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就没有后话了。 次日是端午节,离孝成皇后的葬礼还有数日,萧恂带着谢知微轻装简从地从襄王府出发,回到了谢家。 国丧期间,谢家的大门敞开,门廊下没有挂灯笼,上下人都穿着素色的衣服,站在门口迎接。 袁氏看着难过得不得了,这算什么事儿啊?她女儿好好的大喜的日子,结果,一过去就遇到了国丧。 见面后,没有多的话,萧恂随谢家的大老爷们去了七谏斋说话,谢知微随袁氏去扶云院,钱氏和谢家的姐妹们陪着。 屋子里,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宫里的事,不是没有人好奇,但也知道不能问。 气氛正有些沉重,庭院外,传来了谢明溪欢快的声音,“姐姐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快想死你了!” 谢明溪如同一只鸟儿飞了进来,朝谢知微的怀里扑过来,谁知,半路被人截了,袁氏拉着他的后领子,不高兴地道,“你瞧瞧你身上,都成泥猴儿了,你就这么冲到你姐姐身上,你想把你姐姐的衣服弄脏?“ 谢明溪根本听不进母亲的话,他两只眼睛盯着谢知微,眼睛里燃着两簇火光,兴致勃勃,“姐姐,姐姐,我想死你了!” 谢知微朝弟弟伸出手将他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用帕子将他脸上的汗水沾干,问道,“你才去跑马了?” “不是,爹爹给我请了个武功师傅,我如今开始练拳了!”他说完,一踩弓步,轰出一拳,嘴里喊了一声“嘿哈”,颇有虎虎生风的气势。 却把谢知倩等人看得哈哈哈大笑起来,谢明溪气得要死,但他素日和谢知倩她们就不太合拍,只横了一眼,扭头就钻进谢知微的怀里,朝谢知倩斜眼看去,眼里充满了挑衅。 那意思,我姐姐还是疼我一些! 谢知倩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朝谢明溪冷哼了一声,扮了个鬼脸,谢明溪乐得笑起来了,他到了换牙齿的年纪,小虎牙缺了一枚,看着很有喜感。 谢知倩噗嗤笑起来,钱氏气得不得了,伸手拍了谢知倩一把,“你多大的人了,啊?你知不知道,你都定亲了,是大人了,你成日里和溪哥儿斗什么狠?” 谢知倩羞得红了脸,娇嗔着喊了一声“娘”,便扭过头,不肯搭理谢明溪了。 谢知微摸了摸谢明溪的头,对谢明溪道,“让嬷嬷给你把后背擦干净,去沐浴一番,你姐夫来了,你去前头看看。” “好!”谢明溪这就跟田嬷嬷去沐浴了。 谢知微的身上,被谢明溪蹭出了几块灰印子,袁氏便让谢知微回倚照院去,“屋子还给你留着,你去梳洗一番,换身衣服,一会儿我们在内厅里摆一桌,那儿凉快,离咱们这儿又近,过去方便。” 钱氏和海氏出门,对袁氏道,“大嫂,你先陪着大姑奶奶,我们去厨上看看,几个姐儿张罗桌椅摆设的事,这都是小事,劳动不了大嫂。” 第603章 大媒 一家人分工有序。 不一会儿,卢琦龄带着谢氏来了,她挺着大肚子,脸上挂着笑,比起出阁前,略富态了些,气色也极好,谢知微看了她一眼,道,“姑母,我给你把个脉,看看你肚子里是个表弟还是表妹?” 谢三娘笑道,“好啊!” 她走过来坐下,朝谢知微伸出手来,谢知微三根手指头才搭在她的手腕上,周围便聚拢了好几个人,萧恂站在她的身后,卢琦龄弯腰站在桌前,谢明溪挤了进来,几个哥儿姐儿团团围着。 谢知微顿时有些无语,无奈地看了众人一眼,一面道,“你们就这么心急?” 一面收了手。 “如何?”卢琦龄迫不及待地问道。 “姑父,是儿子如何?是女儿又如何?”谢知微故作高深地问道。 “不如何,儿子女儿不都是我的吗?多生几个,将来儿子女儿一大堆才好呢!”卢琦龄显得很兴奋。 “要生你自己生,当我是母猪呢?” 谢三娘彪悍地道,她话音未落,惹得一屋子都大笑起来,谢知微笑了一会儿,“恭喜姑父姑母,先开花后结果。” 那就是说,谢三娘肚子里怀的是个姑娘了,她高兴不已,另一个大肚子挤了进来,朝谢知微伸出手,“来,大姐姐,给我们也把个脉。” 海氏这是以孩子的口吻在称呼,谢知微欢喜不已,给海氏把了个脉,笑道,“若是有缘分的话,倒是可以定个娃娃亲。“ 那意思是海氏肚子里是个儿子了。 谢眺一听,高兴坏了,对卢琦龄道,“琦龄啊,你家这大姑娘,将来给我这小孙儿做媳妇,行不行啊?” 卢琦龄还没有说话,海氏已经将手腕上的一枚镯子摘下来递给了谢三娘,“小姑,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将来我把你闺女当我闺女养。眼下是国丧,我们把话说定了,等孩子们大一点,要是投缘,就过礼,如何?” 谢知微欢喜极了,拊掌笑道,“哎呀,我可是大媒啊!” 谢三娘想都没有想就接了玉镯,将卢琦龄腰间的玉珮摘下来给了海氏,“四嫂,将来我女儿长得像他,可不许嫌弃!” 谢三娘指向卢琦龄,众人都大笑起来,卢琦龄哭笑不得,与谢季柏对视一眼,一对未来的亲家相约一起去坐席。 海氏挽起了谢知微,“他大姐姐,你这媒人酒等将来再补给你!” “好啊!”谢知微欢喜不已,想着,总算是有了高兴的事。 谢眺精神矍铄,坐在上首,看着儿孙满堂,叹了一口气,“可惜,国丧期间,不许饮酒。” 饭后,谢眺的七谏斋坐满了人,因谢明澄即将远游,这一次也被破格列席其中,唯一的女子便是谢知微,她坐在萧恂的旁边。 谢眺对萧恂道,“微姐儿未出阁前,家里有甚大事,她也一向参与商议,不论是国事还是家事,她总能有所见解,我把她喊过来,也请王爷见谅。” 萧恂忙道,“祖父客气了,这是把我当外人呢!” 他一声调侃,谢眺哈哈大笑起来,屋子里的众人也都开怀而笑。 之后,谢眺便敛色道,“阿恂应当很快就出京了吧?” 萧恂愧疚地看了谢知微一眼,“我打算在秋日前就打下燕云十六州,原本想湄湄明年春才过去,但眼下,把她留在京城,我太不放心了,我打算她跟我一起走。“ “这样来得及吗?”谢元柏自然不愿意女儿就这样跟着萧恂去西北那种地方,不由得很是反对。 萧恂正要说话,谢知微按住了他的手,“现在就跟着王爷去,恐怕不妥,一切以边关为重,我在京城,一切都会小心行事,不会有事的。” 萧恂想反对,但想到真定府那边,连房子都没有收拾好,他想一刻都离不开湄湄,暂时不太可能,一瞬间,心头攒了一股狠劲,日后全部将这口恶气撒在了西北战场。 商议完了谢知微的事,谢眺道,“皇上如今日渐懒怠政事,一应的事都交给陆大人在处理,很多政令实施起来要顺畅多了,你在前线放心,我会盯着粮草一事,你不要太着急一味冒进,一定要注意安全!” 萧恂心头涌出了一阵暖意,他站起身来,朝谢眺拱手,“多谢祖父,多谢岳父大人!” 谢知微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还一阵恍惚,她记得前世为了保萧昶炫坐上太子之位,她不是没有回来求过祖父,可祖父却摇头说,谢家不参与夺嫡之争,也让她凡事都要记得适可而止。 可是现在,难道说,在祖父等人的眼里,萧恂是因为要收复失地,才会如此鼎力相助? 是因为萧恂不是皇子,所以才会会倾尽全力? 谢知微挣脱了萧恂的手,她转身快步朝七谏斋走去,她父亲和几个叔叔瞧见了,都很意外,但见谢知微神色肃穆,也都没有过问。 七谏斋里,谢眺见孙女儿去而复返,很是惊诧,正要问,谢知微已经上前来,站在他的面前,急切地道,“祖父,如果今天王爷是某一位皇子的话,您还会支持他吗?” 谢知微问得很是蹊跷,可是,谢眺一听就懂了,他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意,问道,“若阿恂是某一位皇子的话,你会让祖父帮阿恂吗?” 谢知微想到前世的悲惨,摇摇头,“不会,祖父,谢家不会掺和任何夺嫡之争。” 谢眺点点头,摸了摸胡须,道,“此话对,也不对!” 谢知微惊诧地抬起眼,看向祖父充满了睿智的眼睛,她听到祖父一字一句地道,“微姐儿,将来你还须懂如何看一个人,看他的身份地位,看他的脾性性格,谢家不是不参与夺嫡之争,而是要看夺嫡的是个什么人,若有明君之相,谢家助一臂之力,让天下百姓得享盛世,未尝不可。” 谢知微鼻子一酸,几乎哭出声来了,她很想问一句,前世,皇上下旨之后,为何祖父答应了那门亲事,难道是因为圣旨已下,不得抗旨吗? 第604章 婆婆 谢知微最终都没有问,她只要想起前世,皇上下旨,她被赐婚给四皇子萧昶炫,接圣旨时,她欣喜不已的心情,便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孙女多谢祖父!”谢知微很快收敛了情绪,郑重地给谢眺行了个福礼。 “一家人说这些话做什么?宸王看似放纵不羁,实则性情洒脱,品性高洁,你日后一定要好好相夫教子,不违祖训!” “是!孙女记住了!” 谢知微告辞后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这才出门正式与家里的人道别出门。 等出了二门,萧恂跟着爬上了车,他坐在谢知微的对面,眼睛盯着谢知微的眼睛看,小心翼翼地道,“湄湄,祖父是不是责备你了?” 谢知微望着他,笑问道,“责备了如何?不责备又如何?” “若是责备的话,一定是因为我,你这么好,怎么会被责备呢?”萧恂愧疚不已,想了一会儿,低头道,“湄湄,我听说,当初皇上赐婚的时候,祖父便不肯让你嫁给我,如今,我们成婚了,我又要去西北,不能在家陪着你,我想,我原本也不是良配。” “谁说你不是了?”谢知微看着他这模样,很有几分谢明溪的憨态,又是稀罕,又是心疼,“你若不是,那你告诉我,谁才是?” 萧恂瞬间就被取悦了,眉眼即刻就飞扬起来,一把将谢知微拉进了怀里,“既然湄湄说我是,我就一定是,全天下再也没有比我更好的了。” 他低头就在谢知微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低头见她羞得满脸通红,萧恂心里就好似有十七八只猫尾巴在扫来扫去,痒得不行。 萧恂忍不住,又在她右侧脸上亲了两口,嘿嘿笑起来,略有些单薄的胸腔里逸出一串串的笑声,一下子温暖了谢知微的心。 马车从王府右边的大门里进去,在仪门前停下来,萧恂先下了车,转身朝谢知微伸出双手,跟在后面的丫鬟婆子们便没有用武之地。 谢知微扶着他的双手,正要往下跳,萧恂便一把抱住了她,令后面跟着的人都没眼睛看。 谢知微扶着萧恂的双肩,她虽害羞,却也不是读书读傻了的大家闺秀,不知变通。夫妻之间各有相处之道,有相敬如宾,也有相敬如冰,也有萧恂这般,愿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她自是当以同等待之。 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萧恂皱起眉头,问跟过来的曹叔,“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声音?” 瞧瞧人家谢家人,说话做事斯斯文文的,一回到王府,就跟到了菜市场一样,这不是叫湄湄瞧不起吗? 曹叔忙道,“回王爷的话,是庄家的人来了在那边吵嚷,说是要世子爷在正妃过门前,将庄表姑娘这个侧妃抬进门。” 萧恂一听,懒得搭理这事儿,便牵了湄湄的手,往仪门里走去。 谢知微也任由他如此这般,身后虽然跟着丫鬟婆子,但有些事,也不妨让底下这些人先适应。 两人进了凝晖堂后面的随安堂,各自先去梳洗一番后,二人在西次间的大床上坐定,萧恂拿了一本书在看,秋嬷嬷进来回话,“有几桩事,要郡主这边拿主意。” 谢知微接过了单子,随王府里随王的一个小妾生了个千金,来报过喜,不敢送红鸡蛋;云寿长公主的驸马的老娘殁了,让人来送信,林林总总都是些人情往来。 谢知微看完了,对秋嬷嬷道,“照着以前谢家的规矩,将咱们送出去的礼和回礼,都往上抬一成,一应往来应酬,就按照谢家的规矩来做。殿下虽是王爷的儿子,但既然已经分府了,以后人情往来,还是分开合适。” 谢知微说完,秋嬷嬷却没有走,而是别有深意地朝萧恂看了一眼。谢知微见此,才知道,自己有些专断了,这里可不是谢家。 谢知微便看向萧恂,萧恂本来就没有认真看书,谢知微一个眼神都能惊扰到他,他忙与谢知微回望,眨巴眼睛,“湄湄,你是在问我的意见吗?” “嗯,我是说,既然王爷已经分府了,如今只是为了尽孝道,才住在襄王府,但礼尚往来方面的事,咱们和西府还是分开合适?” 萧恂一听,便知道谢知微打的是什么主意了,若是分开,便是宣布萧恂并非襄王府的附庸,无论将来成败与否,都不会牵连到襄王府,若是分开,也是告诉别人,依附萧恂与襄王府无关。 这对萧恂来说,是最好的安排了。 “都听湄湄的。” 秋嬷嬷见此,非常高兴,王爷能如此尊重郡主,这是将宸王府的内院全部交给萧恂打理的意思。 孝成皇后薨逝,民间禁礼乐,谢知微既然让按照谢家的规矩来行事,自然不会有不妥之处。 待秋嬷嬷走后,萧恂便问道,“为何送礼和回礼都要照着谢家的礼尚往来加一成,照着谢家的不合适吗?” 谢知微知道萧恂不太懂这些礼尚往来,便解释道,“谢家骨子里还是诗礼之家,除了自家的婚嫁之事,与亲戚友人往来的礼都很轻,也是想得个清贵的名声。咱们不一样,宸王殿下乃是宗室,若是太轻了,会叫人笑话,门第不同,礼自然不同。” 萧恂只觉得自己媳妇儿哪哪都是对的,谢知微边说,他边点头,心里无比欢喜,都说贤内助,他这辈子是不用愁了,他娶了个天底下最好的媳妇儿儿。 不一时,庄氏身边的橘红来了,玄桃进来禀报,“郡主,橘红姐姐来了,说是王妃有请。” 因这府上两个王爷,两个王妃,下人们称呼的时候,自然不能连着封号一块儿喊,谢知微便索性给这边约定了,一律称呼她的爵位,而萧恂,喊“大公子”或是“殿下”便可。 萧恂挑眉朝橘红道,“王妃请郡主过去做什么?” 橘红的腰往下沉了沉,一副叫人一看就知道她想落荒而逃的架势,谢知微见此,不由得笑了一下,“我才从娘家回来,也确实该去给婆婆请个安,这就去吧!” 第605章 生路 萧恂起身要跟过去,谢知微忙拦住他,笑道,“殿下应当还有很多要事要处理,内宅小事,就交给我吧!” 萧恂不敢不从,挠了挠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领着下人们离开。 荣福堂内,吵吵嚷嚷。 谢知微刚刚进了庭院,便听到里面传来大喊声,“你们都来看看啊,这就是我们家的姑奶奶啊,这天底下当姑姑的,有这么磋磨自己亲侄女儿的吗?” 门口打帘子的丫鬟朝里喊了一声“郡主来了”,那令谢知微头疼的声音这才戛然而止。 谢知微在廊檐下站了稍瞬,待打帘子的丫鬟胳膊都快举酸软了,她才进去,朝那丫鬟点点头,玄桃趁机塞了个荷包给那丫鬟。 里面是个小银锞子,那丫鬟惊喜不已,捏在手里,差点当场跪下。 待人都进去了,那丫鬟这才转身朝同伴示了一下那荷包,同伴方才也看到了,羡慕不已,两人一起看荷包里的银锞子,约有一两重呢。 郡主出手就是大方,在府中行走,身边的姐姐们随手打赏就是一两的银锞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荣福堂的小丫鬟们都知道了这件事,底下都在纷纷议论,要是能够到郡主身边当差就好了。 其中有一个小丫鬟,老爹是采买上的,低声告诉小姐妹们,“你们可知道,以前郡主身边有两个姐姐,一个叫紫陌的姐姐,年头才嫁人,听说郡主陪嫁的嫁妆是这个数。” 她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旁边一个丫鬟咂舌道,“我的天爷啊,两千两银子,这也太多了吧?” 这小丫鬟嗤笑一声,用鄙夷的目光看了那丫鬟一眼,“姐姐可别惹人笑话了,两千两?不是两千,是两万两,听说铺子都是好几个,田庄也有好几个,光白花花的银子就是五千两呢。” 周围的丫鬟被这两万两给砸晕了。 荣福堂的正堂里,庄氏坐在罗汉床上,满脸黑沉,看到谢知微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很是不满,“这是三催四请才来呢?去了你娘家,回来都不知道过来报个平安?” 谢知微福了福身,也不等庄氏说话,便自顾自地在她左手第一个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朝对面的庄大太太看去,“这位是谁?” 严氏气不打一处,不搭理谢知微,对庄氏道,“难怪说这王府里上上下下不把我庄家放在眼里,连这刚过门的新媳妇,都不把我当回事,一进门,看也不看一眼,问也不问一句,这新媳妇难道不都是听你的?” 屋子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萧灵愫,一个是庄凤芝。 庄凤芝看到谢知微如一只凤凰一样,前呼后拥地进来,顿时恨得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表弟分明就应该是她的,却被谢知微中途截了胡,亏得她还是什么簪缨世族的嫡长女,分明是个勾引人的小贱蹄子。 萧灵愫却不等庄氏说话,就护着谢知微道,“我大嫂乃是超品亲王妃,就算没有嫁给我大哥,也是正一品郡主,若非她格外施恩,这满京城里的贵妇贵女们有几个在她跟前不需要行礼的?“ 谢知微朝萧灵愫深深看了一眼,见这姑娘,年纪虽不大,但一脸正气,说话的时候,眼中对严氏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深恶痛绝,恨不得一口唾沫将对方砸死的架势,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 “大姑娘说这话在理!”谢知微接过了话,“大姑娘年少,却很懂礼数,这固然是王妃教养得好。庄大太太,小姑娘家家的说话直了些,还请莫往心里去,大家都是亲戚,我又年轻,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今日就免了这个礼。” 她说完,不待庄氏说话,便对王妃道,“不知王妃请我来,所为何事?若是责备的话,那就算了,殿下眼看又要出征,我要回去给殿下收拾行李,待把殿下安置妥当了,王妃要立我的规矩,回头再说!” 襄王妃气得七窍生烟,但没有十足的把握拿捏住谢知微,便不肯在庄氏面前掉了面子,只好忍气吞声道,“你给你庄表妹把个脉,看她身子骨儿如何了?” 谢知微动都不动,她抬了抬衣袖,贴服在膝盖上,“才我进来的时候,听舅太太说,要把表妹先抬进来?孝成皇后停灵二十七天后发引,眼看日子到了,难道说,舅太太要赶在这个时候让表妹和小叔行礼?” 严氏这是晕了头了,这个时候闹进来,这是要把庄氏往死里坑的意思? 庄氏没这个脑子,可是谢知微一说,她就醒悟过来了,她这才注意到严氏的身上竟然还穿了一件立领桃红袄子,领子竖在外头,那一抹桃红,如同沾血的弯刀一样,朝庄氏逼了过来。 谢知微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朝庄氏福了福身,“王妃,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往外走去,庄氏气不打一处,不好拿自家的嫂子撒气,将手边的一盏茶拿起来就朝谢知微泼了过来。 谢知微的脚步不乱,只见她身后的嬷嬷猛地一转身,手中已经亮了兵器,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挡住了那茶盏,只听见哐当一声,那茶盏往后飞出去,在庄氏面门处的时候碎成了片,茶水哗啦啦地洒在了庄氏的衣服上。 已近五月,早已经换了春衫,这盏茶才上不久,茶水滚烫,庄氏被烫得跳了起来,她身边的丫鬟忙捋起了褙子,只见潞稠中裤上已经湿了一大片,想必腿上也被烫伤了。 谢知微对这一变故置若罔闻,她信步出了荣福堂,站在庭院里呼了一口气。 庄凤芝被丫鬟架着追了上来,她喊了一声“端宪郡主!” 谢知微扭头看去,笑道,“表姑娘,本郡主的相公是宸王。” 庄凤芝眼中的仇恨之色变幻不定,她朝下走了几步,来到谢知微的面前,“端宪郡主,你要是对表弟并非真心,你也不必让他难堪,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谢知微听得莫名其妙,“不知此话怎解?” “外面都说你喜欢的,其实,其实是……其实是那个阉人……” 第606章 小叔 “你怎么没死?你知不知道,前一个在我面前这么说他的人,我给了她两鞭子,你也想吃鞭子吗?“谢知微已是柳眉倒竖,她话音未落,杜沅已经上前一步,毫不留情地一耳光朝庄凤芝脸上扇了过去。 “公子也是你能骂的吗?” 庄凤芝被扇懵了,她捂着脸,来不及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知微扬长而去。 严氏听到动静,从里面赶出来,也只能看到,女儿的脸以眼见的速度飞快地肿起来,包子一样,惨不忍睹。 严氏吓呆了,她也在后院里头和那些女人们你死我活地斗争了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一力降十会的局面,她有些不知所措。 庄凤芝“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其中还有一颗牙齿,她左槽牙居然被一巴掌打掉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这,这……芝儿啊,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这王府里的人,咱们惹不起啊,娘怕你在这里过不了两天,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萧灵愫今日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她见识到了她这长嫂的彪悍风范,听到严氏的话,深以为然,本着为了亲戚好的想法,过来劝道,“表姐,你还是回去吧,依我说,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和我二哥的婚事,妾有什么好当的?你觉得你将来过了门,能够在我大嫂手里讨到好?” 若说,庄凤芝一个商贾出身的世子侧妃,想和大嫂这个世家嫡女出身的亲王正妃打擂台,萧灵愫觉得,庄凤芝简直是不要命了! 庄凤芝心里也在权衡,只要一想到,她若是不进襄王府的门,将来,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萧恂了,她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庄家无二嫁之女,我岂能退婚?” 萧灵愫虽然不知道庄凤芝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庄家无二嫁之女?她嗤笑一声,摇摇头,不再规劝。 两人回了院子里,香橼给大姑娘端了一盏茶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姑娘,奴婢瞧着郡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萧灵愫笑道,“你觉得她若是好相与,还能有今天?她能够在继祖母手里讨生活,把母亲的嫁妆拿回来不说,还把占了她母亲嫁妆的冯家一巴掌拍死,让当朝的东厂督主认她做义妹,亲自背她出阁,把我那飞扬跋扈的大哥拿捏得死死的,对她宠爱有加,三两句话把我母亲辖制得话都说不出来,这样的人,你觉得她能好相与?” 香橼越发两股战战,“可是,大姑娘,奴婢瞧着,若是将来,王妃斗不过郡主,襄王府的家被郡主当了,郡主对大姑娘不好,可怎么办?” 萧灵愫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今日试探了一下,所幸她是个讲道理的,若她当家,再坏能比现在还坏?” 香橼想了想王妃当家,大姑娘一个月才十两银子的月例,几个庶出的姑娘更惨,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听说比郡主身边屋里的大丫鬟都不如,的确不能再差了。 萧灵愫却想到了另一层,“我琢磨着,她恐怕对襄王府的中馈没有什么兴趣,她将来要跟着我大哥去北边的,何必染一手腥?” 香橼道,“大姑娘,奴婢听说,谢家的姑娘们都因为郡主得了好姻缘,若是郡主能够帮姑娘操份心的话,那就好了。” 萧灵愫有些烦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不想嫁,什么好姻缘,以后别提这事。” 话虽如此,可怎么能真的不操心呢? 萧灵愫在榻上歪下来,随手拿了一本书来看,正看得入迷,门外传来了几个妹妹们的说话声,萧灵愫忙坐起身来,见几个妹妹都进来了,她忙迎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萧灵愉道,“三妹妹和四妹妹找到我,说是喊大姐姐一起商量一下,大嫂进门后,我们还没有去请安,总要准备点礼物,看大姐姐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去,带什么礼物好?” 萧灵愫问道,“什么时候去,让丫鬟去找大嫂身边的丫鬟问问,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什么时候去。至于礼物的话,我想,不拘是什么,只要是自己的心意即可。” 或自己绣的一块帕子,或是一双袜子,能够代表自己一点心意的都是好礼物。 萧灵悦看着三个姐姐商量的礼物,她轻轻地握了握自己的荷包,她的荷包里,是自己配的一种香料,不知道大嫂会不会喜欢呢? 她是钟侧妃所出,钟侧妃在王府的一正四侧妃里,既没有得力的娘家,又不讨王爷喜欢的一位,连带地,萧灵悦在姐妹几个中,也没有太多底气。 但她性格比钟侧妃要活络一点,钟侧妃成日里如同一个隐形人,萧灵悦却如她的名字一样,总是脸上含笑,襄王对她还能叫得上名字来。 时辰尚早,谢知微从荣福堂出来后,有心要在王府里转一转,便让百灵领着,刻意绕了点远路,过了谨德殿,出承运门,便是银安殿,谢知微自然不会像没有见过世面的村姑一样,进殿里观摩一番,只走穿堂。 从东角门出来的时候,她迎面看到一个约十四五岁的少年,穿一身玄色绸布短衫,手里拿着竹节马鞭正要进来,一个小厮冲进去的时候,将他绊了一下,那小厮从地上滚起来的时候,朝少年横眉竖起,“走路不长眼睛吗?” 那少年拍了拍肩膀,眼里起了怒火,却在看清对方之后,将头一扭,准备息事宁人走了算了。 谁知,那小厮见此,冲上去就朝少年的背上一拳打过去,少年将身一扭,反手将小厮按住弯腰头朝地。 “福安,怎么回事?” 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从仪门处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走了过来,肩上披着一件墨绿色刻丝鹤氅,手里也握着马鞭,不过是一根乌金镶嵌宝石的马鞭,斜睨过来,那少年忙将小厮放了。 那小厮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少年面前,“三公子,小的急着找公子,他,他这狗娘养的,说小的拦了他的道,不依不饶。” 三公子是萧恒,马侧妃所出,谢知微识得这张脸,站在角门里头,没有说话。 第607章 心肝 萧恒走了过来,朝低头的少年道,“萧惟,你我本是兄弟,要怪只怪父王不肯认你,王府能够给你一碗饭吃,已经很好了,你不要不知感恩!” 萧恒朝那小厮一努嘴,“我也不为难兄弟,你给他道个歉,跪下来叫一声爷爷,我便既往不咎。” 那少年闻此言,惊得猛地抬头看向萧恒,一双令谢知微顿觉有些熟悉的眼睛里,顿时通红,他嗫嚅唇瓣,最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若是我不肯呢?” “不肯?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肯?”说完,萧恒便喊道,“来人,给我教训教训咱们四少爷!” 萧恒的护卫围了过来,那少年连忙握紧了拳头,只他的眼中起了一些怯意,还没来得及防守,便有一个护卫朝他一棍子挥了过来。 谢知微朝杜沅使了个眼色,杜沅冲了过去,一脚将那棍子踢飞了,怒道,“住手!” 众人没想到还有人在旁边偷窥,忙聚拢一起,面朝这边角门。 谢知微走了出来,众人一看,护卫们都不认识,但看这排场,也非寻常人,杜沅道,“看到宸王妃,还不行礼?” 那些护卫们面面相觑,之后,纷纷看向萧恒,萧恒却像是不认识谢知微一般,盯着她看,也不行礼。 谢知微淡淡一笑,朝杜沅看了一眼,杜沅连踢了几脚,那些护卫们来不及防备,纷纷跪下来,膝盖陡然磕在青石板上,传来碎裂般的疼痛。 那少年正要跪下,谢知微抬手虚扶了一把,“你既然是王爷的儿子,见了我,不必行此大礼。” 她说完,淡淡地扫了萧恒一眼,萧恒忙弯腰行了个礼,道,“大嫂,他只是一个贱婢所出,父王没有认他!” 萧惟并没有上皇家的玉牒,因此,对外,很多人知道,襄王有这么一个儿子,但却并没有得到认可,在萧家也未排序,更加没有地位。 谢知微并没有错过萧惟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她斜睨萧恒,“既然是王爷的儿子,王爷不认,他就不是王爷的儿子了吗?贱婢?侧妃在正妃面前也是奴婢,也当得起一个贱字!” 萧惟浑身的怒火,一瞬间被浇灭了,他身上尖锐的气势变得平和起来,眼底有些红,感激地看了谢知微一眼,感激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妃,而他,在王府中,与马夫同吃同住,除了不用做些服侍人的话,和下人没有任何区别。 “王府之中,不许斗殴,若有被我所闻,重罚!”谢知微说完,扬长而去。 萧恒初见谢知微时的惊艳神色,此时被仇恨覆盖,他看着谢知微的背影,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就这么一拳,将谢知微轰飞了。 但他知道,他只能忍着,虽这么几天,但他早就听说,他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哥,将这个女子宝贝得如同心肝。 “萧惟,你找死!”萧恒将满腔怒火朝萧惟发去,抬起拳头就朝萧惟轰去,萧惟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方才的怯弱一扫而光,气势陡然变得强悍起来,将萧恒往后一推,“萧恒,你确定要和我斗殴?” 萧惟将“斗殴”二字重重地吐出来,萧恒已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一把抽出护卫身上的佩剑,正要朝萧惟砍去,一道黑色的人影如闪电般地一晃,萧恒只觉得手腕快断裂了,长剑飞出去,插在了青石砖的缝隙里,剑柄上的流苏在夕阳里晃动。 萧恒握住了手腕,看到现身的黑衣人,怒道,“你是谁?” “郡主才说的话,三公子就敢违逆,看来,三公子是想以身试法了?” 黑衣人正是松风,他笑道,“三公子是觉得,郡主一介女流,说的话,就可以不当一回事了?” 萧恒的眼中浮现出惊骇之色,他不认识松风,可是如此诡谲的身法,如此不凡的身手,还有彩线绣在玄色衣服的衣袖处的茱萸,他就知道,这人是绣衣旗的。 谢知微的身边居然还有绣衣旗的人,可想而知,她在襄王府的地位。 萧恒低下了头,算是认错了,谁知,对方却不肯如此轻易放过,他拿过萧惟手里的马鞭,朝萧恒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萧恒被抽懵了,“你,你竟然敢动我?” “为何不敢?郡主说了重罚!”说完,松风一口气抽了十鞭,萧恒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了。 马侧妃得到通报,不敢置信,回过神来,疯了一样朝这边跑了过来,但她的速度哪里比得过松风抽鞭子的速度,等她过来的时候,松风已经将鞭子还给了萧惟。 眼见松风要走,萧惟忙撵了上去,喊道,“这位大哥?” 松风想了想,还是停住了脚步,问他,“你是想问我,怎么才能得郡主庇护?” 萧惟红了脸,摇摇头,“不是,无功不受禄,我眼下无事,若是能为郡主效力,便感恩载德!” 松风道,“孺子可教也,你是庶出的身份,王爷虽不是嫡出,可比嫡出更为……眼下也不能用嫡庶来说王爷了,你天生就有优势,何必妄自菲薄呢?” 庶子天生就是嫡子的臂膀。 萧惟站在原地,如醍醐灌顶,松风离开后,他恭敬地朝松风的消失的地方拱手行礼。 马侧妃见儿子浑身血淋淋的,心疼又气愤,差点晕过去了,她伸出双手,想搂抱儿子,却又不敢碰,哭道,“儿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王府之内,怎么会,会,有人把你打成这样?还有没有天理了?” 若是王爷动手,马氏自然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襄王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哼着歌儿走到了门口,听到里面号丧一样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敢进去,问门房,“谁死了?” 门房道,“才郡主的人把三公子给打了,马侧妃正在哭呢!” 襄王“哦”了一声,朝西边转了几步,正要避开,往沈梦堂去,谁知马侧妃的人守着,早已知道王爷回来了,马侧妃扑过来,“王爷啊,妾身的儿子快要被打死了!您可一定要为三儿做主啊!” 第608章 偷人 襄王愁得拍了拍脑袋,将鸟笼子递给小厮,跟着马侧妃挪着步子过去,看到在地上趴在的儿子,浑身血淋淋的,他反而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没有伤着筋骨。” 马侧妃一听这话,一口气上不来,两腿一软,朝地上趴去,丫鬟忙扶住了她。 “王爷,这是您的亲儿子啊!” “这,谁还不是本王亲生的呢?本王也从来没有侧妃你偷汉子啊!” 马侧妃无语了,她是在说这个事吗? “王爷,郡主也太不讲理了,她的人把恒儿打成了这样,恒儿又没招惹她,她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她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襄王挠了挠头,问院子里的小厮,“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襄王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的心偏得已经没边了,小厮平时都是捡着对萧恂有利的话说,更别说,今日这事,郡主原本就有话在先。 小厮将过程简单地说了一下,道,“郡主身边的人见三公子违背郡主的命令,便重罚了三公子!” 马氏一听这话,就尖叫起来,“她以为她是谁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襄王目光如刀地横了过来,马氏掩住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襄王却半点怜香惜玉都没有,笑着逼问道,“你说她是谁?” 襄王的笑,不是平日里见人都乐呵呵的那种,诡谲得让人毛骨悚然,“她是亲王正妃,你是什么?是她正儿八经的婆婆?从今日起,你们这些侧妃,见了她的面,要正儿八经地行礼,要不然,会被人说咱们襄王府没有礼数惹人笑话。” 马氏晕了,她不敢违逆襄王,可是,谢知微是那个才将她的儿子往死里打的女子,她以后见了谢知微,还要行礼? 襄王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你残了吗?你是不是被打残了?” 襄王一脚朝儿子踢去,马氏看的心头一紧,一声惊呼,却听到襄王道,“你受了多重的伤,本王不知道?你要不是这么一身血淋淋的,本王还会担心,你这副样子,筋骨有没有问题,你自己不知道?” 萧恒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父王,儿子没脸活了!” 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他好歹也是堂堂亲王的儿子呢。 “没脸活,也没人拦着你死啊!”襄王说完,朝自己的鸟笼子走过去,他接了过来,笼子里装着一只翠羽红嘴的牡丹鹦鹉,提起笼子,对上鸟儿后,顿时眉开眼笑,“宝贝儿,想爹爹了吧?” 萧恒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他身上筋骨是没有受伤,但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了,结果,他父王居然不为他撑腰,简直是岂有此理! 母子二人回到了马氏住的院子里,马氏一直哭哭啼啼,萧恒烦得要死,只剩下马氏身边的人了,他一把推开马氏,“你既然没本事护着我,就不要哭!” 马氏委屈极了,“我没本事为你撑腰又怎么了?这府上,除了那个凤凰儿,谁得他喜欢了?” 萧恒不由得想到谢知微,她倨傲的下巴都是那么美好,眼中闪过一道馋意,若是他也能娶那么一个名门贵女就好了,不靠襄王府,单靠谢家,他也能建成今日萧恂那样的功绩。 只这京中,除了谢知微,便再没有第二个女子有她这样的身份,地位和权势了,一手好医术,连皇上都重视。 马氏忙安排人请了太医来,鞭痕不深,只破了皮肉,未伤及筋骨,那太医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道,“想必是王爷父子情深,才没有让人下重手,公子这伤,只要三天不碰水,就能结疤,将来未必会留疤痕呢。” 马氏气怒道,“王爷?王爷会下手打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不是咱们府上,如今娶进来个母阎王,老厉害了,恨不得抽到我这个庶母的脸上去呢!” 太医院里,哪一个太医对谢知微没有感恩之情?若非谢知微,太医院这些年的日子会非常难过,皇后流产,皇帝几次病危,他们谁有谢知微这样的手段? 一旦有个差池,轻则下狱,重则砍头,君不见有谢知微在,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压力吗? 居然敢在他们的面前说郡主的坏话! 太医顿时就收了手,笼起了双手,对马侧妃道,“侧妃,众所周知,郡主贤良淑德,虚怀若谷,若非令公子做了什么不遵法礼的事,郡主如何会动手?既然是郡主动手的,还请侧妃另请高明!” 说完,太医朝医童摆了摆手,那医童即刻便背起了医箱,跟在太医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就出了门,将病人置之不理。 马侧妃呆了,等看不到人影了,这才着急起来,“怎么办?” 萧恒气急了,他稍微一动,身上疼死了,丫鬟用清水为他清洗伤口,萧恒一脚将那丫鬟踢飞,“滚!” 这丫鬟名叫琥珀,生得袅娜多姿,很有几分姿色,年纪也不大,才十五六岁,刚知人事,几次与萧恒眉来眼去,马侧妃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将来给萧恒做屋里人。 琥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萧恒的两只眼里,满是委屈的泪珠儿,我见犹怜。 若是平日里,萧恒肯定要心动一番,但现在,他着实没有这个心情,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骂道,“还不快去保和堂请个大夫来!” 门口的丫鬟忙一溜烟儿地去了。 谢知微回到了凝晖堂,正在看晚膳的菜单,她勾掉几样油腻的菜品,添了几样清淡口味的,对桃夭道,“让顾娘子以后掌厨上的事,几个陪嫁的厨上的,跟着顾娘子做事,王府派过来的厨娘,就说我吃不惯,让退回去!” 桃夭几个素来都是听谢知微的话行事,自然不无反对,领命离开。 百灵挑起帘子进来了,一看,萧恂也在,到了嘴边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知微见了有些好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殿下在与不在,都一个样儿。” 这也是告诉自己的人,以后萧恂无不能知道之事。 第609章 夫妻 “郡主,您从东角门那儿离开后,三公子不遵从您的命令,还要打那个人,松风抽了他十鞭子,马侧妃在王爷跟前告状,王爷没有搭理,请了太医来看,太医听说是郡主的人抽的鞭子,不给疗伤,那边请了保和堂的大夫。” 谢知微笑道,“你的意思,我该让保和堂的大夫也不给治伤?” 百灵被猜中的心思,脸蛋儿一红,低头道,“奴婢没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气不过,马侧妃说郡主的话太难听了。” “这有什么,我抽了她儿子鞭子,她恨我入骨,也是应该的。她伤不着我,就行了。” 萧恂听了这话,脸沉如水,正要起身,被谢知微拦住了,“就要用膳了,你又要去哪里?” 萧恂不说话,他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半句欺骗湄湄的话,谢知微猜中了他的心思,“我都跟你说了,后院的事,你不必插手。” “可是,你丫鬟都说了,马氏骂你!” “她骂我又如何?我也不是银子,人人都喜欢,再说了,父王不也什么话都没有说?你倒是跟我说说,萧惟是怎么回事?” 谢知微朝百灵看了一眼,百灵忙退了出去,将外头的丫鬟都屏退掉,屋子里静悄悄的,只留了萧恂和谢知微二人。 “他是母亲身边花楹的儿子。当年,皇上不是没有怀疑过母亲的身份,毕竟,母亲的一应举止都太不一般了。虽然,对外说,母亲是父亲强占为妾,可是进了王府之后,依然这般特立独行,哪怕父王再宠爱,也有些过头了。” “有一次,皇上故意来府上,装作无意中去了槛院,迫不得已,花楹便冒充了母亲的身份与父王亲近,谁知,皇上竟然对父王用药,留了人暗中观察,父王只好和花楹成就了好事。” “因为不能再让母亲多一个儿子,花楹暗中怀孕,产子,萧惟便成了母不详的庶子,这么多年,是我们对不住他。” 萧恂看出了谢知微的疑惑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要提携他,让他日子好过一点,但他从小这样的身世,虽然都是庶出,却与我不同,他自己也不想办法立起来,一天到晚被萧恒辖制,不懂得审时度势,我能有什么办法?” 谢知微抬手欲抚平萧恂眉间的褶皱,萧恂捉住了她的手,侧身在她身边坐下,“湄湄,我知道很多人为了我,付出了很多。” 谢知微转身搂过了他的腰身,“阿恂,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很多人的希望。你不必把这样的重担压在自己的肩上,要不然,我会很难受。” 萧恂再也忍不住将谢知微搂进怀里,他心里头刚刚才生出的那点委屈和难过,顿时烟消云散了,却为了博取谢知微更多的心疼,故意瓮声瓮气,似乎受到了很多委屈,“湄湄,我知道了,我不会的。” 保和堂的大夫为萧恒上了药之后,萧恒连晚膳都没有用,便睡下了。 马氏越想越气,打听得庄氏那边,谢知微将庄氏安排的厨娘都退回来了,庄氏发了一通脾气,她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荣福堂门口,马氏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挤出一些眼泪来,等庄氏让她进去的时候,她便呜呜呜地哭起来了,“王妃,请您一定要为我母子二人做主啊!” 马氏母子和谢知微起冲突的事,庄氏自然早就知道了,她没想到马氏来得这么快,问道,“老三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寻常问了两句后,庄氏坐在罗汉床上,别过脸,不看马氏,生气地道,“你也算是长辈吧,你就不能用你的辈分压压她?你现在让我怎么办?” 马氏气晕了,庄氏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婆婆,都拿谢知微没有办法,她一个侧妃,说好听点是妃,说不好听点,是妾,她能怎么办? 马氏一气之下,也没有行礼,起身就走了。 计嬷嬷看着不像话,在庄氏跟前抱怨一句,庄氏摆摆手,“让她们狗咬狗去,她自己奈何不得谢氏,就想把我当刀使,又不是我的儿子被打,我管她这么多做什么?” 马氏从上房出来,穿过跨院,回到院子里,萧恒已经被人抬到前院去了,屋子里,萧灵愉坐在窗前做针线活,看到马氏回来,忙起身相迎,“母亲,女儿听说哥哥被打了,过来看看,谁知哥哥已经回院子里去了。” 马氏气难平,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便忍不住抱怨道,“真正是,我活了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跋扈的,还说是什么诗礼世家的姑娘,我的天爷啊,一进门,还是个新妇,就敢喊打喊杀,往后,这府上的日子还怎么过?” “别人新妇,连家里的下人都不敢太给脸子,你哥哥还是她正儿八经的小叔子,她竟然就敢动手,你父王根本不肯给我们做主,娘这颗心啊,真是碎了!” 说着,马氏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已。 萧灵愉腾地站起身来,“母亲先别哭,这事儿,我去问问,我一个小姑子,想必嫂嫂还是肯给三分薄面的。” 马氏一向很看重这个女儿,女儿的脑子一向比她的好使,她用帕子抹了抹脸,“你和你哥哥一母同胞,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你哥哥被人欺负成这样,我这当母亲的没有用,只能靠你了。” 夜幕降临了,凝晖堂里各处都点起了灯笼,挂在廊檐下,小径边,显得喜庆又热闹。 起云园的北面,原先有一个小角门,平日里谢知微近处的时候才会打开,如今关闭得严严实实,跟萧灵愉的丫鬟拍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声。 “既是走偏门不行,我们就从大门走吧!” 谢知微才沐浴过了,坐在灯下擦头发,萧恂从耳房里出来,他自己的头发都没有擦干,接过了玄桃手里的帕子,要帮谢知微,他将屋里的人都屏退了,只剩了夫妻二人。 这对他来说,是梦寐以求的时刻了,将谢知微拢进怀里,一只手搂着,一只手慢条斯理,心不在焉地给她擦着,“湄湄,我们明日出去玩吧?” 第610章 芳心 “去哪儿?”谢知微也难免心动。 “随便去哪儿都行,只要和你在一起,要不,我们明日先去城外跑马,去普宁寺吃素斋,再去南山看山桃,好不好?” “好!”谢知微歪在他的怀里,一颗芳心跳得格外厉害,她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可是和萧恂在一起,却并没有羞涩,反而觉得十分甜蜜。 “郡主,二姑娘来了,跪在院子门口不肯走。”玄桃在门外道。 谢知微皱起了眉头,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让雨晴进来服侍自己穿衣,让萧恂先到内室等着。 “把人请进来,让在明间吧!”谢知微也很不耐烦了,语气不是很好。 萧灵愉进了明间之后,丫鬟连茶都没有给她上,她初时没有在意,等谢知微进来了,小丫鬟上来上茶,给她递了一盏,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没有人搭理。 屋子里的一应摆设,让人看着很温馨,银红色的窗纱上透迎着廊檐下灯笼的红光,靠窗前摆放着两盆开得正好的剪枝石榴,绿叶红花,十分喜庆。 以至于她都忘了时间。 “大嫂!”萧灵愉忙起身行礼,谢知微笑道,“坐吧,都不是外人,这般客气做什么?” 谢知微也不问她的来意,萧灵愉顿时就很尴尬,但她极会调整情绪,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大嫂,我今日听说,哥哥和大嫂之间闹了矛盾,哥哥身上的伤势很重,不能前来给大嫂赔礼,母亲让我代哥哥前来,给大嫂道歉!” 说着,她起身福了福身,略有些迟疑,大约见谢知微没有阻拦谦逊的意思,她也难掩诧异。 “都是一家子骨肉,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话,我身为长嫂,也不是没有气量,既是三叔知错了,我这个当嫂嫂的,也颇感欣慰。” 谢知微说完,端了茶,没有了后话,萧灵愉越发尴尬,她并不是真心诚意来道歉的,她没想到,谢知微竟然能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分明是,她一个刚进门的新妇,令人鞭挞了小叔子,她怎么还像是理所当然? “嫂嫂,不知哥哥他到底错在哪儿?以前,不管谁做错了什么,父王从未令人鞭挞过我们。” 终于直说了。 谢知微脸上的神色也沉了下来,“你既叫我一声嫂嫂,我也不妨担个长嫂的责任,好好儿跟你说道说道,你来之前,可真心把我当嫂嫂了?“ 萧灵愉愕然,没有听懂谢知微的话。 谢知微看了看屋里的钟漏,“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我跟殿下都已经歇下了,听说你来了,在我院子门口长跪不起,我才不得已,复又起身。” 萧灵愉很是不悦,这什么意思?难道还责怪起她来了? “嫂嫂,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匆匆赶过来,正是因为觉得吵到了嫂嫂和大哥,才会在院子前面长跪请罪。” 谢知微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人最蠢吗?并不是生得蠢的人,而是把别人当做傻子的人,你觉得,你说的这些在理,我就该信吗?你要知道,有句话叫合情合理。你可曾想过没有,我若是不搭理你呢?你要在门口跪上一夜吗?” 萧灵愉心说,你敢让我在门口跪上一夜吗? 谢知微看透了她的想法,笑了一下,“你觉得你在我门前跪上一夜,明日,外头就会谴责我对小姑不友爱吗?” “来人!” 屋里,突然就出现了两个生得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婆子,说话如洪钟,“郡主!” “把二姑娘带出去,让她在我的院子门前跪上一晚,明日把话传出去,就说,我惩治对我无礼的三叔,二姑娘为了帮兄长,夜闯我的院子,且看看,外头的人会说些什么?” 婆子笑道,“郡主虽为新妇,做了人家家里的媳妇,只要公公婆婆不说什么,丈夫护着,谁还敢说三道四呢?” 萧灵愉的脸色顿时煞白,眼中淬了毒一样,“嫂嫂,你这是何意?” “何意?我若不做点什么,今日你来我院子门口跪一通,明日她跑来跪一通,我是不是天天得应付你们这些人?” 谢知微说完,便端了茶,婆子们将一块破布,塞进了萧灵愉的嘴里,不让她说话,一左一右擒了萧灵愉拖出了屋子。 三层仪门前,萧灵愉被五花大绑,扔在了门口,她王府的千金,何曾受过这种屈辱?若非发生在她身上,她根本无法相信。 月兔西沉,虽是端午时节,但夜深露重,萧灵愉一身春装,渐渐地冻得牙关直打颤,泪流完了,她开始害怕日出,她不敢想象,到了明日,谢知微让人传的话传出去后,她的名声还有没有?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谢知微根本就不惧怕名声的,她又很不明白,谢知微乃是簪缨世家的嫡长女,这种诗礼传家的世家,难道不应该重视名声吗? 她初是想不明白,渐渐地,她明白过来了,一力降十会,谢知微拥有了今日的地位和权势,谁又敢对她说三道四呢? 只要她不谋逆,不当着众人杀人放火,谁敢说她不是? 想到自己所作所为,在谢知微的眼里,只怕是蠢傻至极,萧灵愉羞愤难当。 萧灵愉的丫鬟反而没有被捆绑,陪着她跪在一边,见左右无人了,那丫鬟劝道,“二姑娘,以后,咱们还是少来凝辉院吧?” 她听说,凝辉院当差的人,月例拿得都很高,她原先还羡慕不已,可是看到端宪郡主的行事之后,她想以后躲得远远地。 次日,辰时时分,总算来了两个婆子,为萧灵愉松绑,又有丫鬟捧来了面盆和巾帕,强行为萧灵愉净面了,婆子道,“二姑娘,您请回吧!” 马氏等了一夜,早上起来还没有来得及用膳,听说女儿回来了,她忙走到廊檐下,见女儿一身狼狈,脸色灰白,顿时吓了一跳,上前去,“她把你如何了?” “母亲!”萧灵愉扑进了马氏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女儿没脸活了。” 第611章 襄王 旁边的丫鬟,也是含着泪,将自家姑娘在凝辉院门前跪了一晚上的事说了,马氏只觉得五雷轰顶,她往后退了两步,依然不敢相信,“她,她,她怎么敢?” 萧恂一大早起来,去了襄王的书房。 昨日夜里,襄王和他的牡丹鹦鹉歇在书房里,早起,王爷就在廊檐下逗鹦鹉,教它喊爹。 看到儿子来,襄王震惊不已,“儿啊,这才没有过一月呢,你就被你媳妇撵出来睡了?” 萧恂面皮薄,听到这话,羞得脸红,也不想和老爹谈论自己闺房里的事儿,只当没有听到,问他爹身边的长随,“王爷用过早膳了吗?” “回殿下的话,还没呢!” 萧恂便对墨痕道,“你回去跟郡主说,让郡主那边的厨房,送一桌早膳过来,本王在这边陪父王一块儿用膳。” 襄王也没心情逗鸟儿了,和萧恂一块儿进了书房,父子二人坐定,襄王问道,“家里,又是谁惹你媳妇儿了?” 若惹的是萧恂自己,萧恂三岁就会想办法报复回去了,这么多年了,这王府上下,宁愿惹襄王,也没人敢打萧恂的主意了。 “爹啊,要不,您还是想办法约束一下您那些正妻小妾和儿女们,我担心我若是去了西疆,有人撞在了郡主的刀刃上,郡主想不起儿子来,会手下不留情,伤了谁,惹爹伤心呢。” 凝辉院里发生的事,襄王不可能不知道,昨夜里就有人禀报他了,他懒得搭理,今日萧恂找上门来,他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儿啊,爹年纪大了,年轻时候不知道保养,如今老了,身体越发不好。爹还是这句话,你带话给郡主,你的那些母亲庶母们,横竖都是些女人,活着死了没多大区别,只你的那些兄弟妹妹,好歹也是我生养的,你们俩给留条命就行了!” 话既然说到这里,萧恂知道,以后父子之间再促膝谈心的机会不多了,也就不说这些糟心事,只说些襄王喜欢听的话,哄着襄王开心。 屋子里摆上了早膳,比起王府的早膳,凝辉院那边送过来的,要精致些,偏江南口味,襄王尝了一口,胃口顿好。 父子俩边吃,萧恂问道,“爹,阿恪毕竟是嫡子,爹对他就没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襄王不以为意地道,“建功立业?你二弟猫和狗养得都很好,前日,他来找我,说是想有个庄子专门养猫狗,还说,他的那个什么朵朵,和一只母狗生了窝小狗,一只狗卖了一百两银子,我一看,这也不失为谋生的门道,就给了他一个一百多亩的庄子和一个铺子,以后就专心养猫狗,也还不错。” 襄王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萧恂道,“你也别觉得养猫狗就多没出息,你踢庄家姑娘那一脚踢得好,如今,他母妃不愿给他纳庄家姑娘为侧妃,将来家宅安宁,也是好事,说起来,我也还想拜托你,我看,你媳妇儿把她娘家的几个妹妹都照顾得很好,将来,你这几个弟弟妹妹,若是有投眼缘的,让你媳妇儿帮忙把个关,寻个好人家,我就很知足啦!” “爹!”萧恂真心诚意地喊了一声,他起身离开位置,要朝襄王跪下去,襄王一把拉住了他,“你也别这么傻乎乎的,怎么逢人就跪?我暂时还不想死,你别两膝盖跪下去,把我跪得上西天了。你跟我来!” 萧恂跟着襄王进了他书房后边的小卧房里,他扭头对萧恂道,“把门关上!” 萧恂将门关好,满心狐疑。 襄王弓着身子往床底钻去,他身体实在是太肥硕了,床虽高,也钻不进去,萧恂忙将他爹拉住,“里头是什么,我帮你去拿!” 萧恂还从未钻过床底,钻进去后,在里面摸摸索索,找了个匣子出来,黑檀木红漆雕花匣子上落了一层灰,还有一层蜘蛛网,萧恂嫌脏,递给襄王。 襄王也嫌脏,不接,“你拿着吧,就是给你的,这里头,是我在云南那边的一座金矿,岭南那边还有几座,还有别的地方几座别的山吧,都给你。” 全是矿产,萧恂顿时觉得这匣子很是沉手,犹豫着要还回去。 “西北战事,光指望朝廷,就算朝中有你老丈人,有谢眺,关键时候也未必管用,云南那边的矿山,不知道是不是沐绍琮那厮在中间捣乱,我都两年没有拿到多少金子了,你回头要是有空了,帮我料理一下那厮,吃进去的让他给我吐出来。” “是!”萧恂欲言又止,襄王却不当一回事,“我也不是只有这么点家底,给你的,你就拿着,有好些,也算是物归原主吧!别让爹等得太久了,我怕等不及了!” 萧恂又道了一声“是!” 待萧恂走了后,襄王又恢复了他往日那副样子,对身边的长随道,“去跟郡主说一声,以后,每日里让她那边送一桌早膳过来。” 王爷这是吃上瘾了的意思? 萧恂回到凝辉院,听到东次间里传来说话声,他顿了一下脚步,问道,“是谁?” “回殿下的话,是四少爷来给郡主请安!” 萧恂进了明间,脚步一撇,便去了西次间。 东次间里,萧惟最初的窘迫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没有想到,和郡主说话是如此轻松,谢知微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他想了想,“暂时还没有想那么远。” 谢知微道,“既是如此,那你暂时来我这儿做事吧,我准备找你大哥要几个人,开辟一条从回鹘到真定府的商路,我肯定也不会让你去回鹘,你要不,去真定府帮我瞧瞧,有没有好的铺子,先买下来,看那边做什么生意好?” 萧惟一听,眼睛一亮,道,“大嫂,若是跑回鹘和真定府的商路,要不让我去吧,我回鹘语说得挺好。” “真的吗?你怎么会说回鹘语的?” “以前,京城里有个回鹘人开的杂货铺,我在里头做过几年帮工,掌柜的就是个回鹘人,我跟着他说了几年。” 谢知微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你大哥和回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若是把你抓住当人质,那你大哥是降还是不降?” 第612章 懂我 萧惟心说,大嫂真是太瞧得起我了,就我这,若是被回鹘人抓住了,两军阵前,大哥说不定会先拿箭射死我,免得对方拿我蛊惑军心。 不过,萧惟看得出来,大哥和大嫂的感情很好,他笑了一下,低下头,没有说话。 去真定府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但谢知微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打通两道从南到真定府的商路,再打通一条回鹘往真定府的商路。 萧惟便喊了秋嬷嬷进来,将萧惟交给秋嬷嬷,“麻烦嬷嬷跟骆衡大哥说一声,这次去南边,把萧惟带去见见世面,看他适合做什么,等回来了,跟我说说。” 赵铵带着紫陌去了真定府之后,骆衡便接手了赵铵在京城的部分事务,正忙得不可开交。 秋嬷嬷将萧惟带来后,赵铵带着他谈了几桩生意,见他年纪虽小,为人机警,话少,却很能说到点子上去,又是郡主的小叔子,便教得很尽心。 萧惟离开后,萧恂进来了,很是不解,“你也不必对他如此上心,男子汉,若是想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 谢知微忙起身要帮他更衣,却被萧恂握住了双手,“不必,我自己来!” “我也并没有对他多上心,人与人之间,就是缘分。他若是像二妹妹那样上门来兴师问罪,我自然有的是法子对他,他既然想在我这里谋一条出路,我给谁不是机会?看在花楹姑姑的份上,我为何不能多关照他一点?” 次日一大早,萧惟穿戴好一身后,正要出门,看到襄王从沈梦堂出来,喝住他,“站住,你哪里去?” 萧惟依然穿着一身短衣,腰上一根布带,他淡淡地看了襄王一眼,上前去行礼,“王爷!” “问你呢,哪里去?” “我奉郡主之命,出门跟郡主的奶兄去看南边刚到的茶叶,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我没什么吩咐,你走吧!” 襄王就跟挥苍蝇一样,让萧惟赶紧离开。萧惟低着头,从他面前经过,眼里神情冰冷,丝毫没有温度。 他并不知道,襄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纵然,这个儿子,是因一场阴谋而来,彼此之间的血脉牵连却做不得假。 谢知微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她没有睡好。 昨夜,萧恂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拉着谢知微陪他说话,谢知微生怕他做什么怪,背过身去不搭理,萧恂便从身后将她搂进怀里,话说得委屈极了,“湄湄,你不要不理我,我好想在京城陪你,可是,西凉和北契不答应。” 谢知微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任由他就跟蚕食一样,一点一点地将她攒进怀里去,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前胸,那一刻,谢知微心里矛盾极了。 她应该听母亲的,让萧恂到榻上去。 第一天夜里,她睡着了,醒来时,萧恂已经躺在了她的身边。 第二天夜里,是在宫里了,那一夜,发生了很多事,他们根本没有合眼,后来,萧恂送皇太后出宫。 等回来后,他们夫妻小别重逢,她哪里开得了口?以后,算是没有机会了。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最起码也应该分两个被窝,但他们一直盖一床被子,她知道萧恂少年血气方刚,也正因此,她才难免会害怕。 “湄湄,你别怕,我怎么也不会动你的,不是因为我答应过谢大人,而是,我怕伤害了你!” 萧恂说完,将她搂得更紧了,下巴在她的脖子上蹭来蹭去,却并没有让自己的碰她的身体,这让她有种安全感。 “可是,湄湄,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 谢知微不懂他的意思,忍不住扭头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安排丫鬟给你……” 她话音未落,萧恂已经撑起了上半身,含住了她的唇瓣,没让她把下剩的话说出来,萧恂有点凶狠,末了,谢知微感觉到自己的唇瓣都被咬破了,有点疼,也很委屈。 “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萧恂大约是生气了,转过身,没再搭理她,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萧恂的呼吸声,似乎睡着了。 谢知微起床的时候,萧恂还在床上装睡,谢知微几次朝他看去,见他用被子蒙着头,她有点担心他呼吸不畅。 眼看时辰不早了,厨上几次来问,要不要送早膳了,谢知微这才坐在床上,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你起不起来?” 萧恂赌气道,“不起!” 谢知微乐了,凑过去问道,“一晚上了,难道还没有消气吗?” “那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谢知微还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生气的,哄着他道,“知道,我知道哪儿错了。” “那错哪儿了?” “我不该说给你找通房的事。” “为什么不该说?” 谢知微很是为难,寻常人家,若是当妻子的不能服侍丈夫,自然要给丈夫安排通房。她只是不愿,才一直没有安排,难道说,萧恂因此就生气了? 前世,萧恂在她死的时候,都没有娶妻纳妾啊! 谢知微决定装糊涂,“我知道你不想要通房,你以前就没有,是我误会你了,才惹你生气,是我错了!” 萧恂顿时大喜,他翻过身来,一下子将谢知微抱进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将她才梳好的鬓发都弄乱了,“湄湄,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了,这辈子,就我们俩,我只要你,你也只要我,好不好?” 谢知微只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她震惊不已,却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谢家无再嫁之女,可这世上却未有不纳妾的权贵,她几乎不敢想象,自己会被这样的幸福砸中。 “你若是说话不算数呢?”谢知微问道,“我又能拿你怎么办?” “我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遭天打……” 萧恂的话还没有说完,谢知微已经捂住了他的唇,“不许说,我信你便是!” “你当然要信我了,我萧恂对谢知微发誓,今生今世,只有谢知微一妻,绝无其他的女子。” 萧恂骄傲地宣誓道,谢知微的心却被这滚烫的深情烫得浑身都在发颤,她忍不住想,若前世,她能够像今生这样,早一点遇到萧恂,彼此的命运会不会被改写? 第613章 出游 萧恂宣了一边誓言,只觉得将自己平生两辈子想说的话,都说了,心中畅快不已,拉着谢知微的手,“湄湄,我们说好了今日出城去玩。” 他凑到谢知微的耳边,“湄湄,今日,你谁都不要带,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事,我服侍你,好不好?” 谢知微有些为难,难道她更衣也要萧恂服侍?不过,看到萧恂充满了期翼的目光,熠熠生辉的眼眸,眼眸中倒映的自己,她就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萧恂喊谢知微的丫鬟进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包袱,如同上次带谢知微去闯牡丹楼一样,包袱里面是一套男装。 玄桃很为难,若说之前姑娘这么调皮,是在谢家的话,如今,主子可是已经嫁为人妻了,若是依然这么离经叛道,被人知道了,好吗? 谢知微也同样纠结地看着萧恂,萧恂却不当一回事,催玄桃,“快点,别磨蹭了!” 他又握着谢知微的手,“湄湄,我们早点出门,我就可以带你在外头多玩一会儿,难道你不想吗?” 想啊,当然想,这对谢知微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婚后生活。 谢知微的心一下子就雀跃起来了,她朝玄桃点点头,二人便去了内室。 里头传来瑟瑟簌簌的换衣服的声音,萧恂听得心头痒痒的,他用手指抠了抠自己的眉心,转过身去,背对着内室。 不一会儿,谢知微便出来了,一身得体的男装,腰间是同色的玉带,活脱脱一个玉秀临风的少年郎。 萧恂一下子看的眼睛都直了,谢知微面儿上害羞,心里却难免有些得意,她在镜子前坐下,任由玄桃为她梳了个马尾,如萧恂从前那样,甩在脑后。 二人出了门,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青幄平顶的马车里,马车出门后,就朝南熏门驶去,待出了城门,跑出了三里远,萧恂便拉着谢知微下车换马。 端午时节的太阳有些烈,但官道两旁的树高大,枝叶繁密,将道路遮挡得严严实实,早晨的露珠在草叶上滚动,偶有东南风吹来,天气正好。 官道上,并排驰骋着两骑,个子略高的少年一身玄色金绣锦袍,骨骼秀气的少年,则是一身白色金绣锦袍,两人均戴了幂篱,看不清面貌,但从身姿上依然看得出丰神如玉。 马儿跑得不紧不慢,两人俨然成为了官道上一道可以移动的风景。 南山离京城不远,约有二三十里地,跑了约有十来里地,路边有个茶寮,萧恂便将马慢了下来,对谢知微道,“湄湄,我们歇一会儿再走吧!” 谢知微知道,萧恂这是怕像上次去雎州那一会儿,骑马里程长了,会伤了她的身体,便也不反对,下了马。 “掌柜的,弄点细料和温水,把马伺候好!” 萧恂将两根缰绳一起递给弓着身迎上来的小二,小二一面接着缰绳,一面请二人里面坐。 里头摆了三四张桌子,有自带酒菜在这里为亲友践行的,也有要进京的人暂时停在这里,喝杯茶,提前了解一下京中情况。 还有一桌,是两个差人,押解一个犯人进京的。 因为没了桌子,萧恂二人不得不与人拼桌,那犯人戴着枷锁,一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靠着窗,边看着外头的风景,边喝着酒,神情苦愁。 别人怕沾了晦气,没人与他同桌,萧恂朝那人看了一眼,很感兴趣,便牵着谢知微过去,“可以与先生拼一桌吗?“ 那人抬起头朝萧恂二人看了一眼,也让谢知微看清了他这张脸,国字脸,两道浓眉,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想是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满脸沧桑,可神情却极为平和。 “只要不嫌我晦气,两位小公子随意!”说完,这人抬了抬手,做了个礼让的姿势。 两人与这人隔了一张桌子坐下,谢知微闻到这人喝的酒,只能算酒糟,颜色暗沉,一碗酒半碗渣,面前一小碟不到一把炒黄豆,用来下酒,两个黑面馒头,用来充饥。 二人一桌,两个差人不停地朝这边看过来,待看到萧恂腰间的玉珮,眼眸眯了眯,不敢再看。 掌柜的屁颠屁颠地过来了,嫌弃地朝这人看一眼,殷勤地招呼二人,“敢问公子要点什么?” “上两笼包子,一壶好酒,几样下酒小菜,拣好的上!” “好咧!” 很快,酒菜都上来了,那人正要端碗喝酒,萧恂将那人手中的酒碗夺了过来,一扬手,将酒碗里的酒糟倒了出去,“相逢即有缘,今日,我请先生喝一杯!” 那人怔愣稍许,很快回过神来,豪爽大笑,“好,相逢即有缘!” 他接过酒碗,一口灌满,咂了一下嘴,“好酒,不过,比起我曾经喝过的桃花酿,真是差远了。” “桃花酿?先生在何处喝的桃花酿?” “在江宁,偶有幸,喝过一盏,便觉平生再无遗憾!” “哈哈哈,桃花酿?这个好说!” 说完,萧恂便两指扣住,在口中吹了一声,他那匹飞云骓便哒哒哒地跑过来了,萧恂从马身上,拿下一个褡裢,从里头摸出了一壶酒,他拍了拍马儿,飞云骓不满地啾啾两声,好像在说“你事儿怎么这么多?” 便转身哒哒哒地走了。 那人眼睛盯着萧恂手中的酒坛子,眼睛都直了,萧恂再次将那人碗里的酒到了,他拍开泥封,顿时,一股奇香便弥漫了整个茶寮,众人如置身在千里桃林之中。 “好酒!” 还未喝,便已醉,不是好酒是什么? 那人,原本还挺斯文的,此时,已经迫不及待了,待萧恂斟完了酒,他便举起了酒碗,与萧恂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咦,这位小兄弟怎么不喝?”那人,这会儿才留意到谢知微,待往谢知微脸上看了一眼,不期然,看到了她耳垂上的孔,笑了笑,“失敬!” 谢知微略微点头,表示不在意。 “先生如何称呼?又是因何而……触犯法令?”萧恂倒没有如对方那样大口喝酒,他还要陪湄湄玩耍呢,自然不能喝得泥泞大醉。 第614章 谶语 “在下元岩,字重山,曾任四川苍溪县县令,半年前,我往京城写了一封密信,告四川巡抚与回鹘和盗匪勾结,鱼肉百姓。密信被人半路拦截,没有送出去,倒是把我自己要送进监狱了,唉!“ 元岩一声长叹,谢知微却是格外愕然,萧恂见此,问道,“先生的信,是让什么人送进京?又打算呈给谁?” 元岩道,“托广元府知府高显臣带往京师,呵呵,应是被诳了吧!“ “高显臣?”萧恂沉吟片刻,问道,“他于去岁进京述职吗?是他自己跟你说的?” “我与他本是儿女亲家,我的大女儿许给他的小儿子为妻,虽未过门,但我与他乃是同科,原先在京城赴考的时候在路上结识,之后一起在大相国寺借住,当时,我刚刚成婚,他说他太太已经怀孕,我们谈论文章,针砭时弊,非常投机,遂约为亲家。” 元岩自嘲一笑,“后来,我被选为庶吉士,在礼部观政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上峰,观政期未满,便被外放到蜀地补为县令,这十多年未曾挪过位置,我原想,哪里为官不是官?我虽是苍溪县县令,但附近两个县出缺,无人递补,我也相当于是半个州官了。前些日子,我发现频频有回鹘人往来,我仔细观察发现,竟然还有回鹘进入成都府,我跟踪至成都府,发现,半夜有回鹘进出布政使司衙门……” 说到这里,一个押解他的差人上前来,用朴刀敲了敲桌面,若非他看到萧恂和谢知微穿戴不俗,特别是萧恂的腰间居然还有一枚透雕夔龙黄玉佩,他早就将萧恂二人撵走了。 元岩一路上无人和他说话,他快憋死了,别说为自己喊冤了,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连上前搭话的欲望都没有。 元岩笑了笑,他这一顿,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连梦寐以求的桃花酿也都喝了一坛子了,哪怕明天赶赴菜市口,他也无怨无悔了。 “小兄弟,今日一别,来日无期!”说完,他朝差人伸出手去,那差人复又给他戴上了枷,牵着一根铁链子,三人一起出了茶寮。 谢知微一口都没有喝,萧恂将酒坛子连带酒碗,往外一扔,放了一块约有五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与谢知微朝茶寮外走去。 二人上了马,继续往南走,待走出一里地后,萧恂打了个手势,一个与松风一般打扮的男子出现了,萧恂对那男子道,“跟上去,打个招呼,保住他的性命,这人,我有用。“ 谢知微没有太过在意元岩,而是道,“若是四川布政使司与回鹘勾结的话,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广元府往北便是陕西兴元府,再往上,便是京兆府。萧恂如今在陕西的行营便设置在京兆府,谢知微难免担忧他的安全。 “不会有事,今日我带你出来玩,咱们不想别的,就好好玩。看,前面就是南山了,山的东面,有个卖米糕的婆婆,我以前经过的时候,吃过她的米糕,特别好吃,贵在东西也挺干净。“ “嗯!”谢知微心说今日幸好没有带秋嬷嬷她们出来,要不然,自己在外头偷偷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只是,两人往前走不远,遇到了好几拨拖家带口的流民,一问,这些人都是从南边来的,要往北边去。 “北边不是在打仗吗?”谢知微很是纳闷,素来只有北边往南边跑的,如今怎么倒转过来了? “小公子你是不知道啊,两江如今是不能待了,赋税收得重不说,因皇上要南巡,在那边修行宫,拉了好多劳力,每日里只给两碗粥喝,劳役又重,年后死了不少人,官府也不管,松江和句容那边听说起了瘟疫呢!” 一个老爷子拖着两个孙子,因要歇脚,便停下来和谢知微二人说了几句话。 旁边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呵呵一笑,道,“老大爷,不是官府不管,那两个知府,听说是白莲教的人,死了的人啊,都去服侍他们那个什么神去了,说人死了都不是真的死了,是福气。” 那青年男子摇摇头,叹口气,“北方虽在打仗,去年一冬,今年一春,没有饿死冻死过人呢,听说,那边的官,不敢让人饿死了,我们这些老百姓,不就图个不饿死,不冻死吗?” “是啊,什么世道哦!那些当官的,自己站出来说,‘昭阳崩,天地灭,萧氏薨,七星复’!” 历朝历代都有谶语,但萧恂和谢知微猛然听到,依然难免惊讶,对视一眼。 那老大爷大约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水喝完了,也不再歇息,顶着大太阳,挑了两个担子,领着两个孙子往北走。 南山上有个亭子,萧恂二人来到南山后,便弃马登山。 南山并不高,但太阳当顶,端午节的太阳已经格外毒辣了,走到半山腰,树边有一块大石头,摸上去冰凉宜人,谢知微便和萧恂打算在路边歇会儿。 萧恂坐在石头上,让谢知微坐在他的腿上,山间的风徐徐吹来,不远处几株野桃树,几点残红点缀其中,风吹过时,花瓣扬落,时光似乎都跟着慢了下来。 谢知微靠在萧恂的肩上就要睡着了,不远处传来一阵争执声。 “你的意思,我救了你的命,就是白救了?做人有你这样的吗?早知道,我就该让你去死了算了,你可知道,你用的伤药可不寻常,乃是端宪郡主亲手调制,要是那人知道,我把他的宝贝伤药偷了,我跟你说,我这辈子,只剩下亡命江湖的下场!” “那是你的事!”对方简明扼要,显然不屑一顾。 这人急了,说话声音更加急切,“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救的难道是条狗命?你知不知道现在供不应求的酒是谁酿造的?是端宪郡主……” 声音不再逼近,而是停了下来,那人道,“我跟端宪郡主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她!” “怎么没有关系?你要杀的是端宪郡主的丈夫,你把宸王杀了,端宪郡主不就成了寡妇了吗?” 第615章 皇位 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儿浑身僵硬,萧恂实在是无法再偷听了,他抱着谢知微站起身来,转身欲将谢知微放在石头上,谢知微却攀住了他的手腕,朝他摇摇头。 那两人都是高手,自然感知到了这边的动静,双双扭过头来,其中一人的目光在谢知微的脸上扫了一眼,目光凝聚在萧恂的脸上,气势一下子就绷紧了。 “韩落轻,你还没死?”萧恂将谢知微搂进怀里,见对方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他瞥了一眼,道,“韩落轻,本王今日带王妃出来散心,不想跟你这条疯狗动手,你若是今日不来骚扰本王,来日,本王饶你一次剑下不死,如何?” 韩落轻已经不复之前狼狈的样子,一身白袍飘飘,手中提着三尺青剑,他再次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对方眸色澄清,神色不变,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镇定与沉稳,心中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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