说如今恐怕只有郡主才肯伸一把援手了,皇太后回了京,却没有听到八皇子的消息,皇后娘娘担心极了。” 谢知微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武安侯夫人,她心头一动,道,“夫人,八皇子殿下乃是皇太后的嫡亲孙子,既然皇上将八皇子殿下交给了皇太后,皇太后断无不管的道理。我听说,自古以来,都是同患难易,共富贵难。” “夫人,皇后娘娘与皇上乃结发夫妻,不管曾经皇后娘娘对皇上付出了多少,那都是皇后娘娘该做的,若说因此而图报,便是万万不该了。” 她朝武安侯夫人略微颔首,“夫人,我言尽于此。” 说完,谢知微转身离开,武安侯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心头震惊万分,也醍醐灌顶,这么小的女孩子都懂得的道理,她那当了皇后,在宫中活了半辈子的小姑子,如何不懂? 正因为不懂,所以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吧? 武安侯夫人从襄王府离开,回到侯府,还没有进门,太夫人身边的嬷嬷便上前来了,问道,“太夫人还等着夫人回话呢!” 第645章 外室 武安侯府的正院里,太夫人正焦急地等着武安侯夫人。 进了正堂,武安侯夫人趔趔趄趄地走到了婆婆的跟前,先行礼,不等她起身,太夫人便着急地问道,“你去见了郡主了?她怎么说?” 武安侯夫人自然不会把谢知微的原话说给婆婆听,一来,她的女儿多亏了谢知微,如若不然,如今就在遥远的娄国了,二来,她女儿与谢知微本就是好姐妹,再者,她不赞成武安侯府掺和到皇室夺嫡之中去。 武安侯府一向要与谢家争锋,想象谢家那样成为数百年的世家,可是,没看到崔家和卢家吗?女儿嫁进了皇家,只会让家族垮得更快。 “媳妇是遇到了郡主,可是,郡主很忙,媳妇没来得及和郡主多说什么。这次八皇子并没有和皇太后一起回宫,想必小孩子总是长途跋涉不妥,皇太后将八皇子留在了五台山。” 太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想骂皇太后,到底不敢,闭了闭眼睛,忍着怒火道,“这个家,迟早要交到云辞手中,我还能活几天,这么挣扎,不就是想在死之前,能够让这个家族更上一层吗?你既然凡事都不上心,我还挣扎个什么劲儿啊?” 侯夫人起身跪在地上,没有说话,她不需要太夫人挣扎什么,曹家如今若是能够韬光养晦,那是再好不过了。 “往宫里递帖子,我要进宫去见皇后。” 等太夫人离开后,侯夫人从地上起身,她两腿发软,从正院出来,正好看到女儿曹云华过来了,她一把抓住女儿,“去跟你哥哥说,让你哥哥赶紧离京!” “母亲,出了什么事了吗?” 闵氏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左右看看,只有她的心腹嬷嬷跟着她,她忙对女儿道,“别问了,去跟你哥哥说,让他出京,他应该总有几个相知的,不管去投奔谁,让他出京去吧!” 闵氏其实很想说,若是可以投奔宸王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但到底投奔谁更加可靠,她还是想让儿子做选择。 曹云华眼见母亲脸色苍白,她不敢多问,忙朝外跑去,却被闵氏喊住了,叮嘱道,“跟他说,是我的意思,你把这个带给你哥哥!” 闵氏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荷包,里面有一两千两银票,递给云华,“让你哥哥今晚就连夜出城。” 曹云华也跟着慌了,她才到了哥哥的院子里,便看到曹云辞从外面回来。 看到妹妹来前院,曹云辞也很惊讶,“出什么事吗?” “哥,问你个事儿!” 曹云华拉着曹云辞到了屋里,左右都无人,她才将母亲给的荷包拿出来,递给哥哥,“母亲说让你连夜离开,离京,出城,哥,你去投奔谁呢?” 曹云华想了想,“大皇子殿下,大公主和三公主去了云南,哥哥,你会去云南吗?许良、楚易宁在西疆立了战功,哥哥,你会去西疆吗?” 曹云辞曾经很想去西疆,但家里不让他去,侯府的正房嫡子只有他一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没有继承爵位的。 母亲一直把爵位看得非常重要,毕竟是母亲安身立命的所在,将来妹妹出阁,他若是侯爷也能给妹妹撑腰。 “我走了,那你们呢?”曹云辞捏着荷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姑姑一直想让八皇子当太子。 曹云华摇摇头,“你不用管我们,我和母亲毕竟是女眷,哥,你走吧!” 曹云华推了曹云辞一把,“你若是不走,母亲会很不安,为了母亲,你也离京吧!” 曹云辞还想回后院去拜别母亲,曹云华却将他撵了出去,“若是侯府能够平平安安,你将来回来,母子或有相见之日,若是不能,哥,有你在外面,我和母亲心底还能存一丝念想,再难,也会有盼头。” 曹云辞背了一个包裹,跪在庭院里,朝着北面的方向拜了三拜,趁着城门还没有关闭,快马加鞭冲了出去。 麟德殿西边的偏殿原是一个梅坞,北面种了一大片腊梅,每到季节,阵阵飘香。 自从皇帝病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梅坞赏梅了,前两天,皇帝让将梅坞收拾出来,当了个书房,靠在榻上,一眼就能看到后面的梅园,虽没有挂花骨朵,但绿意盎然,让人赏心悦目。 陆偃站在梅坞的台阶下面,米团上前来,低声道,“督主,武安侯府世子刚刚出城了,太夫人也刚刚从宫里出去。” 陆偃微微朝后看了一眼,没有听到里头的动静,米团还要说,他抬手打了个手势,便抬脚往外走。 东厂里,通往诏狱的长长的地道两边,加大了守卫,墙壁上的昏黄的灯光照不亮脚下的路,米团提着一盏琉璃灯走在陆偃的左手前面,灯光照得他脚下一片白。 洪继忠已经没有了人形,蜷在墙角如同一条死狗,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慌乱,他的身上,已经再也找不到了昔日义武侯的半点尊荣与从容,慌得如同一只耗子。 他的隔壁,如今吊着韩进益,还没有过审,东厂便没有给韩进益上刑。 韩进益靠墙坐着,双手笼在袖子里,一派淡定,听到动静,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陆偃站在牢门前,修长的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了一把肮脏的,沾满了血迹的栅门,道,“国公爷,陈州门内大街上,南草厂巷里头有户程氏,膝下有个十二岁的少年,不知和国公爷是什么关系?“ 韩进益猛地抬头睁开了眼睛,他早知道东厂无孔不入,没想到,他如此谨慎依然被东厂找到了,“陆偃,你想做什么?” “十二岁,虽说年纪大了点,但不是不能进宫服侍皇上,且看国公爷如何交代了!” “那么多人,还不够吗?”韩进益的声音不自觉地就低了八度。 “本座当年进宫的时候,年纪比这孩子还要小,也差点一命呜呼。看在国公爷对本座这么多年关照的份上,本座会找个老成点的好手,为令郎操刀……” 第646章 生路 韩进益一副石头心肠,此时也难免动摇,他闭着眼睛,绝望地问道,“若我交代,你能否放过他?” 陆偃哈哈哈大笑,“且看国公爷交代得彻底不彻底了!” 说完,陆偃转身扬长而去,袍摆在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光晕,笼罩下的却是一片黑暗。 次日一早,陆偃手中便拿到了一张名单,皇帝醒来,陆偃恭敬地将名单递给皇上,道,“皇上,武安侯府也参与了这场谋逆!” 一切都说得通了,韩进益没有儿子,他要这江山帝位做什么?可若是把武安侯府供出来,一切就都说得清楚了! “昨日,武安侯太夫人进宫,和皇后说了什么?” 皇帝的声音非常平静,但陆偃知其颇深,皇帝越是如此平静,越是说明,他非常气怒。 “皇后娘娘派人去打听八皇子殿下,看有没有跟着皇太后回来,皇后问了皇上的龙体……“ 皇帝怒不可遏,“她是盼着朕死,死了好让那个一岁的奶娃娃继位,她就成了摄政的皇太后了,武安侯府是外戚,将来少不得倚仗,这是她曹家想谋夺我萧家的江山。” 皇帝越说,语速越快,气急败坏之下,又咳嗽起来了。 小太监轻轻地拍着皇帝的后背,用力猛了一点,皇帝一挥臂,那小太监就被摔了出去。 小太监摔倒在地上,四脚朝天,吓得满脸苍白,陆偃忙过来,轻轻地抚着皇帝的后辈,朝那小太监打了个手势,小太监连忙爬了出去。 皇帝将韩进益交代出来的名单,一掌拍在了桌上,“传朕的旨意,皇后曹氏天命不佑,朋扇朝堂,焉得敬承宗庙,母仪天下,着废为……“ 陆偃忍不住喊了一声,“皇上,臣想为皇后娘娘求个情,看在大公主和八皇子的份上,求皇上网开一面,投鼠忌器,为大公主和八皇子留一丝情面。” 皇帝叹了一口气,眼中渗了几滴泪,“阿偃,朕何尝愿意如此?皇后逼朕太甚,朕还没有死呢,她如此汲汲营营,是欲将朕至于何地?” 皇帝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这一生,从不曾为任何人求情,朕就准了你这一次吧,着降皇后位为静妃,囚居庆宁宫。” 囚居冷宫,无论是嫔妃还是庶人,已经没有区别了。 陆偃拟定圣旨后,用了印,交由皇帝看,皇帝摆摆手,“不必看了,派人去宣旨吧!” 陆偃正要转身而去,皇帝将那张名单递给陆偃,“乱臣贼子,一个都不能放过,抄家,入狱,着三司尽快审定。” “臣遵旨!” 陆偃从梅坞出来,他转身朝梅坞看了一眼,听到小太监一声惊呼,陆偃忙进去,见皇帝突然七窍流血,他也吓了一跳,忙命传太医。 王世普等人匆匆赶来,把脉之后,对陆偃道,“陆大人,恐怕还是要请郡主来看看!” 陆偃朝李宝桢打了个手势,李宝桢连忙出宫去请谢知微来。 谢知微给皇帝用过针后,与陆偃走到了一边,站在一株谢了红的玉兰花树下,谢知微道,“大哥哥,原先我还说皇上可能有个三五年,如今看这情形,若是不醒过来,还能撑个两三年,若是每次都这么气怒攻心,大罗金仙都保不住了。” 陆偃见谢知微蹙起的眉头,轻笑了一声,“那就顺其自然吧!你在宫里,我出去一趟,凡有事,让李宝桢看着点,等明日天亮了,我再让人送你出宫。” 襄王府还在办丧事呢,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领着一干东厂番子和锦衣卫从大街上经过,引得众人驻足瞩目,人人都是心头一紧,不知道如今又轮到谁了? 武安侯府,太夫人从宫里刚刚回来,进了正堂,还没有来得及更衣梳洗,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她不由得怒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 慌乱的声音从门外冲了进来,“太夫人,东厂和锦衣卫来了将咱们府上围了,说是,说是,要抄家!” “啊?”太夫人只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怎么可能,这里是皇后的娘家,无论抄家抄到谁的头上,都抄不到武安侯府的头上。 “胡说!你竟然敢口出妖言,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杖毙!” 那小丫鬟见此,猛地跳起来了,就往外跑,还没有跑出院子,曲承裕过来了,让人拦住了院子,“来人啊,把太夫人请到前面去!” 太夫人被人拉拉扯扯,她一路挣扎,看到各处的院子里被拉扯出来的女眷,一颗心渐渐地沉到了谷底,这一刻,她不得不认清现实,武安侯府真的要倒了。 陆偃站在大厅门口,面朝北面,武安侯府的人从大厅里跪到了庭院里,阖府数百口人,听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与叛贼勾结,忤逆谋反,虢夺爵位,移送有司,着三司会审后按律定罪!钦此!” 太夫人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倒是侯夫人,她淡淡地朝太夫人瞥了一眼,见丈夫跪着呆若木鸡,她喊道,“民妇等领旨谢恩!” 谢恩声惊醒了武安侯,他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圣旨,“草民等领旨谢恩!” 曹云华呆呆地朝陆偃看去,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今日,这就是他不肯领自己情的缘故吗? 她已经说服自己放弃了,可是,却又让她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与他会面,曾经,她以为自己是武安侯嫡女,没有哪一点配不上他,可今日,她才明白,若换成她是他,他也会瞧不起自己的吧? 武安侯府,自诩百年世家,家中出了皇后,巍巍赫赫百年,可是,安身立命的到底是什么? 曹云华扶着母亲起身,闵氏转过身去,看了神堂一眼。 侯府的人都有太监或是东厂番子上前来推推搡搡地走,唯有她和云华,驻足,却无人催促。 待大厅里的人都走光了,陆偃这才上前,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云华的脸,转而对闵氏道,“夫人,郡主向本座求情,希望能够放夫人和大姑娘一条生路,本座安排人这就送夫人和大姑娘出城,今生今世,不必再回京。” 第647章 退婚 闵氏惊呆了,她不敢置信,武安侯府乃是谋逆之罪,她和云华若是就这样放走了,陆偃能扛得下来吗? “武安侯府犯下的是谋逆之罪,但此事,乃是二房和三房与韩进益相谋,侯爷其实并不知情。凡事应当酌情处理,侯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也是侯爷未能约束好兄弟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云华道,“就我和母亲出城,陆大人,我祖母年事……” 闵氏猛地拉了云华一把,跪下来,朝陆偃磕头,“民妇和女儿谢陆大人,谢过郡主!” 武安侯府的后角门处,陆偃将一个包裹递给了闵氏,将二人送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幄小车,赶车的是一名跛了一条腿的老太监,他跪在地上给陆偃磕了三个头,便驾着车从永泰门外出了城,一路往北去了。 老太监在宫里一辈子,陆偃特许他出宫,他无处安身立命,陆偃便给了他这个机会。 诏狱里,满满地都是人,武安侯太夫人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女儿是皇后,老身要见老身的女儿!” 一个东厂番子被吵得头都疼了,过来,用刀拍了拍牢门,“安静点儿,哪里还有皇后?皇后早就被废了,人都待在这儿了,没把脑子带过来?” 太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的精气神都散了,她嘴一歪,眼一斜,朝一旁倒去,旁边的人一躲,她的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啊,死人了!” 太夫人没有熬过当晚。 次日,谢知微从宫里出来,在西华门前上了车,马车飞快地从御街穿过,迎面看到一辆丧车,一问,才知道武安侯太夫人已经死了,皇上特地下了恩旨,允许在武安侯府办丧事,东厂几个番子,将人给送回去,大约也准备一口薄棺入殓,随便下葬算了。 回到府上,今日是襄王妃死后第五天,引灵下葬的日子,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吩咐玄桃,“送一万两银子到武安侯府,再把咱们府上的人安排几个过去,给武安侯太夫人办一个稍微体面一点的丧事。” 云华姐姐已经离京,她最是孝顺,谢知微不想云华知道消息后自责不安。 东厂番子的确准备随便买一辆薄棺,将武安侯太夫人往里头一扔,抬到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算了。 谢知微送了银子过来,又安排了人过来帮忙,他们便不敢了,谁不想在郡主跟前露个脸?谁都知道,讨好了郡主,比讨好督主更加重要呢,一个个干起活来,便格外卖力。 皇后虽然被废了,但依然是静妃,无论如何,武安侯太夫人都是大公主和八皇子的外祖母,武安侯府被夺爵位,来吊唁的人依然不少。 等到了襄王妃起灵的时候,庄家的老太太突然一身孝哭了进来,她跪在襄王妃的棺材前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是谁害了你,你跟娘说啊,你养了两个儿,还没有完成任务啊,你怎么就忍心这么走?” “儿啊,你求我要把芝姐儿许给恪哥儿,我答应过了,你这么一走,将来谁为他们操心啊?” 萧恪这会儿抬起头来,朝他的外祖母看了一眼,腾地起身,走到了谢知微跟前,喊了一声,“大嫂!” 谢知微不太喜欢这个小叔子,她不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正是因为这个小叔子,萧恂才会背上了屠弟的名声。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然不能无视,朝他点点头,萧恪道,“大嫂,请为我退婚,我不想娶庄氏为侧妃。” 谢知微气笑了,她只是他的大嫂,不是他的娘,且这婚事,是王妃生前定下的,眼下,王妃尸骨未寒,她要是叫嚣着要给萧恪退婚,世人会怎么说? 庄老太太一听这话,更加嚎啕出声,“我的儿啊,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死得可真冤啊!儿媳妇才进门,你就撒手西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娘啊!” 这话说得,好像是谢知微掐死了她的女儿! 袁氏听得怒火中烧,冲上前去就道,“老太太,您说话可得过过脑子,您这意思,王妃是遭了我女儿的毒手,您要是这么个意思,今日,我可要去告御状了!” “您这辈分是高,可再高也不能为老不尊,随随便便地把污水往我女儿身上泼!” 老太太也不搭理袁氏,只一味地哭道,“你活着,还有人看你的面儿上给我点好脸色,你死了,如今谁还把我放在眼里,是个人,是条狗就敢朝我狂吠,我的儿啊……“ “来人!” 谢知微一声厉喝,整个庭院里为之一静,所有人都看向她,谢知微指着庄老太太,“给我把这老太太扔出去!” 众人均是为之震惊,有人忍不住道,“这,这,这是襄王府的外祖母啊!” 襄王站出来,呵呵一笑,“本王也不怕人笑话,本王告诉你们,棺材里的是个毒妇,想害容侧妃,未果,本王要休妻,她羞恼不过,才会畏罪自杀!” 襄王指着庄老太太,“老太太,你自己养的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心里不清楚,跑来耍泼,闹事?” “要不是看在她为本王生了一儿一女的份上,本王还会把她停在家里停这么久?” 众人一阵唏嘘。 庄老太太的脸上的血色褪尽,不敢置信地看着襄王,襄王从来不把庄家看在眼里,这就算了,王妃死都死了,他竟然如此不给死人面子? 她不由得憎恨起女儿来,在襄王府十多年,生了两个孩子,竟然都没能笼络到襄王的心,她养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 老太太转身就往外走。 萧恪追了上去,将庄凤芝的庚帖往老太太怀里一塞,“外祖母,我不想娶表姐为侧妃,您把庚帖拿回去吧!” 老太太顿时怒不可遏,“世子,这是你母亲生前订下的婚事,你说退就退,你母亲还在那里头躺着呢。” 萧恪倔强地别过头,眼中泪水滚动,就是不屈服。 眼看吉时已到,若是再不起灵的话,就要误了时辰了。 谢知微走过来,对萧恪道,“小叔,正妃还没有过门,退婚的事,等将来再议。”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萧恪没听懂谢知微的意思,老太太多精的人,听懂了,萧恪还可以等,等到二十岁都没有关系,可是庄凤芝等不起,她都十八岁了。 第648章 冷宫 这也是老太太来的目的,要逼着襄王府热孝期间,将庄凤芝迎过门。 谁曾想,萧恪自己就不同意。 萧恪还要说话,萧灵愫过来拉了他一把,低声道,“你听大嫂的,不会有错。” 萧恪便不再说话了。 襄王妃的棺椁被送出了城,暂时安置在法门寺,等襄王百年之后,再与襄王一起安葬。 至于,到时候,襄王会不会让襄王妃与他同葬,那就是后话了。 襄王府的丧事告一段落。 武安侯府的丧事才刚刚开始,皇后被移到了皇宫东北角上,最偏远的庆宁宫,得到太夫人过世的消息,她再也支撑不住,精神崩溃了。 谢知微进宫为皇帝诊脉后,让小太监领着她来到了庆宁宫前,曾经的她在这座冷宫里住了整整十年。 比记忆中的冷宫要好一点,门前的草还没有长那么高,屋顶的瓦也没有那么破,门窗上的红漆依然还在,没有斑驳到破败的样子…… 宫里传来皇后声嘶力竭的喊声,“是不是你?卢容昭,是不是你在作祟,你死了都不肯放过我吗?” 谢知微驻足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在宫人的带领下从东华门出去,突然,萧恂来了,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在她的耳边喊道,“湄湄!” 前世,那冰寒彻骨的感觉一下子烟消云散,谢知微转身就扑进了萧恂的怀里,她紧紧地搂住萧恂的肩,闭上眼睛,“阿恂!” 萧恂搂住谢知微,抬眼朝冷宫看去,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梦里,谢知微的头上没有任何钗环,她穿着白色的单薄的衣衫,风雪从破败的门窗和漏天的屋顶里灌进来,她倚着柱子站着,眼睛已经阖上了,他伸出双手,搂住的只是已经香消玉损的她。 “湄湄,别怕,我在,我在你身边!”萧恂紧紧地搂住谢知微,在她的发上狂吻,“不要离开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谢知微不知道萧恂为何如此慌乱,她的心反而慢慢地安定下来了,萧恂身上火热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身上,她感觉不到寒冷。 七月的天气,热浪如流火一般侵袭。 谢知微的双手抚摸过萧恂的后颈,她的声音带着强大的安抚的力量,抚过萧恂的心,“阿恂,我只是来看看皇后娘娘,我没事,我正要回去呢!” 萧恂一把抱起了谢知微,他不悦地朝冷宫看了一眼,将谢知微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朝宫外走去。 当夜,边关传来急信,北契蠢蠢欲动。 萧恂连夜出京,朝北边奔去。 谢知微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了令她感到格外眷念的那个人,不由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的手一直放在萧恂曾经躺过的地方,床褥柔软得,好似那个人还在。 每天晚上,他们躺在床上,她紧紧依偎在他怀里,两人只是说说话。她还未及笄,萧恂对她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他们婚后聚少离多,可就是这短短时日,她已经习惯了萧恂的存在。 次日一大早,田嬷嬷来了,带来了袁氏的话,老太爷同意袁氏带着谢明溪前往京兆府,袁氏今日起开始准备,将东西全部收拾后,就准备挑个好日子启程。 谢知微并未感到惊讶,问道,“这么过去,拖家带口的,京兆府那边已经安排人前去了吗?” 田嬷嬷道,“之前老爷来信的时候说过了,老爷在那边安置了一个宅子,也不知道大小,太太只会带一部分人去,家里还要有人守着,那宅子若是小了,回头等去了,再安排人去买大一点的宅子。” 田嬷嬷道,“这两年,姑爷在西北那边,每每打仗都是赢的时候多,往年每年西凉和北契人都会进关抢掠,这两年,只有咱们抢别人的份,听说,不管是真定府还是京兆府,宅子都挺走俏的。太太在那边还有两个铺子,有可靠的人在管事,前日托了信过去,就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快找到。” 谢知微这才知道,母亲怕是要早点过去,迫不及待,竟是都没有准备好,就打算启程了。 她想了想道,“嬷嬷回去跟母亲说,让母亲先缓一缓,等等我这边,我先收拾一番,回头跟母亲一块儿启程,将母亲送到京兆府后,我再去真定府。” 田嬷嬷一听这话,高兴坏了,“这敢情好,奴婢这就回去跟太太说。” 等田嬷嬷走了后,谢知微让百灵去打听一下,襄王爷在不在,她有事要与襄王爷商量。 百灵出去走了一遭回来,道,“王爷回来了,说在沈梦堂等郡主。” 谢知微便换了衣服过去,襄王爷坐在西窗前等谢知微,见她来,忙招呼,“郡主过来坐!” 谢知微给他行了礼,在下首坐了,恭敬地道,“父王,阿恂去了北地,原本是打算儿媳明年过去的,但今年,谁也没有想到,我父亲会去西疆,我母亲打算去京兆府长居,身为儿女,儿媳实在不放心母亲和弟弟这么上路,一路长途跋涉过去,想先护送母亲和弟弟去京兆府,再转到真定府去。” 谢知微是打算在京兆府陪母亲和弟弟过年,来年春天,她再去真定府。 谢知微很是担心,怕襄王不同意,她谨慎地道,“儿媳若是这么去,娘娘也要跟着绕远路,儿媳不知道娘娘肯不肯,先与父王商量一番,若是不妥当,还请父王责罚!” 她说着起身,襄王忙摆手,让她坐下,“你思虑得极对,我且问你,皇上的身体如何了?” 谢知微斟酌着道,“父王,若是可以,皇上须早立太子。” 襄王点点头,“你说得对,这种节骨眼上,你还是应当陪在阿恂身边,你母亲那里,我去说,我会派八百亲兵护送你们,一直到北边。” 谢知微感动不已,起身道,“父王,我们要是启程,大约要一个月后,这一个月,请允许儿媳为父王解毒吧!” 襄王极为犹豫,谢知微道,“父王,人这一生,重情重义固然重要,可是,总要为自己活两天吧?阿恂若没有您,难活到今日,父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阿恂该有多伤心!” 第649章 挨打 襄王有些动容,萧恂不是他的儿子,是皇兄留下来的血脉,为了保护阿恂,他将自己的儿子们都养废了,他如此重视萧恂,为的也是让皇帝知道,他敢动萧恂试试看! 如今,阿恂媳妇能够如此孝顺他,这意外之喜令他觉得一切也都值了。 槛院之中,容侧妃听到襄王的话,很是诧异,但她心里却是跃跃欲试,也很高兴,“这么多年了,我关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如今能够出去看看,我也很高兴。” 她说完,笑着对花楹道,“你也开始收拾行装,回头,你跟我一起去。” 谢知微回到了凝晖堂,让人请来了萧惟,短短时日,少年又长高了一截,谢知微看他的衣袖短得连手腕都露出来了,袍摆到了小腿,不由得摇摇头,“前日让针线上的给你做的衣服,你怎么不拿出来穿?准备再放短了穿吗?” 萧惟羞涩一笑,“嫂嫂,我今日不出门,才穿了这身旧衣,横竖还是新的。” 谢知微知道,他从小缺衣短食惯了,府里的仆从一年还有四季衣服,而萧惟说是仆从,没有待遇,说不是,又是仆从的身份。 谢知微想了想,道,“那也不能和从前一样了,你如今是在我跟前当差,你看看我身边的人,哪一个是这么不讲究了?我不是让她们给你多做几身衣服吗?难不成她们没有照办?” 萧惟忙道,“做了,她们给我量了尺寸后,做了七八身衣服呢。” “这就是了,眼看秋凉了,我让她们这个月赶一赶工,把秋冬两季的衣服先做两身出来。下个月天气稍微凉一点,我打算和我娘家的母亲弟弟一起去京兆府,然后从那里转真定府,娘娘估摸着也要跟着一块儿……” 眼看萧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谢知微笑着道,“这次,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跟着杜桂和李椿他们学着点,不懂的事多问他们。” “嫂嫂的意思,我也跟着一起吗?”萧惟欣喜道。 “哦,你原来不打算跟着我一块儿去吗?我还想着,你大哥他常年在战场,我身边总不能没有个能应酬的人,难不成凡事都让总管出面?” 萧惟欢喜得快要跳起来了,“我当然要跟着嫂嫂去了,大哥不在家,府上的事,就由我去应酬好了!” 谢知微见此,很是高兴,“那行,那你去忙吧,和杜桂李椿商量着办,哦,对了,我们去京兆府的话,那边没有宅子,总不能让人去了京兆府,住客栈吧?” 谢知微想着,她在京兆府置办一个宅子,若是母亲那边有住的地儿,这宅子就留着,若是没有,就把这宅子送给母亲。 “是,虽说时间急了点,但若是现在就派人去办的话,应是来得及的。” “那你准备让谁去办?” “我让杜桂跑一趟,他是从宫里出来的,见过世面,知道什么样的宅子是好的,布置格局很重要,而且,他很会和人打交道,若是和人讨价还价,很少有人能占他便宜。” 谢知微听到这番话,很是高兴,“你能考虑到这点,就很好,以后就应该这样大胆地思考问题,不要怕出错,出错就是为了让人成长。” 萧惟起身聆听谢知微的教诲,他心头震动,少年低着头,眼底一片通红,却死死地忍住了泪意。 从凝晖堂出来,尽管萧惟身上的衣服依然很短,很不合身,但少年身上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点贵气来,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从容,腰杆挺得更加直了,那贵气萦绕在他的身周,令王府的小厮下人们格外惊讶。 那个比仆从还不如的四少爷,似乎变了,但,哪儿变了,这些人却说不上来。 萧恒再看到萧惟,气不打一处来,他的眼光和那些下人们可不一样,他看得出来,今日的萧惟再也不是昔日的萧惟了。 顿时,萧恒心里格外酸,见萧惟是从凝辉院出来的,他不禁笑道,“萧惟,大哥不在家,你跑凝辉院倒是跑得勤,呵呵,嫂嫂和小叔子……” 萧恒话没有说完,萧惟已经一拳朝着他的脸轰了过来,萧惟的力气极大,萧恒下盘虽然稳,也朝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脚步,他一摸鼻子,已是一滩血,鼻梁疼得他脑袋一抽一抽。 “萧惟,你居然敢动手打我?” “我为何不敢!” “好,很好,郡主下令不得斗殴,你敢打我,我倒要看看,今日郡主怎么说!” 萧惟双手握拳,心里后悔极了,他一时冲动,给嫂嫂惹麻烦了,可若是让他重新选择,他依然会选择揍萧恒一顿。 马侧妃听说儿子又挨打了,气不打一处来,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凝晖堂。 谢知微得到通禀,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进了正堂,在主位坐下,看也不看马氏一眼,命人去请余侧妃和钟侧妃二人。 二人来了,一并坐在椅子上,萧恒和萧惟站在地上,一个垂头丧气,一个满脸都是血,气愤不已。 “照理说,三位侧妃都是我的庶母婆婆,我原不该托大,坐在这主位,只是朝廷的法度不可废,就只好委屈三位侧妃了。 余氏笑道,“郡主这是说哪里话,郡主免了我等的礼,我等感激不尽呢。” 马氏怒不可遏,狠狠地瞪了余氏一眼,余氏挑衅一笑,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钟氏依然如糯米菩萨一般,讪讪一笑,不说话。 谢知微将三人的表现看在眼里,问马氏,“不知马侧妃找上门来,所为何事?” 马侧妃极为生气,指着萧惟道,“莫非郡主看不见,我儿被这个杂种打成了这样,昔日是谁说的,不许斗殴,我倒要看看,今日郡主怎么说?” “杂种?不知马侧妃说谁是杂种?” 谢知微朝怒不可遏的萧惟安抚地看了一眼,他两眼通红,双拳紧握,浑身都在发抖,但听到谢知微质问的话后,满腔的愤恨便化作委屈,几乎落下泪来。 “都是王爷的儿子,也都不是从王妃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谁也不比谁高贵,莫非,马侧妃以为,三少爷就比四少爷要尊贵些?”谢知微问道。 第650章 中馈 萧惟看向谢知微的眼中满满都是感激。 谢知微朝萧惟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萧惟低下头来,忍不住唇角弯起,心头被暖流淌过,只觉得天地都变得宽了起来。 马侧妃也终于知道,在谢知微这样天生高贵的人面前争名分是一件很没用的事,她索性不计较这些,只道,“郡主,你既然发话了,这府里不许斗殴,眼下我儿被萧惟这狗……人打了,郡主难道不为我儿主持公道吗?” 生怕谢知微不主持公道,马侧妃提醒道,“当初,我儿子受罚,郡主命人打了他十鞭,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起来!” 这一次,若是谢知微包庇,不将萧惟狠狠地抽一顿,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要叫满京城的人都看看,谢知微是如何成日里包庇萧惟这个小叔子,看谢知微还要不要名声? 谢知微将马氏眼中的算计看得明明白白,不由得在心中为马氏的愚蠢点了一根蜡,她笑着问余氏,“余侧妃,这话我当日说过,今日,余侧妃以为,四叔是不是该罚?” 余侧妃心头一跳,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谢知微居然会问她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自己想的那样? 余侧妃忙坐直了身子,问萧惟道,“老四,你说说看,你们兄弟俩为何要打起来?” 这府里的长辈们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他,这是一种认可。 萧惟不由得肃颜恭敬起来,他敛眸道,“因三少爷说了不该说的话,羞辱了不该羞辱的人!” 余氏听明白了,这不该羞辱的人想必是谢知微,阖府,只有谢知微是对这孩子好。 她看向谢知微道,“郡主,妾身以为,这件事既然是三少爷错了,四少爷虽动手,但错不在他,不该罚!” 马侧妃蹦了起来,指着余氏道,“你说什么?你竟然敢偏袒他?既然说了不许斗殴,不管我儿子说了什么,他都不应动手,府里没有长辈吗?轮得到他动手?” 萧惟紧张地看向谢知微,若是马氏不依不饶,他希望嫂嫂能够公平处置,该罚他的还是要罚他。 谢知微却是淡然一笑,“府里是有长辈,不过,父王应是没有功夫管这些事,这府里的规矩既然是我说了算,动手,也是我让四叔动手的。我当日忘了说了,不许斗殴,但谁做错了事,错得太离谱了,可出手教训!” 谢知微挑眉看向萧恒,“三叔,你可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说,你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若是敢说出来,我这就让四叔向你道歉,他如何打你,你也同样还手!” 萧恒怎么敢? 他低下头,看着地面,不吭声,马氏在一旁催他,不管如何推,催促,他的嘴就跟蚌壳一样,抿得紧紧的。 谢知微了然一笑,“马侧妃,我不是没有给三叔机会,你看,三叔还算是懂事的,知道是非对错,既然自己都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那对方出手,就是活该了!” 马氏怒不可遏,正要出言讥讽,便听到谢知微道,“我今日请大家来,还有一件事,一个月后,我将护送我母亲前往京兆府,之后,从京兆府转真定府。府里的事,这一个月,我将暂时交接给余侧妃,府中没有王妃,世子未成婚前,一应的事,将由余侧妃来负责。” 果然! 余氏喜不自禁,她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看着谢知微,眼中泪光闪烁,也感激不尽。 她只是侧妃,不可能被扶正,但她若是掌了府上中馈,趁着这个机会,为女儿谋一桩好姻缘,这便足够了。 谢知微朝她点点头,昨日,襄王都没有问,她走了,府中的中馈谁管?看样子襄王是压根儿都不想管这府里的事了。 萧恪是世子,将来若是娶妻了,府中中馈交给世子妃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而马侧妃有儿子,不管她秉性如何,一个有儿子的侧妃,与世子肯定是有利益冲突的,谢知微绝不会选她,更何况,马侧妃不是什么好鸟。 而钟侧妃,性子懦弱,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如何服众? 谢知微起身朝余侧妃行了个晚辈礼,“以后,府中的中馈就请余侧妃多担待了!” “郡主太客气了,这,这都是郡主对妾身的信任!” 马侧妃愕然,事情怎么转到了这一步?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谢知微突然就说要离京了,她不是没想过谢知微会离京,但怎么也要到明年吧? 还有小半年时间,马侧妃还想着,如何使手段,让王爷把府中的中馈交给自己。 谢知微直接将中馈权交出去,王爷知道吗? “郡主,这襄王府的中馈,交给谁,还轮不到郡主做主吧?”马氏讥讽道,“这里毕竟不是宸王府!” 谢知微站在脚踏上,高高在上,看着马氏,“马侧妃不妨去跟王爷说说,若是王爷不答应,那这件事,我说了自然不算!” 余侧妃心里咯噔一下,敢情这事,是郡主自作主张啊,她还以为,郡主是通过王爷了的呢! 马氏也很震惊,她没想到谢知微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这府中的中馈,都不知会王爷,竟然就私相授受。 马氏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萧恒忙起身,跟在她的身后,他的鼻子算是白挨了一拳。 谢知微这才坐下,对余氏道,“余侧妃,这件事,我会跟父王说一声,但在此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担起这个担子。” 余氏几个念头也想过来了,不管怎样,她先接手再说,得罪了王爷,他未必能记住三五天,可若是得罪了郡主,那就不划算了。 “郡主这是说哪里话,妾身为何不能担起这担子?便是郡主不说,妾身也应该主动多担待一些!” “王妃仙逝,家里的事多亏了余侧妃,这也是我会起心动念的缘故。世子还没有娶妻,大姑娘也还没有议亲,将来这些事都要余侧妃操心。我一向说,这天下少有像我母亲那样心胸宽广,博爱无私的人,她这些年待我如己出,疼爱我比疼爱我弟弟更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总是处出来的,侧妃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将来也必定会有厚报!” 第651章 送别 这话,余侧妃听明白了,郡主这些话是在敲打自己呢,一定要厚待萧灵愫和萧恪,将来才会有厚报。 谢知微说起她母亲的时候,余氏听着不对劲,就赶紧站起身来了,听完了,忙道,“郡主且放宽心,妾身只养了三姑娘一个,将来三姑娘总是要靠娘家兄弟的,世子是个好孩子,大姑娘也很乖巧,他们姐妹兄弟若能相互扶持,妾身比吃了仙丹还欢喜。” 萧灵愫站起身来,“嫂嫂,你去西疆北境,我也要跟着去。” 谢知微吃惊不已,抬头看向她,“你跟着去做什么?京中不好吗?再说了,你还在孝期,如何能跟着我一起跑?” “守孝在心,不在形容外表,我要跟着嫂嫂出京。嫂嫂这一路,跋山涉水一定会很枯燥无味,有我陪着嫂嫂,路上或可解乏。” 谢知微揉了揉头,只觉得很是头疼,“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得问问父王,看父王怎么说?” 打发了这些人,谢知微稍作休息,她歪在南窗的榻上,想着若是离开,京中的好友亲戚,肯定是要打个招呼的。 但如今,府中办了丧事,孝期未满,她既不可能在府中办宴请,也不可能去别人的府中。 正寻思着,二门上的婆子来了,领了崔家的人来,是二舅母卢氏身边的婆子,给谢知微行了礼,“郡主,老太太不日就要启程回博陵了,原本说要把郡主接到家里去住几天,谁知,接连出了这么多事,眼下府上又有了丧事,老太太等不及了,想和郡主聚一聚,就说想去法门寺住几天。“ 谢知微一听,几乎落下泪来,“我原本应当在外祖母跟前承欢膝下,好好孝顺她老人家,谁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若是去法门寺,担心她老人家住不习惯,我在城外有个庄子,是母亲当年的陪嫁,我请外祖母和袁家的外祖母一起去庄子里住几天?” 如此一来,岂不是正好? 婆子回去跟崔老太太一说,老太太自是高兴不已,收拾一番,便于次日出了城,在城外与袁家的老太太集合,三家浩浩荡荡地朝庄子进发。 最高兴的莫过于谢明溪了,一路上窝在谢知微的怀里,终于没有人和他抢姐姐了,一路上问谢知微西疆北境的一些事。 谢知微在桌上画了堪舆图,为他讲西疆北境的风土人情,以及大雍与西凉和北契之间的要塞关隘。 “姐姐,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自然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啊,你若是想当一个大将军,肯定要好好读书,我现在才知道,殿下的书房里有那么多书呢,他都读过了。“ 谢明溪不由得生出无限向往,“姐姐,姐夫是不是又打了很多大胜仗?” “嗯,等我们去了西疆,你就可以常常听到你姐夫打胜仗的捷报了。” 三家人在谢知微的庄子里过了三天,谢知微与老太太几乎形影不离,令她感到非常开心的事,老太太的身体还很好,精神也很足,她不由得想到,今生今世,外祖母一定能比前世多活几年。 三日后,谢知微在城门口送别老太太,祖孙二人抱头痛哭,令身边的人也跟着纷纷落泪。 大海氏不由得担心,一面自己抹泪,一面抚着谢知微的后背,“好孩子,你快别哭了,你自己伤神不说,你外祖母也伤神,老太太年纪大了,可经不得这些。” 谢知微忙止住了泪,“外祖母,您一定要好好的,等将来,我要去博陵看望您!” 大海氏忙道,“是啊,老太太,您还没有看到微姐儿的孩子出生呢,您可一定要好好保重,等微姐儿啊将来给您添一个外重孙呢。” 老太太一听,高兴了,“抹了眼泪,是啊,我可得好好活着,将来看到我重外孙了才能死。” “呸呸呸,外祖母不许说这个字!”谢知微怕听到这两个字,“外祖母,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要好好休息,每日早晚多活动,不能叫外孙女儿担心。” “那是当然!” 老太太双手捧着谢知微的脸蛋儿,深深不舍,却不得不放手,转身上了车,竟是不忍再回头。 谢知微的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她忍着哭声与眼泪,高高地举起手,挥动着。 谢明溪看到后心里难过极了,他忙跑过来,抱住了姐姐的腰,“姐姐,你别伤心了,等我当上了大将军,我就带你去博陵看望外祖母。” 谢知微被他逗乐了,破涕而笑,“好,姐姐等着呢!” 临近八月,从京兆府传来消息,杜桂在那边买了两栋宅子,中间就隔一条一尺宽的巷道,后院连在一起,位置也顶好,在小胡木巷。 小胡木巷位于城西北方向的立政坊,因巷口有两株胡木,高大葳蕤,每到夏日,如华盖般的树冠将大半条巷子遮挡得严严实实,清凉如秋,而得名。 回来报信的人说了,谢知微格外高兴,命人重重地赏了,那人笑着道,“杜桂管事说了,若是郡主中秋后启程,到京兆府快的话两旬,若从容些,要一个月的功夫,正好趁着这时候,杜管事请泥瓦匠把宅子修葺一番,门庭里也打扫打扫,就暂时不往返了。” “嗯,他思虑得极为周到,这就很好。”说着,谢知微便看向闻讯赶来的萧惟,“你看,你知人善用就很好,你要知道,你是家里的公子,凡事不要你亲力亲为,你若能做到善谋,会断,将来何事不成?” 萧惟忙起身聆听完,恭敬地行礼,“是,嫂嫂,我记住了。” 眼看中秋节将近,谢知微的行装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抽了两天时间,亲手做了月饼,让杜沅给旧曹门街送去。 家里还在孝期,不方便和亲戚们来往,但陆偃是不一样的。 杜沅一来,看到公子也在收拾行装,不由得吃了一惊,但她再也不是当年刚入京,没有见过世面,不懂礼数,遇事后大惊小怪的人了,恭恭敬敬地将郡主安排送来的月饼奉上,道,“公子,郡主说,定了八月十八日启程,命奴婢过来跟公子说一声。” 第652章 离京 “嗯。”陆偃从红木雕花书案后抬起头来,他穿一身月白色折枝牡丹暗纹锦袍,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米团将月饼装碟后端过来。 小太监端了水过来,跪在地上,水盆举过头顶,等他净手后,另一个小太监捧上了帕子。 陆偃擦过手,拈起一块月饼放到口中,轻轻一抿,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或许是吃过甜食,陆偃的心情很好,对杜沅道,“你回去跟郡主说一声,就说,我到时就不送她了,因长途路远,我让曲承裕领兵护送她。” 杜沅格外震惊,公子竟然让锦衣卫护送郡主离京,但这样一来,她和杜沚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杜沅不由得高兴坏了,“多谢公子!” 她回来将这话说给谢知微听,谢知微并无半分惊讶,只让杜沅去告知萧惟,命他提前安排人打前站,路上在哪里歇息停脚,须提前安排好。 十八日一大早,谢知微的马车就从王府驶离,她在王府里只住了短短四个月,照理说,并不该有太多感情,但,这里是她和萧恂的家,于她而言,意义不一样些。 萧惟骑马跟在谢知微的马车边上,看到襄王府的大门打开,萧惟忙扭身看去,见襄王手里提着个鸟笼子,站在门口,他身后,萧恪和侧妃郡主等人都出来了,眼见是来送谢知微和容侧妃的。 萧惟犹豫着要不要下马,襄王爷已经朝他看过来了,朝他招招手,“阿惟,你来,为父有话要跟你说!” 一声“为父”,府中上下人等均是震惊不已。 萧惟下马的时候差点绊得摔倒了,他心情复杂地来到了襄王跟前,跪下来,襄王道,“你不必跪我,你长这么大,我没有抱过你,你也不曾享受过我给的荣华富贵,我对你只有生恩,并无养恩,你不必跪我!“ 襄王紧紧地握住了萧惟的肩膀,将他一把拉起来了,“但,无论如何,你还是我的儿子,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能长得这么好,让你大哥嫂嫂看重,我很满意,以后,我就把你交给他们了!” 说完,襄王看向谢知微,“郡主,他的母亲是你母亲的奴婢,他天生就当是阿恂的左膀右臂,他能立起来,是他的福气,以后,我就把他交给你们了!” 萧恒气死了,难怪郡主如此护着这个贱种,天生就是奴才种子! 谢知微走过来,一个丫鬟拿过了垫子放在地上,谢知微跪下来,向襄王行礼,“父王,您多多保重身体,每日要按时吃我开的药方,我把治疗的方案已经告诉了王世普,您一定要让王世普每三天给您诊一次脉,我替殿下给您磕头!” “起来吧,一家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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