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压坏了,他站在门口行了个礼,“禁军统领裴济,见过吾皇陛下!” 皇帝看到裴济,不知为何,心里平静了一些,“你给朕说说,你将如何防守?” 所有的太监全部都被屏退,大殿的墙上,挂上了龙首山莲池宫苑的堪舆图,裴济指着西方道,“这里到这里,一共三千昆仑奴,还有一千多临时集结起来的军士,臣猜想,是原本在龙首山羁押这些昆仑奴的人一共约四千五百人!” 裴济的手指头几乎在西面南面和东面都画了一圈了,整个莲池宫苑北面靠山,南面临湖,能够进宫苑的通道原本就不多,那些临湖的地方,别人进不来,也意味着皇帝出不去。 此时此刻,从莲池宫苑往京师的一路上,韩进益这个用兵高手肯定不会没有部署,没有可靠的勤王之师,皇帝半分都不敢动弹。 “臣的兵力主要部署在这些地方,后山安排了一千兵力,部署在山上须弥宫的北面,那边绝大部分乃是悬崖,若是韩进益的叛军前来,从山中挺进,一时半刻也不会攻进来,皇上,臣请皇上退居至须弥宫,臣等可以在莲池里埋下伏兵,等叛军前来前,臣先将这部分叛军消灭!” “你有这个信心吗?”皇帝的声音都在颤抖,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 “臣自然有!”裴济坚定地道。 皇帝点点头,裴济乃是陆偃推举的人,此时,听他有条不紊地讲着部署之事,皇帝觉得可信,因此,也准许了陆偃前去搬救兵。 谢知微听到了外面的嘶吼声,她还来不及起身,窦秀娘已经冲了进来,挽起了帐子,“郡主,外面有叛军,督主吩咐,命奴婢等将郡主护送至清晏殿的后殿。” “清晏殿的后殿的话,那岂不是很不方便?叛军若是进来了不管我在哪里都难逃一死,不如,我们往须弥宫那边去,在靠近后山的一块随便找个地方先让我落脚?” 谢知微一面起身,她唤了一身骑装,头发扎成了一个麻花辫,盘在脑后。 萧灵愫已经起来了,她并没有多害怕,手里提着一把剑,也不知道有没有开刃,反正很淡定,以守护之姿护在谢知微的身边,大家收拾了细软行李,找了几个小太监搬运,趁着夜色出了门,朝北面转移。 不一时,清晏殿那边便有人过来了,拦住了几个人的去路道,“督主有令,请郡主伴驾!” 谢知微便明白陆偃的心思,他是想把自己和皇帝捆绑在一起,横竖皇帝肯定不会有事,如此一来,她自然要安全多了。 清晏殿的后殿,已经收拾出来三间屋子,临时给谢知微一行人,丫鬟们暂时先安置,谢知微来到前殿,陆偃暂时还没有走,看到她点点头,对皇上道,“皇上,臣让端宪郡主先守在皇上身边,护皇上龙体康健!” 皇帝觉得特别安心,朝谢知微伸出手腕,谢知微忙上前一步,给皇帝诊脉后,道,“皇上稍宽心,龙体暂时无碍,有端宪在一旁,皇上不必挂心!” 陆偃这才起身告辞,皇帝送他到了殿门口,待陆偃翻身上马,他方才吩咐人将前后的殿门全部守好。 衮国长公主坐在门槛上,手里握着自己的剑,轻轻地擦拭着,神情非常专注。 偏殿里,聚集了一群伴驾的文臣,有些是来禀事后还来不及赶回京城的臣子,一个个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谢元柏领一千近卫营守住了正门,一把把新弩被分发到将士们的手中,这种新弩,射程大了一倍,准头提升了三成,发射力减小了五成。 第628章 勤王 一千人分三批,第一批射完后,往后退三步,第二拨人上前,发射完后,再次退两步,第三拨人上前三步,如此轮番,正门的昆仑奴损失惨重。 等到昆仑奴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彼此之间已经结成了生死大仇,且他们的身后,还有一千多军士压着他们,只能进攻,不能退守。 若是裴济等可以将这四千五百人全部剿灭,他们虽不能逃出去,但最起码可以重新部署,扛住接下来八万大军的攻击,为勤王之师的到来,争取一点时间。 乌云滚滚,天空中落下了雨点,去往山上的路非常不好走,马儿不停地在地面打滑,一步都不肯走。 “督主,那条小路在这里!” 一个东厂番子找到了樵夫指的那条路,一行人高兴坏了,连忙将遮掩道路的灌木丛清理出来,待一行人过去后,走在最后的那人重新用灌木将道路遮掩好。 雨水扑打在陆偃飞扬的披风上,他昳丽的脸上雨水流淌下来,滑过他坚毅的脸庞,他的身体随着马儿的奔跑而起伏,宛若一柄利剑直插天际。 西京大营的白虎帐中,郭登一身盔甲,身披红里黑面,手扶剑柄,不停地在营帐里转着圈儿,两侧的交椅上,一共十名将领,均面沉如水,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出声。 日暮时分,终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斥候飞速来报,“大帅,前方来人,已经确定是陆大人前来,手持虎符,请大帅升帐出迎!” 郭登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前面,两侧的灯火之下,陆偃浑身湿漉漉地,胯下一匹枣红马飞快地奔了过来,郭登忙率众跪下去,“恭迎督主!” “出发!” “是!” 陆偃翻身下马,当即就有人牵了一匹好马过来,陆偃接过了缰绳,再次翻身上马,他的身后,郭登大臂一挥,“出发!” 石破天惊! 辰时时分,韩进益亲自率领云台大营的三万兵士已经到了,云台大营定襄伯孙镗乃是他的侄女婿,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两人并骑站在莲池宫苑的门口,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顺利到这一步。 “离此地最近的勤王之师乃是西京大营,那里一共五万大军,领军之人乃是郭登,郭登之父当年死于昭阳之变,他若是能赶来,那就奇怪了!“韩进益志得意满地道。 他似乎看到了寿康帝跪在自己的面前乞命,他很想问一句,他哪点对不起皇上了,他为了皇帝,连伴读多年的昭阳帝都背叛了,可是皇帝给了他什么? 宠信阉人,猜忌于他,在他的头顶竖起了屠刀,随时都准备要他的命!他不信,无缘无故,他豢养的昆仑奴怎么会揭竿而起呢? 既然皇帝要他的命,也不能怪他不忠不义! 孙镗的脸上罩满了激动的红光,他兴奋地道,“岳伯父,现在就发起总攻,侄婿亲自冲锋,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拿下这座行宫!” “好,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是,侄婿还想和宸王一战,请岳伯父将来把这个机会留给侄婿!” “好,你先去跟宸王的岳父交手,若是赢了,将来,踏平西境,捉拿宸王就交给你了!” 孙镗振臂一呼,“儿郎们,随我来,赢了封妻荫子,裂土封侯!” 很多人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但,此时,临阵变卦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跟随前面的人冲上去。 谢元柏一匹马,一柄长刀立在正门后面,宫苑的大门被撞的震山一样地响,他这边战斗了一夜之后,损失也不小,将那些昆仑奴都斩杀之后,从门外退居到了门里。 大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将那些用来做景观的太湖石等,全部都堆在了门口,作为军事防御,人趴在后面,弩箭如雨一般朝对方铺天盖地地射过去,对方的损失也极为惨重。 “谢元柏,有本事你出来,你我对决!” 孙镗看到谢元柏,如同见到了杀父仇人一样,当年,孙镗也看上了崔若华,但崔若华与谢元柏自小就有婚约,他永远只能跟个贼一样,远远地看着,偶有几次搭讪,都被崔若华冷若冰霜地不理。 谢元柏翻身下马,他伸手取过自己的硬弓,搭箭在弦上,弓如满月,谢元柏松开手,刺耳的破空声响起,孙镗见此,反身欲逃,箭冲势过猛,射中了孙镗的肩胛,他顿时一声哀嚎,扑倒在地。 “快救将军!”韩进益纵然瞧不起孙镗,才一个回合便被谢元柏射中,但看在侄女的份上,他不得不下令。 韩进益的身边冲出了两个亲卫,将孙镗救起。 对方武将中箭,大大地鼓舞了士气,后方的灶里飘出了香味,谢元柏握着弓,四处巡视,吩咐道,“所有的饭捏成团,送上来,管饱,任何人都不得离开位置半步,违令者,斩!” 皇帝已经领着一群人退到了须弥宫,后面乃是裴济亲自把守,韩进益分了一万军士,发起了猛烈攻击,厮杀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寿康帝坐在龙椅上,他闭上眼睛,不由得想起了十多年前,他如今终于能够体会到,当年,昭阳帝在宫中被围时的心情了。 那时候的大皇兄,是不是也很为难? 他多年不曾想起元后娘娘了,此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明眸善目,总是满脸堆笑,对他和大皇兄格外和善的母亲。 那不是他的生母。 他乃寤生,生母生下他的时候,几乎丢了半条命,他被抱到了嫡母身边,自小就被养在嫡母的宫里。 小时候,有宫人在他耳边说,他的生母很讨厌他,这话被传到了嫡母耳中,那宫人被重罚,嫡母也跟他说了,没有这回事,且待他如太子。 但他的心里还是种下了一根刺,多年来,一直都意难平,特别是嫡母过世,为嫡母摔碗的是太子而不是他,他就觉得,不管对嫡母还是生母来说,他都是多余的那个。 特别是太子,他嫉妒太子是嫡母的亲生儿子,哪怕嫡母对他恩重如山,教养得无微不至。 第629章 战神 “皇上,谢将军射杀了叛军的一个敌将,将士们现在士气大作!” 门外,一个太监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山下,因昆仑奴几次被放进来过,设计围杀,以至于,到处都是尸体。 太监每一脚都踩在血上,几次滑倒,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过来。 萧灵愫与一众人跌坐在墙边,看到后,她忍住了喉头的吐意,别过头去。 寿康帝到底曾经率军征战过,他听到谢元柏斩杀孙镗的消息,顿时大喜,“谢爱卿真不愧我大雍猛将啊!” 众臣也跟着欢喜不已,纷纷跪下来山呼万岁,“恭喜皇上!” 太阳已经从山的那一边缓缓地升起了,裴济守住后山后,南面的战场由谢元柏统领,此时,麾下已经不足一千人了。 第三道防御工程已经临时搭建好了,通道的两边,已经放好了黑油,随着谢元柏一声“撤”,不足一千人,全部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谢元柏再次张弓搭箭,在对方冲过来的瞬间,将黑油全部点燃。 烈烈火光冲天,阵阵焦糊味传来。 韩进益也没想到,谢元柏总共才不到一千人,居然还能利用地势,将他阻挡近半个时辰。 “谢元柏,你若是降了我,待将来,我许你国公之位!”韩进益实在是稀罕谢元柏这份统兵之才。 曾经十六岁的探花郎啊! 谢元柏没有吭声,他再次拉满长弓,一只羽箭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射向韩进益,韩进益顿时大惊,他侧身避开,只听见咔嚓一声,他身后的旗杆折断了! 韩进益顿时大怒,他一伸手,身边的人忙递给了他一柄重弓,韩进益也弯弓搭箭,箭朝着谢元柏射来,谢元柏忙抬起盾牌,他在地上滚过,避开了箭。 那箭直入地面,青石砖裂开,只剩下箭羽在空中晃动。 韩进益没想到谢元柏竟然避过了,他一双虎目与谢元柏闪过流光的桃花眼对上,心中一股气难平,“谢元柏,你一介文臣,竟然能够从我的箭下逃生,实在是令人佩服,只可惜,今日,你注定要命陨于此了!” 谢元柏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日到底谁先身死还不一定!” 此时,离上山的路,已经不足一里了,谢元柏以舍卫城为据点,韩进益的人已经在用木板做船,若是一旦船做成了,避开谢元柏的弩手,便能避开谢元柏,夺取上山的路。 好在,谢元柏已经在上山处重新建立了据点,那里已经是最后一道关隘了,一旦退到了那里,谢元柏将避无可避。 身后,是他的老父和女儿,谢元柏避无可避,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想尽一切办法与韩进益周旋。 一力降十会! 谢元柏的人不足八百,而韩进益的八万大军已经全部纠集齐了,此时,排成了方阵,直逼过来! “谢元柏,投降吧!” 韩进益的声音在山间松林间回荡,皇帝不由得朝谢眺和谢知微看去,见二人神色坦然,似乎未闻,他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问道,“谢眺,你觉得谢将军能够挺住吗?” 谢眺睁开眼睛,爬起身来,走到皇帝跟前跪下,“回皇上的话,臣的儿子誓死不屈,若今日他为皇上战死,死得其所!” 皇帝不由得动容,他准备走到窗边,往外眺望,谁知一只箭穿透了窗纸,掉落在地上,幸好是强弩之末。 皇帝顿时大怒,山下的嘶吼声越来越大,似乎到了最后的时刻了,皇帝站在柱子旁边,额头上的汗珠慢慢地滚落下来。 陆偃真的要让他失望了吗? 后山之上,战斗声也在渐渐逼近,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在后面喊道,“皇上,裴将军受伤了!” 衮国长公主腾地站起身来,她提起手中的剑就朝后山冲去,皇帝欲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吞下了要说的话。 谢知微走到了门边,她扶着门栓,很想拉开,看父亲一眼,或是出去帮帮他,生平头一次,谢知微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她虽跟着衮国长公主学立马步,学骑射,可是,三爪猫的功夫,在今日这残酷的战场面前,显得何等孱弱可笑! 就在这时,阵阵喊叫声传来,“督主回来了,勤王大军到了!” 谢元柏猛地将剑从离自己最近的叛军身上拔出来,他不由得抬头看去,见浩浩荡荡的叛军被一支骑兵冲开,冲在最前面的昳丽青年如同从天而降的战神,他一身黑色的披风在身后飞扬,手中一柄方天画戟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但凡与他靠近的叛军无一不被砍下马来。 谢元柏似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玉面将军”,青年妖魅的眼眸此时杀气滚滚,有着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气势,锐不可当! 东厂督主回来了,他带领五万西京大军回来了! “诸位听令,凡弃械投降者不杀,赦无罪!凡负隅顽抗者诛九族!” 此言一出,叛军中很多人都提着武器站在一边观望,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做乱臣贼子。 见此,谢元柏大喜,喊道,“韩进益乃逆贼,人人得而诛之,杀掉逆贼,保护皇上!” 彼此的冲杀声混在一起,这一场厮杀,从辰时半,一直持续到了日落,南风将外面的血腥味从门缝里送进来,令人作呕,每个人的心都吊在嗓子眼里,生怕传来噩耗。 渐渐地,声音小了,好长一段时间,大殿里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皇帝站在柱子旁,如同一尊雕像,他冷肃的眉眼如刀凿斧刻一般,也苍白得没有血色。 “皇上!”外面一个太监喊了一声,“皇上,赢了,赢了!” 皇帝没有动,谢知微扭过头去,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冷酷的声音道,“不许开门!” 过了小半个时辰,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门外,陆偃阴柔的声音道,“皇上,臣陆偃,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接着,谢元柏道,“皇上,臣谢元柏护驾不力,请皇上降罪!” 皇帝的脸上这才由阴转晴,他忙道,“快,快开门!” 谢知微连忙把门打开,她看着门外的两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欢喜不已,忙侧身站在一旁,道,“父亲,陆大人,皇上有请!” 谢元柏一身银铠,头上脸上和盔甲上沾满了鲜血,手上的剑还在滴血,进了大殿后,他才想起来不得佩剑见驾,忙将剑往外一扔。 “不碍事,爱卿,不碍事!”皇帝恨不得帮谢元柏将剑捡起来。 谢元柏单膝下跪,“臣护驾不力,请皇上降罪!” 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他也跟着跪下来,“皇上,臣救驾来迟……” 第630章 七星 皇帝一把拉住陆偃,“爱卿平身!” 陆偃却不敢起来,“皇上,臣这次能够调到的勤王之师只有五万,叛军八万,臣担心以五万之师,无法对抗八万叛军,因此自作主张,凡缴械投降者均无罪,这才平定了这场叛乱。即便如此,西京大营的将士们依然死伤惨重,臣请皇上赐罪!” 皇帝原本高兴的脸色,此时沉了下来,沉沉的目光压在陆偃的身上,怒火如炽。 陆偃这是想做什么? 他以为自己宠信他,他又有了救驾之功,便可擅自做主? 让他堂堂天子,将一干叛军大赦无罪?从今往后,是不是人人都可效仿? 若非看到今日,救他命的人是陆偃,皇帝此时已经拿把刀将陆偃这颗漂亮的头颅砍下来了。 陆偃和其他的臣子们还是不一样的,陆偃于皇帝来说,就是家奴! 谢元柏忙在一旁道,“皇上,军士们何其无辜,这一场叛乱,原本就是韩进益与其一帮党派想要泼天富贵,这才哄骗军士们反叛,军士们根本不知道皇上在此地。臣亲眼看到,诸多军士得知自己成了叛军,有些甚至自刎,更多的人提着武器茫然不知所措,皇上,对那些负隅顽抗的,臣等已经剿杀,对于被迫跟从的,臣请皇上从轻处置!” 陆偃跪求道,“皇上,朝廷养这些军士不容易,若是全部处以极刑,损失也着实惨重,臣以为,不如发往西疆战场,令其杀敌赎罪?” 皇帝此时的气才稍微消了一点,他沉吟不语。 谢眺也忙过来,“皇上,臣以为陆大人所作所为极为妥当,五万将士,对八万叛军,若是没有策略,若那些叛军知道自己攻击的乃是皇上,而不给他们一条退路的话,试想一下,那些叛军会如何做?皇上,此乃诛九族的大罪啊!” 皇帝这才问道,“你既说若缴械投降,则赦无罪,那些人如何做?” 谢元柏忙道,“皇上,那时,臣身边只有不足一百军士了,叛军将我等团团围住,陆大人还未进宫苑,若非很多明理之人倒戈相向,只怕今日,臣的父亲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皇上,叛军中诸多人的确不知道皇上在这里面,韩进益欺骗他们说是奉旨剿匪!” 皇帝一听哈哈大笑,“韩进益想当皇帝,没有这份能耐,竟然要靠假传圣旨来灭朕!“ 皇帝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冷静下来后,也能够体会陆偃是真心为他好,为了救他的命,对陆偃道,“你起来吧,下不为例!” “臣谢皇上恕罪!“ 陆偃非常恭敬,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皇帝见后,很满意的同时也非常感动,他弯腰亲自扶着陆偃起身,道,“你和谢爱卿辛苦了,先下去梳洗一番吧!” “皇上,还要打扫战场,清点人数,韩进益已经束手就擒,西京大营的郭登郭指挥使还候在外面!” “请郭登进来吧!”皇帝道。 看到郭登的瞬间,皇帝愣了一下,他往后一仰,好似有人拿了一把刀要砍他的脖子一样。 “臣郭登拜见皇上!”郭登一身铠甲,单膝下跪。 “平身!”皇帝抬了抬手,他没有问郭登的父亲是不是郭玘,已经不需要问,若非郭玘的头颅曾经被洪继忠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他都要怀疑,眼前的人就是郭玘了。 皇帝也就见了见郭登,褒奖两句,便挥手让郭登退下了。 郭登并没有想过要皇帝对他赏赐点什么,虽然立下了救驾大功,但他这样的身份,不被皇帝惦记已经很不错了,他想到将来,看着日头西沉,心里充满了希望。 “他怎么来了?西京大营的指挥使怎么是郭登?”皇帝不由得问陆偃。 “皇上忘了?寿康九年皇上钦点了郭登为武状元,赐他百户出身,郭登在北疆与北契几次交战,立下战功,五年时间,已经擢升到了指挥使。“ 一卫五个千户,郭登这个指挥使大了点,都快成都指挥使了。 皇帝知道,军事上的事,问陆偃,有些不该问,五军都督府才是负责这些事的衙门,而五军大都督乃是韩进益,韩进益如此提携一个曾经的叛臣之子,所谓何意? “韩进益呢?朕去看看他!”皇帝起身。 陆偃已经梳洗过后了是,衣服上的熏香遮掩了他身上沾染的血腥气,但依然不敢离皇帝很近,提着一把剑,跟在皇帝的身边。 李宝桢扶着皇帝小心翼翼地越过地上的滩滩血迹,被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两腿都在打颤。 韩进益被锁在巨大的囚笼里头,双手双脚上都锁着铁链子,看到皇帝来,他反而显得很平静,双手扶着囚笼,道,“皇上,您来看老臣了?臣有今日,全拜陆大人所赐啊!” 陆偃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对韩进益的话置若罔闻。 “皇上可曾听说过,‘昭阳崩,天地灭,萧氏薨,七星复’?“ 皇帝已经听说过这句话了,这句话是从白莲教传出来的,他并没有在意,便笑着问道,“怎么,你觉得七星是你?” 世人只知道,太祖皇帝的纯正血脉才会脚踏七星,唯有皇帝知道,中了七星蛊毒,蛊毒会顺着血脉延续,唯有承继了蛊毒的那个孩子,才会脚踏七星。 当年,太祖皇帝身上的七星蛊毒被先帝承继,太祖皇帝觉得对不起先帝,才会将皇位传给先帝,而后,昭阳帝也从先帝的身上承继了蛊毒,才会得到了太子之位。 此乃皇室的绝密,世人不知,皇帝不会不知,且不说昭阳帝有了孩子,那蛊毒未必一定会被孩子承继,只说昭阳帝根本就没有后代,哪里来的“七星复”? 皇帝将此作为白莲教攻击他正统的一个借口,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韩进益一看皇帝这神情就知道,他没有放在心上,不由得冷笑一声,也不提醒,“皇上来看老臣,是想问老臣为何要反吧?” 皇帝不置可否。 韩进益道,“那皇上呢?当年为何要反?” 第631章 元后 “元后娘娘对皇上可谓视若己出,亲自教养皇上,每日晨昏定省,必定要问皇上功课,寒暑冷热,都会关心皇上衣服添了还是减了,除了皇上不是从元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有承继先皇的七星蛊毒,不能得封太子,元后哪一点对不起皇上?皇上为何要反呢?“ 皇帝无言以对。 韩进益自嘲一笑,道,“可见,并不是皇上对老臣不好,也不是元后娘娘对皇上不好,到了该反的时候,总有一个理由要反。” 这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韩进益说完,便坐下来,他抬了抬手腕,铁链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响过之后,便回归寂然。 挂在附近的柱子上的几盏灯笼,在风中被吹得呼啦啦地响,虽已经到了盛夏季节,但今夜,格外凉,四处的残肢断臂还没有完全收拾干净,便令人感觉到阴森森的。 陆偃打着一个灯笼,低声对皇帝道,“皇上,夜深露重,还是先回去吧!” 李宝桢带着人抬了步辇来,陆偃扶着皇帝坐了上去,皇帝似乎浑身无力,歪在靠背上,整个人没有了一点精气神。 等上了须弥宫,空气似乎要好一些,皇帝拍了拍扶杆,示意人将他放下,陆偃又扶着他下来。 皇帝披着一件黑色漳绒披风,戴着一个黑沿加绒六合帽站在台阶上朝下望去,脚下的江山一片漆黑。 谢知微焦急地等在廊檐下,不一会儿,门打开了,里面的人走了出来,谢知微忙问道,“我爹爹怎么样?他的伤势怎么样?” 出来的人是王世普,他忙躬身恭敬地道,“郡主,谢将军的伤势并不重,多只是皮外伤,有一道伤口虽然深一些,但未及内腑,不伤经脉,已经用郡主给的伤药给谢将军用过了,应无大碍。” 闻及此,谢知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多谢王太医了!” 说完,谢知微便忙进了屋子里,谢元柏已经在亲兵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见女儿来,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湄湄,爹爹没事呢!” 谢知微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冲进了父亲的怀里,“爹爹,女儿真的是担心死了!” 陆偃一直没有回来,谢知微担心援军不到,死的第一道防线里,就一定有父亲,她不想重活一世,最终还是要和亲人来一场生离死别。 谢元柏也禁不住一阵后怕,他自己不怕死,但不想女儿和老父出任何意外,他也不想让自己死在女儿和老父的面前。 尽管心里害怕,但谢元柏依然拍拍女儿的后背,“一切都过去了!” 正说着,谢眺来了,谢元柏忙松开了女儿,谢知微也收拾好了情绪,用帕子擦擦脸,上前去给谢眺行礼,“祖父!” 谢眺对这个孙女极为满意,也知道,女儿对父亲有多么担心,“祖父过来的时候,听说皇上那边要宣召你过去,想必是皇上今日也受了惊吓,你须冷静,仔细些,问症诊脉不比别的,性命攸关,一定要万分谨慎!” “是,孙女遵命!” 李宝桢亲自来接谢知微,谢知微便随着去了,路上,她问道,“陆大人可好?有没有受伤?” “回郡主的话,小的问过了,督主并未受伤!” 皇帝这一日一夜到底还是受了惊吓,睡梦中醒来,浑身都是汗,接着便鼻塞,发起了低热。 谢知微为皇上用过针后,又开了一剂药,皇帝服用后,发了一身汗,脉象才好转起来。 天才麻亮,皇帝就醒了过来,听说外头的战场打扫干净了,便传了武将进来议事。 谢知微从正殿里出去,陆偃正在廊檐下和锦衣卫千户牧剑锋说话,看到谢知微出来,他抬手止住了牧剑锋的话头,“你先下去,回头本座再找你说!” 谢知微过来与他见礼,关切地问道,“陆大人昨天有没有受伤?” 陆偃的眼中已是满溢出了笑意来,他微微勾唇,“尚好,我若说一点伤都没有受,郡主肯定会不信,多少受了一点伤,也就是一点皮肉伤,已经让他们给我上了药,郡主若是不信,可以问米团。” 谢知微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郡主,大约辰时末,皇上便准备起行,这一次,想必也没有什么好要收拾的,等回了京,郡主再好好休养一番。” “陆大人也多多保重!” 萧灵愫这一次跟着来,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月时间,结果受了一场好大的惊吓,她听说要回京了,高兴坏了,哪怕是走,她也愿意走着回去。 来的时候,巍巍扬扬,回去的时候,还是从附近的富户家里征调过来的车驾,好多年纪大的官员都不得不弃车换马。 好在,皇帝的龙辇虽然坏了,但昨日夜里,陆偃便专门征集了木工高匠修好了。 谢知微与萧灵愫同乘一辆车,两人带的丫鬟占了一辆马车,杜沅和杜沚骑马,将就着,走了两天,终于在第三日日落前,进了京城。 袁氏领着儿子在南熏门里的酒楼上等了整整一天,终于看到了丈夫和女儿,她的眼泪当场就落下来了,用帕子捂着脸,泣不成声,不停地念佛“多谢佛祖!” 谢明溪要冲下楼去,被袁氏拦住了,“你父亲和姐姐回来了就好了,你就别跟着去添乱了。” “娘,姐夫不在家,姐姐一个人肯定会害怕,要不,我去王府陪姐姐,好不好?” 袁氏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这么晚了,她是不适合去女儿家,但把小儿子送过去看看姐姐,这不过分吧? 马车过州桥的时候,谢知微忍不住朝右边看了一眼,那是通往小甜水井街的路,但如今,她已经没事就不能经常回去了,辘辘的车轮碾过了州桥的路,上了御街之后,将皇帝送进了宣德门,马车才又往回走,往西上了横桥,进了踊跃街。 王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了,大门紧闭,只有廊檐下的灯笼在夜风里晃来晃去,谢知微不由得想到了曾经在娘家的时候,不管多晚,她回来,母亲都会领着人站在门内等她。 第632 抱抱 马车再往前走,到了东边的门前,大门敞开着,门房忙出来,里头的仆妇下人们列成了两队,看到谢知微下车,均跪下来行礼。 而门内,站在门口的人,朝她伸出双手来,一张俊俏的笑脸迎着她,喊道,“湄湄,我回来了!” “阿恂?”谢知微如在梦中,她顿时忍不住酸了鼻子,眼泪滚落出来,提起裙子就朝他扑了过去。 “阿恂!” “湄湄,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应该早点回来的!”萧恂抱起了谢知微转身就朝门里走去。 临时赶过来的谢明溪看得呆了,他还没来得及喊姐姐呢,他还以为姐夫不在呢,姐夫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灵愫站在车轿旁边也是呆呆的,大哥回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大嫂搂搂抱抱,而之前那个端庄守礼的大嫂也没有觉得不好,她这个旁观者甚至看到之后,觉得很是欢喜,这令她很是疑惑。 “喂,你是谁?你站在我姐姐家的大门口做什么?”谢明溪很不爽,他要快点进去和姐姐说话,可这个人,一直不走,这是怎么回事? 玄桃正要跟着姑娘离开,看到五少爷,很是惊讶,忙过来道,“五少爷,您怎么来了?” “玄桃,我是来看我姐姐的,这个人是谁?好奇怪哦!” 玄桃窘得很,“五少爷,这位是南漳郡主,是殿下的妹妹,大姑娘,这位是谢家五少爷!” 萧灵愫见这小孩子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灵光闪烁,一看就很机灵的样子,又听说,嫂嫂在娘家的时候,如何宠爱这个弟弟,便很和善地和他打招呼,“谢五公子!” 谢明溪微微点头,“南漳姐姐,请吧!” 两人进了大门,谢明溪便不再停歇,“你和我姐姐一起伴驾的吧?我听说有叛军围攻离宫,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爹爹是不是很勇猛?叛军一共多少人,人都死了吧?” 萧灵愫不知道该回答哪句好了,道,“是的,谢将军非常勇猛,要不是谢将军誓死捍卫,叛军恐怕就攻进去了。” “唉,太可惜了,可惜我年幼,没有机会带兵平叛,这么好的立功的机会,就轮到我!” 谢明溪长叹短嘘,一副非常遗憾的样子,顿时把萧灵愫看呆了。 萧恂将谢知微直接抱进了内室,放在榻上后,他便很不客气地压了上去,含住了谢知微的唇瓣。 一盏茶过去了,谢知微透不过起来,拼命挣脱开,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提醒萧恂,“你听,是不是溪哥儿的声音?” 不等萧恂说话,谢知微便迫不及待地喊道,“溪哥儿!” 谢明溪正在和玄桃争执,他要进来看谢知微,但萧恂在,玄桃担心,不让他进去,他正不高兴呢,听到谢知微喊他,他跳了起来,直接冲进去,“姐姐,我想死你了!” 谢知微起身,一把将弟弟抱在怀里,搂着弟弟软软的身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也想你了!” 萧恂听到后,顿时,很不是滋味,湄湄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好听的话,原来都说给这个小萝卜头听了,他拎起了谢明溪的衣衫,将他从谢知微的怀里提出来,“溪哥儿,你多大了,还要你姐姐抱,去,到门口站半个时辰的马步,我看看你功夫到哪一步了?” 谢明溪一听,高兴坏了,“姐夫,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功夫,若是可以,我能不能跟着你上西疆?” “你要去西疆做什么?” “立功啊,封侯啊!” “你多大,封什么侯?” “姐夫,我站给你看!” 说着,他就去了门外,站在廊檐下,双腿微分与肩平,站起了马步,小小年纪,果然功力不浅,如同一棵松一般,颇有气势。 谢知微明知道这是萧恂要把小家伙支开挖的坑,但小家伙非要往坑里跳,还跳得这么欢快,她能怎么办呢? 笑了一下,谢知微便转身进了屋,萧恂立马跟着贴了上来,从身后抱住谢知微,“湄湄,刚才……你没有生气吧?” 他也知道,如今自己这小妻子,年纪还太小了点,他应当多一点耐心,可是,实在是忍不住啊,只能看,不能吃,这滋味,就是煎熬了。 他有时候偷听那些老兵油子的话,说还要别的很多办法,但他不舍得在湄湄身上做,他要等湄湄长大。 别的干不了,啃一下嘴总行的吧? 谢知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若总是这样,这家伙肯定要得寸进尺,她自己学医的,岂会不知道,年纪小,一些事很伤身体,便嘟起嘴,不说话,要将他推开。 萧恂一见,急了,哪里敢松手,忙一把将她搂住,“湄湄,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是太担心了,我听说这边有异动,我快吓死了,路上跑坏了三匹马,走的全是人迹罕至之路,就是想早点回来,回来看到你,我还能忍得住啊?” 他话还没有说完,谢知微便已经心软了,她靠在萧恂的怀里,双手环过萧恂的脖子,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 笑意染了萧恂俊美的眉眼,他顿时笑逐颜开,哪里还会错过这等好机会,顿时便又含住了谢知微的唇。 极尽温柔,不像之前那么迫不及待,那么鲁莽,深情款款,将谢知微一颗心都融化了。 “姐夫,你看我厉不厉害?” 萧恂恨不得把谢明溪提起来扔了,他只好松开了谢知微,“湄湄,你去沐浴,我去看看溪哥儿,一会儿我们一起吃晚饭?” “好!”谢知微自然没有错过萧恂眼中嫌弃的神色,她不由得好笑,萧恂大约和母亲一样,都是嫌弃溪哥儿却又拿他没有办法的人。 她也知道,他们的嫌弃都不是真的嫌弃。 因谢知微在回来前,就已经下了令,回到府中,任何人都不许谈论这场叛乱,谁也不许将离宫的情况透露出来,否则,她决不轻饶。 而京城中,在离宫受到攻击的时候,京城也被围,留守京中的禁军没有得到圣旨不敢出京勤王,只与围城的云台大营展开了一场激战,但死伤并不惨重。 第633章 暴露 尽管如此,京城里的局势依然非常凶险。 凝辉院里,谢知微虽然不在,但这次秋嬷嬷留在了京中,她对凝辉院的约束也极为严厉,两拨人今日汇聚在一起,并无一人讨论这一场叛乱。 萧灵愫自顾自回了院子里,看到她回来,下人们非常惊讶,各自散开。 桌上的热茶水都没有一口,沐浴用的热汤也没有人准备,她回来小半个时辰过去,荣福堂没有人过来问一句。 香橼极为恼火,但看到自家姑娘坐在窗前不说话的样子,她又不敢抱怨,一面安排人张罗着热汤热饭,一面安慰姑娘,“兴许是王妃不知道姑娘回来了,一会儿知道了,应是要亲自过来问的。” 萧灵愫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只喊了院子里的丫鬟进来问道,“这两天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前日京中发生过了叛乱,有人要劫槛院里的容侧妃,幸好那天晚上王爷在槛院过夜,带了人把劫匪赶跑了,才没有出事。“ 萧灵愫吓了一大跳,问道,“容侧妃没有出事吧?” “没有,王爷受了一点轻伤,听说是容侧妃亲自帮他包扎伤口,都没有请太医,应当没事。” “那父王呢?” “这两日,王爷一直在槛院养伤,没有往前面来。” 萧灵愫方才松了一口气。 谢知微也听说了这件事,萧恂说的时候,云淡风轻,谢知微却听得心惊肉跳,她放下筷子,问道,“有没有查清,到底是什么人在打这样的主意?” 萧恂磨了磨牙,“父王说应当是韩进益干的好事,当年他是父皇的伴读,与父皇前后相处了十多年,包括父皇中蛊毒的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唯独他是知道的,他恐怕是想拿了我母后做文章。”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想到韩进益为何偏偏想到了容侧妃呢?京中这么多人,谁家的后院里没有个金屋藏娇? 不得不说,襄王将昔日的昭阳后以外室有子的名义纳进来,再以容侧妃貌若天仙,性情乖僻的理由偏居一隅,既避免了叔嫂同在一个屋檐下相见的尴尬,又能将昭阳后母子纳入羽翼之下,实在是个好办法。 前世,一直到死,谢知微都不曾听说容侧妃的身份暴露,韩进益又是如何知道的? 谢知微心里有个猜疑,但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谢明溪第一次在王府吃饭,虽然都是谢家的厨子做的,但他就是觉得比谢家的好吃,吃了满满两大碗米饭后,谢明溪道,“姐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你说!” “母亲吩咐我来看姐姐,说姐夫不在,让我在王府多陪姐姐几天。母命难违,明日开始,姐姐只需要让车夫送我去学堂即可,别的事,都不劳烦姐姐,我就在王府多住些日子,好不好?” 他最终还是脱不开小孩子的性格,生怕谢知微不答应,就过来,挨着谢知微的腿,轻轻地晃。 谢知微忍俊不禁,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道,“你好好站着说话,这像个什么样子?” 再过两天,谢明溪都七岁了,七岁不同席,他应当明白一些道理了。 萧恂看到之后,很满意,他就是见不得小舅子一天到晚缠着湄湄,站没个站像。 谢明溪忙站稳了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谢知微,黑漆漆的,如琉璃一般,映着烛火,好看极了。 “既是母亲的吩咐,我自然照办,那明日,我不喊你起床,你能起来吗?” “当然能了!”谢知微答应后,谢明溪转身便向萧恂道,“姐夫,今晚我跟你睡吧,明日一早和你一起起来。你打拳的时候,我站马步,好不好?” 为了能够早日练就一身硬功夫,谢明溪是少有的不怕苦不怕累,这一年多下来,他风雨无阻,站马步的时间越来越长,小小年纪,如今已经能够站满大半个时辰了,下盘极稳。 “噗嗤!”谢知微忍不住笑了,她站起身,去了次间,坐在南窗下,拿了一本书在看,桃夭在里头铺床。 萧恂道,“你这么大了,不应当还要跟大人睡,你在家的时候,是跟你爹睡还是跟你娘睡?” 谢明溪瞪着一双眼睛,“我自己一个人睡,在前院睡,我五岁就有了我自己的院子。” “哦,那你去前院睡。” “那姐夫你呢?” 萧恂指着地面,“这里是我自己的屋子,我要在我屋子里睡。” “这难道不是我姐姐的屋子吗?姐夫,你为什么要住在我姐姐的屋子里?我娘说了,长大了的男孩子,不能随便碰女孩子。” 萧恂没想到,有一天还要给自己的小舅子讲男女大防的问题,他顿时有些无语,问道,“那你娘有没有说,男孩子要和自己的媳妇儿一起睡?” “我娘没说。”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姐姐是我媳妇儿,我要守着她,陪着她,晚上她要喝水更衣,我要服侍她。” “哦,那好吧!”谢明溪从椅子上跳下来,他朝门口走了几步,突然觉得不对劲,扭头问道,“姐夫,我姐姐的丫鬟呢?她们为什么不服侍我姐姐?” “她们白天服侍你姐姐,我夜里服侍你姐姐,怎么,有问题吗?” 谢明溪被打发走了,萧恂比打了一场仗还要累,进了次间,见谢知微还在看书,他忙过去,将谢知微手里的书拿了,道,“湄湄,你陪陪我吧!” “谁让你跟溪哥儿尽说浑话的?” 还说什么,丫鬟们白天服侍她,他夜里服侍她,谢知微竟然不由自主地就想歪了,脑补得浑身都燥热。 萧恂忙俯身下去,在谢知微的唇角吻了一下,“湄湄,我说错了吗?我这就服侍你歇下!” 他说完,将谢知微一把抱起,朝内室走去,才铺好床的桃夭忙避开,逃也一般地从后房门出去,忙将门关好。 谢知微只穿了一件单衣,脱了之后,里面便是桃红色的丝绸中衣,萧恂将她放在床上,自己飞快地把衣服脱了,扑了进去,一把将谢知微搂进了怀里,在她耳边道,“湄湄,你还没有说想不想我呢!” 第634章 用情 次日一大早,谢知微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昏沉,她睁开眼睛,见窗户缝里一点亮光都没有透进来,以为自己是做梦被吵醒了。 她一摸身边,萧恂不在。 正要起身,就听到外面萧恂压着的声音,“祖宗,这鸡还没有叫呢,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姐夫,鸡早叫了,你不信,你听,你现在听不到,是因为王府里没有养鸡。我院子里专门养了一只大公鸡,每天它一叫,我就起来了,这叫闻鸡起舞。” “你舞去吧,你爱干啥干啥,你别来凝晖堂吵你姐姐睡觉。”萧恂打了个呵欠,“你去找墨痕,让他陪你玩去。” “墨痕不是你书童吗?姐夫,你身边有没有那种来去无影无踪的人……” 萧恂已经不耐烦了,“松风,你下来,把五少爷带走。” 一道黑影闪过,下一瞬,萧恂听到谢明溪咯咯大笑的声音渐渐地远去,他耳根总算是清净了,正要进门的他,突然醍醐灌顶,觉得以后,他不能和湄湄很快就要孩子,否则,他会疯掉的。 闻鸡起舞? 他从小就没有干过这么不正常的事,以后也不可能了,要是可以,他想和湄湄在床上睡七天七夜。 萧恂打着呵欠上了床,迫不及待地将谢知微搂进了怀里,耳边听到谢知微的轻笑声,他便知道,谢知微已经醒了,好笑地在谢知微的唇上吻了一口。 “溪哥儿吵醒你了?” “嗯,湄湄,我不想将来有个像溪哥儿这样的孩子,我想每天早上和你一起睡到自然醒。” 谢知微忍不住笑起来,“溪哥儿在家的时候,只要我爹爹在家,他就会一大早跑去拍我母亲的院门,我听到我母亲跟嬷嬷抱怨,说要不是看在亲生的,就想把他给卖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谢知微便打了呵欠,她转过身,搂住了萧恂的腰身,身体紧紧贴着萧恂的身体,睡着了。 萧恂待她睡得沉了,轻轻地将她的头抬起来,穿过一条胳膊,再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抱着,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只觉得真好! 一大早起来,萧恂有事忙去了,谢知微让朱叔送谢明溪去上学。 她用过早膳,便带着杜沅和杜沚去了槛院,襄王在槛院养病,劫匪一刀砍在他的臂膀上,他虽然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但毒素令他的伤口迟迟不能愈合,血流不止。 “湄湄,你来得正好!” 比起之前,容侧妃的脸色看着差多了,她朝谢知微伸出手来,“好孩子,你去看看王爷,看有没有办法?” 谢知微心底还只是疑惑,待看到了襄王,他的脸上蒙着一层黑气,眉眼间已经笼上了一层死气,眼中虽然还有光,但生机已经少了一半了。 “王爷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阿恂,眼下不是张扬的时候,你且看,能不能救王爷的命?” 谢知微忙坐下来,给襄王把脉,足足有十息时间,之后换了个手,再把了又有是十息功夫,这才道,“有是有办法,只是比较凶险,若是王爷能够熬过来,体内的毒能拔去九成。” “这……太好了!”容侧妃何等沉稳的人,此时眼中也含了泪花,她看着襄王道,“四弟,我早就说过让郡主帮你看看,你非不肯。” 襄王收回了手,他无力地靠在迎枕上,“拔掉九成后,我是不是就会瘦下来?” 谢知微心头震惊,却还是点了点头,“是的,王爷,您发胖是因为体内毒素作祟。” “我已经习惯这么胖了,我若是瘦了,将来归西,黄泉路上,她不认识我了,怎么办?”襄王自嘲一笑,对谢知微道,“你就让我跟以前一样就行了,我又没打算长命百岁。” 他看了容侧妃一眼,“皇嫂,只要能够把你送去西疆,我活着还是死了,就都没有关系了。” 容侧妃落下泪来,“四弟,你这话要是让你大皇兄听到了,该如何难过?太没有志气了!” “她已经死了,她就算不死,我和她也是相见伤心,更何况她已经死了,我一个人实在是活着没什么意思。” “要不是皇嫂和阿恂,我怕是连这些年都不能坚持下去。” “还有太后,你说这些就是不孝!” 襄王沉默了一会儿,“皇嫂,随便你怎么说,母后一直在怪皇兄,可是,你看,她该享受的太后尊荣一点儿都没有少。” “你不能这样说太后,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年我和你皇兄输了,那是我们技不如人,你皇兄这个人啊,太轻易相信人了,凡事太过用情,原本也不适合做皇帝。” “皇兄他乃真性情,是古往今来第一好帝王,他心怀大雍百姓,不肯费半点民力,虽在位三年,可天下百姓至今仍然记着他的好,忘了他的反而是那些曾经蒙恩的朝臣们,皇嫂,我想去见皇兄和霓儿了。” “你若是现在就死了,我母子二人怎么办?我们还没有安顿好,你有何面目去见你皇兄?” 襄王苦笑了一下,道,“皇嫂,当年你这样跟我说,如今你又说这样的话。” “算是我母子二人欠你的吧,四弟,你不愿解毒可以,但你不能现在就死了。” 说着,容侧妃对谢知微点了点头,谢知微明白之后,对襄王道,“王爷,若是一直这么血流不止,很快,王爷便可去见父皇了,媳妇为王爷先把这条胳膊上的毒素逼走。” 襄王不得不答应下来,谢知微便用一柄小刀,将襄王受伤的左臂上的袖子给剔掉,才包裹好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了,呈黑紫色,泛着淡淡的腥味。 谢知微连忙用针,将他胳膊上的几处穴位封好,血顿时就止住了。 谢知微吩咐杜沚去她的药房里抓了几味药,并拿了一瓶解毒丸来,谢知微将一枚药丸给襄王含上,将那几味药捣碎之后,敷在了襄王的伤口上,一道杀猪般的声音响起,恨不得将整个屋顶都掀开。 谢知微眼疾手快,将一块木板塞进了襄王的嘴里,襄王顿时连痛都顾不上了,要将木板吐出来,谢知微忙拦住,“王爷,小心咬到了舌头!” 第635章 疗伤 黑色的血从襄王的伤口处流出来,表面泛着一层幽绿的,金属质感的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弥漫在这个屋子里,脾胃差一点的人,当场就呕吐起来了。 萧恂从门外进来,走到襄王的身边,看了一眼,眼中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 襄王的这条胳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待血的颜色变得正常了些,谢知微便拔去针,为襄王的伤口又敷上一层药,用布条裹好,道,“王爷,您身上的毒,不能一时半刻全部拔掉,要慢慢来,五脏六腑的毒素根深蒂固,拔起来,凶险无比,须尽早,越早越好。” “父王,让湄湄给您拔毒吧!”萧恂欲跪下来,襄王忙一把拉住了他。 襄王拔掉了一条胳膊的毒之后,就觉得身上轻松许多了,虽流血过多,人还有些虚弱,但状况却是前所未有地好。 这么多年,他撑着这肥胖的身躯,已经习惯了这沉重的份量,早已经忘记了他玉树临风时候的轻快。 “你让父王好好想想,父王这一身毒肉,有时候还是顶一点用的。” “父王,如今,孩儿已经不需要您顶着了。凡事,孩儿都能料理,若有事,了不起就是再来一场浩劫,但孩儿一定不会输了。” 襄王抬手按在萧恂的肩上,“起来,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随便给人下跪?” “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怕是九五之尊,也不敢不在祖宗面前下跪。人这一生,还有一个能让自己跪的人,何尝不是幸福!” 襄王仰了仰头,眼中含着泪,抿唇半天,没有将泪意逼走,只好哈哈一笑,“皇兄啊,你瞧,我把你的儿子教得多好!” 他晃了晃萧恂的肩膀,“那你起来,听我说,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如若不然,当年你父皇不会坦然赴死,但这天下是老百姓的天下,不能因为我萧家人而弄得生灵涂炭,为上天所弃!父王有父王的心愿,父王想留着这一身毒肉,也有父王的用意。” 说白了,他就是想拿着这身毒肉让皇太后难受,让皇帝看到他愧疚。 “父王,何必呢?自己不难受吗?让我们这些人不难受吗?父王,孩儿还想好好孝顺父王,报父王活命养育之恩。” “你欠父王什么?你什么都不欠父王的,这是父王,与你父皇,与皇上兄弟之间的事,和你小辈没有关系,你起来!” 萧恂站起身来,他还想说话,容侧妃道,“阿恂,你和郡主先回去歇会儿,我有话要和你父王说。” “是,母亲!” 从槛院出来,萧恂有些失魂丢魄,他心不在焉,走着走着,手里就揪掉了好些花儿,这些花儿都是花匠精心养出来的。 眼看一束杜英就要遭萧恂的毒手了,谢知微忙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萧恂扭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谢知微,谢知微朝他面前一凑,“殿下,是花儿美,还是妾身美?” 萧恂被她逗得“噗嗤”笑起来了,一把将谢知微搂进怀里,深吸一口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儿,道,“湄湄,有你真好!” 丫鬟们纷纷转身避开。 谢知微伸手搂过了他劲瘦的腰身,“殿下,汝之蜜糖,吾之砒霜,这件事母亲会处理好,殿下不必记挂在心!” 前世,到底是什么原因,逼得萧恂弑父屠弟?谢知微如今半点都不愿去想了,只能说发生了一些事,不知道是谁造谣生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把萧恂的名声给败了。 谢知微紧了紧双臂,她不会再让人往萧恂身上泼脏水了。 是这个人,给她的人生开了一扇窗,让明媚的阳光照进到了她的心底。她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经历了那样的婚姻之后,让她原本对婚姻的期待毁灭得干干净净,是这个少年,用满腔火热的感情,为她重新铸造了一个全新的,坚实的城堡,让她倍感安全。 萧恂心头翻滚的仇恨,被她一句话就给抚平了,他牵起谢知微的手,两人一起朝前走去,“湄湄,这边不好玩了,等这边的事了,我就来接你和母亲,我们一起去真定府吧!” 他这次去了北边,一定会把整个燕云十六州全部都拿到手里,等湄湄过去了,西北就是他的天下,他手上三十万大军,可以横扫整个西北,他那好皇伯父想让他当西北的屏障,他要拿下整个西凉和北契,作为他的封地,与大雍抗衡,他要成为西北的王者,让臣民匍匐在他的脚下,为他的湄湄献上冠冕。 “好!你说了算!”谢知微扭头朝萧恂笑道,“等父王的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我就和母亲一起启程,到时候,不必你来接我们。” “那怎么行,我肯定要来接你们的,你们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了,要是路上出什么事,我可受不了。” 两人边说边笑,回了凝晖院。 今日的京城,格外火爆,五城兵马司全部人马出动,依然无法镇压民众的情绪,京城中的人纷纷走上街头,手里拿着各种可以砸,又砸不死人的东西,垃圾,烂菜叶,朝韩进益砸去。 韩进益安坐在囚车里,他突然有所感应,睁开眼睛,顺着感觉看过去,见他的大女儿,含着泪站在门前酒楼的门口,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复又垂下眼帘。 韩进益与夫人曾氏乃是青梅竹马,曾氏为他生过了两女,他膝下无子,这样一个人,没有后人,为什么要反?打下了江山,将来传给谁? 等韩进益的马车走了,大韩氏失魂落魄地上了马车,车朝宣德侯府驶去,一路上,大韩氏都不敢相信,她的娘家,当朝三国公之一的魏国公府,居然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到了十八层地狱。 父亲反了,为什么要反?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相信父亲会输。 从小,在大韩氏的眼里,父亲都是无所不能的,就算反,输的人也不应该是父亲啊。 回到宣德侯府,大韩氏连忙去找世子爷,听说世子爷在小妾的屋里过夜,还没有起来,她不得不让人去请。 张延庆不情不愿地来了,他站在门口,松了松腰带,眼珠子往上翻,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第636章 谋逆 大韩氏顾不得计较张延庆的态度,她走过来,欲扶着张延庆的腿跪下来,张延庆朝后退了一步,“夫人,这是为何?” “世子爷,救救我父亲!”大韩氏话未说完,便哭起来了,“世子爷,看在妾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救我父亲!” 张延庆笑了一下,一步跨进了明间,在椅子上坐下后,道,“夫人,令尊犯的是什么事,你搞清楚了吗?” 谋逆! 别说是宣德侯府了,哪怕今日,犯下这谋逆大罪的是萧恂,恐怕也无人敢为他求情吧! 张延庆气得哈哈大笑,末了,他抹了一把笑出来的泪,“夫人,你想让我大长公主府和宣德侯府全部都为令尊陪葬?实话跟你说,眼下,你最好的选择就是自己暴毙,不必我动手,这是为了儿子们着想。” 大韩氏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她跪在地上,看着张延庆的脚从她眼前迈过,竟是心如止水。 魏国公府没了,从此以后,她就是犯人之女,以宣德侯府和承平大长公主的脾性,她就是一个暴毙的下场,既然如此,她还怕什么? 就在这时,她跟前的嬷嬷快步走了来,一面将她扶起来一面道,“夫人,奴婢才从承平大长公主府那边听说,大长公主要将夫人送到家庙里去,还说,虽罪不及出嫁女,可是,国公爷犯下这样的事,夫人是断然留不得了。” 大韩氏的眼泪滚落下来,尽管,她早就见识过了大长公主的冷漠无情和自私,可是,到了这一刻,她还是难免会后悔,她当年为什么要嫁进大长公主府? 明明她知道大长公主府是为了攀附韩家的权贵。 她深吸一口气,就着嬷嬷的力道起身,道,“服侍我更衣,我要去宫里。” 嬷嬷也不知道大韩氏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一面给大韩氏按品大妆,一面道,“夫人,无论如何,您都要想想三个公子,二公子如今还没有妻室,将来还要靠太太为他娶妻,您一定不能冲动行事,一定要前前后后多想想。” 大韩氏“嗯”了一声,照了一下镜子,她出门前听说大长公主府那边的嬷嬷从西角门进来了,她便从东角门出去,上了马车。 马车快速地滚过路面,来到了大庆门前,她从马车上下来,一露面,便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的目光。 大韩氏镇定地走了过来,在大庆门前跪下,她掀开身上的衣服,众目睽睽之下,撕下了中衣的一片,铺在地上,一口咬破了手指头,大哭一声,喊道:“皇上,臣妇父亲有冤啊!” 大韩氏一边哭,一边喊道,“臣妇父亲韩进益,原本是昭阳帝的伴读,当年,臣妇父亲唯一的儿子韩继虎因犯下杀人罪,为昭阳帝所杀,父亲虽怨恨在心,却从未生过异心;皇上乃千古明君,当年父亲之所以改弦更张,乃是为了天下百姓!” 大韩氏一声长嚎,继续边哭,边写就血书,“父亲终究侍二主,这些年,与昭阳帝之间的情分,令父亲辗转难安,直到襄王妃安排人联系父亲,襄王府槛院里住的容侧妃实则乃昭阳帝遗孀,父亲这才铤而走险,并非为了谋夺皇上江山,实则为了给昭阳帝的孤儿寡母谋其一线生机……” 薛婉清的马车在街角一个偏僻的地方,她听到这里,顿时震惊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襄王妃告了密。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啊,她正愁如何将这件事揭露出去呢,大韩氏可真是好样儿的。 怕只怕,陆偃那阉人坏事,不把这宫门前的事禀报给皇上。 她又一想,这也是个在皇上跟前露脸的事。 她连忙对萧昶炫道,“殿下,这件事,必须第一时间告诉皇上,恐陆偃欺上瞒下,令皇上坐失良机。” 萧昶炫此时也激动不已,若是萧恂被下了大狱,那陕西的兵权是不是可以归他了? “只是,我如何进宫?” “皇上不是病了吗?你身为人子,自然要侍疾,给皇上请安,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萧昶炫搂过薛婉清的肩膀,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还是清儿聪明!” 萧昶炫让马车绕到了左掖门,在这里下了马车,便要往宫里去,被门口的锦衣卫拦住了,“四皇子殿下,如今非常时期,无皇上宣召,一律不得入宫。” 萧昶炫愣了一下,他从小到大在宫里长大,身为皇子,如今居然有人告诉他,非召不得入宫! 萧昶炫气笑了,“若今日,本宫非要进宫呢?” 那锦衣卫挑起眼皮子朝萧昶炫看了一眼,朝旁边的太监斜了一眼,“公公,少不得您跑一趟,进去禀报一声了,四皇子殿下闯宫!” 那太监“哎”了一声,跳起来就往里跑,萧昶炫吓晕了,忙道,“站住!” 那太监看看萧昶炫,又看看锦衣卫,呵呵一笑,“二位,到底是进还是不进?进的话,咱家就得进去禀报!” “本宫什么时候闯宫了?” “四皇子殿下,这个时候,您进宫去凑什么热闹?您是瞧见了这场热闹了,要去掺和一番?既是如此,属下就少不得要为你通报一番了。” “本宫说了,本宫是求见父皇,什么时候闯宫了?” “皇上有令,皇上龙体欠安,一应军政事务先交由内阁先议,凡要事由司礼监禀报皇上,敢问四皇子殿下,您要汇报的是军事还是政事?” “你先让我进去!”萧昶炫怒道。 “行,四皇子殿下,您进去了,以后可别忘了小的好!” 那锦衣卫也不跟萧昶炫计较,一扬手,让他进去了。旁边与他一块儿当差的锦衣卫见此,摇摇头,“你又何苦坑人呢?” “呵呵,是我想坑他吗?你也不看看,他这脑子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个时候,非要进去,你瞧着吧,少不得四皇子殿下的好!” 麟德殿的东暖阁里摆了十来盆冰,皇帝才觉得舒服一点,服用一碗药后,陆偃端了个小碟子过来,上面三四个蜜饯,陆偃劝道,“皇上,去去口里的苦味吧!” 第637章 告状 皇帝笑了一下,“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陆偃道,“这是端宪郡主吩咐下来的,说这药很苦,皇上服用完了后,要给皇上准备几个蜜饯,臣不敢忘了。” 门口,一个小太监来了,晃了一下脑袋,皇帝见到了,不耐烦地道,“又有什么事?” 那小太监跑了满头汗,跪下来道,“启禀皇上,四皇子殿下听说皇上龙体欠安,要给皇上请安!” “朕没功夫见他!” 那小太监为难地朝陆偃看了一眼,陆偃见此,劝道,“皇上,四皇子殿下一片孝心感天动地,想必也是格外担心,才会特意进宫。” 皇帝的身体越是不好,越是不想见这些儿子们,儿子的强壮,令他不得不想到自己的老弱,见陆偃求情,皇帝也想知道,这个儿子到底想干什么,道,“让他进来吧!” 萧昶炫能够见皇帝一面,高兴坏了,进来后,一会儿问安,一会儿要给皇帝倒茶,一会儿又淌着眼泪担忧皇帝的身体,皇帝被他闹得格外烦躁,问道,“你有什么事,跟朕说了,就出宫去吧!” “父皇,儿臣进来的时候,看到宣德侯府的世子夫人在大庆门门口为她的父亲韩进益喊冤,说是他父亲之所以反,并不是为了反对皇上,而是襄王妃密告,襄王府的容侧妃,五皇弟的母妃乃是昭阳帝的皇后……” “噗!”皇帝未等萧昶炫把话说完,一口血喷出来,喷到了南窗上,银红色的窗纱上沾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一片猩红如红梅洒落。 萧昶炫吓晕了。 陆偃忙抚着皇帝的后背,焦急地喊道,“传太医!” 王世普等人本来就没有出宫,一窝蜂地涌了进来,给皇帝用针,诊脉。 忙碌了一番之后,王世普最后定脉,不悦道,“皇上原本气怒攻心,端宪郡主用针调理了皇上的肝气,好容易顺畅一些了,如今又堵滞了。有什么事是比皇上的龙体更为重要呢?“ 皇帝气急攻心,听了王世普的话,不敢不顾忌自己的身体,闭着眼睛调息良久,这才睁开眼,忍着怒火问陆偃,“此事,你知道吗?” “皇上,莲池宫苑被围攻那晚,襄王府槛院被攻击,襄王爷正好宿在槛院,为了保护容侧妃受伤,一直到今日,伤势都很严重,无痊愈的迹象。” 皇帝满腔的怒火,瞬间平息下来了,“襄王爷正好宿在槛院”,若容侧妃乃是大皇嫂的话,襄王是无论如何不会宿在槛院的。 而当年,自己也亲自去槛院看过,差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说容侧妃乃是伪帝后,这话是谁说出去的?” 陆偃忙恭敬万分地道,“皇上,因此言乃是襄王妃递给宣德侯世子夫人的,臣当时实在是顾及不上,是以没有着人查核,还请皇上降罪!” 陆偃并不是没有疏漏的地方,皇帝也知道,陆偃偶有疏漏,但从来无伤大雅。正因此,皇帝对陆偃才格外放心,若他面面俱到,皇帝自己也要睡不着觉了。 皇帝此时明白过来了,襄王府妻妾争宠不是一日两日了,襄王妃是个什么货色,皇帝也知道,他松了一口气,“襄王的伤势到底如何了?郡主不是医术超群吗?” “回皇上的话,对方的刀枪上有毒,毒性奇特,郡主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保住襄王爷的命。” 皇帝呼出了一口气,他心知肚明,不是对方的刀枪上有毒,既然韩进益是要拿住容侧妃,他在刀枪上上什么毒?一个死人对韩进益来说没有用,那就是襄王体内的毒已经入了骨髓了,一点小伤就会危及性命了。 “让他好好养伤,需要什么药材,令襄王府派人来宫里取。” “是!”陆偃抹了一把汗水,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皇帝见此,心中有些不忍,“阿偃,你不必担心,你对朕的忠心,朕看在眼里。” 陆偃忙跪下来,“臣谢主隆恩!” 旁边还跪着一个,皇帝若非实在是没有力气,恨不得一脚将萧昶炫踢出去,他声音冰冷,“老四,你为这点子事,把朕气死了,你好继承皇位吗?” 萧昶炫心胆欲裂,磕头磕得震山响,“父皇,儿臣绝无此心啊!” “你没有这个心,朕看你有这个胆!”皇帝一发怒,气喘吁吁,陆偃要给他拍背,他抬手止住了陆偃,“你是不是也觉得宣德侯世子夫人说的话都是真的?朕篡夺了皇兄的皇位?” 萧昶炫哭了,“父皇,儿臣不敢!呜呜呜!” 他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进来了,他何苦来掺和这些事呢? “儿臣是为父皇担心!” “朕做事问心无愧,要你担什么心?你滚回你的府中去,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出府门!” 这是圈禁他了? 萧昶炫吓晕了,不由他分说,李宝桢已经领着两个太监进来了,要将他驱逐出去,萧昶炫忙两手扣着地砖,死活都不肯出去,哭着求道,“父皇,儿臣是担心父皇的龙体……” “四皇子殿下,您既然担心皇上的龙体,皇上说什么,您顺着点就是了。皇上的身体才稍微好点,这被您气成这样,您怎么半点都不体谅皇上呢?” 萧昶炫怒不可遏,抬起头来瞪李宝桢,李宝桢一副吓得两腿发软的样子,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四皇子殿下饶命,老奴也是一片为皇上和殿下之心啊!” 皇帝一脚朝萧昶炫踹过来,怒道,“狗东西,朕还没死呢!” 萧昶炫再也不敢说什么,两个小太监将他擒了出去,到了外头,他一把将两个小太监掀开,扯了扯衣服,对跟着出来的李宝桢怒道,“老阉狗,若有将来,你最好随父皇去!” 恰好,陆偃命人将窗户打开,萧昶炫的话被一阵风吹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气得一阵咳嗽,声声回传到了萧昶炫的耳中,萧昶炫吓得浑身一阵冷汗,面若纸色。 “殿下,请吧,老奴这个阉狗送殿下出宫吧!” 萧昶炫这才是真正的失魂落魄,他浑浑噩噩地出了宫,来到左掖门,四皇子府的马车还在门口等着,薛婉清已经回去了,他上了马车,问道,“薛庶妃呢?” 第638章 温软 薛庶妃已经有事先走了。 萧昶炫惊魂未定,难免想到,方才,是薛婉清让他去见皇上的,他原以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谁知,换来的却是父皇的禁足。 萧昶炫才进家门,门外,便出现了一队锦衣卫,将整个府邸围得铁桶一般。 “你们想干什么?父皇只说本宫不得出府,并没有说要将本宫圈禁。” “四皇子殿下,属下等若是不在的话,怎么证明四皇子殿下没有出府呢?您若是偷偷跑出去了,您是皇子,皇上不会拿您怎么样,可属下等不同啊,还请四皇子殿下多体谅属下等!” 萧昶炫身边并没有亲卫,他只是一个皇子,迄今为止没有封王,也没有开府建牙,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就算有,也不敢拿到明面儿上。 萧昶炫气恼之下,冲进了书房,怒道,“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 门外,幕僚徐仲雅和廖匡图联袂而来,看到萧昶炫如此,忙问道怎么回事? 萧昶炫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听了薛庶妃的话,才会进宫,拣着好听的话说了,廖匡图吃了一惊,“殿下为何会突然想到在这个时候进宫见陛下呢?” 萧昶炫的脸微微一红,“本宫也是怕父皇被陆偃那阉人蒙骗,对宫外的事一概不知,担心父皇知道的时候晚了,民情一发不可收拾,才会急着进宫。” 廖匡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徐仲雅略沉思,道,“殿下以后做什么决定,不要那么着急,凡事深思熟虑之后再做,这个时候,殿下应当明哲保身才好,而不是飞蛾扑火。” 徐仲雅只差说,既然我等乃是你的幕僚,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等商量一番? 若是换了以前,萧昶炫听了这番话,肯定会很生气,但此时,他不得不想到,国家大事,夺嫡之事恐怕还是要多和这些幕僚商量,薛婉清到底只是后宅妇人。 廖匡图道,“殿下若是想改变眼前的处境,只怕要下一番苦功夫了。属下等听说,府外已经被锦衣卫围住了,这对殿下来说,绝非好事,朝臣和民众会如何想?会以为殿下被皇上所弃。” 一共四个成年皇子,大皇子远走云南,没有夺嫡之心,相当于是出局了,二皇子乃是方嫔所出,母族地位低下,万不得已,朝臣们不会选他。 三皇子萧昶烨乃是郑荣妃所出,虽说郑荣妃被陆偃陷害,遭了皇上嫌弃,但没有被贬,与他原本是可以斗个旗鼓相当。 可现在,萧昶炫不禁想到,母妃被贬为嫔,比郑荣妃低了一阶,他自己又被关起来了,形势可以说往萧昶烨一边在倒了。 “不知有什么好法子?”萧昶炫低声下气地问道。 “殿下,朝中一直都是些不好的事,没有什么喜事,若是殿下能够为皇上诞下龙孙,在皇子中,殿下便占了头筹。”廖匡图道。 萧昶炫如今只有一妻一妾,妾室么,薛婉清还未及笄,自然是不能和萧昶炫生儿子的,那就只有正妻了。 萧昶炫脸上浮现出了厌恶之色,廖匡图见此,与徐仲雅对视一眼,徐仲雅忙道,“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知殿下将来是想当个富贵闲散王爷,还是想当江山之主?殿下能够得海氏之女为妻,已是握住了天下四分之一的士子之心,只可惜殿下手中握玉,却,将玉当做石头。” 今年杏榜,海慕弦中头三甲,被皇上点了个探花郎,并赞其有状元之才。 原本有状元之才的杨镜川,眼下还被关在诏狱中,死活不知。 萧昶炫闭了闭眼睛,他不得不认命地道,“本宫考虑考虑!只眼下,还是孝成皇后的孝期。” 廖匡图便道,“殿下,皇上是只禁殿下的足,还是连皇子妃的一起禁足?若是没有下令皇子妃禁足的话,殿下不妨请皇子妃去娘家为殿下周旋一番。皇子妃的姐姐乃是谢家四太太,谢家大老爷这次平叛立下功劳,已经领兵部侍郎一职,可谓简在帝心,若是谢家能够站在殿下这边,何愁事不成?” 徐仲雅笑了笑,道,“原本薛庶妃乃是谢家外孙女,若非缘分不到,谢家实在是殿下的一大助力,何必绕这么大弯儿呢?” 萧昶炫哪怕是再忍得住,此时也难免会多想一点,是啊,清儿为何就不能和谢家把关系处好呢? 海雪筠在东院,听说萧昶炫来了,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忙站起身来,准备迎出去,又想到,最近,她天天窝在院子里,都没有好好梳妆,便忙让丫鬟给她扑了扑粉,换了一身颜色亮丽些的衣服,又换了一根红宝石钗子,迎了出去。 “殿下,妾身见过殿下!” “请起!” 萧昶炫亲自将海雪筠扶了起来,海雪筠受宠若惊,一双明亮而又惊喜的眼睛落在萧昶炫眼里,令萧昶炫的感觉格外陌生,而又很受用。 萧昶炫在西院,可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薛婉清绝不会有低人一等的觉悟,在她的观念里,她和萧昶炫身份不平等,但灵魂平等。 她要萧昶炫宠着她,处处包容她,热恋中的男女通常没有太多理智,但热恋的感觉并不能持续一辈子。 萧昶炫不能得到薛婉清的身子,可是,并不代表萧昶炫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海雪筠不会错过这种机会,她心知,萧昶炫必定是有求于自己,起身的时候,突然装作头一晕,她倒在了萧昶炫的怀里,萧昶炫浑身僵硬了一下,但手底下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传说中的温软如玉。 成熟的女子与薛婉清那种豆芽还是不一样的,萧昶炫当即便搂住了海雪筠,低头吻了下来。 激情之后,萧昶炫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帐顶,他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思,道,“如今还是孝成皇后的孝期,一会儿让嬷嬷给你熬一碗避子汤吧!” 海雪筠也知道萧昶炫的心思,这种事,可大可小,但若是萧昶炫要夺嫡,那就不是件小事,她侧身攀在萧昶炫的身上,“是,妾身会听殿下的。” 第639章 休妻 事儿办完了,萧昶炫便开始提自己的要求了,他将眼下的难处说了,抚着海雪筠的发道,“还须请岳父大人和令兄在外帮忙周旋周旋。” 海雪筠起身,跪在床上,“妾身为殿下的结发妻子,与殿下一体,荣辱与共,便是殿下不吩咐,妾身也当为殿下鞍前马后效力。” 她极为温婉,服侍萧昶炫起身,“殿下,薛庶妃对殿下情根深种,占有欲极强,今日殿下与妾身之事,还是不要为薛庶妃知道了。” 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萧昶炫正为此事苦恼,他没想到,海雪筠竟是如此体贴,不由得想到当初海雪筠刚过门的时候,谢家遣送嬷嬷过来送还礼的事,那次,他竟然还误会海雪筠了。 “她年纪小,你多担待一些。” “殿下说哪里话,妾身与薛庶妃乃是姐妹,都是一心向着殿下。妾身还能跟自己妹妹计较不成?” 萧昶炫极为畅快,捏了捏海雪筠的手,“等回头本宫再来看你,既然是孝成皇后的孝期,本宫自当宿在书房。” 薛婉清带着鲁仲连去了城外,书上说,这个时候,有个叫元岩的罪臣家眷这个时候要从四川的苍溪县过来,在这里的时候,有劫匪要杀他们,他的三个孩子虽然活下来了,但元岩的妻子却死了。 元岩乃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他后来,不但无罪释放,还将四川布政使陈培元告倒。 元岩出狱后,出任成都府知府,回鹘攻进来的时候,元岩率领成都府民众誓死抵抗,等到了援军,后来,元岩被擢升,一路官运亨通。 若是能够得这么一个福星的话,薛婉清坐在书中事发地点的茶寮等着,不由得想到,萧昶炫眼下的困局也就有了解法。 一辆青幄平顶马车从南面来了,薛婉清见了之后,忙打起了精神,她并没有注意到,鲁仲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垂眸看手中的茶碗。 马车在茶寮前停了下来,一个丫鬟下来问道,“掌柜的,请问去京城还有多远?” 掌柜的忙热情地道,“往前面走,再走个十多里地就到了。” 马车里的人听到了,下了车,讨要了一碗水喝,又拿了两笼馒头,马车便继续朝前走去。 薛婉清忙朝鲁仲连使了个眼色,鲁仲连待那马车朝前走了一箭之地,便缀了上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鲁仲连便回来了,薛婉清惊诧不已,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家人出事了?” 鲁仲连摇摇头,低声道,“有人跟着保护他们,功夫很好,属下才跟了不到两步,就被警告了。” 说着,他拔了一下剑,那闪着寒光的剑上,不知道对方用什么,竟然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痕迹。 对方的功力便很高了。 “我们走吧!” 薛婉清当机立断地起身,马车追了上去,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她亲眼看到对方的马车入了城。 这么说,她失败了? 薛婉清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便吩咐鲁仲连去查,“从京城回头去查,看看元岩在进京的途中到底遇到了什么人?养得起这种侍卫的人,并非寻常人。” “属下试试看吧!”鲁仲连也不说自己一定办到,抱着剑,转身出了城。 薛婉清又吩咐翠香,“你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你去跟踪康氏和她的几个孩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翠香应了一声,跟上了那辆马车,见马车在东来客栈停了下来,康氏领着孩子们下了马车,要了两间房住下后,在房门口朝外面拜了几拜,“多谢恩公一路护送!” 只是,恩公是谁,并没有现身。 翠香偷偷地看了看,便离开了,薛婉清这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回到了四皇子府,看到锦衣卫将府邸包围起来,不由得惊讶极了,她前去书房问萧昶炫,得知萧昶炫喝多了酒睡了,她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去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翠香打听回来,薛婉清只知道这是皇上下了旨意,究竟为何,殿下没有说。 “真是没用!”薛婉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坐在窗前兀自生气,也改变不了什么? 宣德侯府,宣德侯世子和大韩氏均下了诏狱,李宝桢在大长公主府里传旨道,“皇上口谕,念大长公主乃朕皇姑母,朕的几个表侄年幼无知,不予追究,着皇姑母好生教养。” 那意思,若是再犯事了,肯定是不会轻饶的。 大长公主谢恩后,让身边的嬷嬷亲自送了李宝桢出府,她将手边的一只粉彩茶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脸色铁青。 麟德殿前,襄王从春凳上翻身下来,爬到了台阶下,高声哭道,“皇兄,臣弟不要这个毒妇了,皇兄,你就下旨吧,臣弟要休妻!” 皇帝好不容易才睡着了,被这一声大嚎,喊得从梦中惊醒,忙问陆偃,“发生什么事了?” 陆偃忙道,“皇上,是襄王爷来了,让人把他抬进来的,这会儿在门口,让皇上准许他休妻。” 皇帝沉默良久,“你让人把他抬进来吧,朕有话要说!” 陆偃朝皇帝的脸上看了一眼,道,“皇上,襄王妃不会无缘无故告发,这件事非同小可,于襄王妃不利,臣以为,皇上重兄弟之情,却也不能不慎重,不如还是宣宸王殿下进宫一趟吧!” 襄王被抬了进来,灯火摇曳下,襄王的一条袖子格外宽松,皇帝看了一眼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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